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曲線救國

　　　翌日上班之後，肖曦探頭往大棚那邊看了好幾次，見到零星有人在大棚裡進出，都沒有看見鄭海飛的身影，心想他是不是不在，要是不在的話，自己就可以去看多肉了。他給自己加油打氣，終於決定過去，剛抬起腳，便看見鄭海飛騎著車從外面回來了。肖曦嚇得趕緊往後一退，一不留神便踩著了身後的人，對方「哎喲」叫了一聲，肖曦趕緊回頭：「劉叔，對不起，沒看見您。」

　　　大劉的胖臉皺成一團，光滑的臉上多出了好些褶子，活像個剛出屜的包子：「肖曦你幹嘛呢？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腳還真沉，踩得我的腳趾頭都要骨折了。」

　　　肖曦趕緊賠笑臉：「對不起劉叔，不要緊吧，您趕緊坐，我給你倒水。」慇勤地扶著大劉坐下來，倒水。

　　　大劉見他這樣：「怎麼，是不是看上隔壁那丫頭了？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

　　　肖曦一臉懵逼：「啊？什麼？」

　　　大劉白他一眼，說：「裝，你還裝！就隔壁竹藝居的老闆娘啊，昨天人家來吃飯，你不是跟人家聊了好久嗎？我可跟你說，你別看人年輕漂亮，人家可大你整整十歲呢。」

　　　肖曦終於想起來這麼個人，然後一臉無奈：「沒有的事，我要看美女，我光明正大去看，用得著偷偷摸摸的嗎？」釣蝦館的左邊是多肉大棚，右邊是一家叫竹香的竹藝居，店主是個氣質優雅的漂亮女人，名字叫馨香，昨天晚上她來釣蝦館吃飯，是肖曦接待的。肖曦是個顏控，喜歡一切漂亮的事物，對這個漂亮姐姐的印象自然也很好，點菜上菜的時候和人家多說了幾句，結果就被大劉誤會了。但他確實完全沒那方面的心思，純粹只是欣賞。

　　　大劉斜眼看著他：「那你不看美女，你看什麼？」

　　　肖曦抓頭皮，實話實說：「我看的是隔壁的多肉大棚。」

　　　大劉越發不理解了：「就隔壁種草的那個？你要去就去啊，那裡邊一老太太一大老爺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還偷摸著看。」

　　　肖曦小聲地說：「我昨天不小心得罪了那邊的老闆。」

　　　「是嗎？怎麼得罪的？隔壁那小夥子脾氣是有點古怪，你們合不來也正常。」大劉說。

　　　肖曦頓時起了八卦心：「叔，他怎麼古怪了？」

　　　大劉說：「他那家多肉大棚開得挺早的，比我這和竹藝居都早。我來的時候肯定要請左鄰右舍吃飯吧，結果他來是來了，喝了兩杯酒就走了，連筷子都沒動，嫌棄我家的飯菜，不吃就不吃，不吃拉倒，我還吃不完嗎？」

　　　肖曦沒想到鄭海飛還挺挑剔的，他笑著說：「劉叔，沒準人家那天身體不舒服。」

　　　「不舒服就別來啊！這小夥子不會做人，我開了這麼長時間的釣蝦館了，他就沒來我這裡吃過一次飯，也極少來串門。我這裡這麼多客人，他要是跟我搞好關係，我也能幫他介紹生意不是？你看竹藝居的老闆娘多會做人，我這兒的桌椅都是擱她那買的，多有特色，很多客人都喜歡，我都幫忙推薦賣了好多套了。做生意嘛，就要講究人脈，互惠互利，互相幫助。這小鄭老闆就不像個做生意的，成天板著張臉，也沒個笑模樣，平時也沒見到有什麼人來買，也不知道這大棚怎麼還開得下去，可能是家裡有錢。」大劉一邊說一邊搖頭。

　　　肖曦張了張嘴，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大劉見他這樣，便拍拍他的肩：「好啦，這跟你沒關係，你喜歡那邊你就去玩。」

　　　肖曦自然不會去，他正躲著鄭海飛呢。上午釣蝦館沒什麼人，肖曦自己百無聊賴地釣了一會兒蝦，釣上來又放回去，大劉讓他出去玩，別把蝦子都折騰死了。他便跑到隔壁竹藝居去，老闆娘馨香穿著旗袍，頭髮高梳成髻，露出修長白皙的頸脖，正在泡茶招待客人，她學了南方人那一套，弄了套功夫茶具，店裡還放著錚錚作響的古琴樂，氛圍還頗像那麼一回事，古色古香的。肖曦不得不佩服，這老闆娘品位還不錯。

　　　肖曦沒湊過去打招呼，自己在店裡閒逛，琳瑯滿目都是竹木工藝品，他摸摸木製的小水車，看看竹條編成的籃子，然後在架子上看到了一盆多肉，用雕花竹筒養著，嬌美靈動，與環境相得益彰。他扭頭四顧，這樣的多肉還不少，點綴在店內各處，都是一些普貨，但都非常漂亮，他估摸應該是從歸航那邊弄來的。

　　　馨香終於送走客人，微笑朝肖曦招招手：「過來喝茶。」

　　　肖曦擺手：「不喝，別浪費你的茶，我不懂茶。」

　　　「那就當水喝，聊聊天，這邊有空調，涼快些。」馨香笑眯眯的，說話輕言細語，非常溫柔。

　　　肖曦不好拒絕對方的好意，便坐在了她對面，馨香熟練地用滾水泡洗茶杯，再用竹鑷子夾出來：「釣蝦館現在不忙吧？」

　　　「嗯，上午沒什麼人。」肖曦看著桌上擺著的藍石蓮，「你這多肉是從歸航那邊買的？長得真不錯。」

　　　馨香抿嘴一笑：「拿的，沒給錢，長徒了又給送回去，換新的來。」

　　　肖曦聽她這麼說：「你跟鄭老闆很熟？」

　　　「挺熟的，海飛人不錯，我進貨的時候忙不過來，叫他就來了。」馨香往茶壺裡註上滾水，倒了三杯茶，將其中一杯端到肖曦面前，請他喝茶。

　　　肖曦道了謝，端起來喝了一口：「我叔說鄭老闆性格古怪，你說他人不錯，我聽誰的？」

　　　馨香看著他笑：「那就要靠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評判了。」

　　　肖曦喝完一杯茶，眼珠子一轉：「馨姐，你現在有空沒？我們去大棚看看吧。」要是和馨香一起去，碰到鄭海飛應該就不會那麼尷尬了。

　　　「你怎麼不自己去？」馨香含笑斜睨著肖曦。

　　　肖曦看見她的笑容，知道有戲，他輕咳一聲：「我想去買幾盆多肉，你跟他比較熟，沒準能幫我殺殺價。一起去吧，拜託了，馨姐。」說完雙手合十，作祈求狀。

　　　馨香放下茶杯：「也好，你幫我拿個籃子，將那幾盆徒了①的多肉裝起來，我正好去換換。」說著起身，將旗袍往下拉了一下，抻平上面的褶子，隨手從架子上拿了把長柄傘。

　　　肖曦麻利地將幾盆徒了的多肉收起來，提著跟在馨香後面，充當小弟。肖曦跟著馨香進了歸航，第一眼並沒有看到鄭海飛，他暗暗鬆了口氣。鄭母看見馨香，就好像看見自己閨女一樣，親切地招呼：「香香，你來了啊，快來坐。」

　　　馨香她笑眯眯地跟老太太打招呼：「大媽好啊。今天忙吧？怎麼沒見海飛，出去了？」

　　　老太太朝角落的休息區努一下嘴：「沒呢，在那邊。海飛，香香來了。」

　　　肖曦一進來，目光就被門口的一個多肉拼盤吸引住了，昨天倒是沒注意到，這個大拼盤是個竹藝大框，應該是從竹藝居弄來的，斜斜地倚在桌台邊，五顏六色的多肉拼成了一個花盤，中間還用竹根做點綴，做得十分雅緻，肖曦懷疑這個拼盤出自馨香之手。

　　　肖曦一聽說鄭海飛在那邊，扭頭一看，鄭海飛從一張桌子後抬起頭朝這邊看過來，很熟稔地打招呼：「過來了，店裡不忙？」目光在肖曦臉上停留了兩秒。

　　　肖曦與他目光一接觸，瞬間就想往馨香身後躲，然而1米65的馨香哪裡藏得住1米88的他，他尷尬地笑一下，繼續扭頭去看拼盤。

　　　馨香說：「還好，走開幾步還是可以的。我店裡的幾盆多肉又徒了，拿過來換換。又在寫快遞單？你買個打印機。」

　　　鄭海飛應了一聲：「嗯。又徒了嗎？給我吧，我去給你換。」

　　　馨香側過身：「肖曦，把多肉給他。」

　　　肖曦回過神：「哦，好。」

　　　鄭海飛微微挑眉：「找了個小跟班。」

　　　馨香笑意濃起來：「對啊，很帥吧。這是我新收的小弟，你可要多照顧點啊。肖曦，不是要去買多肉嗎？去啊。海飛給算便宜點。」

　　　鄭海飛朝肖曦伸出手，接過籃子：「當然不會讓他吃虧，批發價給他。」

　　　肖曦目光與鄭海飛稍一接觸，然後移開，說：「我先去看看。」說完就扎進多肉的海洋，把馨香和鄭海飛都忘到後腦勺去了。

　　　馨香走的時候肖曦還在看多肉，她對鄭海飛說：「我小弟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去了，店裡不能太久沒人，不能欺負人啊。」

　　　「哪能呢。」鄭海飛笑，看了一眼正在花叢中流連的肖曦，他欺負自己還差不多。

　　　肖曦在大棚裡一待就是個把小時，他其實沒打算買肉，既然這裡有個大棚，不如等到夏天過了再囤貨，但是找了買多肉的理由來，空手回去似乎不大好，便拿了一盆新玉綴出來了，這個他之前買過，化水死了，再補充一盆好了。

　　　肖曦滿以為會是老太太結賬，沒想到只有鄭海飛在，老太太不知去哪兒了，他猶豫著是不是將新玉綴放回去不買了。鄭海飛正在前台上網，見他過來，便抬起了頭：「挑好了？」

　　　肖曦尷尬笑一下：「好了，這個多少錢？」

　　　鄭海飛看著新玉綴：「五塊。」

　　　肖曦從錢包裡拿出十塊錢遞給鄭海飛。鄭海飛接過去，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五塊的紙幣給他：「你是辰光之海？」

　　　肖曦見躲不過去了，只得老老實實點頭：「嗯。」

　　　鄭海飛挑眉：「上次你小子放我鴿子啊。」

　　　肖曦趕緊說：「沒有！我第二天付款的時候統計員說你已經賣了。」

　　　「沒。」

　　　「啊？」肖曦瞬間反應過來，「你說你沒賣？」

　　　鄭海飛說：「看你就是不想要，我做生意從不勉強，更不願意委屈我的多肉。」

　　　肖曦被鄭海飛看穿心思，略覺尷尬，他抓抓腦袋：「嘿嘿，其實那兩種我已經有了。我是被那個傢伙給氣的，他總截我們的胡，我為了賭氣才去截他的胡，後來被你禁言，我要的乒乓福娘又沒買到，一氣才下了線。」

　　　鄭海飛說：「所以我現在改了規則，只要有出價的，就重新倒數。以免截胡。」

　　　肖曦沒想到因為這件事還使得他改了拍賣規則，心裡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嘴裡說：「早就該這樣了，你不知道被截胡有多氣人。」

　　　「其實這樣買家比較吃虧。」

　　　肖曦愕然地看著鄭海飛，旋即又明白過來，群裡的賣家一般是看價格差不多了就會結束拍賣，如果有人一直競拍，那麼多肉價格就會被抬高，很有可能出現虛高的情況，吃虧的自然是買家。肖曦想了想，說：「其實也沒什麼，拍賣嘛，雙方都要冒險，買家也有撿漏的時候。」

　　　鄭海飛說：「這倒是。」

　　　肖曦買完單，想著就這麼走吧又不好，既然都跑過來了，不能浪費機會：「其實真沒想到你就是群主，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會怪罪我吧？」

　　　「沒事。」鄭海飛自然不會跟他計較，買賣不在仁義在，更何況還能在現實中相遇，這種事實在是太小概率了，也是難得的緣分。

　　　兩人一笑泯恩仇，肖曦可以光明正大地來看多肉，鄭海飛則得了一個忠實的粉絲和主顧，這完全就是雙贏，何樂而不為？

　　　肖曦將不安的心放回了肚子裡，總算去除一塊心病，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過來看肉買肉了。回去的時候肖曦還在想，劉叔說鄭海飛性格古怪，他覺得其實還好，就是高冷了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