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鄭海飛一醒，幾個人都圍上來了，馨香和李大媽都關切地問詢他的感覺。肖曦有點插不上話，鄭海飛神色懨懨的，虛弱地回答了兩句。

　李大媽急切地問：「海飛你餓不餓？我帶了湯過來，你喝點吧。」在老一輩人的觀念裡，不管是受傷也好，生病也罷，只要胃口好了，能多吃，就能吸收營養，身體康復起來就指日可待，所以她急切地想讓鄭海飛進食。

　肖曦連忙說：「大媽，鄭哥才做完手術，現在還不能吃東西。」

　李大媽吃驚地看著肖曦：「不能吃飯嗎？那怎麼辦？」

　「主要靠輸液，醫生說等排了氣才能進食。」肖曦耐心解釋。

　李大媽似懂非懂地點頭，她只知道鄭海飛現在不能吃東西：「那小夥子你把湯給喝了吧，你給海飛輸了那麼多血，現在身體也虛著呢。」

　鄭海飛扭頭，看著肖曦，朝他伸出手：「肖曦。」

　肖曦見到他的動作，伸手握住他的手，彎下腰：「我在呢，鄭哥，怎麼了？」

　鄭海飛的手用力抓住他的，眼睛盯著肖曦的：「謝謝。」

　肖曦只覺得那眼中有什麼情緒在閃動，但是他不能確定，他聽見鄭海飛的話，苦笑了一下：「比起你捨命救我，我做的實在不算什麼。該說謝謝的是我，對不起，鄭哥，是我害了你，都怪我。」

　鄭海飛眼珠不錯地盯著肖曦，溫柔地說：「不怪你，我不後悔。」

　肖曦聽見這句話，鼻子都有點發酸了。

　馨香在一旁看著他倆，忍不住小聲地出聲：「好了，海飛剛剛失血過多，才做完手術，應該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肖曦也去吃點東西吧。」

　鄭海飛也說：「去吧。」

　肖曦順從地點頭，他可以拒絕別人的好意，卻拒絕不了鄭海飛的要求。肖曦在床邊坐下來，將保溫飯盒打開，一股濃濃的雞香味頓時溢滿了房間，勾得飢餓的人饞蟲蠕動。鄭海飛聞見香味，忍不住感嘆：「真香！」

　李大媽說：「馨香陪我去特意去買的三黃雞，以為你也能喝。不過也沒關係，等你能喝了，媽天天給你燉。」

　鄭海飛微微一笑：「好。謝謝媽，肖曦替我多喝點。」

　正在喝湯的肖曦用力點頭：「嗯。」

　馨香坐在病床的另一邊，看著鄭海飛：「海飛，我剛從你家過來，包工的王老闆跟我提起你出事的事，他說他們原本是幫忙搭建玻璃大棚的，這拆塑料大棚是順便幫忙，並沒有收你們的錢，而且肖曦也是自己過去的，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也很為難。我聽這個意思是他們並不想負責。」

　李大媽在一旁忿忿地說：「這個塑料大棚以前就是他們搭的，出了這樣的意外，怎麼可能跟他們沒關係。」

　鄭海飛說：「這個等我出院了再說，請他們繼續將育苗棚拆完。」

　肖曦將這些都聽在了耳中，這件事皆由自己而起，抬起頭來說：「這件事都是因為我引起的，我想這個醫藥費還是我來出吧。」

　鄭海飛轉頭對他說：「這個你別操心，我會處理。」

　肖曦只好不做聲了，只要鄭海飛好好活著，不管怎樣，他都能接受，醫藥費算什麼呢，都是身外之物。

　馨香說：「肖曦，海飛的大棚還是你回去盯著吧，他現在住院了，大棚也只有你能負責了，工程你也一直跟著的，沒有誰比你更合適了。」

　李大媽附和：「對，還得麻煩小夥子你去幫忙看著。海飛我來照顧吧。」

　馨香說：「大媽，您腿腳不方便，還是我來照顧海飛，大媽您在家做飯，我有車，也好方便回去拿。」

　肖曦發現馨香安排得頭頭是道，他竟無法反駁。

　李大媽說：「那你的店呢？」

　「我的店不要緊，關幾天也不礙事，都是老顧客，打個電話請他們諒解一下就好了。」

　鄭海飛說：「別那麼麻煩，我不用人照顧，我可以照顧自己。」

　但沒有人把他的話當回事，肖曦只好說：「那我晚上過來陪夜吧，馨姐你也不方便給鄭哥擦洗身體。」

　馨香看他一眼，微微笑一下：「行，那晚上就你來吧。」

　事情就這麼安排好了。吃了飯，肖曦就被打發和李大媽一起回去了。肖曦想著鄭海飛插著輸尿管，也不用人幫忙方便，也沒堅持留下來。

　肖曦回到郊區，心不在焉地忙了一個下午，傍晚他吃過飯洗了澡，提著鄭海飛的換洗衣服和保溫飯盒去了醫院。飯盒裡是李大媽給馨香帶的飯，她對馨香那是十二分的滿意，這姑娘多善解人意，主動關了店門去照顧海飛，這麼明顯的意思她這個老婆子都看出來了，海飛可不能不好好把握機會。馨香說她自己在醫院食堂隨便吃點算了，但是李大媽怎麼肯，為了讓她別在食堂吃飯，還特意讓肖曦打了兩通電話去叮囑馨香。

　肖曦那是苦不堪言，但是又不能說不樂意，只能默默地把心酸吞進肚子裡，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是個女的該多好，也能光明正大讓李大媽當未來兒媳人選看待了。不過是女的也未必好，鄭海飛可能並不喜歡女人。

　對於鄭海飛的性向，肖曦並不確定，他知道費默肯定是喜歡男的，而鄭海飛肯定不歧視同性戀，因為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同性戀。以費默那個性格，隨便開開好友的玩笑那也是可能的。所以他對馨香那麼明顯的示好感到焦慮。

　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馨香打了水，正要給鄭海飛擦洗身體，鄭海飛不願意，用手壓著蓋在身上的床單，兩人正在僵持，見到肖曦過來，鄭海飛明顯鬆了口氣：「肖曦，你來了？」語氣明顯帶了點欣喜，說話的聲音也比離開的時候大多了，可見回覆了不少。

　馨香一回頭，看見了肖曦：「這麼早就過來了，大棚的師傅們這就下班走了？」

　肖曦將飯盒放在床頭櫃上：「馨姐，吃飯吧。已經不早了，天都黑了，師傅們都是六點下班的。」

　馨香將毛巾扔進床下的水盆裡：「那我先吃飯吧，一會兒讓肖曦替你擦。我說你也真是的，你是個病人，我幫你擦身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給你插輸尿管的還是女護士呢，肖曦你說是不是？」

　鄭海飛蒼白的臉都變紅了。肖曦看見鄭海飛窘迫的表情，忍不住樂起來：「原來鄭哥也有害羞的時候。」

　鄭海飛剜了肖曦一眼，以眼神警告他不要火上澆油。

　肖曦並不急著給鄭海飛擦澡，而是慢吞吞地收拾帶來的東西，順便說一下大棚的進程：「……育苗棚明天就可以拆完了。我讓王老闆等你出院了再來結尾款。」

　「好。」鄭海飛答道。

　馨香慢條斯理地吃飯喝湯，肖曦趁她吃飯的時候又去水房打了開水回來。馨香終於吃完了，她收好飯盒，拿去洗了，回來還在床邊坐下，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鄭海飛只好下逐客令：「馨香，辛苦你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裡有肖曦就可以了。」

　馨香抬眼看著鄭海飛：「那我明天一早就過來。」

　鄭海飛說：「看情況吧，要是明天狀況好，我自己能下床了，你就別來守著了。」

　「不麻煩。你又不是天天這樣，偶爾住個院，我照顧下還不應該嗎？」馨香說到這裡笑起來。

　肖曦聽見這話，立即不舒坦了起來，什麼叫照顧是應該的，他們有那麼親密嗎？

　鄭海飛連忙說：「你這話說得我更不好意思了，好了，你先回去吧。肖曦，送送你馨姐。」

　肖曦沉默地站起來，點了點頭：「好。」

　下樓的時候，馨香還跟肖曦囑咐了很久，告訴他該怎樣照顧病人。肖曦只好一一點頭答應下來。送走馨香，肖曦回到病房，鄭海飛眼神熠熠地盯著他：「走了？」

　肖曦說：「我給你擦身吧。」他伸手摸一下馨香原來準備的水，又加了點熱水進去，掀開被子，將鄭海飛身上的病號服解開，開始替他擦澡。

　鄭海飛沒說話，一直看著肖曦的臉：「你心情不好，怎麼了？」

　「沒有。」肖曦面無表情地說。

　「你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我很不爽』，我跟你還不熟悉嗎，早就看出來了。」鄭海飛說。

　肖曦抬眼看著鄭海飛：「你對我很熟悉？」

　鄭海飛微微一笑：「當然。」

　肖曦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眼睛：「那你知道我心裡現在在想什麼？」

　鄭海飛被肖曦的眼神看得身上有些發燙，他移動一下眼珠，閃躲開來：「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有讀心術。」

　肖曦非常直接地說：「我不喜歡馨香來照顧你，但是我又沒辦法□□過來，所以很不爽。」

　鄭海飛呵呵笑一下：「那我明天早上起來就給她打電話，說可以下床了，不用她來了。」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不喜歡馨香？」肖曦決定不逃避這個問題。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