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肅王——梟者,不孝也
屋子中擺飾皆已換新,上好瓷器擺了滿屋,由最簡單的單扇湘繡屏風改為七折黃花梨木雕花捲雲紋屏風,簡簡單單的羅漢床改為雕花拔步大床,微微發霉的棉被早已不知去向,鬆軟的大錦被規整不已,連外間喜樂守夜的小榻亦已換掉。
喜樂在屋子裡喜不自禁,尚有些回不過味來,「少,少爺,這,這真是咱們的?」
樓子裳失笑,順手拿起手裡的話本敲敲他的腦袋,「你說呢?」
「林,林夫人怎麼忽然對我們這麼好了,」他忽然小臉一皺,「有陰謀,鐵定的有陰謀。」
樓子裳唇角微挑,「想那麼多作甚,給你了就享受便是。」不過是面子活罷了,林夫人最是會做面子活,再說,相府又不缺這點錢,既然樓芮現在看到了他,林夫人怎麼在吃住這點小事上讓人抓到把柄。
且他是相府嫡子,這些本就理所應當。
喜樂猶自有些飄飄然,繼而又又有些擔憂,「少爺,你真的要科舉不成?」
「你說呢?」樓子裳懶得理他。
「可是……您這些年,連個師傅都沒有,你去科舉……」喜樂真心有些不想打擊樓子裳,期期艾艾道,「您,您這秀才還是考了兩次才考上的呢。」
樓子裳嘴角微抽,這是嘲笑他呢?似笑非笑的看著喜樂道,「長本事了啊?!」
喜樂嘿嘿笑,抓抓腦袋,「您看,這都幾天了,老爺也沒說給您請個師傅」,說起這個喜樂更是不忿,「您看大少爺囂張成什麼樣了?還有那國子監,國子監一般哪會讓庶子去,那明明應該是您的名額,偏偏被大少爺頂了去,國子監那是什麼地方,直接就能參加秋闈,若能進入會試,還有老師舉薦,您,哪有嫡子苦哈哈連個師傅都沒有,庶子進了國子監的……」
說到最後喜樂眼圈都有些紅,實在是委屈,樓子裳輕嘆口氣將他拉起,「傻,哭什麼,你見過哪個還有幾個月秋闈了去請師傅的,不夠丟人麼。」
喜樂癟癟嘴,「也是,您先這樣,有機會參加就不錯了。」
樓子裳無奈斜睨他一眼,「你這是多瞧不起你家少爺?!」
「少爺,您,您何必去趟這渾水。」喜樂很是不解,「就算真想,可以三年後再去嘛。」現在去……真真是給自己找罪受,讓林夫人嘲笑。
只是最後那話他不敢說。
樓子裳輕哼一聲,懶得跟他解釋,況且也解釋不通,但……他雙眸微眯,科舉現在是他唯一的出路,樓芮將樓子澤送入國子監,就算樓芮再對自己刮目相看,怎麼也是比不上樓子澤的,樓子澤可是他培養多年的……呵……
這幾日樓子裳待遇在相府是前所未有的好,林夫人和樓子澤似乎等著他出醜,難得的沒來找麻煩,只是……樓子裳想起晚上都會出現在床上的人有些臉紅,明明自己功力已經提高了許多,怎的每次都發現不了呢。
好在權梟似乎每晚過來都是為了一起練功,說來奇怪,他們兩人的功夫似乎同出一脈,一起練功效果尤其好,不然哪有好友整晚一起睡的……雖然,感覺似乎還不錯。
思及此樓子裳臉更紅,喜樂有些莫名,「少爺,您想什麼呢?熱水已備好了。」
樓子裳尷尬的輕咳一聲,「無事,沐浴吧。」
喜樂點點頭,將浴桶放好就退了出去,樓子裳沐浴時不喜有人在身旁伺候。
他洗好之後輕輕擦拭身體,看著自己越發白皙細嫩的皮膚無奈嘆氣,這功法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抵就是這裡了,皮膚太嫩,擦身子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就有些紅了,一個大男人,皮膚這樣也忒嬌嫩了些。
樓子裳輕輕擦著頭髮往外走,繞過屏風看到懶洋洋靠在臥榻之上的男人一愣,他眼眸微闔眼底似乎帶著倦意,青絲如瀑飄飄揚揚的灑落在身後,窗口有細風吹來髮絲微動,本俊美的有些霸道的面容平添一絲柔和,樓子裳看的心裡無端一軟,「今日怎的過來的這麼早?」
今日可是權梟封王的日子,樓子裳調笑道,「肅王?」
權梟今年二十有四,早已及冠,母親是最受寵的容妃,卻遲遲未有封號,皇帝身子健壯尚未立儲,但成年皇子皆有封號,唯獨最受寵的容妃之子……
權梟早年說是身子不適送出養病,堂堂皇子卻及冠禮都未舉行……
權梟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定定的看著他古井無波,樓子裳髮梢微有些濕,水滴飄搖半晌盤旋而落,白色裡衣前方被大事微微一片,胸前某一點尤其顯眼,權梟驀地想起那日桃花緩緩落下,粉裡透紅,半遮半掩,誘人心弦……而他……
他眼神太過炙熱,樓子裳耳根有些熱,權梟招招手,劍眉微挑,「過來,肅王你也敢調侃,嗯?」
樓子裳輕笑走了過去,權梟傾身一把拉住他坐到自己身邊,樓子裳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卻被男人緊緊扶住,那握著他腰肢的手即使隔著一層裡衣似乎燙的驚人,樓子裳臉色更紅,輕輕握住他的手笑道,「別鬧,頭髮尚且濕著,莫要打到你身上。」
權梟嗤笑,「這麼點水還能讓本王染上風寒不成,顧好自己再說。」
說著他接過樓子裳手中毛巾輕輕擦拭他的頭髮,頭髮被他撩到樓子裳胸前,一舉一動似不經意間在樓子裳前胸磨來磨去,好巧不巧的磨到茱萸之上,裡衣緊緊貼著那裡,權梟手掌不似養尊處優的皇子微微有些粗糲,樓子裳只覺得癢意似從心間溢了出來,一時間燥的難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面紅耳赤的握住權梟的手道,「我自己來就好。」
權梟回味似得閉上眼,下巴靠在他肩上,懶洋洋道,「子裳怎的不讓我幫你?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樓子裳瞥他一眼,「那你去伺候他們得了。」
「呵……」權梟挑眉,「他們佩嗎?」
樓子裳失笑,回頭看他那似快要睡著還異常狂傲的模樣,他本是不太喜歡過傲之人的,此時卻絲毫沒有厭惡不說,似乎權梟這人理應如此,他乾脆用內力將頭髮烘乾,手指輕輕撫上權梟太陽穴輕輕按揉,「你……」
今日權梟封王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不是因為封王之事,而是封號『肅』及皇帝那一席話,瞬間席捲朝堂民間。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肅肅兔罝,施於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肅肅兔罝,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肅之一字即取於其中,皇帝在朝堂之上龍顏大悅封三殿下為肅王道,「梟兒來日定是朕左膀右臂,一名驍將,定萬不會辜負『兔罝』所指之意,梟兒回歸,定能護我大齊海晏河清,國順民安,封為肅王,保我大齊繁榮昌盛!」
此話一出,眾人面色不一,皇帝膝下共有無子三女,五位殿下誰敢說自己對那上上之位毫無想法,三殿下被傳位聖上最為寵愛皇子,然即時皇子,皇子的封號代表了皇帝對他們的期許,呵,皇子封號代表驍將,驍將是什麼,那是為帝王效勞,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皇帝的意思。
樓子裳有些擔心的看著權梟,從他得知這個消息心就一直未放下,就怕權梟一時……樓子裳輕聲道,「儲君未定,封號代表不了什麼,有些事就算是聖上說了也不算的。」
這話有些大逆不道,眼前人還是皇上兒子,樓子裳從來言行謹慎,今日卻是破了例,他無端的想起了權梟的名字『梟』。
他的思緒一時間飄得有些遠,記得大家相傳權梟降生之時漫天雲霞,冉冉絳紫,似乎整個皇城當日都變了色,紫為貴,大家口口相傳紫氣東來,三殿下定會為大齊帶來好運,更有甚者言,「紫微星動,移居帝宮。」
只是這言論沒多久就熄了去,只為聖上為三殿下取得名字『梟』。
梟者,勇也,當日帝亦言,通『驍』之意,來日定是驍將一枚,但何不直接用『驍』字即可?
眾所周知,梟者,不孝也,梟在民間更多指不孝鳥——貓頭鷹,大齊重孝,此惡鳥第一即為不孝,更寓意野心勃勃之人……
樓子裳驀然心間發疼,權梟睜眼看著他變來變去的神色忽然將人攬在懷裡笑道,「擔心我啊?」
樓子裳不語,權梟就那麼直直的盯著他,過了片刻樓子裳輕聲道,「梟……肅……」
「叫得不錯,再叫一聲。」權梟挑起他的下巴。
樓子裳看著他眉眼含笑的樣子無奈的道,「正經點。」
權梟忽而一笑,如大地回春,樓子裳忽然覺得就是百花綻放也及不上他之萬一,只聽權梟聲音緩緩擲地有聲,「子裳,你且看著,該是我權梟的,誰也拿不走,哪怕他是九五之尊!他莫要忘了,九五之尊的位子,早晚是我權梟的!」
樓子裳怔怔的看著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權梟唇角微挑,直接將人抱上床蓋上錦被,雖說是春日,但晚間總有些濕氣,他歪頭捏捏樓子裳的鼻尖,沉聲道,「這是注定的,從他生我那日起,從他設計陷害,將我母親迎進宮那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