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救於火

　　尋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下意識朝著窗子口瞧了一眼，只覺得外頭似有火光。再凝神去聽，果然聽遠處傳來的嘈雜聲。她半撐著身子望向外面，又推了推睡在身邊的穆舟，「外面好像發生了什麼。」

　　穆舟半眯著眼看了下，見到閃爍的火光好像是從方府那個方向映過來的。「你在這，我出去看看。」

　　「我哪裡待著住。」說著尋仙也披了衣裳跟著穆舟一前一後出了屋子。外頭袖袖和引錄二人都已經站在院中了，見到了他們立即到跟前回道：「好像是清曇院那邊起了火。」

　　尋仙辨了辨方位，果真是大房那邊。只是怎麼好端端的就起了火？想了想，總也不能裝作不知，回屋換了衣裳往枕雲院去了，穆舟不肯她一人過去也就一道去了。

　　方府內忙做了一團，下人們拿著各種接水的器具往清曇院去，火光大得嚇人。尋仙直接去了老太太的新院，才剛進去就瞧見上房裡燈火通明。阮嬤嬤看見她來忙迎接了出來。「四小姐怎麼過來了？」

　　「我看起了火不放心，老太太呢？可有沒有受了驚嚇？」尋仙滿臉擔憂的問道。

　　阮嬤嬤將兩人往裡頭引，「老太太倒是沒事，大少奶奶嚇壞了。」

　　穆舟深夜來此要避諱，就只留在外間，並沒跟尋仙一起進到里間。

　　那薄氏正滿臉惶然的坐在床前的凳上，懷裡頭緊緊的抱著珩哥兒，披頭散髮。老太太枕著枕頭歪靠著，也是面有戚戚。尋仙過去請安，老太太動容的指著一旁的薄氏：「你快跟你那大嫂多說說話，她才從那火場中出來。」

　　薄氏聞言抬頭，看見尋仙紅了眼，神情已經是害怕至極，哀聲道：「四妹！娘、娘還在裡頭呢！」

　　尋仙坐過去她身邊，溫聲安慰起：「大嫂別擔心，我來時見到護院小廝都過去了，怎麼會救不出大太太。你懷裡頭還抱著珩哥兒，且先哄了他去睡覺吧。」

　　薄氏心裡頭又擔心又難受，轉念看向珩哥兒，也只好將他先安置好。

　　老太太接話道：「讓阮嬤嬤帶著了他去隔壁屋子睡覺。」隨即阮嬤嬤就將珩哥兒帶走了。

　　薄氏拉著尋仙的手不肯放，時間慢慢流逝，她心裡頭也愈發不安。忽然聽見外頭喊了一聲，「大太太就出來了！」

　　老太太急色道：「快出去瞧瞧！」

　　尋仙跟在薄氏後頭出去，到外間的時候略頓了下腳步讓穆舟也跟了上來。兩人才出了房門，就看見幾個護院抬著擔架進來，阮嬤嬤已經在那前頭指使著將人往偏廂送去了。許多人圍在周圍，尋仙也只看見被擱在架上抬著那人狼狽至極，渾身多處被燒壞了的。

　　薄氏哭著跟進了偏房。

　　尋仙和穆舟慢一步才進去，屋中人已經褪去了大半。薄氏跪在床前握著何氏的手在那哭，另有婆子拿絞幹了的帕子給何氏擦拭。

　　「大太太怎麼樣了？」尋仙過去床前才開口一問。

　　薄氏噙著眼淚回來，「娘被燒了好幾處，萬幸人還沒事。」

　　睡在床上雙眼緊閉的何氏忽然咳了幾聲，仿佛從喉嚨口吐出了嗆著的濁氣。「對不起……對不起……你放過我吧……乾娘，你放過我吧……」她雙唇囁喏，斷斷續續的吟出了這些話。

　　薄氏一開始心思亂沒聽仔細，再凝神聽了一遍心頭駭然，忙起身對著尋仙道：「四妹，你們也該回去了。好得娘已經救出來了，不會有大礙的。」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將兩人往外頭推。

　　尋仙要走也要先跟老太太告退，又去上房回稟了一聲，「大太太平安救出來了，就是身上好幾處燒傷。」

　　老太太長籲短歎，愁著臉道：「她也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前陣子病下身上還沒好利索就又出了這檔子事。」說了兩句，也催促他們兩人回去了。

　　才走到院門口，就看見崔緒從遠處走來，神情也坦然：「四小姐，讓我送你一程。」說話時目光又在穆舟面上狀似不經意的掃過。

　　此時夜深，崔緒手中正提著一隻紙紮的燈籠，可見是有備而來。

　　等走到方府院子的側門，尋仙才開口問：「是大太太自己不小心起的火？」

　　崔緒道：「我只知道她今晚叫丫頭備了金箔紙錢，應當是在屋子裡燒的時候忽然點著了。」

　　尋仙算了算日子，也就明瞭了。今日正是那何嬤嬤自殺死的第七日，是她的回魂夜。恐怕是何氏心裡頭有愧才亂了心智。

　　「前兒的事還沒來得及謝你。」崔緒斂著聲音說道，目光掠過方尋仙直接看向了穆舟。

　　穆舟知他口中所提的事是當日提醒他方言葦在查當年方如墨的事，四太太生產遇險而二房竟沒將這事拿出來說，可見崔緒已經私下動作阻止了。穆舟牽起嘴角溫雅一笑，抬起手輕輕攬著尋仙的腰，對著她說道：「咱們也該回去了。」

　　兩人從側門一路穿過幾個相連的宅子，回了自己房中。

　　——

　　二房檀中院。

　　方言葦聽見外頭有響動，也猜到了府裡必然出了什麼事，可偏偏身子發懶不肯下床看看。誰料門卻被人「砰砰」的猛敲著，是二太太許氏在外頭嚷：「言葦！言葦！快起來了！」

　　「娘……什麼事啊？」方言葦坐起身，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下床披了衣裳再去開門的時候，面上神情已經平靜了。

　　許氏也是剛被鬧醒的模樣，拉著方言葦道：「外頭走水了！是大房！」許氏這話時眼睛都在放亮，好似這裡頭又什麼好圖謀的一般。

　　方言葦轉身往裡屋走，她身上有些發涼，問道：「老太爺不是罰了我們無事不得出院子嗎？」

　　許氏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這算是什麼話，也沒叫你往大房去，你快穿上衣裳去老太太那，問一問老太太的安。」

　　方言葦忍不住一笑，「前幾日娘不是還說老太太沒用，讓女兒也不必一日日的往老太太那跑嗎？」

　　許氏立即換了討好的面容，哄著道：「那是你娘我腦子發昏了，乖女兒你去好好哄著老太太。要是大房那個有個好歹，指不定那中饋還能還到咱們手裡頭來。」

　　方言葦只覺得這話是癡人說夢，「這怎麼可能！」

　　許氏瞪著眼道：「怎麼不可能？如今四房那個昨日才醒，也不過是多一口氣的死人，那大房再出事，家裡還有什麼人能當家的？」

　　「娘別忘了老太太還健在的呢。」方言葦重重的說了一聲。

　　許氏聽著生氣，心裡頭篤定了這中饋還能還到自己手裡頭來，又斜著眼打量方言葦，問道：「怎麼現在你都不往老太太那去了？前陣子不是一整日一整日的呆在那嗎？是不是你哪裡做得不好，得罪了老太太，惹得她不喜了？」

　　方言葦似笑非笑道：「還不是聽了娘的話，娘說老太太不頂用，女兒自然也少去了。」

　　許氏恨鐵不成鋼，怎麼這丫頭反而那會聽了她這氣話，除了老太太這府裡哪還有能讓她們依靠的？

　　方言葦見她娘發急，也不再吊著話，「娘那日說的話，女兒仔細想過了，的確不錯。那四叔能想辦法借著外頭的勢力，為何咱們不成？娘放心，我心裡頭早有了打算。」方言葦又好一頓玲瓏說辭，才剛許氏哄回去了睡覺，自己轉身去枕下拿出的一封信。

　　信是前兩日送過來的，裡頭紙箋上的每一個字方言葦都反復讀過看過。此時指尖輕輕拂過，都覺得心頭忍不住的顫抖激動，他要來了。算起日子，明日就該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