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賠你福娘

　　　第二天肖曦去了釣蝦館。釣蝦館是盛於台灣的室內休閒活動，近些年慢慢在大陸也盛行起來。肖曦本來覺得，他們這是海邊，去釣蝦不如海釣呢，釣蝦館肯定不好開，但是劉叔家的生意非常好，這不，還要請人幫忙呢。

　　　其實劉叔挺有眼光的，海邊人愛吃蝦，現在近海污染嚴重，海釣很難釣到魚蝦了，釣蝦館一小時四五十塊錢，一般能釣一斤蝦，比買一斤蝦也貴不了多少，又能享受釣蝦的樂趣，還是室內，不用曬太陽，舒適安逸，很多人都願意來釣蝦館玩。釣到的蝦還能就地處理，做成各種美食，釣完蝦跟朋友小飲兩瓶，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嗎。

　　　肖曦在釣蝦館做服務員，安排客人釣蝦，為客人點單上菜，跟他平時在麥當勞打工的性質差不多。釣蝦館通常上午比較清閒，下午人多些，一直要忙到晚上，工作時間比較長。劉叔是肖爸的發小，看著肖曦長大的，也不好意思壓榨他大侄子，上午的要求就比較鬆一些，可以晚點來，沒人的時候，肖曦可以四處逛逛。

　　　釣蝦館在市郊的城鄉結合部，這樣租地成本低，他們這個城市不大，市郊也並不偏遠，交通又便利，生意還挺好。上班的第二天，肖曦就發現釣蝦館旁邊有個多肉大棚，這可是個新大陸，聽劉叔說上午可以自由活動，他就直奔多肉大棚。

　　　一個多肉大棚，對剛剛入坑的肖曦來說，無疑就是骨頭之於狗，魚之於貓，金山之於守財奴，簡直是太具有誘惑力了。肖曦一路小跑著往大棚跑，心裡那份雀躍簡直難以遏制，沒想到他們這兒還有多肉大棚，他以前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呢，這個老闆簡直是太英明神武了有木有，一定要結交一下才行。

　　　大棚叫做「歸航多肉種植園」，肖曦覺得這名字略怪異，不過他看著覺得莫名親切，因為他以後是要做海員的。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門口鎮著兩株比人還高的樹形蘆薈吸引住了，好傢伙，真霸氣！一進大棚，肖曦就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這哪裡是個大棚，完全就是一個擬沙漠生態園，眼前是一片黃沙，中間還錯落安置著幾塊岩石，大大小小的多肉植物就種在這片黃沙和岩石中間，不少品種肖曦都認識，然而跟他平時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仙人球比籃球還大，黑法師像棵小樹，熊童子像小灌木，各種擬石蓮、十二卷、生石花、蘆薈成片生長著，還有神奇的彈簧草，這視覺衝擊太強烈了，看得肖曦心潮澎湃，簡直要跪地膜拜，太震撼了，太壕了！

　　　走過生態園，裡邊才是肖曦比較熟悉的多肉盆栽，一盆盆嬌美動人的多肉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亂中有序，不失美感，別的地兒的多肉在艱難地度夏，很多都進入休眠期停止了生長，這兒的多肉依然姹紫嫣紅一片，狀態好得不得了，簡直美呆，看得肖曦直流口水，恨不得將這所有的多肉都帶回家去。

　　　肖曦一邊看一邊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他們這兒就有大棚，品類還這麼齊全，他居然還捨近求遠，跑到網上去買，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以後就在這兒買了。肖曦看了一圈，大棚裡除了自己，就門口前台那坐著一個大媽，也沒人來招呼他，可能是太早了點，才不到九點。

　　　肖曦就近拿了個籃子，看見喜歡的就往籃子裡放，不一會兒，就裝了滿滿一籃子，他低頭看了一眼，會不會太多了點？然而他卻不想將它們放回去，甚至還想拿更多，為了控制自己的手，他趕緊提籃子到門口去結賬。大媽笑容親切地給肖曦介紹每盆的價格，最後一結賬，360塊，大媽在計算器上按了幾下，說：「你買得多，又是第一次來，給你打八折，一共288。」

　　　肖曦暗暗覺得驚訝，她怎麼知道自己是第一次來？一邊掏錢包一邊問：「大媽，這些都是您種的？」

　　　大媽笑眯眯的：「哪能呢，都是我兒子種的。」

　　　肖曦翻開錢包一看，糟糕，錢不夠：「大媽，您這可以轉賬嗎？我現金不夠。」

　　　老太太擺手：「喲，這我可不行，得我兒子來了才行，他剛出去送貨了，過一會才能回來，你得等等。」

　　　肖曦想了想：「那要不東西先放這兒，我晚點再過來結賬，我就在隔壁釣蝦館上班。」

　　　「哦，大劉家的？小夥子新來的啊，行嘞，你先放著，等會我兒子回來了你再過來結賬。」老太太連忙點頭。

　　　肖曦一邊往外走，一邊依依不捨地回頭看大棚裡的多肉植物，還沒出大棚，就跟人撞上了。肖曦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臉頰上蹭了一下，下意識往後一閃，對方撞擊的力道很大，他重心頓時不穩，身體猛地往後仰去，對方驚呼一聲：「小心！」並用手攬住了他的腰。

　　　肖曦往後退一步，站穩了，回頭一看，一張五官深邃英氣逼人的男人面孔近在咫尺，對方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立即將手鬆了：「抱歉，走太急了。你沒事吧？」聲音略低沉，非常冷靜沉穩，臉上卻有些不明顯的窘迫，剛剛撞上的時候，他的嘴蹭到了肖曦的臉，肖曦沒發覺，他卻不能裝不知道。

　　　肖曦忙擺手：「沒有，沒有，不好意思，是我走路沒看路。」這男人很高，估計和他差不多，但比他壯實多了，有著令他羨慕的古銅色肌膚，以及他無論如何也修煉不出的男子氣概。

　　　前台的大媽高興地叫了起來：「海飛，你回來啦。小夥子，我兒子回來了，現在可以轉賬了。」

　　　肖曦有些意外地再次端詳眼前的男人：「你是這兒的老闆？」這男的真心帥，很年輕，他看不準成年人的年紀，但覺得不會超過三十歲。

　　　男人頷首：「對，我是這兒的老闆。你來買多肉？」

　　　一說到多肉，肖曦就笑了，他點頭：「哦，對，我沒帶夠現金，只能轉賬，可以嗎？」肖曦笑的時候嘴角往上揚，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他的笑容特別具有感染力，顯得特別陽光，彷彿週遭的光線都提升了幾度。

　　　男人看他一眼，原本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微微放鬆了些，彷彿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他掏出手機說：「可以，微信還是支付寶？」

　　　肖曦趕緊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微信錢包：「支付寶吧，微信餘額不夠了。」

　　　男人將支付寶二維碼拿出來給他掃一下，肖曦看見對方的名字：「鄭海飛？」再普通不過的名字。

　　　「對。一共是多少來著，媽？」鄭海飛扭頭問。

　　　大媽說：「288。我給他打了八折。」

　　　鄭海飛沒說什麼。不一會兒肖曦將錢轉了過來：「收到了吧？」

　　　「嗯，好了。」鄭海飛將肖曦的多肉打包好，遞給他，「拿好慢走。」

　　　肖曦提著多肉出去，抬眼便看見了停放在門口的電動車，目光掃過去，又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車後座上放著一個藍色的大筐子，筐子上繫著一根紅色纖維絲編成的紅繩，怎麼那麼眼熟呢？肖曦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就是前天在花市門口掛到自己的那個筐子。他站著想了一會兒，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轉身進了大棚。鄭海飛正彎腰在搬一袋蛭石，發現有人進來，抬頭一看：「還有事？」

　　　肖曦開門見山：「前天你在花市追的那個小偷抓到了嗎？」

　　　「抓到了。」鄭海飛下意識地回答，然後又略愕然地看著肖曦，「你怎麼知道？」

　　　肖曦走過去，打開手機，翻出兩張乒乓福娘的對比照來給鄭海飛看：「你騎車過去的時候掛到我的乒乓福娘了，它摔成這樣了。」

　　　鄭海飛低頭伸手劃了一下手機屏幕，看完圖片：「抱歉，我不知道碰壞了你的福娘。這樣吧，我賠你一棵，不過我這沒有老樁了，只有去年插扦的，你自己來挑一下吧。」說著就往裡走。

　　　肖曦沒想到對方這麼爽快，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不用了吧，你也不是故意的。掉了的葉子我已經葉插了，沒準還能長好幾盆呢。」

　　　鄭海飛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福娘葉插成活的幾率很小，你可以放在陰涼通風處，沒準能發芽，不過至少得三五個月。」

　　　肖曦頓時傻眼，他沒研究過福娘的繁殖方法，沒想到不容易葉插。鄭海飛走到裡邊，彎腰挑了一盆狀態最好的乒乓福娘，轉身朝肖曦走過來：「你買的那棵福娘就是我這邊送過去的，不過那批貨都賣了。現在只有去年插扦的了，這個賠你吧。」

　　　肖曦看著他手裡的福娘，長了十來片葉子，粉嘟嘟圓滾滾的，還出了狀態，非常漂亮。他本來不想要，但是看到這麼漂亮，又控制不住想要的慾望：「那我跟你買吧。」

　　　鄭海飛突然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小虎牙，酷帥的臉頓時顯得有些孩子氣，跟他的形象有著明顯的反差萌：「不用，就當交個朋友，也算有緣。」

　　　肖曦笑得跟小太陽一樣燦爛，歡天喜地接過來：「那就謝謝了，我叫肖曦，晨曦的曦。」

　　　鄭海飛淡淡地點一下頭：「有空可以多來棚裡看看。」一向嚴肅的臉帶了點笑意，眼前這個小孩的笑臉總是莫名令人覺得心情愉悅。

　　　「肯定，我幫你介紹朋友來買肉。」

　　　鄭海飛說：「那謝謝了。我按批發價給你們。」

　　　「謝啦！」白得了棵乒乓福娘，肖曦心情相當愉悅，他盤算著，鄭海飛養了這麼一大棚多肉，必定是個大神，自己養的多肉狀況百出，要是有個高手來指點一下，肯定會少走不少彎路，肖曦決定，一定要抱好鄭海飛的大腿。

　　　忙了一天的肖曦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拿出手機上網，忍不住在拍賣群裡嘚瑟：「嘎嘎嘎嘎，你們猜寶寶今天遇到什麼了？」

　　　群友們調侃：「遇到個霸氣御姐。」

　　　「踩到狗屎了。」

　　　「你們太不瞭解小辰辰，肯定遇到他家攻了。」

　　　肖曦笑罵：「去你的，我就算是彎的，也妥妥是個攻。」

　　　腐女：「哈哈，你承認了吧，你就是彎的！小辰辰，就你那細胳膊細腿的，你要是攻，受受們都要哭了。」肖曦之前在群裡發過幾張照片，手托著多肉的照片，他家吉娃娃坐在腿上的照片，沒露過臉，但是那大長腿，那修長乾淨的手指，那白皙的皮膚，已經足夠人遐想了。

　　　肖曦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他得意將新得的乒乓福娘圖片發上去：「當噹噹噹，你們看，這是什麼？」

　　　有熟悉的群友問：「你又買了一棵乒乓福娘？」

　　　肖曦洋洋得意：「嘿嘿，你們猜多少錢？」

　　　大家自然猜不出來，肖曦公佈答案：「嘿嘿，不要錢，白撿的！你們猜我遇到誰了？我今天遇到那天撞壞我福娘的冒失鬼了，是他賠我的。那傢伙是個大棚主，就在我們本地，我之前居然不知道！他家好多好多肉，很多名貴品種，給你們瞅瞅，眼紅一下你們！嘎嘎，以後寶寶買肉有去處啦。[轉圈]」然後發了好幾張在歸航拍的照片。

　　　一個叫魔法師的棚主說：「我怎麼覺得這法師、金琥還有大樹蘆薈都眼熟呢，看著像是關耳家的。@關耳，這些都是你家的吧？」

　　　群友：「2333，這可巧了，群主呢，群主快來！」

　　　關耳好像不在，肖曦有點蒙：「不會吧，有這麼巧？」

　　　魔法師說：「你在哪個城市？是不是海城？」

　　　肖曦真傻眼了：「群主是海城的？」他點開關耳的qq資料，裡面顯示的果然是海城，而且資料裡還有淘寶店的名字，就叫「歸航多肉」，他要是提前看了資料，絕對會發現鄭海飛就是他們群主，那他肯定不會來群裡嘚瑟，這要給鄭海飛看見了，自己多尷尬啊。

　　　群友笑：「小辰辰傻了，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23333」

　　　肖曦說：「我沒在群主那兒買過東西，根本不知道群主是哪兒的。真的是我們群主？群主不在吧？我先遁了。」他很慶幸群主平時不怎麼閒聊，要不然多尷尬啊，自己從他那兒白得了棵福娘，還跑群裡來炫耀，尤其之前自己還在他拍賣的時候搗過亂，後來又放了他的鴿子。

　　　關耳一上線，便看見肖曦在問自己：「來了。找我？」

　　　「群主，群主，快看小辰辰發的圖片，是不是你家的？」

　　　過了一會兒，關耳說：「還真是我家的法師和金琥，真巧，原來你就是辰光。」

　　　關耳突然出現，讓肖曦想找個地縫鑽下去。群裡一片沸騰，大家都七嘴八舌地瞎起鬨，幾乎要吵翻天。

　　　「群主，你今天真的見到辰光了啊？」

　　　「聽說我們群主是個大帥比，小辰辰你見過真人了，帥不帥？」

　　　「嘿嘿，群主跟小辰辰緣分不淺哪，小辰辰是不是長得一臉受樣？」

　　　「緣分這麼深，不在一起都對不起這些美麗妖嬈的肉肉。」

　　　「在一起，在一起！」

　　　肖曦雖然很想否認這種亂點鴛鴦的拉郎配，但還是裝死不出聲。

　　　關耳說：「還好。」

　　　肖曦沒想到群主居然會發表意見，還好是什麼意思，說自己不受？但他現在實在沒勇氣出來和鄭海飛說話，只能看著群裡的傢伙們腦補鬧騰，心裡想的是明天不能去大棚了，要是碰見鄭海飛，那得多尷尬，可惜啊，那麼多多肉他還沒來得及看呢。肖曦帶著這樣的遺憾懊惱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