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梟兒,坐。」容妃笑的溫婉。
權梟沒有如同以往那樣躺在容妃腿上或是離的她極近,只是淡淡的靠在一鎏金紅漆柱上道,「母親。」
「梟兒,你在怪我。」
權梟揉揉額角,他不喜歡有人算計他,尤其是……親近的人,有什麼敞開了說,至親這般算計來算計去,沒得生分,眼前之人是他的母親,為他受了百般苦難……他就算再不滿,也說不出什麼難聽話。
「您的香囊。」權梟將那紫花香囊遞給她,輕笑道,「兒臣不敢怪您,只是……希望母親以後還是謹慎行事,今日若不是祭司提前察覺,您以為……您的計畫當真是天衣無縫嗎?」
容妃看著那香囊手心一緊,將其緩緩握在手中,權梟淡聲道,「母親……你引他去昭陽殿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容妃莞爾,起身緩緩道,「我能做什麼呢?我只是給了她一個機會而已,我兒出息,人家姑娘傾心,我有什麼辦法,嗯?」
「是嗎?」權梟將她眉間那一縷髮絲撩到一邊,挑眉道,「那您告訴我,悄悄尾隨在覃姍姍身後的小太監是怎麼回事?偏偏藏在了太液池那裡,偏偏是我從昭陽殿到鳳華台的必經之處。」
容妃輕笑一聲,「你果然知道。」
「兒子若是不知,今日我的下場能比權鈺好到哪兒去。」
容妃搖搖頭,定定的看著他,「權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我是你母親,我會讓你落得權鈺這般下場,今日權鈺這事兒是你做的對吧?!」
容妃冷笑一聲,「好一個將計就計,你比我狠!我不過讓你來個英雄救美,覃姍姍落水,你將她救上來,多簡單一件事,你若不願意找侍衛或者侍女便是,就算你親自下水,憑你的本事,你們還能有肢體接觸不成?你為了救她就算有肌膚接觸,她今日衣衫不算輕薄,斷不會被賜婚,還會成就一段佳話,宮中誰人不知覃姍姍傾心於你,誰會懷疑到你身上!啊!你倒是說!京中傳言也只會說和珊郡主為嫁如意郎君不擇手段!你倒好……」
容妃氣的胸口起伏不定,一巴掌拍在紅木桌案之上,「你可真是有本事啊!絕了覃姍姍後路,就著我的計策,直接讓覃姍姍和權鈺不得不成婚!是,這樣一來,覃姍姍就算嫁給覃沐兩人也不一定和睦,西南王府不一定支持於他,但是權梟!」
「權梟你可知道你少了多大的助力,你知道那只是不一定,在利益面前,誰能保證西南王不會與他聯合,一個女兒算什麼?一個棋子,不好用廢了便是!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權梟一直在聽她說,片刻之後忽然笑了,起身泡了杯茶遞過去,「母親您說完了?來,喝口茶潤潤口。」
「你!你!你!」容妃氣不打一處來,權梟聽她一席話無奈心中亦有些暖,終是化作一聲嘆息,只要她沒將主意打到子裳身上,自己終是不會與她生氣的,畢竟……這是他的母親,是為了他在宮中苦苦支撐的女人。
容妃看他這模樣,心中又有些愧疚又有心疼,驀然眼眶就紅了,握著他的手道,「梟兒……我,我不是故意設計於你。」
容妃也心疼的很,設計自己的兒子……她也不忍心,這是她唯一的骨肉,更是她再宮中多年的寄託,沒有這個兒子,她可能早就支撐不下去了,年少無知之時被設計,宮中多年歲月蹉跎,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己這個兒子,她只想他平安,只想他能活下去,為了權梟活下去,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母親。」權梟心中一疼,扶著她坐下,幫她抹抹眼淚,溫聲道,「惹兒子心疼嗎?」
「你這孩子!」這麼大年紀了在兒子面前紅了眼眶,容妃頗覺丟人,拿起帕子拭拭眼角瞪他一眼,「盡會說些好聽的。」
權梟失笑,片刻之後不緊不慢道,「母親,您在宮中勞累多年……以後有我,什麼事兒我來就好,您該歇歇了,放心,兒子長大了,護得住您。」
容妃登時心中一酸,扭過臉去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想起當日剛生下這孩子時,小小的一團醜的小猴子一樣,但是……這事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她二八年華有了他,在宮中……日子也不那麼難熬了,總有個盼頭。
權梟鼻頭亦有些酸,輕笑一聲,聲音有些沙啞摟著容妃的肩膀,「您看今日,我若真是與覃姍姍成婚,到將來總是要削藩的,定會有人說忘恩負義之類的閒言碎語,但這都不重要,您也知道權靖一向不喜歡我,我若是娶覃姍姍,只能成為風頭浪尖,您也說了,覃姍姍不過一顆棋子,西南王府也不一定會相助於我,世事多變,您最是清楚。」
容妃如何不知道,吸吸鼻子,「即使如此,也得一搏。」
「但是母親,您可知……今日子裳為何打斷覃姍姍的話?」這事兒是容妃心中一根刺,容妃不提,權梟主動提起,聞言容妃淡淡看他一眼等著他解釋。
權梟笑笑,輕聲道,「說來您可能不信,但兒子還是想您知道……子裳是一直站在我這邊的,您今日瞧見樓家父子倆的神色了嗎?」
容妃點點頭,那樣子,似乎覃姍姍嫁給了權鈺他們受的打擊更大,難得有什麼隱情?
權梟在她耳邊耳語幾句,神色莫名,容妃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你!你們!」
權梟不置可否夫人點頭,笑看著她。
容妃心砰砰砰直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恨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一招出錯,滿盤皆輸……」
這兩人竟是早就設計好了,算計好她會今日使計,樓子裳前幾日回家攢動樓芮請旨賜婚,故意出言讓他拖延,卻讓林夫人暗自進宮與賢妃商量,賢妃應下,樓子澤與權鈺說到此事,看今日樓子澤那神色,想必權鈺早就答應了下來,那日梟兒故意暴露自己計謀,引得今日權鈺暗中跟隨,然後順著自己的意,將計就計,將權鈺引到太液池……只是他更狠,讓人在水底將覃姍姍的衣服……
容妃深吸口氣,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懷疑到梟兒身上,覃姍姍心儀權梟,權梟犯不著設計,而在宴上覃姍姍話說了半截,就算是有著急上火的人那也該是權鈺,權鈺按耐不住設計這理所應當,沒有任何人會懷疑,畢竟……連皇上都不知道樓芮想為兒子請旨賜婚一事,皇上眼中看到的就是權梟和權鈺都想拉攏西南王,而權鈺此時狗急跳牆……再正常不過。
這樣坐實權鈺之名,皇上會對他不滿,那程度……只看聖旨就知曉,權鈺不說失帝心,只是想要恢復以往怕是難了,且權鈺被停了所有職務……阮家一脈不急才怪!而西南更是會對他不滿,就算以後會合作,那覃姍姍會覺得權鈺設計於她,根據那姑娘的性子……只怕權鈺不好過,而此次最重要的都不是這兩點,而是……離間樓家與權鈺一脈!
這目的顯然達到了,樓芮做夢都想封侯拜相,賢妃與權鈺一口應下的事,今晚卻這般……樓家人心裡沒疙瘩那是怎麼也不可能,只怕今後樓家與阮家一脈必有分裂,文臣之前擰成一股氣,沒有下手的餘地,但今日之後……只怕就要分成兩股了,而樓芮恐怕也要再衡量衡量,畢竟今日權鈺還沒登上帝位,只是一個藩王郡主就不樂意,應下之後設計反悔,那來日做了皇帝……文臣有阮家當頭,豈會還有他樓家立足之地?!
容妃震驚的看著他,這個兒子……當真是長大了,一箭三雕,但她現在想起來還是後怕,狠狠掐了一把權梟,「你這孩子,此計只要一步出錯,你將……你,你真是大膽,竟然絲毫都不給我透露,若是我,我稍微狠心一點,我不是會害得你……」
容妃幾乎不敢想,對著權梟又狠狠的捶了幾下,「你和祭司……你們可真是……」
她頗有些哭笑不得,「跟我說一聲會怎樣?」容妃想起樓子裳有些尷尬,她之前對樓子裳那時諸多懷疑,但今日聽梟兒這麼一說,這是把整個樓家往這邊搬啊……容妃閉閉眼,她若在懷疑,豈不是太過狼心狗肺。
權梟看她這模樣懶洋洋的靠在她肩上,「這不都篤定您不會害我嗎?再說……之前不想說也是,您對子裳有誤會,畢竟子裳設計的是樓家……」
這也是權梟最大的顧慮,他就怕母親對子裳有意見,以子裳的性子定是不會對母親如何,委屈了可如何是好?
容妃笑笑,拍拍他的腦袋,「你不說我才有誤會……他畢竟是祭司,能走到那一步定是有過人之處的,不管如何,他不會害了你,這我便放心了,在這所……」
容妃神情帶著些驕傲和得意,「我兒這般出息,祭司看好你,為樓家謀好前途也是正常的事!」
這母子倆驕傲的神情當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權梟撓撓下巴忽然覺得,這要是子裳聽到,不得又對自己一頓瞪。
「梟兒真的長大了。」容妃手指穿過他散開的頭髮,神色溫柔,「祭司這般……將來也別虧待人家,有個人這般對你,不容易。」
容妃放下芥蒂,不是她心大,而是這件事看出來……至少梟兒登基之前,祭司絕不會害了他們。
大齊祭司一直是神秘的,樓子裳若是沒什麼過人之處,鳳嘉也不會讓他登上那個位子,鳳嘉對這個國家的看重,沒人比她更清楚。
「您這話說了兩遍了。」權梟放下一樁心事,心情大好,「母妃放心,梟定會將祭司伺候的……好好的!」
他摸摸下巴,看起來有些邪肆,容妃不由得拍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