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3章 人能求神，神又能求誰？

　抬手指著那扁舟之上，紅衣迎風張揚，淡金色光點縈繞的女神，張口結舌，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顧長生沒有回頭，只是，聽到弒無絕這話語，聽到他那話語的語氣，就更加確定了心底那一抹不好的預感！

　心，在痛！

　生生的痛！

　如同刀戳！

　顧長生不知道為什麼，只能捂著胸口，看著那個雙臂大張的女子，再次搖頭，近乎失神的低喃，「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做什麼？

　她不知道！

　可是，她的心底，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吶喊，這個女神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或者，可是說是，顧長生的心底，顧長生的靈魂深處，拒絕接受的！

　一行清淚不受控制的脫框而出！

　顧長生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臉頰上傳來的涼意，這才知道，原來，她竟然哭了……

　為什麼？

　為了這個女神馬？

　可是，為什麼呢？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愁傷感之人，更別說，是為了一個陌生人，一個在已經消失的紀元中存在的陌生人落淚了！

　可是，她偏偏就是落淚了！

　不但落淚了，還心痛了！

　「不要！不要！不要……」嘴裡的話語，彷彿不受控制一般的說出，顧長生的臉上，轉眼已經淚光點點，悲傷，彷彿從心底而來，全然不受顧長生的控制……

　而就在顧長生不斷搖頭，不斷低喃，不斷落淚之時，那一葉扁舟之上，那瑩瑩點點的聖金色光點，突然變得光芒大盛，直衝蒼穹兒去！

　那大盛的光芒，彷彿要照亮整個天際一般，刺的顧長生的眼睛，生生的疼，眼淚更是不受控制！

　「不要！不要不要……」

　她還在呢喃著，彷彿，在拒絕即將發生的一切……

　可是，她的拒絕，又能左右的了什麼？

　眼前的場景，眼前那個讓她動容的女神，根本就不和她同在一個時空……

　那女神，只是回憶的一抹存在！

　而顧長生，卻為了這一抹回憶中的存在，淚流滿面！

　「父神，凡人若是遭遇了難以解決之事，還可禱告神明，祈求庇佑，可是神呢？神又能去求誰？」

　突然，一道無奈的神音，渺渺傳來……

　淚流不休的顧長生，突然身形僵硬……

　看向那女神的目光，變得迷茫非常……

　「父神，人能求神，神又能求誰？」

　聖金色螢光之中，那紅衣女神抬頭，再次低語……

　無盡的悲憫，荒蕪的蒼涼，永恆的沉寂……

　一時間，顧長生彷彿體會到了，那女神再問出這句話時，心底滿滿的無助……

　沒有人能夠回答那女神的問話，浩瀚的長空之上，隱約可見諸神之戰的神光瀲灩，帶著屠盡一切的殺機，天地盡頭，那倒塌的高山依舊，目光所及，滔天的巨浪仍在……

　扁舟之上，是被荼毒的生靈，入耳所聞，是世人的啼哭悲鳴……

　沒有人能回答那女神的問題……

　她嘴裡的父神是誰，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問的問題，也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人能求神，神又能求誰？

　神明，原本就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更何況這女神，還有著真神的實力！

　她不光是站在世人巔峰，亦是站在諸神之巔的存在！

　可是，就連這樣一位至高無上的存在，在諸神之戰的荼毒之下，都只能無奈的問天！

　長空依舊，神音渺渺……

　寂靜一片，毫無應答之聲……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饒是真神，也有被逼至絕境之時……

　人被逼至了絕境，唯有一死解脫，那麼真神呢？

　除了毀滅，還能如何？

　這一刻，顧長生突然就有點兒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直覺的開口說出「不要」二字了！

　因為，她彷彿已經預料到這個女子，即將做出的選擇了……

　「天道遠，人道彌，造化無休，因果不止……」扁舟之上，女神的神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沒有了悲憫，也沒有了無奈，有的，只有超乎尋常的淡定……

　彷彿，心已死！

　彷彿，情已絕！

　彷彿，就是決絕！

　「我以真神的名義，福澤諸天！」

　果不其然，篤定的神音，帶著決絕堅定，再次從那一葉扁舟之上傳來！

　「不！不要！」

　在神音落下的同時，顧長生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出聲，捂著婉如刀割般疼痛的胸口，顧長生踉蹌的前行了幾步，及至摔倒在那定格滔天巨浪之前，再難前進半分……

　「不！不要！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的落下，顧長生搖著頭，嘶聲厲吼……

　拒絕！

　她拒絕的就是這樣的現實！

　可是，她能拒絕的了嗎？

　她又能拒絕的了什麼？

　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已經發生的過往，都是已經消失在時間長河中的荒古紀元往事！

　只是這個女神，這個要以真神的名義，福澤諸天的女神，卻讓顧長生，發自心底的被牽引……

　「我以真神的名義，凝聚畢生之力與發，橫亙長天，免天下神靈於諸神之戰荼毒！」

　「不！不！不要！」

　顧長生搖頭，淚流不休。

　可是，也只能就那麼生生的看著，看著那扁舟之上，那女神身後，那飛舞的淡金色長發，在神音落下的那一個瞬間，衝天而起……

　絲絲縷縷的淡金色長發，盡數化為瑩瑩點點的淡金色光芒，鋪天蓋地的橫亙在了長天之上……

　諸神之戰的神光波及，在這一息之後，再也不見，那帶著無邊殺機，排山倒海的神力波及，再也沒有從天際，散落一絲一毫……

　而那一葉扁舟之上，那個身穿紅衣的女真神，飛舞在身後的淡金色長發，此時此刻，再也不見一絲影蹤……

　「神壽無疆，不生不老，不死不滅，我以真神的名義，渡無垠壽元與天下生靈……」

　在這句神音落下的瞬間，那一葉扁舟之上的紅衣女神，身形就打了一個趔趄，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她那身軀之中，生生的抽離了一般……

　壽元嗎？

　她失去了她的壽元嗎？

　顧長生淚眼汪汪的眼睛瞪著，已經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沒有用的！

　就算是她拒絕，她心痛，也改變不了，這已經發生了的一切……

　改變不了的！

　失去的壽元，渡給天下生靈，這女神，還能活著嗎？

　「我以真神之血，復天下生靈，死血復生……」

　「我以真神之肌，免天下生靈，身軀之痛……」

　隨著這兩聲神音落地，顧長生清晰的看到，那一葉扁舟開闢的乾坤之中，那原本躺在地上，氣息全無的人，身上的傷勢，快速的恢復，停止的心口，重新跳動……

　而再看那立於扁舟之上的女神，淡金色的長發，已然不再，血紅的裙衫，也早已不知所蹤，留下的，唯有……

　唯有……

　唯有一具乾枯的骷髏……

　凝聚畢生之力的發絲，無垠的壽元還有血肉，這個女神，為了天下蒼生，都已經盡數奉上……

　這個女神……

　這個女神，真的讓顧長生的心，痛的不能自抑。

　就連一旁的周沐和弒無絕等人，也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啞口無言……

　骷髏！

　就只剩下一具骷髏，一尊白骨了！

　這個女神，應該停手了吧？

　「夠了！夠了！已經夠了！」

　如果，連這一尊白骨，都不復存在了，那麼這堂堂至高無上的神邸，還剩下什麼？

　真神的身軀，她已經盡數付出，就算是凡人身死，還能留下一具屍骨，她難道連給自己留下一具白骨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這天下的生靈，有什麼好？

　她是真神啊！

　是至高無上的真神啊！

　她本該是無慾無求，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是，卻為了這些生靈，為了這原本和她無關的天下蒼生，放棄了自己已經擁有的一切！

　按照弒無絕所說，這個女神，之所以出現在這裡，而不是長天之上，諸神之戰的戰場，應當是用了什麼方法，從諸神無一倖免的諸神之戰中脫離了出來，可是，她脫離了諸神之戰，卻選擇了這樣的方式，放棄了一切，放棄了她自己……

　「夠了！已經夠了！你神神邸！你是至高無上的真神！天下蒼生與你何干？你就該高高在上，就該目空一切，當一個四大皆空的神邸，不好嗎？為什麼要為了這些與你無關的生靈，放棄了自己？為什麼？做人都有自私，難道做神就不可以嗎？你為什麼不自私那麼一點點？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殘忍？那是你擁有的一切！壽元，血肉，真神之名，那是你擁有的一切，你放棄了自己擁有的一切，放棄了自己至高的神位，放棄了自己的生機身軀，去換這天下生靈免遭荼毒，你想要換得什麼？這天下生靈的感恩戴德嗎？」顧長生捂著心口，趴在滔天巨浪之前，歇斯底里的嘶吼著，幾近瘋狂的道，「我告訴你，不會的！世人涼薄，自私自利，他們只關注自己，才不會去記得曾經有一個真神，為他們做了什麼！他們不會對你感恩戴德，甚至，都不會記得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