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針鋒對

　　老太太沉思片刻，也點著頭道：「的確是應該如此。」說著讓阮嬤嬤去招崔緒過來。

　　楚雲中倚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屋中一切，低頭抿了抿茶才嬌聲笑道：「前兒我家大人說要去跟方老太爺問話，我便說老太爺再養病，不妨等上幾日等嚴御醫將人調養好了再說。」

　　老太太聽她話中頗露了好意，隨即附和道：「綏夫人體貼。」

　　可楚雲中面上閃過譏諷，話鋒一遍又繼續道：「我又說，這碧城誰不知道老太爺和老太太情深，想來什麼事都互相知曉的。我家大人這才露出了笑意，說改日就來問問老太太當年的事。」

　　原本老太太臉上還掛著的笑意已經消失了一多半，嘴角輕輕的在那抽搐著。

　　楚雲中用帕子捂著嘴在那吃吃的笑，神情飛揚十分得意的模樣。

　　尋仙心中暗道，這楚雲中根本恨透了老太爺，恨透了方家，又怎麼可能單單為了報復自己而跟老太太聯手，不過是利用而已。她這趟以欽差妾室的身份回方家來，可見事先是做了一番安排和計畫的。

　　楚雲中這才終於正眼看向尋仙，笑著問：「方四小姐你說呢？」

　　「綏夫人的話應當問知道內情的人，尋仙小小女子，不知道這些。」尋仙斂著眉眼道。

　　「是啊……四小姐一貫不知道事的。」楚雲中似乎所思的歎了一句，又道：「縱然方家已經鬧翻了天，你不還是平平安安的是你的方四小姐，聽說七月裡成親了？」

　　尋仙做囁喏狀，轉眼去看老太太，誰知道老太太只是轉開眼不去看她。尋仙只好噙著淡笑回：「綏夫人好生厲害，這些小事也知曉得清楚。」

　　楚雲中仿佛聽出這話帶了幾分譏嘲，便將聲音冷硬了下來，偏偏裡頭還透著古怪的笑：「四小姐心寬才會這覺得這些都是小事，豈不知你嘴裡頭說出來的小事在旁人眼裡便是天大的事情。」

　　尋仙默然不語，輕輕抿著唇，她是沒這個心思跟楚雲中打嘴仗。不論自己現在說什麼，恐怕入了她的耳都成了爭鋒相對。尋仙只怕這樣激怒了她，會更加對蘇媽媽不利。之後，楚雲中再說那些含沙射影的話，尋仙也就軟軟的受著，再沒有回聲。末了，就朝著老太太告辭了。

　　才走出院子，就被身後一到聲音喊停了，追上來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楚雲中。

　　尋仙略停了腳步，轉頭看了一眼。

　　楚雲中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怎麼，才坐了這麼一會四小姐就要回去了嗎？我記得往日四小姐可是最能討方老太太歡心的那一個，一陪就能陪一個晌午。」

　　「綏夫人方才在裡頭也說了，尋仙已經是成了親的人，再不是方家未出閣的小姐能有這麼多的空閒。」尋仙不卑不亢的將話從口中慢慢吐了出來。

　　楚雲中稍稍語滯，轉而又重新起了一個笑容，「方尋仙，你果然還是伶牙俐齒，到今時今日還不肯跟我服軟。」

　　尋仙問：「綏夫人覺得怎麼才算服軟？如果綏夫人覺得現下我跪下來磕個響頭便算服軟了，那我可以立即做。」

　　「你做夢！」楚雲中沒有料到尋仙會回答得這樣乾脆，見她臉上神情沒有半分虛假，只怕自己這一點頭她就會立即跪下去。沒想到今日的方四小姐會這般……沒硬骨頭。「整個方家包括你，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楚雲中說出這番話，心頭雀躍激動的顫動著，若是以往那個身如浮萍一般漂泊的她哪裡來這樣的底氣，可今時今日不同了。這個曾經將她趕出去的方府她可以大大方方在裡頭走動，甚至說的每一個字都能叫人奉承附和。當日不可一世的老太太也要顧著她的臉色了。

　　這些年來，楚雲中頭一次覺得這樣暢快，頭一次覺得人上人才能體會的隨心所欲。

　　尋仙抬眼直視著她，半個字都沒有說出來，表情平靜如一潭深水泛不出半分波瀾來。

　　楚雲中看她這樣一幅將死未死的模樣就難受，自己言語相譏起不了什麼用處。又想起今日早起方家那個老太婆叫人傳的話，嘴角起了絲絲變化，也就不再跟她消磨了。

　　直至看著方尋仙走後，她才收回目光回了枕雲院。

　　枕雲院依舊還是當初的枕雲院，甚至她住的那一排屋子都只是上了鎖，裡頭的物件擺設都還沒動，原樣擺放在裡頭。楚雲中坐在窗前休息，小丫鬟進來小聲回稟：「夫人，那蘇媽媽已經罰完了，還有什麼吩咐？」

　　楚雲中揮了揮手讓人出去，偏著小丫鬟才退出去，安寶就跟著進來了。往她跟前一站，問道：「你動了蘇媽媽？」

　　楚雲中挑著眉不置可否，見安寶臉上神情變動才懶洋洋的開口道：「一個婆子犯了錯還打罵不得了？」

　　安寶牽起嘴角冷然一笑，往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如今他身上自有一番不容人小覷的邪氣，饒是楚雲中也不敢敷衍對待。安寶又道：「你想動方家無所謂，可方尋仙已經嫁人了，我勸你不要打她的注意。」

　　楚雲中視方尋仙是眼中釘肉中刺，只覺得自己會淪落自此多半是此人的緣故。哪裡肯因為安寶的一句話就善罷甘休！

　　安寶閑閑的靠著坐，抬起手指在那撥了撥自己的指甲，整個人顯得從容而閒適，可垂著眉眼再猛然一抬，就叫人看出了裡頭逼人的寒意。

　　楚雲中不得不開口道：「憑什麼讓我放過她。」不自覺的也拔高了自己的聲量，來遮掩自己剛才被安寶擾亂的心神。

　　「憑什麼？」安寶歪過頭，帶著邪笑似乎想了片刻才桀驁的抬著下巴道：「憑我要保這人。」

　　楚雲中一隻手擱在圈椅的扶手上，五指緊緊的抓著，手背上爆出青筋。她怎麼會不知道安寶極其信任這個方尋仙，心中早認定了這人是方家裡對他最好的，這會說出要保她的話也不稀奇。可楚雲中豈能答應這事，揚著眉反問：「你真瞭解方尋仙？她這人最是面上一套私下一套！嘴上頭說著對你好的話，心裡指不定是在設計害你！」

　　安寶已然有幾分不悅，皺了皺眉頭。

　　楚雲中又繼續道：「你當日被抓送去官府的事諸多可疑，不如再回去好好調查調查，指不定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劃的佈局。只是你在裡頭還無知無覺而已！」

　　安寶拍案而已，目光寒霜一樣的盯著楚雲中，壓低了聲音道：「你只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做好你的姨太太。這還輪不到你說話！倘若方尋仙有半點差池，我也有法子治你！」撂下這話便走了出去。

　　安寶腿腳不靈便，乍一眼看過去沒什麼，仔細盯著便會瞧出有些坡腳。可正是這樣，更叫人覺得他整個人都乖張不可琢磨。

　　楚雲中忽然想起寧嘯跟她說過的話，安寶此人短短數月從無名無姓的小太監升任五品內監，更哄得皇上讓他帶旨出宮，不可小覷。

　　可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算了，讓她饒過尋仙，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今早上方老太婆使人傳了消息來，過幾日方家上下要陪四房新出生的哥兒去圓通寺，這無非就是給了她一個暗示。既然是出了府，遇上匪徒之流也怨不得她了。

　　楚雲中想著這事，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