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喬映這邊還沒糾結出個結果，那邊傅雲澤醒了，帶著點顯然令他腦筋不太清楚的起床氣在屋裡踅摸一圈兒沒見著人，拉開窗簾向外瞄，一眼就看到了白澤，遂噔噔噔下樓去找老婆——於是在喬映還沒來得及糾結完的時候他就發現傅雲澤在向他走來，情急之下，順手又把那一摞信塞回了落滿塵土的書堆裡。

　　傅雲澤走近：「？」

　　喬映渾身一激靈，立刻滿臉無辜地回望：「我收拾一下白澤的儲物倉，看來你都沒怎麼整理過，裡面快塞滿了。」

　　傅雲澤本來還無可無不可的，聞言頓時也是一個激靈：「我……來找點東西。」說著他裝模作樣地在儲物倉內翻了翻，片刻後頭也不回地抽身離開，步子有點急，胳膊底下夾著一摞看起來略熟悉的牛皮紙信封。

　　喬映：「……」忍不住有些想笑，當然也有點無奈。

　　算了，看不到就不要再想了——喬映轉過頭，默默盤算著給白澤換一個智慧儲物倉。

　　傅雲曦昨天已經回了學校，今天空蕩蕩的家裡只剩下他們兩個。從前傅雲澤一切都習慣自己打理，便不愛在家裡放家用機器人，但現在不用也不行了。喬映在網上訂購了兩台，因為是定制型號，最快明天才能送到，所以晚飯還得他倆自己解決。

　　在海藍星生活的三年裡，喬映養成了自己做飯的習慣。他從小就有些挑嘴，吃不得人工合成的食物，加上現在醫生為傅雲澤制訂了嚴格的飲食注意事項，於是回到傅家的第一頓飯，是喬映自己做好端上桌的——蘑菇蒸蛋，醋溜白菜，芙蓉豆腐，清炒豌豆苗，兩碟涼拌小菜，一碗清粥一碗米飯，看得傅雲澤簡直黑臉——沒！有！肉！

　　嗯沒錯，其實喬映就是故意的，反正醫生也說了飲食要清淡嘛【潛臺詞：讓你寫了信不給我寄！讓你寫了信不給我看！要是早兩年說不定老子還真就心軟了，不過現在嘛哼哼你還是先吃清淡的吧】

　　不過傅大將軍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乖乖拿起了碗筷，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喬映一邊自顧自地吃飯一邊默默想：果然是軍人麼，有口吃的就能養活。

　　往常喬映的飯後娛樂一般是由飯後甜點、小說和電影電視劇組成的，不過今天這個想法顯然就不怎麼現實了。他這邊打開光屏，那邊傅雲澤不遠不近地坐著捧著本書翻，看上去像是互不相干的架勢，可您一個上學時最討厭古代中文課的人，手裡拿本古漢語詞典是幾個意思啊？喬映洗了盤水果問傅雲澤要不要吃，對方搖頭；可是等他把個切了一半的梨啃完，轉頭就見另外那半已經變成了梨核躺在垃圾桶裡。

　　「……」喬映簡直都要無語了，他可不會以為傅雲澤現在矜貴得連吃個果子都要別人幫忙嘗嘗甜不甜才肯下口。

　　可是，他這個樣子又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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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第二天傅雲澤就突然又恢復了正常，不然喬映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他的工作調動報告已經批下來了，仍然回到之前的實驗室工作，看上去一切都很順利，除了他從前的導師張教授一碰面就情緒激動地從清潔機器人手裡奪下掃帚把他狠狠抽了一頓——咳，老爺子下手有點兒狠，氣勢有點兒猛，結果沒把握好度一個腳下不穩就給摔了個七葷八素，扶著老腰直哎喲，最後被一圈兒看傻眼的學生搬回去的，弄得喬映又是愧疚，又是哭笑不得。

　　不管怎麼說，他回來了。

　　在老教授吹鬍子瞪眼的威逼利誘之下，喬映特別無奈地帶了兩天新來的畢業生，熟悉了一遍實驗室的新舊器械之後就跟著導師一起開展了手頭一個項目的研究。這是近兩年與軍方合作的最大專案之一，主要目標在於開發新型的可分解式雙人合作機甲。

　　這種分解與組合的形式最早出現在家用機器人上，但是相關機甲的研製進展緩慢，想要徹底完成顯然還任重而道遠；不過早在幾年前看到這個專案的一些相關內容時，喬映就曾經對導師提出過建議：與其浪費時間在兩個智慧中樞的相容性上，還不如就將這種機甲的智慧中樞設置成一個，找來熟悉彼此操作的搭檔幫忙測試。

　　如今看來，說不定他心裡曾有過的一個小小的想法很快就能實現了呢——喬映低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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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家和傅家是什麼時候開始做鄰居的，其實就連兩邊的家長都有些說不清楚。畢竟一家從政，一家在軍部，合作不是沒有但也不是最多的，會住到相鄰的兩棟房子裡也實屬巧合。

　　喬映的母親在他還不會開口喊媽媽的時候就因病過世了，雖然父親對他很是疼愛，但來自父親的關心和母親自然還是有所差別的。父親不會給他做可口的飯菜，不會編織柔軟多彩的衣物，也不會將他抱到膝上親吻疼愛，父親的愛是深沉而含蓄的，喬映不是不明白，卻在一次次看到隔壁家裡傅雲澤的媽媽對他的溫柔珍愛時紅了眼眶。

　　後來有一天，傅媽媽在花園裡逗兒子玩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這個站在漿果樹叢後眨巴著大眼睛偷偷看著自己的小傢伙。

　　「這不是隔壁家的小映嗎？你是來和我們小澤做朋友的嗎~」算不上多美麗的女人笑得眉眼彎彎，幾步走過來一把抱起他，在他白白嫩嫩的臉頰上大大地親了一口：「哎呀，好軟好可愛~」

　　喬映的小臉蛋兒霎時漲得滴血似的紅，怯生生趴在她肩頭喊了聲阿姨，又被捏著臉好好揉搓了一回：「小映好乖喔，比小澤要懂事呢，小澤你看，虧你還是哥哥呢！」

　　那個時候的傅雲澤是怎樣的呢？……也是一隻白軟萌q的包子，比喬映高，也比喬映胖，不看手背上圓圓的十個小凹坑的話，伸出爪子就是兩個白麵饅頭——只是這只胖包子表情不怎麼豐富，聽見母親的話，特別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歪著頭看看喬映，仿佛不理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有哪裡比自己更能吸引媽媽的注意力的。於是在母親把這個「隔壁的乖弟弟」放到地上時，他噔噔噔地跑過來，伸出白麵饅頭似的爪子，在喬映臉上捏了一把——咦？雖然沒有自己胖，但是居然更軟的樣子，好像某種彈性十足的棉花糖！於是仗著微妙的身高優勢，傅雲澤小包子腦袋一伸，啊嗚一口就咬住了喬映白嫩柔軟的小臉蛋。

　　在母親「哎呀這是幹什麼」的連聲驚呼和拉扯下傅雲澤才戀戀不捨地鬆了口，只見喬映臉上赫然兩排不淺的牙印兒沾著水光還泛著紅，連帶著眼圈兒也一併紅紅地泛起水意來。傅媽媽把笨蛋兒子狠狠拍了一巴掌，轉頭安慰喬映：「小映寶貝乖乖不哭喔，阿姨去給你做好吃的曲奇餅~」

　　那種帶著甜蜜奶香的味道曾經長久地佔據喬映的童年，和那個溫柔帶笑、仿佛也屬於自己的母親一般。小映要吃阿姨新做的點心嗎，小映來戴上這頂小帽子看看阿姨織得好不好看？小澤你是哥哥不許再欺負弟弟啊，小映這麼可愛，要是我再有一個像小映這樣的兒子就太幸福啦……

　　後來的後來，傅雲澤真的有了一個弟弟，剛生下來時渾身通紅皺巴巴的像個小猴子，頂著一頭稀疏的胎髮，哭聲細細的幾乎聽不到。而產床上那個曾經常年溫柔帶笑的女人，再也沒有醒過來。

　　或許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喬映和傅雲澤，從彼此幼時最親密的玩伴，一步一步漸行漸遠……然而喬映始終記得的，傅媽媽坐在秋千上一搖一搖，一手搭在高高隆起的肚腹上嘴角含笑：「又是個調皮的小傢伙呢，跟小澤小時候一樣鬧騰，等他長大了呢，就讓小澤教他打架，教他開機甲，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兄弟倆站在一起一定會配合得很好呢，要是長得像就更好啦……他們兩個還能一起保護小映哦對不對？」

　　回憶戛然而止，喬映看著手中的線路模型，淺淺地籲了口氣。

　　如果能成功……第一次測試的時候，就把那兄弟兩個拉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