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024.病房裡的秘密】

　　　寬敞的病床旁五六隻細小透明的軟管中淺色液體源源不斷的被注射進錦被下的人體內。

　　　塞靈眉頭緊皺，強烈的眩暈和席上來的胃絞痛讓他輕哼出聲，艱難的睜開眼睛。

　　　耳邊有人在說話，他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只能在感覺有人輕碰他手腕時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人造模擬生育系統中自生會不斷分泌孕激素，會影響他的情緒和生活，不過這是暫時的，當他的身體接受習慣之後，我指的是心裡和生理上都接受，情況就會變好了。」格林向面前的人解釋，看著挺拔淡漠的男人，唇角僵硬，「配偶的安慰能使他快速的度過適應期，配偶的作用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

　　　洛蒂安輕聲嗯，俯視清瘦的小孩兒，白色的床單襯得他更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他默默的看著他，臉上是任由誰都看不懂複雜和冷靜。

　　　格林見他沒有一絲想像中的慌張和焦慮，就像休息室外等候的人，同樣的冷靜，冷靜的近乎殘忍。

　　　他想，是不是就算是看見配偶死在自己的面前，這些人都像雕像一樣冰冷，他想不出這些人會愛上別人嗎，會像普通人一樣如歌中所唱為愛瘋狂嗎。

　　　一天後，塞靈終於清醒了過來。

　　　凌晨六點，淺橘色的陽光從窗戶的縫隙跌落進房間，空氣中的清新彷彿在房間中也能嗅到。

　　　他抬起手腕，細軟中液體因為折了起來而停頓了一下冒出一連串細小的泡泡。

　　　「醒了。」洛蒂安將他的手放好，出現在塞靈的視線中。

　　　塞靈睜大眼睛，盈滿驚喜和疑惑，「大——咳咳」，他剛一開口喉嚨乾澀如針扎的灼痛，洛蒂安升起病床，端過一杯薄荷水喂塞靈喝下。

　　　塞靈匆忙飲下，手指無意的絞捏住洛蒂安的衣角，艱難的說，「大人……真的是你。」

　　　洛蒂安點頭，走向門口，想去尋找些適合塞靈食用的早飯。

　　　「別走！」塞靈焦急的叫一聲，起身去追，卻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情況，雙腿一軟倒了下來，眼睛發紅，「別走，大人，對不起。」

　　　洛蒂安轉身，靠近床邊，注視著塞靈，「為什麼道歉？」

　　　塞靈搖搖頭，喉嚨酸澀，心口抽疼，急切的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吃飯的，我吃了藥的，我很少生病，我不知道……」

　　　他不是故意讓自己昏倒在家中的，他有按時吃藥，可他的胃吃下東西，他總是在吐，腦袋也跟著發沉發昏，他不是故意讓自己生病的，所以別離開他，別生氣好不好。

　　　洛蒂安伸手碰了碰塞靈的額頭，「沒事的，不是你的錯。」

　　　塞靈吸吸鼻子，抬頭，渴望的凝望他，「大人，我可以抱抱你嗎？」

　　　我好想你，好想見到你。

　　　洛蒂安微微一怔，伸開雙臂將塞靈輕輕擁入懷中，輕撫他纖瘦的後脊。

　　　喬衍聽見房間裡有動靜，剛拐進來，就看到相擁的人，摸摸鼻子掂著早餐走了出去，懶散的靠在牆壁上伸了個懶腰，驅散一夜未睡的疲憊。

　　　洛蒂安推開一點塞靈，俯身在他額頭落下安撫的輕吻，將他扶躺下去蓋上被子，「進來。」

　　　喬衍微笑著重新走進來，自覺地開始擺放起早餐，塞靈不好意思的盤腿坐在床上，揉揉自己的眼睛，順便摸幾下被親吻的地方，感覺自己好像有些太軟弱了。

　　　他嗅到了食物的清香，卻猶豫的盯著洛蒂安的後背，他不敢吃，他已經怕了強迫自己吃下去後再吐得撕心裂肺的感覺。

　　　洛蒂安接過碎肉蔬菜粥坐在床邊，「張嘴。」

　　　喬衍有點嫌棄的撇了下唇角，真是一點情話都不會說。

　　　塞靈羞怯激動的咬住下唇，直勾勾的看著多日不見的元帥大人，凌冽的眉眼此時沐浴在陽光的晨曦中，彷彿染上了幾分柔色，塞靈看的著迷，下意識張嘴吃下洛蒂安喂上來的食物。

　　　喬衍無語，所以元帥這是用了色誘嗎，塞靈也太不爭氣了，好歹再委屈可憐一點，最好使個小性子為難一下元帥呀。

　　　洛蒂安棱角有型的唇角不經意的向上勾起，氣氛安靜溫馨，等塞靈從色誘中反應過來後蔬菜肉粥已經被吃下了一大半。

　　　塞靈按住肚子，無比忐忑緊張，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如果他要是再忍不住要吐的話，就按住自己的肚子，絕對不在大人面前吐出來他親手喂下去的飯！

　　　洛蒂安迅速的吃掉自己的早餐，遞給塞靈一杯青橘水，坐在他身旁靜靜等了半個星際時，確定塞靈不會嘔吐後才起身，「我不走。」他到病房的另一側沙發中坐下，打開喬衍的電腦開始處理沒來得及處理的事。

　　　塞靈見他走遠了些，身體才放鬆的舒出一口氣，還算滿意的拍了拍自己肚子，沒在元帥面前丟人，總算給他爭氣了。

　　　塞靈縮在被窩裡，體力維持了一會清醒後就堅持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著。

　　　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四五天未真正的吃下一頓飯讓他出現貧血胃收縮等身體素質大大降低。

　　　腹腔改造手術中的確存在一部分男子在手術完成之後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體。

　　　其實從外表並無任何異常，但模擬生育的系統宮膜中帶有調理身體的藥劑，一時之間雌性激素的注入使得病人體內信息素發生紊亂，進而影響到病人的心理和大腦，對控制人身心興奮的甲狀腺激素需求量減少，大腦得不到供應，便下意識以為人體不需要了「興奮劑」了，問題就產生了。

　　　通俗點來:

　　　甲狀腺激素說，塞靈我控制你的情緒和身體葡萄糖能量製造。

　　　下視丘說，哎喲我不高興，快給我興奮劑！

　　　模擬子宮系統神叨叨的催眠，我覺得你挺高興的呀，記住你很高興的！

　　　被干擾的甲狀腺激素說，哦，那你高興我就不分泌了。

　　　下腦垂體辛苦的刺激甲狀腺激素，你看錯啦，其實你不高興啊啊啊啊！

　　　甲狀腺激素反駁，怎麼可能啊，我明明很高興，就不分泌！哼！

　　　於是抑鬱症就這樣產生了。

　　　由於甲狀腺激素還會控制葡萄糖的分解為人體提供能量，再加上塞靈過度想念洛蒂安和醒來時的強烈的失落感等等造成了他成為生育系統移植手術中最典型的不良反應例子——嘔吐，厭食，抑鬱，高燒。

　　　後來研究院的某個專家以這個案例寫了一本高深的同性生育發展之模擬生育系統移植階段的學術著作，還矯情的起了個蘇蘇蘇的名字——《同性繁衍:陪伴是最好的良藥》。

　　　書籍版權掙了一大筆錢，但卻因為案例中涉及帝國某軍部高官和配偶的私人信息(——聽說某軍部高官義正言辭的說明那次的後遺症對兩個人帶來的難以彌補的心理創傷和情感漏洞)，在被告和錢上面，專家只好拿出百分之三十的版權費進行了賠償，讓某個悶騷的高官和配偶白白掙了一大筆錢，還落下了個元帥和配偶為科學獻身的感人事蹟！

　　　不過這些就已經是後話了。

　　　病房內，醫生對塞靈再一次檢查過後。

　　　「發燒了，多哄著吃下去飯就好了。」

　　　「嗯。」

　　　「重點是讓他從心裡接受自己，元帥大人知道什麼叫認知行為理論吧，我就不多說了，配偶是你的，是否配合治療不是我說了算。」

　　　洛蒂安斜倪他一眼，對格林的挑釁絲毫不在意，喬衍端著青橘水走進來，「幼稚。」

　　　格林胸口起伏，咬牙走了出去，最後看他一眼頗有幾分委屈之意。

　　　喬衍將病房門關合上，用光腦檢測房間中的竊聽裝置，在確定安全時低聲道，「票數相等，真是萬幸。表決雙方名單我已經發給您了，需要開始著手調查嗎？」

　　　洛蒂安凝望著病床上的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離塞靈的臉龐一公分的距離停了下來，洛蒂安蜷起手指，收了回來，「不，將舒斯特所有動向發給我，加大對他身邊人的監測，聯合國的人不重要。」

　　　緊急會議中能明目張膽的要求洛蒂安帶領聯盟軍出戰，背後一定沒有可查之處，只有暗藏不露的才最危險。

　　　洛蒂安輕聲道，「孵化計畫暫停。」

　　　喬衍遲疑的點頭。

　　　「接通陛下波段，在這裡等候。」

　　　「是。」

　　　喬衍目送洛蒂安離開，幫塞靈將被子掖好。

　　　塞靈美美的吃了一頓早飯，又睡了一整天，凌晨快三點的時候醒了過來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側身趴在被窩裡看著寬敞病房的那頭亮著微弱的燈光，洛蒂安和喬衍坐在一起湊身低聲交談。

　　　洛蒂安一手支額傾聽喬衍強忍著打哈欠回報，話還沒說完，洛蒂安就已經起身走向床邊了。

　　　他伸手，掌心乾燥，貼在塞靈腦袋上。

　　　塞靈雙手捧住洛蒂安的手，「大人，您多久沒睡了？」

　　　喬衍哈欠連天，「我兩天，元帥三天。」

　　　從聯合國召開的緊急會議上趕回來之後，洛蒂安就沒怎麼休息了，一邊要時刻注意著塞靈的情況，又要處理他回來之後留下來一大堆事。

　　　然而這些塞靈是不知道的，他聽見喬衍的話，頓時心疼起來，苛責自己要不是他出了意外，也不會打亂了他的行程計畫。

　　　塞靈緊抿下唇，看著格外招人疼，洛蒂安道，「喬衍，回去休息吧。」

　　　「好的，元帥晚安。」喬衍瞭然的收拾東西，退出了病房。

　　　塞靈朝床邊另一側挪挪屁股，眼巴巴的看著洛蒂安。

　　　洛蒂安無奈，褪下外套，躺了下來。

　　　等洛蒂安躺下來的同時，塞靈迅速把自己的被子蓋在洛蒂安身上，重新鑽進暖和的被窩，才想起來自己做了什麼，結巴道，「外面冷。」

　　　「嗯。」洛蒂安注視著他，傾身吻在塞靈的額角，「抱歉。」

　　　抱歉沒有時刻陪在你身邊，抱歉我的疏忽，抱歉你的諒解。

　　　塞靈在被子裡露出半張臉，握緊洛蒂安的手指，「沒關係，大人，晚安。」

　　　「嗯。」

　　　洛蒂安閉上眼睛，眼下有一片小小的陰影，泛著青黑，眉心攏聚，抹不去的疲憊才在這一刻顯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