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蒙今生

　　蒙一直在沉睡的狀態中，他的大腦總是昏昏沉沉，感覺不到任何活著時候的感情。

　　沒有了身體，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那一天，s級的新人出現，是一個讓人感覺到很生澀的小朋友。

　　待人接物看起來尤其有趣，就是一個偽裝自己是成熟大人的孩子。

　　蒙調出來這個孩子的資料，入眼看到的就是收養證明。

　　在看到高教授的名字的時候，蒙才回想起來，這個高教授是最新來的s級「青嘉」的愛人。

　　——唔，或許有點感情過敏了。

　　蒙看著青嘉一頭熱的情形，再聯想到那一位高教授許久未出現的身影，不由得納悶了。

　　——究竟是不是愛人啊？雖然有婚姻關係，但是他們兩個的表現也太一般了。

　　之後的日子裡，蒙一直偷偷的關注青嘉那裡泄露出來的記憶碎片。

　　作為共生體的的s級大腦組成的「中心系統」，其實就是一個並聯了無數超級大腦的巨大機組，這個巨大的機組核算功率驚人的同時，屬於s級大腦門的一些私人的信息，也不可避免的「串門」了。

　　蒙偷偷關注的行為，引起了青嘉的注意。

　　作為掩飾，蒙主動聊起了王仲。

　　——王仲是一個可愛的孩子，他還需要別的老師嗎？

　　青嘉禮貌的拒絕了蒙。

　　——謝謝，我想他暫時還要跟在我身邊學習很久，不需要第二個老師。

　　——如果不是看到了王仲的身份信息，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你和高教授的孩子了，你們長得很像啊。這就是傳說中的眼緣嗎？

　　——您的關注點總是與眾不同。

　　——哈哈，我只是太無聊了。

　　就這樣，蒙打著王仲的旗子，和青嘉套著近乎，一點一點的了解了青嘉和高教授的情史。

　　比如說什麼時間遇到，在什麼情況下覺悟了自己的感情，又是怎麼告白的……

　　這些東西在蒙的嚴重很新鮮有趣，他完全當做自己在看一部有趣的小說或者電影，雖然劇情有點拖拉，但是這不能抵擋蒙的熱情，他的本性就是好奇，好奇一切事物。

　　——為什麼你們沒有孩子？調配基因生出來一個孩子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

　　青嘉的回答生硬的直讓蒙恨不得撬開他的嘴巴，從他的肚子裡面拖出來答案。

　　很可惜的是，即使他撬的開青嘉的嘴巴，也撬不開青嘉的大腦。

　　大腦的防禦能力取決於靈魂的強度，或者說是……感情的力量。

　　——人類的靈魂究竟是什麼？

　　蒙提出了困擾他的問題。

　　——究竟是誰做出了將大腦儲存的決策，又是什麼技術將腦電波信號整齊的收納整理？

　　——為什麼泡在這裡的大腦依舊保持活性？

　　——靈魂保存在在腦袋裡還是血液裡？

　　……

　　青嘉等著蒙問完了所有問題，沒有表示出任何興趣。

　　——很抱歉，我沒有討論學術問題的心情。我即將接班，資料整理的工作很枯燥，以後再聊。

　　青嘉逃之夭夭了。

　　後來，蒙圍觀了小小那隻s級長大的過程，一邊鄙視王仲的眼光，一邊看著王仲結婚現場的投影，在腦電波構架出的世界裡，看電影一樣看著王仲被一個男人套上了婚戒。

　　——結婚啊……

　　蒙的虛擬影像表情一變，他笑了，眉眼彎彎，漂亮極了。

　　——說好的百年結婚紀念日，你還沒有陪我過。

　　——老男人……你好狠的心。

　　回憶只是回憶，時間依舊在跑動。

　　不知不覺間，蒙發現，王仲長大了。

　　在青嘉將一份記錄了某個男人做下的「好事」的資料交出去之後，王仲終於醒了。

　　青嘉看到王仲接過資料後的表情，難得開口找蒙聊天了。

　　——我後悔了，應該早一點提醒他。

　　——不要緊，人活幾百年，這種人總會遇到一兩個，提前遇到總好過最後遇到。

　　蒙勸說著青嘉，漫不經心的沒有一點說服力。

　　——仔細想想，早一點遇到才是好事啊！如果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被騙了，你猜他是什麼心情？高智商犯罪者報復社會，多麼驚悚的話題！

　　青嘉沉默，半響後開口。

　　——您果然是最不靠譜的前輩。

　　——喂喂！你什麼意思？我哪裡不靠譜了！沒有我的畢生努力，今天的你們哪裡有好日子過！

　　後來，蒙看著冷情的王仲明白了感情傷害，明白了人心難測，終於學會了主動出擊。

　　他的心裡多了一絲同情。

　　那天，是王仲第一次求助，求助對象是中心系統的各位s級。

　　「請各位前輩幫我，我想要走出困境。」

　　青嘉正要安慰王仲，蒙蹦了出來。

　　——我可以幫你把事情變得更好玩一點，但是你要讓我看到一個成熟的s級，我只會幫你這一次。

　　蒙在所有s級的許可下，從暫時棲身的中心系統高塔分出腦電波，連接了一個以他的外貌為藍本製造的生化機器人。

　　蒙試著睜開眼楮，看到了數據化的世界，以及，久違的，明亮的光線。

　　「你好，王仲，我是蒙，來自過去。」

　　王仲顫抖著手，握上了蒙的手。

　　「你好，蒙前輩。」

　　蒙有自己的計劃，他不喜歡被人上門找茬，更喜歡找別人的茬。

　　於是，元家和馮家的過往事跡被剝的一干二淨，蒙的視線停留在一個馮家人的圖像上，久久沒能移開。

　　蒙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控制著機器元件牽扯肌肉做出的表情，很僵硬。

　　但是蒙的眼楮裡面，絕對是興奮的光芒。

　　「小朋友，我要單獨行動了，不要想念我。」

　　「我能知道您要去做什麼嗎？」

　　「祝福我吧，我要抓一個老男人回家。」

　　雖然蒙的回答不明不白，但是王仲並沒有多麼強大的好奇心，他不會追問蒙的私事。

　　「……祝福您。」

　　在蒙離開的第十天，王仲終於見到了他。

　　那個時候，他剛剛被元兆從酒吧驅趕離開，原因是用酒潑了馮英歡一身。

　　他不是故意的，雖然他很想故意做一些事，但是這還不是時候。

　　婚姻的枷鎖還沒有解開，在獲得自由之前，他先懂得了隱忍。

　　在他走出店門的時候，看到蒙在一個男人的懷裡，肆意的笑鬧著。

　　王仲揉了揉眼楮，再次看過去。

　　擁抱住某個男人的蒙，微笑著看進王仲的眼楮裡。

　　王仲點點頭，腳步不變的離開了。

　　距離上一次的相見是什麼時候？

　　或許是在夢裡？

　　單獨的一個大腦還能進入夢鄉嗎？

　　蒙閉著眼楮，躺在男人的懷抱裡，身後的熱源暖暖的，他甚至能說出溫度數值。

　　獨屬於男性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來，濕熱的脣烙在蒙遍布敏感元件的脖頸上。

　　「在想什麼？」

　　「我在想……」蒙翻身，擠進了男人的懷裡，擁抱著強壯的身軀，發出滿足的喟嘆，「我們上輩子是不是見過。」

　　「老套的搭訕情話，」男人笑了，「你的主人教給你的？」

　　「你說的是那一位小姐？」蒙睜開眼楮，水潤的眼眸很勾人。

　　男人的手掌捂住了蒙的眼楮。

　　「別這樣看著我，我會產生錯覺。」

　　蒙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為什麼會是錯覺。」

　　「我會誤以為你愛上我了。你的眼楮裡，有很多情緒。製造出你的設計師一定是天才。」

　　「我的出生，是為了遇到你。」蒙嗤嗤的笑了，「你上輩子欠我的，所以才會被我愛上。」

　　「真的？」男人挑眉的動作也是那麼好看，「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

　　「主動央求我買下的機器人，只有你一個。」

　　「別這麼絕情，好好的氣氛就要好好好地享受。」蒙拉開男人的手，吻上了他的下巴，「不要總是提醒我，我不在意我們的種族不同，我不會歧視你。」

　　男人被蒙逗笑了，抱著蒙笑成一團。

　　「感謝你的慷慨大方，請今後也不要歧視我。」

　　溫存的日子，總是讓人產生錯覺。

　　蒙以為他抓到了逃離他身邊的「老男人」，以為他已經打開了「老男人」那扇禁閉的心扉。

　　但是，他錯了。

　　太過自信，太過自負。

　　「從今天起，你就是翡翠園的管家。」

　　「這是你的命令？」

　　男人出乎意料的停頓了。

　　他看著蒙，他伸出手覆蓋住仿佛會說話的眼楮。

　　「是。」

　　蒙露出甜蜜的笑容。

　　——上輩子是我欠了你，還是你欠了我？

　　「我明白了。」

　　然後呢？

　　然後……馮英歡一眼相中了男人準備的管家。

　　蒙總是溫柔呵護這心高氣傲的馮英歡，越是氣憤「老男人」的無情，越是表現的溫柔備至。

　　馮英歡一點點陷進了蒙準備的陷阱，終於提出了她的請求。

　　或許是「要求」這兩個字更適合描述，因為馮英歡從來不認為蒙會拒絕她。

　　蒙的耳朵裡聽到了通訊的那端突然停止的呼吸聲，他的心裡升起了報復的快感。

　　「我明白了。」

　　監控的通訊信號被蒙自主掐斷。

　　已經急不可耐的女人抱住了蒙的胳膊。

　　「我會好好待你。」

　　深夜，馮英歡已經沉沉睡去。

　　蒙走下床，本應該沉重的身體，即使踩落在地面上也悄無聲息。

　　他離開了翡翠園頂層的臥室，剛剛走出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氣鉗住了。

　　「我剛剛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

　　回答蒙的是粗重的呼吸聲。

　　「擁抱都不肯給我了？」蒙甜甜的笑著，越發的襯托出他臉上的脣印刺眼，「這不是你讓我選擇的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男人的眼楮紅得嚇人。

　　「我以為你算計好了所有結果，我只是服從你的安排。」

　　男人的表情依舊嚇人，但是他看著蒙的時候，已經退去了眼中的情緒。

　　「……機器人果然沒有心。」

　　「你錯了，」蒙掰開了男人的手，機器人的力氣總是很大的，「是你先拋開了我，不是我拋開了你。這是你選擇的復仇，我替你付出了代價。」

　　男人看著蒙離開，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

　　之後一個月之久，蒙沒有接到男人的聯繫信號。

　　他無聊的上報馮英歡的作息和動向，幫助王仲逃離開馮英歡的找茬，順便和s級們聊天。

　　——還是古人說的對，男人都是賤人，得到的不珍惜，失去的不放手。

　　青嘉冒頭了。

　　——你遇到人渣了？第二個元兆？

　　蒙哼笑了一下。

　　——比那個人渣還要渣。

　　——剁碎了丟下水道吧，我會重點處理的。

　　——我舍不得。

　　另一個不太愛出聲的s級冒出了一句。

　　——那就調教好了留下來，每天都虐他一遍。

　　蒙彎了彎眼楮，笑的很開心。

　　——我現在就在做。

　　「老男人」身邊總是有很多人，一個馮英歡，還有一個馮佳玉，其他的排不上號的就不提了。蒙看到他們的時候，表情總是認不出變臭。

　　——就算是搶手貨，也是我的！

　　後來，馮英歡倒下了，馮家落敗了，然後馮佳玉離開了。

　　蒙關閉了翡翠園的所有系統，離開了這個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地方。

　　門外停著一輛車，男人第一次沒有避諱的坐在車裡，等著蒙出現。

　　他們離開了這個星球。

　　男人沒有給出任何解釋，也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蒙依舊跟在他身邊，只是男人擁抱他的次數變得頻繁。

　　男人看著他發呆的日子日復一日。

　　再一次收到馮佳玉召喚的時候，男人欲言又止的離開了，等到他回家，只看到空盪蕩的房子。

　　男人把他們居住的偏遠星球翻了個遍。

　　中心系統的劫難過去了。

　　蒙終於能岑楚心神關注他的「老男人」。

　　而這個時候，男人已經變的憔悴極了。

　　蒙通過虛擬投影看著男人發瘋的樣子，就像是在欣賞最漂亮的景色，眉眼間依舊笑意盈盈。

　　青嘉有點不忍心。

　　——你不打算見他了嗎？

　　蒙搖頭。

　　——機器人的身體是可以替代的，在他心裡，只要我仍然是可以替代的，早晚有一天就會被拋棄。我要等到他深刻的認識到我不可以替代。

　　——在這之前，他一定會瘋掉。

　　——不會的。

　　蒙笑眯眯的發出一道訊息。

　　經由中心系統發布出去的消息，是亮眼的顏色，權限極高，總是標注來自「中心系統」。

　　蒙選擇了他一直感覺到噁心的粉紅色，送出一句話。

　　「我愛你。」

　　投影中的男人收到了這三個字，崩潰的摔倒在地上。

　　他舉起手腕，看著毫不掩飾來歷的消息，從焦急變成驚喜，然後……面無表情。

　　青嘉看著這一番變化，留下一句話離開了。

　　——你的心真狠。

　　一點點的打擊這個人類的心靈，一點點告知自己的來歷，但是這個解釋的過程沒有任何鋪墊，一點都不美妙。

　　青嘉斷開了和蒙的腦電波鏈接。

　　蒙臉上的笑容收斂了。

　　他在虛擬的空間裡面，伸出手觸摸男人的臉，生前的回憶，變成機器人時候的回憶，摻雜在一起，不停的翻涌在思維的世界中。

　　他的老男人已經死了，他們不在一個世界。

　　名叫「馮正陽」的男人，是活著的人，他們依舊不是在一個世界。

　　僅剩下大腦的「人」，依舊記憶著「愛」的存在，他不會捨棄愛的能力。

　　粉紅色的字體，再次發送。

　　「快點過來找我。」

　　半年後，星系已經徹底穩定下來，中心系統依舊掌握最高權限，但是沒有人在質疑中心系統的公正，因為中心系統將所有民生政務全數公開處理，大量的平民進入了中心系統構架的平衡機構，很多人開始了周旋在人類、變異人、遺民、外星人之間的生活。

　　然後，在一個平凡的日子裡，中心系統從軍隊調派了一個人進入高塔。

　　拿著調令報道的男人，看到了他尋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