第29章 人心

　三人到裡正家的時候，院子成了大棚子，一家圍了個火爐，有五六戶在。

　葉洛辰踏進院子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了過來。沐子岩害怕的往沐子昕身後縮了縮，沐子昕拉著人視若無睹的走了進去。

　「李大叔！翠娘嬸！」葉洛辰喊了兩聲，裡面隱隱約約傳來的爭吵聲停了，不一會，屋門開了。

　李德不可置信的看著院子裡的葉洛辰三人，個個容光煥發，完全不像遭了劫難的樣子，驚訝之餘也鬆了一口氣。

　看出李德的驚訝，葉洛辰提著食盒淺笑道：「竹子把雪擋了，屋子沒事，這不二十九了嘛，送點自個做的吃食過來。」

　一聽到有吃的，院子裡的人紛紛伸長了脖子，嚥了嚥口水。

　李德尷尬的笑笑，「進來說話吧。」

　「好。」三人就這麼進去了，李大牛和他媳婦不滿的看著葉洛辰他們，又來三個吃白食的？

　李越靠著床沿朝他們笑了笑，臉色很不好，懷裡還抱著兩本書。

　「越大哥怎麼在這裡？」葉洛辰訝異的看著李越。

　不等李越回答，李大牛嘲諷道：「還能怎樣？自個當聖人把房子讓出去了，厚著臉皮住了過來白吃白喝。」

　沐子昕沉著臉不語，李越也沒解釋，葉洛辰把糯米糕拿了出來。

　「來，吃吧。某些人就別厚著臉皮拿了。」葉洛辰警告的看了一眼要伸手過來的李大牛和他媳婦。

　李越尷尬的拿了兩塊糕點遞給李德和翠娘，李德對葉洛辰的話沒發表意見，這兩天，李大牛吃的不說是大魚大肉，也看見了葷腥，給他們倆口子和李越吃的連鹹菜都少。

　「有什麼大不了的？切！」李大牛媳婦白了他們一眼，甩手走了。

　李大牛也氣不過，丟下一句話就走了，「有本事別吃我們的！」

　「這個逆子！」李德指著他的背影痛心疾首的一甩袖。

　葉洛辰也沒說別的，就問：「大叔準備就這麼養著外邊的人？」

　李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坐下道：「等雪停了就各自搭屋，來年要怎樣我也不知道，官府的救濟大約是沒有的，秧苗也沒了，這一場雪下來，沒個三年是緩不過來了。」

　「裡正！不好了，小圓子快餓昏了！」外邊一個婦人焦急的拍著門。

　李德為難的看著葉洛辰，葉洛辰把食盒推了過去，「本來就是送你們的，要怎麼吃也是你們的事，不必問我。」

　李德動了動唇，最終千言萬語化成了嘆聲：「唉……」拿了糕點出了門。

　葉洛辰也沒說什麼，坐了一會就走了，他家不是地主，他是有錢，也有東西吃，可這不代表必須交出去，那些人是可憐，但他們曾經排擠的時候可是一點情面不留，李德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沒說什麼。就算那些人全部餓死，也不關葉洛辰他們的事。

　要過年的氣氛因為這次出門消散得一乾二淨，原本好吃的飯菜也有些食不下嚥，全部便宜了小乖。

　沐子岩很想跟葉洛辰說把張小柱他們接過來住，好幾次都看著葉洛辰，最終什麼都沒說。

　半夜，一向睡得早的葉洛辰失眠了，腦海裡滿是臨走時，院子裡渴望吃食的人的目光。

　翻來翻去，最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怎麼還不睡？」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葉洛辰早就習慣了，也沒太大反應，還往沐子昕懷裡縮了縮，「睡不著。怎麼？吵到你了？」

　「有一個人在身邊烙餅，怎麼睡得著？」沐子昕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後背，跟哄小孩似的。

　「我就在想，他們當初燒我們的房子，排擠我們，現在終於得到報應了，我覺得非常開心，而且……」

　「你想救濟他們？」沐子昕雖然是問，但語氣很肯定。

　葉洛辰愣了愣，快速說道：「這可是你說的，我才不想救濟他們，如果你想救濟他們就直說嘛，就算我不想同意，看在你是我夫君的面子上也會同意啦。」

　沐子昕失笑道：「好，是我求你救濟他們的，行了吧？」真是個彆扭的媳婦。

　「那好，我們去看看空間裡還有多少米糧。」說罷，葉洛辰拉著沐子昕進了空間，之前為了過一個好年，他可是買了不少米糧回來。

　沐子昕看著突然變換的場景默默扶額，還說不想救濟，半夜就進來看糧食了。嘆了一口氣，靜靜望著認真數袋子的葉洛辰，他這個媳婦，總是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心卻比誰都軟。

　另一個房間內，沐子岩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時不時的戳戳小乖。

　「別吵！哞！」小乖一揮爪子，暴躁了。

　「小乖小乖，我睡不著。」自己的好朋友住的地方三面透風，他卻睡在這麼溫暖的地方，感覺很內疚。

　感覺到主人煩悶傷心愧疚的心情後，小乖徹底怒了，掀開被子吼道：「你朋友住的不好關你什麼事啊？你是他爹娘還是他祖宗？你欠他錢還是怎樣？你就是過得太好了沒事做才會這麼想，你要是房子塌了，你會怪自個朋友不？雪也不是你下的啊，吃的糧食也不是你的，錢也不是你自個賺的，你瞎操心什麼？你不睡小爺還要睡呢，真過意不去，就去外邊冷一下，清醒清醒。就算你要幫忙，你也得睡好吃飽，明天可以幫他們搬磚啊，蠢！」

　小乖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就鑽被窩裡睡覺了，沐子岩呆愣愣的，想了又想，覺得小乖說的沒錯，雪不是他下的，房子不是他弄塌的，或許他就是自個過得太好了才會覺得內疚，想當初若是自己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話，才沒心思想這些呢。而且他想幫忙也不一定要送吃的啊，就像小乖說的也可以幫忙搬磚之類的，糧食不是他的，力氣總是他的吧？嗯，沒錯，就是這樣！

　沐子岩想通後親了一口小乖，「小乖你真聰明！晚安。」帶著滿滿的信心睡去。

　葉洛辰起了個大早，才和好面，沐子岩就起來了，罕見的，沐子昕是最後起床的。

　「嫂嫂？你……」

　「子岩？你……」

　葉洛辰和沐子岩互相望著，瞪了一會兩人都笑了。

　「我還以為嫂嫂不會管呢。」沐子岩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葉洛辰愣了愣，白了他一眼，道：「誰說是我的意思？都是你哥哥，昨晚翻來翻去睡不著，非要我答應他救濟村民，我想著他是夫君嘛，那就給他一個面子咯。」

　沐子昕剛進來就聽到葉洛辰這番話，笑了笑，沒說話。

　咦？是這樣嗎？沐子岩很是不解，平常不都是嫂嫂說一不二的嘛？啥時候哥哥也管事了？帶著疑惑，看向自個哥哥。

　沐子昕給了沐子岩一個眼神，這倆人默契多好，沐子岩瞬間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原來是嫂嫂不好意思吶。嫂嫂人真好～

　要是葉洛辰知道這倆人在想什麼，估計會吐血，丫的，就不能你知我知嗎？非要來個眼神交流，無愛！

　「沐子昕，把餡兒弄好，豬肉剁成肉泥，韭菜、蔥、白菜、蘑菇有多碎弄多碎，子岩去燒水，乖。」葉洛辰弄了一大坨麵糰，拿了搟麵杖弄餃子皮。

　沐子昕：「嗯。」

　沐子岩：「好。」

　三個人從天還是黑的時候弄到天亮，蒸了兩屜餃子，一屜兩層，可算是弄好了，放進六個食盒裡，是超大型的，拉了牛車，上邊還有兩大袋精米，把小倉庫都搬了五分之一去。雖然說是小倉庫吧，但裡面的米糧絕對夠三人吃上兩年半。

　葉洛辰是一路送餃子過去的，遇到搭棚子住的人家就送一盤餃子，按人口算，一人可以吃到三個，再送五升米，囑咐他們吃飽了去裡正家集合。被平時沒有交集的村民滿含熱淚看著，葉洛辰感覺非常不自在。

　等三人到張柱家的時候，張小柱發起了高熱，正在張柱爹娘家哭著，求他們借點銀錢看病。

　張柱爹娘也是個狠心的，就是不開門，連話都不搭理。

　「這是怎麼了？」葉洛辰一來看到的就是蔣紅抱著張小柱哭成淚人。

　蔣紅迷迷糊糊看到了葉洛辰三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撲通就跪了下來，「求求你們，救救小柱，我就是當牛做馬也願意啊，嗚嗚……」

　張柱也跪了下來，抹著眼淚，「子昕兄弟，我這也是沒辦法了啊，孩子發了一晚上的熱，現在還沒退，再這樣下去……」

　沐子昕把人扶起來，「有什麼事起來再說，我們可以幫忙的儘管說。」

　「就是，嫂子趕緊起來。」葉洛辰也扶起蔣紅，看了看她懷裡紅得不正常的張小柱，「哪裡有大夫？」

　「五里外。」蔣紅抽噎著，眼珠子佈滿紅血絲。

　葉洛辰皺著眉，要是再不降溫恐怕就要燒蠢了，「嫂子，你若是信我，就用冷帕子放他頭上降溫，我讓子昕哥去請大夫。」

　蔣紅從未聽說過用冷帕子降溫的，但葉洛辰沒有把握也不會說……咬咬牙，點頭道：「我信你！」

　葉洛辰扯了一個微笑給她，轉頭給了沐子昕一個眼神，沐子昕和張柱把牛車上的東西搬了下來，兩人駕著牛車就走了。

　葉洛辰讓蔣紅抱好孩子，囑咐沐子岩回去拿藥酒，轉身控制靈泉打濕帕子，敷在發熱的腦袋上。

　由於擔心張小柱，沐子岩很給力的只用了一刻鐘就把藥酒取了過來。張柱把棚子用磚砌好，也不透風，所以葉洛辰脫了張小柱的衣服，蔣紅給他擦藥酒，葉洛辰替他換冷帕子，忙活了大半天，有看見的村民也會好心過來加個炭，葉洛辰把餃子和米糧讓裡正拿走去分，自己就守著蔣紅母子。

　一個半時辰，張小柱的燒可算是退了，兩人都鬆了一口氣，葉洛辰把棉衣脫下來給蔣紅母子蓋上，一直守著不知道怎麼辦的沐子岩見狀就把手裡的火爐給了葉洛辰，笑話，冷到嫂嫂了，哥哥還不掐死他？

　沐子昕和張柱也回來了，牛車上的大夫一路顛簸，差點沒吐了，到了後也沒說啥，都是為了孩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