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頭偕老
夏天快來的時候,這起牽涉眾多的案子終於落下帷幕。
涉案人員都已經逮捕,蘇清文作為同犯,買賣違禁品,謀殺,參與組織恐怖襲擊......種種罪名羅列起來,最終被被判處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如果在監/獄裡的表現好,或許可以寬大處理,死緩改成無期徒刑也不是沒可能,不過,蘇清文的後半輩子,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裡面了。
覃銳的罪行同樣不輕,他跟那些人的聯繫更緊密,犯下的事比蘇清文只多不少,再加上先前指使同夥謀殺覃守的事情也被翻了出來,覃銳毫無翻身之地,當庭被判處了死刑。
但是覃守並不想他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死了,覃守找人給覃銳開了一張精神異常的證明,順利的把覃銳帶了出來。
精神病院是覃守精挑細選出來的,聽說看守嚴密,醫生護士從業經驗豐富,最重要的是,在裡面接受治療都是重度精神病患者。
日日夜夜跟那些重度精神病患者在一起,體會當年母親跟他的絕望和恐懼,這才是覃銳該有的下場。
死亡才是最大的救贖,覃銳不配。
怎麼可能讓他就這麼死了,覃守垂下眼,濃密的睫毛擋住眼中的陰冷。
覃老爺子死了,覃銳進了精神病院,覃氏的拆分重組已經開始,很快就會被騰飛徹底的吞併。
以後京城,再也不會有覃家。不會有覃氏,只有覃守。
所有人的結局都已經安排好,大廈已傾,各有歸處,籌謀多年的大戲終於散場。
覃守靜靜的看著電腦裡一家人的合照。
照片裡,年輕俊秀的男人微微低著頭看懷裡的女人,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懷裡的孩子好奇的看著鏡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靈動,小巧的嘴巴微微張著,露出剛剛長出的兩顆乳牙。
一家三口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
往事回憶起來有多幸福,現實帶來的痛苦就有多難捱,覃守伸出手輕輕地摩挲著光滑的屏幕。
——該怎麼處理你呢,我親愛的父親。
蘇鈺洗完澡出來,正好看見覃守臉上未來得及收起的表情。
男人微微的垂著眼,出神的看著電腦上的照片,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不過幾息之間,定格成一抹陰冷的笑容,摩挲的手指也停在了照片上——男人的臉上。
蘇鈺心頭猛地一跳,放下擦頭的毛巾,輕輕的走到覃守身後,伸出手摀住他的眼睛。
佯裝語氣輕快道:「你在看什麼?」
驟然被摀住雙眼的覃守先是一僵,隨後感覺到熟悉的觸感,很快就放鬆下來,向後虛靠在蘇鈺的身上,語氣淡淡的,「沒什麼,以前的一些照片。」
蘇鈺放開手,湊到他身邊走下,剛剛洗完澡的頭髮還是沒幹,帶著一股濕漉漉的水汽。
乾淨又好聞,還帶著一股洗髮水的清香。
覃守吸了吸鼻子,把人攬過來,湊到他頸邊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少年清新的味道驅散了心中的陰霾,覃守的心情好了許多,拿過一旁的浴巾慢慢的給蘇鈺擦頭髮。
蘇鈺乖乖的坐著,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打開話題。
乾燥的毛巾,有力的手掌,還有縈繞在身邊的熟悉的男性氣息。
蘇鈺往前靠在覃守身上,額頭抵在男人的小腹上,雙手摟著男人的腰。不讓他再動。
蘇鈺悶悶的聲音隔著衣服傳出來,「你準備怎麼辦?」
覃守擦頭髮的手頓了一下,之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手上的動作,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什麼怎麼辦?」
蘇鈺心裡有點緊張,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問了出來,帶著未曾有過的小心跟試探,「就是......你父親他......」
覃守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低著頭看蘇鈺,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
「怎麼忽然想起來問他了?」
蘇鈺心裡七上八下的,乾脆心一橫,把人放開,一臉嚴肅的看著覃守,「我們談談吧。」
覃守低著頭看他,雙手無力似的垂落下來,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最終選擇了沉默。
蘇鈺把他手裡的毛巾拿過來放在一邊,把人拉到露台上坐下。
已經是夜晚,露台上黑黝黝的,蘇鈺想去開燈,覃守卻伸手拉住了他。蘇鈺看見他抿緊的唇,無奈的就著遠處的燈光,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遠處的燈光闌珊,明明滅滅的光影落在身上,讓人落不到實處。
此時春天剛過,天氣還沒徹底暖起來,微微的風吹過來,帶著一絲的涼意。
蘇鈺縮了縮脖子,往手上哈了哈熱氣。覃守傾身過來,替他把衣服攏好,又起身把打開的窗關上,然後沉默的在桌邊坐下,一雙幽深的眼睛靜靜的望著蘇鈺。
——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
蘇鈺心疼,卻也知道這個問題遲早要揭開了來說,覃守被仇恨困住了太久,現在覃家已經解決了,覃守不應該還把自己困在仇恨的泥沼裡。
蘇鈺斟酌著開口,「你準備把你父親......怎麼辦?」
覃守微微側頭,半邊臉隱藏在陰影裡,「你真的想知道?」
蘇鈺攥了攥手指,點點頭。
覃守嘴角僵硬的扯了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過的笑來,「我讓人把他關起來了。」
蘇鈺心裡一顫,對上了覃守沉靜的雙眼。
「我把他關在了覃家老宅裡,我母親的臥室裡。」
一陣寒意襲來,天邊的雲彩漸漸的遮住了微弱的月光,整個天空都彷彿黯淡了下來。
覃守背著光,臉被藏在陰影裡。
蘇鈺歎息一聲,看著覃守脆弱又防備的姿態,繞過桌子,用力的把人抱在了懷裡。
「伯母已經離開了,你又何必這麼折磨自己。」明明下不了手,只能把人關在覃家老宅。
覃守僵硬著身體靠在蘇鈺懷裡,少年身上的氣味好聞又乾淨,溫暖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過來,
「是他害死了母親。」
如果不是他的懦弱,母親怎麼會死,他忘不了母親痛苦瘋狂的樣子,崩潰的母親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父親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不回來?
當初他為什麼不回來看一眼?
就這麼把他們母子扔在了覃家老宅。
覃守總是想,父親為什麼不回來了,母親那麼難過,自己那麼難過,他為什麼不回來呢?
既然那當年他沒有回來,那麼以後,也不必再回來了。
想起往事,覃守的恨意幾乎控制不住,母親出事的那段時間,是他最為黑暗的一段記憶。
害怕無助,夾雜著濃烈的恨意,經過十幾年的時間發酵,足以改變一個人。
覃守死死地把臉藏在蘇鈺的懷裡,不想讓蘇鈺看到自己如此可怖的一面。
蘇鈺輕輕的拍著他的背,直到懷裡的人重新平靜下來。
「阿守,覃家已經倒了,伯母的仇已經報了,她不會希望你被仇恨困在過去。」
覃守安靜的抱著他,沒有說話。
蘇鈺又想歎氣了,強行把人從身上撕下來,認真的看著覃守的眼睛。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那些不相干人,我們不要再管他,好不好?」
覃守抿緊嘴唇,垂下眼睛,無聲的表達自己的抗議。
蘇鈺簡直拿他沒辦法,氣的在他額頭上惡狠狠的親了一口,「我們好好在一起不好嗎?」
覃守眼神一動,終於不再沉默。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蘇鈺:「......」
這你就說話了,蘇鈺氣鼓鼓的看了他一眼,到底心疼更多點,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你高興就好,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蘇鈺認真的看著覃守,「不該做的事,千萬不要做,我還等著跟你......白頭到老。」
覃守一愣,看著蘇鈺眼神瞬間鮮活了起來。
「好。」
白頭偕老,多美動人的情話。
得了覃守的保證,蘇鈺心裡踏實了很多。
覃守既然答應他了,就一定會做到,不會試圖去做一些觸犯底線的事情。至於其他的,蘇鈺卻不想再干涉,覃守忍了這多年,有些情緒總要發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