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喬映在實驗室泡了三天，但是一日三餐他會在飯點前半小時準備好，托快遞服務送到傅雲澤手上時還是熱的——他知道軍隊那個一心追求高熱量高效率而不是營養均衡搭配的伙食是什麼水準，也深知傅雲澤是個什麼德行。實驗室提供的自助餐基本能滿足傅雲澤現在需要的水準，所以他也樂得撿現成。

　　他送了，傅雲澤也乖乖吃了，還會把飯盒洗得乾乾淨淨送回來。飯送到第三天，跟飯盒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句話：「不用送飯了，我可以自己做，我保證遵醫囑吃飯。」

　　仿佛怕他不信似的，飯盒下還壓著一張紙條，是超市的採購清單，從水果蔬菜到雞鴨魚肉再到油鹽醬醋應有盡有。

　　喬映：「……」該說一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嗎？分居之前這傢伙也就切菜時候還算好使，讓他做點別的肯定就是毀廚房了。

　　心裡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喬映半信半疑地收起飯盒，心想實在不行明天就回傅家看看；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快遞就把一個飯盒送上了門，裡面是他愛吃的蛋包飯、豆腐腦和蒸蛋羹，新鮮的果盤裡，鳳梨柳丁提子雪梨櫻桃蓮霧，都是他喜歡的水果，就連配飯的甜麵醬都是他最喜歡的牌子。

　　早餐的賣相相當不錯，量也把握得剛剛好，吃起來簡直不像傅雲澤那個廚房殺手能做出來的東西，並不比喬映飽經磨練的廚藝遜色多少，真是讓人大受打擊。

　　這傢伙……怎麼還真的學會做飯了？喬映皺著眉想了半天，最後不得不歸因於自己不在家以後沒人做飯、而傅家兄弟嘴又太挑。從前只要傅雲澤在家吃飯，他就會下廚做些他愛吃的，一手爐火純青的廚藝也是被傅雲澤挑剔的口味鍛煉出來的。不過現在看來……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這樣也好，他就可以把三年間偶爾還會翻湧起來的、最後那點對傅雲澤的擔憂徹底放下了。

　　喬映洗了手，發簡訊給傅雲澤：「謝謝，很好吃。」

　　傅雲澤的回應是踩著午飯點兒送來的巨大飯盒：豆腐牛肉煲，西芹炒百合，醬燒小排，咖喱拌飯，還有作為飯後甜點的玉米汁和戚風蛋糕。喬映簡直要給三年前還是個廚房白癡的傅將軍跪了，連咖喱都是自己覺得最好吃的那一種，烘焙蛋糕的手藝都快趕上當年的傅媽媽了！

　　幾個學弟盯著他的豪華午餐眼冒綠光，喬映無奈地把蛋糕和排骨拿去分，自己邊喝湯邊給傅雲澤發簡訊：「謝謝，手藝很棒，但是不用再送了，我這裡伙食還好。」

　　傅雲澤：「哦。」

　　喬映：「看飲食安排表了嗎，你自己吃的是什麼？」

　　傅雲澤：「跟你一樣。」

　　喬映放了心，也沒再回復。恰好這時學弟叫他去看一組實驗資料，他隨手放下通訊器就匆匆進了實驗室。

　　傅雲澤：「你什麼時候回家？」

　　他把通訊器握在手裡不安地等待，但是許久許久都沒有人回答。

　　————————————

　　由於這種新型的可分解式雙人合作機甲最初的設計靈感來源於某種上古神獸，而且這種傳說中龜蛇一體的神獸又與喬映提出的兩台機甲共用一個智慧中樞的理論暗暗相合，這個研究項目便以這種神獸的名字命名，也即「玄武」。倘若這種新式機甲能通過最終測試、投放生產線，這個系列的機甲也將以「玄武」命名。

　　研究開展的第五天，軍方派人來交接一些重要的實驗資料，恰好這天張教授不在——老爺子為了一個零件的規格氣勢洶洶跑去機甲工廠車間找人吵架去了，接待對方的任務就落到了第二負責人喬映的頭上。然而一見來人喬映就愣了一下，笑容也不著痕跡地淡了些：「原來是林少校。」

　　林知夏抬手行了個軍禮，然後沖他露出一個儀態萬方的笑容：「喬學長，好久不見。」

　　眼前英姿颯爽又不失嫵媚的女人，正是傅雲澤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女友，兩人戀愛四五年，已經談婚論嫁的關頭上，傅家出事了。而林家不僅沒有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要跟傅家斷絕往來，這也是傅雲澤和林知夏之間抹不平的間隙——然後傅雲澤這個准新郎就被喬映截了胡。

　　當年一起在帝國皇家第一軍校就讀時，喬映雖然一直苦苦暗戀傅雲澤，但對於林知夏這個活潑愛笑的學妹卻也實在生不出惡感，兩人相處還算融洽；但在喬映和傅雲澤結婚之後，曾經的學長學妹間單純的友情就變得有那麼些微妙了。本來已經刻意回避與對方的交集，但是就在三年前那場讓喬映痛徹心扉的事故之中，正是因為林知夏的突然邀約，本定親自去喬家帶走培育箱的傅雲澤才會臨時更改計畫，然後……

　　那場襲擊不是偶然，喬映知道；但是林知夏究竟在這件事當中扮演著怎樣的一個角色，他卻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反正他都要離開傅家了，還跟傅雲澤的舊情人斤斤計較有什麼意思呢？何況傅雲澤會不會向著他還難說呢。

　　手指暗暗在掌心一掐，喬映不動聲色地微笑：「資料帶來了，現在就比對嗎？」

　　現在……沒有什麼，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了。

　　林知夏攤手道：「還是你們拿去自己搞好了，出來結果跟我說一聲就行，反正這麼專業的東西，給我也看不懂。」

　　喬映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讓兩個學弟取來檔，和軍方帶來的檔放在一起，當著軍部眾人的面兒驗密解鎖，然後開始逐項資料修正比對，自己則坐遠了些，聚精會神地在類比模型上調試著一個新部件的動力與能耗。正在思考是不是應該修改一個零部件，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吐氣如蘭地笑問：「學長怎麼從海藍星回來了呢？是為了接手玄武計畫，還是有別的重要的事情呢？」

　　喬映面色不變，眼神淡靜地回望林知夏，一語雙關道：「自然什麼都比不上自己一心追求的東西重要。」

　　然而他所追求的東西，和林知夏卻截然不同。因為對方顯然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揚著下巴高傲地笑了：「這倒是的，雖然有些時候再努力也不一定會得到結果，但我們享受的都是這個追求的過程不是嗎？我這些年辛辛苦苦地在軍隊裡打拼，其實最開始只不過是為了瞻仰一下傳說中的第二軍團的基地訓練到底有多嚴酷；雖然現在我已經得償所願，卻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滿足呢。」

　　喬映頷首微笑：「莫非是因為第二軍團基地的伙食太差，拉低了你的印象分？」

　　林知夏掩口而笑：「學長你還是這麼幽默。」

　　喬映毫不在意地轉頭敲打鍵盤，手底下飛速出現的一串串代碼令人眼花繚亂，林知夏不消片刻就覺得沒趣，轉身走了，留下喬映盯著螢幕冷冷一笑——還真是跑來找他示威的。林知夏已經是少校了，又被選進了第二軍團，過不多久也許軍銜還會再升一升，小小地挪個地方繼續「磨練」；而按他所知的第二軍團目前的情況，僅有的幾個空缺裡，傅雲澤的貼身副官的位子就是其中之一。

　　這可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喬映對著手中設計精到的模型微笑，毫不留情大刀闊斧地刪去了大半資料，重頭再來。

　　他讓出來的路，別人要走盡可以坦坦蕩蕩地走，但是……絕不能是踩著他的頭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