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傅雲曦＆淩之臻：應有可期（二）

　　對於傅雲曦內心的糾結，淩之臻是毫不知情的。乍然回到久違的故鄉，見到久別的親人，他現在精神很亢奮，身體卻疲乏得很，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傅雲曦說句話就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飛行器停在淩家後院時，淩之臻仍在母親膝上安然熟睡。傅雲曦走上前來單膝點地蹲在淩夫人面前，輕聲徵詢她的意見：「我把之臻抱進去睡吧。」

　　淩夫人微笑頷首——在場的除了傅雲曦和淩鳳樓，其他人都是抱不動淩之臻的，而淩鳳樓還在駕駛位上坐著呢沒來得及爭取，就被傅雲曦搶了這個先。

　　傅雲曦很小心地將淩之臻的頭托在臂彎裡，另一隻手穿過他膝下，輕輕鬆鬆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他和淩之臻身高身材都很相仿，若放在十年前傅雲曦絕不敢打包票說他能抱得動淩之臻，但是現在，經過十年風雨的磨折歷練，他已經能將懷裡高大結實的青年抱得穩穩當當的了。

　　傅雲曦抱著淩之臻，像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那樣，步履不急不緩，十分平穩地走向淩家人為淩之臻保存了十年之久的臥房，淩之思搶先幾步跑上去幫他打開了門。傅雲曦動作輕柔地將淩之臻放在床上，幫他脫了鞋襪，正要揭起被子給他蓋好，驟然離開堅硬的「枕頭」跌進一團軟雲的淩之臻就迷迷糊糊地睜了眼，繼而嚇了一跳：「我……我睡著了？」

　　這是淩之臻回來之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看著對方難得露出有點傻氣又有點可愛的迷糊模樣，傅雲曦不禁有點好笑，放輕了聲音道：「還早，你累了，再睡會兒罷。」

　　淩之臻特別疑惑地看著他，忽然之間就不會說話了：「我，你，我，怎麼，你……抱我……回來的？！！」

　　傅雲曦淡定道：「除了我，還有誰能抱得動你麼。」看著淩之臻有些慌亂的模樣，他心念電轉，順勢坐到床邊，伸手去碰淩之臻的衣扣：「脫了吧，你以前就總說穿著衣服睡覺不舒服。」

　　被他帶著溫度的修長手指碰到鎖骨處的一點肌膚，淩之臻頓時激靈靈地打了個顫，整個人都不好了：「不……不用！我可以自己來！」

　　傅雲曦抿了下唇，莞爾道：「以前一起換衣服一起洗澡的時候什麼沒看過，這會兒你倒是怕羞起來。」淩之臻越是紅著臉躲閃，他心中便越有自信，於是半強迫地「幫」淩之臻解開了上衣扣子，還非常順手地要接著幫人家解皮帶。這下淩之臻自然說什麼也不肯了，一咬牙破罐子破摔，自己動手把褲子褪下來，動作間大敞的上衣根本遮不住勻稱健美的上半身，線條優美的肌肉、紋理細緻的麥色肌膚、左右胸口兩點恰到好處的紅……蓋為淩之臻一直低著頭脫褲子，這才沒發現傅雲曦幾乎要把他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都撫摩一遍似的火熱目光。

　　淩之臻剛把褲子扒拉下來，傅雲曦便拿著被子把他整個人都蓋住了：「睡吧，吃飯時我叫你。」

　　他這樣一說，淩之臻倒是不好再開口問別的了，乖乖躺下睡覺，只是忍不住翻了個身背對著傅雲曦。傅雲曦隨手從架上撈了本書，坐到椅子上看了起來。書讀了沒幾頁，聽得淩之臻呼吸聲漸漸平穩，他便也合上了書，將頭支在臂彎裡稍稍假寐。

　　到了吃飯的時候，淩元元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本就沒關嚴的門。傅雲曦立刻便醒了，走到門邊同他低聲說了兩句，接過淩元元端上來的兩杯溫水，轉身走到床邊，看著淩之臻安然的睡顏，有那麼一會兒真是不捨得出聲叫醒。

　　十年過去，淩之臻曬黑了不少，年輕的臉龐也帶上了點歲月經行的痕跡，尤其是眉間淺淺的皺痕，讓他徹底脫離了少年時代的天真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然而這些變化看在傅雲曦眼裡，真是又可喜又心疼。他伸手撫了下淩之臻的眉眼，低聲道：「之臻，醒醒，吃飯了。」等了片刻見淩之臻沒有反應，他又喚了兩遍。

　　其實早在傅雲曦第一遍開口時，淩之臻就已經醒了。在傅雲曦的手指拂過臉龐時，他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本能地覺得這樣的行為實在有些曖昧得會讓他誤會，為了避免臉上尷尬，這才停了一會兒，才裝作被吵醒的樣子慢慢睜開了眼，隨即有點不耐煩地搔了搔頭髮，懶洋洋地坐起身來：「嘖……」

　　傅雲曦一手端著水杯遞到他唇邊：「喝點熱水潤潤嗓子。」

　　淩之臻本想伸手去接，傅雲曦卻道：「你沒穿衣服，就別伸手了。」淩之臻只得就著他的手把一杯水喝完，傅雲曦又及時把疊好的衣服遞給他。淩之臻穿上上衣後還不忘將項鍊收進領口，傅雲曦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當淩之臻光著腳下床走進浴室時，他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冷不防開口：「之臻，你這條項鍊，是定情信物？」

　　聞言淩之臻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一下子找回了十年前兩人哥們兒地呼來喝去的感覺：「胡說八道什麼呢，就是朋友送的禮物而已。」

　　傅雲曦皺眉道：「人魚的眼淚，難道你不知道是代表什麼意思？」

　　淩之臻本來已經站在了馬桶邊，雙手也正放在褲扣上，誰知道傅雲曦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竟然好意思跟進來，還一副打算站在旁邊觀禮的架勢，這會兒又不依不饒地問他這個那個，剛睡醒的淩之臻心情瞬間就不爽了：「知道啊，我不是都說過了嗎，那小傢伙都還沒成年——還有我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這麼大的人了光長個子不長心眼兒嗎？！」

　　淩之臻本意是，阿瀾年紀小，所以自己根本不會往那方面想；然而傅雲曦心中危機感又重重地加深了一層——年紀小不代表不能當情敵！古往今來多少男人栽在各種萌弟弟萌妹妹的坑裡！見淩之臻要惱，他忙後退兩步出去了。

　　今天的晚飯果然是特意為淩之臻準備的，淩之臻最愛吃的菜全部都有。淩之臻坐在淩之思和傅雲曦之間，幾乎是剛坐下，碗裡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淩之臻：「……」

　　飯桌上淩之臻努力活躍氣氛，讓這一頓時隔十年的晚餐變得和十年前好像沒什麼不同。然而畢竟還是有了許多不一樣，比如右手邊坐著的小弟，比如已經不是小奶娃了的淩元元，比如父母鬢間並不明顯卻時時隱現的白髮……在吃飯的間隙淩之臻與小弟淩之思低聲交談，不知不覺中碗裡被傅雲曦夾了一塊挑好刺的帶魚肉。直到那塊肉進了肚子淩之臻才反應過來，而傅雲曦很自然地又將第二塊放進了他碗裡，臉上一派淡定，根本看不出來什麼。

　　「……」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淩之臻狐疑地環顧家人們，得到的卻只有淺淺微笑。他忍不住又看了傅雲曦一眼，然後給他夾了個雞腿——夾完這一筷子淩之臻就釋然了，不就是夾個菜嘛！以前野外生存訓練的時候兩人還啃一個饅頭用一個碗喝湯呢。

　　於是一頓飯吃得和諧友好而且還特別飽，只是飯後淩鳳樓提出的第一個話題就讓淩之臻開始糾結了——淩鳳樓問他還想不想回到軍部來。

　　想不想？

　　當然想，但是淩之臻很清楚，十年來自己錯過的，都是些什麼。

　　淩鳳樓看著兒子，又忍不住想歎氣了：「如果想回來，那也沒什麼的，軍部有給你的任命書，你可以到爸爸這裡來，我們……」他看了看淩之臻的臉色，打住話頭道：「不過這是你的事情，所以希望怎樣做，之臻，最後還是要聽你自己的想法。」

　　淩之臻點了點頭，沒有吭聲。他心裡其實有些打算，但是並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一時間也是心亂如麻。傅雲曦忽然道：「伯父，我能和之臻出去談一下嗎？」

　　淩鳳樓微一頷首，傅雲曦就又徵詢地看向了淩之臻。淩之臻有些驚訝，但還是起身跟著他走了，兩人來到空無一人的庭院，正是天色漸昧的時候，晚風習習，樹影婆娑。先說要出來談話的那個人卻一直不開口，淩之臻想了想，道：「還沒恭喜你當上少將——」

　　傅雲曦轉頭把他望著，輕聲道：「沒什麼好恭喜的，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努力爭取讓你回來。」

　　淩之臻傻乎乎地「啊」了一聲，一股熱流緩緩流淌在心間，不由自主道：「你也太……一定很辛苦，戰場上……」

　　傅雲曦笑道：「沒受多少傷，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走到你面前，把你接回來了麼？——剛才你睡著，還是我抱你回房的。」

　　夜色掩蓋了淩之臻耳後驟然泛起的紅暈，他故作不屑地聳肩道：「切，難道我會比你差嗎？如果你願意試試，我可以現在把你抱起來跑個幾公里。」

　　傅雲曦好笑道：「是是是，你最厲害了，比我厲害得多。」他話鋒一轉，聲音也放柔了：「所以之臻，不要再想著走了，留下來、來第三軍團、來我的身邊吧，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一起並肩作戰。」

　　淩之臻瞬間瞪大了眼睛，只聽傅雲曦一字一句地將他的心事盡數戳穿：「之臻，從前我們就是站在一條線上的，那麼現在也不會改變，不會因為你離開了十年、和我做了少將而有任何變化。我們說好的，要一起光明正大地沐浴在帝都星的陽光下，不是嗎？——更早的時候，我們也說好了，要一起成為讓自己驕傲的軍人，不是嗎？之臻！在軍隊裡，你的特殊反而是你的長處，你還年輕，不用顧忌別的，只要按著最初的想法去做就行了，再說不是還有我嗎？之臻，我在等著你，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等著你……走到我身邊來……」

　　過分含蓄的表達並沒有引起淩之臻的懷疑，他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把傅雲曦望著，讓傅雲曦幾乎不能控制胸中湧起的熱情——之臻，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等你來到我的身邊，讓我這輩子都再沒有機會把你放開……

　　他定了定神，兩手扶上淩之臻的肩頭：「之臻，不要再想離開的事了，你的離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還會讓家裡人徒增傷心思念而已。之臻，既然回來了，我們就一起用自己的實力證明給所有人看吧，淩之臻這個人的價值，遠遠比一個實驗品要高得多！」

　　淩之臻不由得眼眶發熱，他知道了……他說中了，傅雲曦說中了淩之臻的所有心思。如今淩之臻能光明正大地回到烏托邦來，是因為帝國新出臺的人權法幾年來的推行和實施，是因為徐栩的生命科學研究院與喬映負責的皇家機甲研究學會研發實驗室合作之下終於研製成功了能夠運用特殊物質反應的新型機甲武器，是因為傅雲曦傅雲澤等人力排眾議終於爭取來的全新的軍人保障法，更是因為淩家這些年來在帝國愈發深厚的威望……而不是，因為淩之臻這個人。

　　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淩之臻早就知道這一點了。曾經他和傅雲曦比肩而立時，誰也說不出兩個人誰更優秀一點；如今十年過去，傅雲曦已經是帝國最年輕的軍團長，自己和他的差距將會一直存在。一來淩之臻並不願通過父親等人走捷徑，二來他又深深恐懼於這種差距——曾經，作為最親密的夥伴和戰友、在思想和志向上最接近傅雲曦的人，這就是淩之臻在這場長達數十年的暗戀裡所擁有的全部了；但是當連這點微弱的優勢都失去，可想而知淩之臻心中有多難受。

　　但是現在，傅雲曦說他一直在等他回來；

　　不僅如此，傅雲曦還說，他要陪著他一起，證明淩之臻這個人給所有人看……

　　沒有語言能夠形容淩之臻此時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送走傅雲曦的，因為他的腦容量簡直都要不能承受這樣驟然的緊繃和放鬆了。他心情愉悅地回到家裡，上樓時甚至忍不住開心地哼起了歌。

　　那滿臉的傻笑實在太過扎眼，蹲等了半天卻沒聽到半點有用八卦的淩元元和淩之思在樓梯拐角處堵住了他。淩之思擠眉弄眼地開始八卦：「二哥，看你這春風得意的，是不是傅雲曦那悶騷傢伙終於對你表白啦？~」

　　……啥？表白？！！Σ(°△°)︴一道驚雷兜頭罩下，把淩之臻劈了個措手不及：「……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