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濟難
張遼目光掃過圍觀人群,臉色陰沉,厲聲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也難怪他發火,眼下這般嚴峻形勢,這幫傢伙一個個渾身濕透,牙齒打顫,自顧不暇,居然還在這裡聚眾鬧事!何況從眼前情形看,他們明顯是欺負場中孤零零的那家人。
看到張遼質問,一眾人下意識後退,只是還沒退後,他們身後就是千數騎兵斷了後路,冷冷的看著他們。
這百數人看到這般陣仗,一下子驚慌起來,其中一個中年人慌忙喊道:“張司馬,不怪我等,是他們一家人染了瘟疫,那李良已經病死啦!孩子也染了風寒……”
“是啊!是啊!是瘟疫!不能靠近他們。”一群人紛紛大喊起來。
這時,更遠處的百姓聽到這邊騷亂,也有不少人圍了過來,聽到瘟疫兩字,無不色變。
“閉嘴!”張遼一聲沉喝,那些人立時靜了下來。
張暴虎的威名還是很可怕的,何況他們身後還有那麼多士兵。
張遼沒理會那些人,大步走向那孤零零的母子。
“張司馬不可!”有幾個人急聲大喊,他們這些百姓對張遼這個司馬雖然畏懼,但心中還是很感恩的。
張遼沒理會他們,走到哆哆嗦嗦的母子麵前停了下來,看他們渾身已經被雨淋得濕透,衣裳上全是泥水。
母親面色慘白,輕輕哭泣著,眼神絕望,孩子眼睛很大,但嘴唇青紫,面色潮紅,緊緊拉著母親的手,看到張遼過來,驚得只往母親懷裡鑽,連頭也不敢露出來。
而另一邊那個男人早已經死透了,一隻手伸出,似乎想要抓著那母子,圓睜的眼睛裡猶自流露著不甘和牽掛。
張遼暗嘆了口氣,從頭上解下斗笠,給那母親戴上,斗笠很大,一下子連她懷中的孩子也遮住了。
那母親一驚,急忙退縮著,抬起頭來,咬牙哽咽道:“將軍,不要,不要靠近我們。”
“沒事。”張遼和聲道,又取下身上蓑衣,給婦人披上。
那婦人忙要掙扎:“將軍,妾身萬死不能用將軍的蓑衣。”
張遼拍了拍自己身上,和聲道:“我的衣裳早已經濕透,穿著這蓑衣也沒什麼用,你需要,孩子也需要,多伶俐的孩子,莫要凍壞了他,他還太小。”
嗚嗚嗚!那婦人眼淚一下子狂湧而出,忍不住掩面大哭,彷彿要把丈夫死去的悲傷,鄰里拋棄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子全部哭出來。
“阿母。”五六歲的孩子對於父親的死還不是那麼理解,但看到母親哭,也跟著母親大哭起來。
張遼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母親需要發洩,只有哭出來,才會好一些。
四周圍觀的人群看著中間那衣服早已濕透的張遼,還有那哭泣的母子,一片寂靜,不同於方才的驚懼,而是羞愧、震驚和感動!看著這一幕,不少人跟著直抹眼淚。
張遼的所作所為震撼了他們,一個位高權重的將軍尚能如此,何況他們這些鄰里!他們究竟做了什麼!
“大兄。”張健帶著幾個親衛急忙趕到張遼身邊,就要把自己的蓑衣給張遼披上。
“不必,身為軍人,還能怕些雨。”張遼阻止了他,詢問那哭泣的婦人:“你家中可還有親戚?”
婦人搖頭,神情茫然。
張遼指著那死去的男人,看向張健:“找幾個人,且先把他安葬了罷。”
“將軍……”那婦人聽張遼要把他死去的丈夫下葬,不由悲哭一聲,忍不住拉住了丈夫的手,看著張遼,眼裡滿是哀求。
張遼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你莫要擔心,你丈夫葬在這澠池,總要有個祭拜的,我會讓人把你們母子也安置在這裡住下,你看可好? ”
“多謝將軍……妾身從未見過將軍如此般大好人,將軍大恩妾身粉身碎骨難以相報!”那婦人聞言,一下子拜倒在地,又要拉著孩子一起下拜。
張遼忙扶起她,道:“不必多禮,此是本司馬分內之事。”又摸了摸那孩子的額頭,感到有些燙。
婦人慌忙去阻攔張遼:“將軍不可,阿行受了風,萬一……”
一旁的張健也有些焦急,他剛才可是聽那些人說,這孩子很可能是染了瘟疫。
“本司馬練武之人,自謂正氣在心,何懼什麼病邪。”張遼擺擺手,詢問了那孩子的一些症狀,倒與蔡琬相似,他心中不由鬆了口氣,看來只是受了風寒,並不是什麼傳染性疫病。
看著那母親緊張的樣子,張遼笑道:“無妨,去醫廬找醫師開些藥,喝碗薑湯,過幾日就好了。”
“真的?”那母親臉上登時露出狂喜之色,忍不住抱住孩子喜極而泣。
張遼看向張健:“三子,領著他們去醫廬找醫師,而後再找本地官吏,將他們在這里安頓下來,分些田地,對了,你再給他們留一些錢物,囑咐本地官吏平日里也多多照拂著他們。”
“是!”張健帶著幾個親衛立時行動起來。
“將軍!”那婦人聲音哽咽,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是一個勁的落眼淚。
張遼擺了擺手:“隨他們去吧,這孩子看起來很聰慧,好好培養,他日定有成就。”
婦人抱著孩子連連點頭,看著張遼的眼神滿是尊敬,這個司馬與她年齡相當,但卻讓她發自內心的尊敬。
張遼不知道的是,這對母子在澠池安頓下來後,便供起了他的長生牌位,母親悉心教育孩子,很多年後,正是他今日救下的這個孩子,救了自己的長子一命。冥冥之中,一切就是那麼巧合。
待張健領著親衛抬了那男子,又帶著母子和他們的家當離去,張遼才看向那些方才圍觀的眾人。
那些人此時心中對張遼這個司馬是徹徹底底的敬服了,他們從來也沒見過如此愛民如子的官吏和將軍,但看到張遼目光掃過來,他們卻無不羞愧的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裡魁呢?”張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