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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龍[種田]》第1章
 ☆、1.涼石

   剛從那輛破爛溜丟的大巴車上下來,沈秋禾就聽到背包裡的電話響個不停。

   一看是王俊煦打來的。秋禾對著電話,運了足有五秒鐘的氣,終於按下了通話鍵。

   這段時間王俊煦瘋狂騷擾他,給他打過很多電話,這還是秋禾第一次接。手機信號不好,刺拉刺拉的雜音中,只聽王俊煦欣喜若狂地喊:「秋禾!是你吧?你現在在哪裡?你好不好?」

   秋禾默不作聲,等那邊開始喂喂叫個不停時,才幹巴巴說了三個字:「我還好。」

   這冷淡的語氣,讓王俊煦從狂喜中跌落下來。他如泣如訴地說:「秋禾,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你打我罵我都行,千萬別不理我!你上哪兒去了?是不是你媽逼你走的?你說,是不是你媽逼的?」

   秋禾心說,媽的,全是你媽逼的!

   不過這種話,像他這種好孩子當然說不出口,於是秋禾想了想,老老實實說:「我在外地呢。」

   王俊煦一聽,精神重又振奮起來,「我馬上去找你!我也從家裡跑出來了,我立刻過去你那裡,秋禾你在哪兒?」

   秋禾嘆了一口氣,苦惱地撓撓頭髮,決定還是把話說得更直接一點,「王俊煦,我不喜歡你,我不想你來找我。我在哪兒也不能告訴你。」

   他待人一向留三分情面,說到這種程度,王俊煦再滿腔情意,也受到了沉重打擊。但沉默片刻,就聽王俊煦換了哀求的語氣,都快嚎出來了,「秋禾,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做那種事了,你別那麼狠心……」

   他不提還好,一提,秋禾立刻想到了那個熊抱和那通不堪的表白,又尷尬又生氣,還很委屈,難得強硬地說:「我不想再說這件事了!你以後也別再聯繫我了!再見!再見!」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片刻後,手機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秋禾看看,果斷掛掉,順手關機,把電話丟進了背包裡。

   然後他打量了自己週遭的情形。不由怔住了。

   這裡就是涼石鎮嗎?

   十七歲的少年,穿著連帽套頭衫和齊膝仔褲,身量頎長,眉目秀麗,乾淨時尚得像從雜誌封面上剛走下來,此刻正站在小鎮邊的一座橋上,與週遭鄉村景緻格格不入。

   男孩發自肺腑地嘆了口氣,眉眼間湧上一點不知所措的迷茫。

   聽沈琳說,站在橋上朝東邊山上望,可以看到主峰上一大片白色突出的巉岩,有很多關於神仙在此歇腳納涼的傳說,因而這個鎮子得名涼石鎮。

   不過現在,除了白色的霧,秋禾什麼也看不見。

   他拎著背包從汽車上下來時,發現自己站在一條河邊,河面上小小一座橋,傳說中的涼石鎮整個籠罩在一場濃霧中不見蹤影。因為那個倉促的電話,秋禾沒來得及戴口罩,此時非常擔心自己會咳起來。

   不過,竟然還好。

   空氣十分清新。秋禾很快發現,此地的霧和他居住的J市裡的霧有明顯的不同。J市也經常起霧,但那霧很乾,黃綠色,懸浮在空中像一團堵人口鼻的髒棉絮;而這裡的霧是白色的,很濕潤,絲絲從皮膚上流過,即使在盛夏裡,也感覺到一片清涼。

   秋禾站在橋上,不能置信地想,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這就是自己即將要生活的地方?

   一個多月前,他還在J市一所重點高中唸書。某週五的傍晚,有個走得遲的老師離校時,發現了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學生。儘管那是所重點高中,青少年們內心總是騷動的,背著老師談戀愛本不是什麼新鮮事,但這一回老師震驚發現,接吻的兩個孩子都是男生。

   那兩個少年就是秋禾和王俊煦。在被老師撞破後,秋禾當場犯了哮喘,如果不是旁邊就有一家醫院,後果簡直難以預料。

   在校方的調查過程中,同一件事,兩個當事學生的說法卻完全不同。一個稱自己被騷擾,另一個卻堅持說他們兩情相悅。但無論是哪種說法,最終都在學校內部引起軒然大波,雙方家長被請來談話,一位副校長態度客氣、言辭閃爍地告知了整件事,希望家長們能主動考慮退學或轉學。

   秋禾的母親沈琳在接到電話後,立刻趕往醫院,見到了委屈又虛弱的兒子,一番安撫後又馬不停蹄趕往學校。不知她是怎麼跟學校交涉的,總之後來,王俊煦被悄然勸退,對外的理由是要出國留學,而秋禾則是因為身體原因休學一年。

   沈琳在J市有家不大不小的印務公司,時常被人尊稱為沈總。沈總雖然因為這件事而憤恨難平,但轉念一想,因為她家兒子長得漂亮脾氣又好,從幼兒園到高中,收到的各種表白沒有八百也有一千。所以這件事也不能說跟他全無關係,當務之急是把這件事對孩子的惡劣影響降到最低。

   更何況,即使沒有發生這件事,秋禾也無法在J市繼續生活下去了。

   瀰漫在J市每一處的煙塵和尾氣,讓秋禾的肺部和呼吸系統脆弱得像層雞蛋皮,一觸即潰。不僅早年的哮喘久治不癒,近兩年又新添了咳嗽的毛病。每一口呼吸都變成越來越像歷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引發一場不可預料的咳嗽,把眼淚咳出來、把血咳出來、把整塊的肺甚至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也止不住胸腔裡萬蟻鑽心的麻癢和疼痛。

   此前醫生建議他們搬家。沈琳曾考慮過留學移民,尋個風景秀麗的國外小鎮去居住。但沈總初中畢業就外出闖蕩,雖然中國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公的說成母的,外國話卻一句不通。若讓兒子獨自出國,又擔憂他的身體,——最近這擔憂更是新添了一重,害怕秋禾被不三不四的人引入歧途,所以她思之再三,想了又想,最終把秋禾送回了自己的老家,涼石鎮。

   「老老實實跟老頭子住一段時間去!你一個人去哪兒我都不放心!也別想著去國外了!就你這弱雞子樣,萬一有點事,等我趕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沈琳口中的老頭子,指的是她的父親、秋禾的外公沈寶成。十幾年前,這父女倆大吵一架,從此絕無往來。據沈琳說,老頭子脾氣古怪性格偏執,簡直一無是處,但真到了緊要關頭,她卻第一時間想到那個生活在山區小鎮、已經十多年沒有來往的老人。

   她把秋禾送到縣城,送上了汽車,自己卻不打算同行。

   「老頭子見了我,一定要找茬吵架!這麼些年來,我是被他吵煩了!」發完牢騷,她又甜言蜜語地說:「你不一樣,你是他唯一的親外孫!去吧,乖!跟外公好好相處!」

   秋禾想,我是他親外孫,你還是他親閨女呢!

   於是秋禾獨自坐上汽車,氣鼓鼓地說:「我很生氣!」

   生氣也沒用。沈琳一慣會挾恩圖報,動不動就是:「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我可是為了你連改嫁都沒有的女人!」,一直嘮叨到開車,秋禾想問她給外公打電話了沒有都沒□□去嘴。

   眼下,秋禾算是知道了答案。沈琳顯然是沒有通知老頭子來接人,而秋禾根本不知道外公住什麼地方!

   站在涼石鎮上,秋禾四顧茫然,很認命地嘆了口氣。

   走過小橋,隱隱看到白霧中有民居,小鎮一片寂靜,幾隻鳥遠遠近近地叫得啘囀,一派空山幽谷的景緻。幸好橋頭一棵大樹下,秋禾看到依稀有一間超市。之所以判斷那是超市,是因為牆上用白灰寫著大大的兩個字:超市。

   超市大門居然是那種老式的排門,被下下來排著放在牆邊,一邊還豎著一隻滴水的拖把。秋禾走進去,探頭看了看,裡面黑洞幽深,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排排鋼製的貨架。

   大夏天裡,他覺得一陣冷,彷彿走進一個恐怖片裡來了。

   正在驚疑不定,忽聽後面吱扭一聲響,從門裡走出高高幾個紙箱子來。那一疊箱子移到貨架間,穩穩落到地上。一個女人的臉從箱後露了出來。

   女人約莫四十歲年紀,紅黑臉膛,燙著滿頭蓬鬆捲髮。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門邊的秋禾,忙撣著身上的藍布罩衣走過來,上下打量著秋禾,一臉稀罕地問:「咦,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我倒像是沒見過?」

   秋禾趕緊朝她點頭微笑。

   他長得白晰甜淨,笑起來更是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樣,對中老年婦女有很強的殺傷力。展示完笑容,秋禾自我介紹說:「阿姨好,我是從外地來找我外公的,他叫沈寶成,您知道他家住哪兒嗎?」

   那中年女人看著他,嚯地叫了一聲,瞬間又是驚奇、又是興奮,還摻雜著幾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點頭大聲說:「我曉得了!你是石榴的娃娃!哎喲瞧這眉毛眼兒,跟石榴小時候一模一樣!城裡的孩子到底怎麼長的?就是好看!——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石榴沒陪你回來?」

   她像只咯咯叫的母雞,僅憑一已之力,製造出了滿屋子的熱鬧,熱情得讓秋禾吃不消。秋禾想,石榴又是誰?難不成沈琳還有個如此鄉土的小名?

   他只好撓撓頭,靦腆地說:「您是在說我媽嗎?她有事回不來,讓我到外公這兒住一段時間。……您知道我外公住哪兒吧?」

   「哎喲好可憐!孩子長年不著家,連外公家門朝哪邊開都不曉得!哎喲真是可憐!」

   女人一邊感嘆,一邊拉秋禾走出大門,只見她抬手朝白霧中指了一指,說:「順著這條道一直走,到一棵老朴郎果子樹那兒左拐,往坡上走兩步就到了。你外公門前有棵大石榴樹,老遠就能看到。」

   少年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比霧還要濃的迷惘。

   天哪,老朴郎果子樹?石榴樹?這個該死的鬼地方難道沒有街道和門牌號嗎?

   他一臉為難地看著婦人,婦人被他看得也跟著為難起來,「我這會兒也走不開,要不我就送你去了。也沒多遠。」

   說著卻又忽然堅定起來,「你進來坐一會兒,我把這點貨擺上了就送你去!」

   秋禾連忙推辭:「不用了阿姨,我一路問過去也可以。」

   話是這麼說,他很懷疑這個霧氣迷漫的鎮子裡到底還能不能碰上其他人。

   女人很熱情地把秋禾往超市里拉,口氣不容置疑,「進來等著!一會兒我就去送你!」

   兩人正在門口爭執不下,霧裡隱隱出現一個高高的身影,那身影如摩西分海一般,穿越白霧緩緩而來,一直走到了超市門前。

   秋禾看到那竟然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看身高像是成年人,臉龐卻還帶著少年的稚氣。

   這人經過門口時,從低低的鴨舌帽沿下看一眼秋禾和婦人,和他們擦肩而過,默不作聲地奔貨架去了。

   秋禾愣了一下。他的第一感覺是驚豔。想不到深山小鎮裡會遇到這等人物。少年很白,極白,即使是和城裡來的白斬雞秋禾相比,也還是太白了。白皮膚襯著烏黑深邃的眉眼,鮮明得甚至給人一種鋒利的感覺。

   那雙眼睛尤其讓秋禾印象深刻。異乎尋常地黑亮清澈,卻讓秋禾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看到危機四伏的草原上,一雙野牛的眼睛。

   那人很快就回來了,他把兩袋鹽、一支牙膏和一張二十元的鈔票一起放在收銀台上,低著頭,也不作聲,就那麼手撐著收銀台,站在那兒等著。

   秋禾甚至注意到,他把本來就低的帽簷壓得更低了。

   藍罩衣婦人忙到收銀台裡去,——那看起來像是一張老舊的課桌,給他找零,把錢遞給那人時,婦人猶豫了一下,開口說:「白川,這是沈大伯家的外孫,——叫什麼來著?」

   「沈秋禾。」秋禾忙答。

   「秋禾剛到鎮上,不認得路,你回去時帶著他一塊兒走吧。」

   她說完後,超市裡瞬間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時間長得讓秋禾和婦人都尷尬起來。

   秋禾正想開口婉拒,那被叫作白川的少年卻淡淡地嗯了一聲,又看秋禾一眼,拿起東西越過他,自顧自出了門。

   婦人忙朝他的背影一努嘴,小聲鼓勵秋禾說:「白川就是不愛搭理人,人不壞!他住你外公家旁邊,你跟著走就行。放心!一會兒霧就散了,不得迷路的。」

   秋禾答應了,轉身往外走,女人復又熱情地說:「明天過來玩啊。」

   「哎!」秋禾沖女老闆揮揮手,這才轉身背起背包,大步趕上漸漸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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