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沿途
清晨,昏濛濛的天空下,張遼冒著淅淅瀝瀝的寒雨從新垵縣趕回。
此次回途,隊伍壯大了數十倍,多了兩千士兵,近百司隸和一千多遊俠,還有從雒陽趕來的張郃、韓浩和司馬朗。
張遼昨夜頂風冒雨抵達新垵時,便讓史阿快馬前去雒陽傳訊,命張郃和韓浩各帶一千士兵西來援助,同時又讓史阿傳訊王越,在雒陽召集遊俠,搜尋一應擋雨物資。
此次雒陽事小,西行道上事大,張遼便將自己在雒陽能調撥的實力幾乎抽了一空,只留下高順帶著數百兵馬協助李儒。
張遼黎明前在新垵召集大小官吏,下達了命令後,又查看了新垵縣的情況,做了一些佈置,天色大亮時,張郃、韓浩帶著兵馬已經從雒陽趕來,司馬朗也被李儒派來。
令張遼欣喜的是史阿又多帶了一千多遊俠,加上先前在雒陽扣押的那近百司隸,三千多力量的加入,讓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
離開新垵時,張遼命韓浩帶一千士兵和那些司隸留在新垵,協助官吏安頓百姓,他自己則帶著張郃和史阿兩千多人直奔澠池。
一路上,冷風不住的吹著,雖然披著蓑衣,但連夜冒雨來回百里奔波,他的衣服早已濕透,張遼只感到渾身滲人的冰冷。
看到道旁百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自己身強體壯尚且如此,何況這些百姓呢?還有那一個個老人、婦女和孩童。
數百里長的隊伍,數十萬百姓,原本臨時支起的帳篷早已被雨水打得濕重難支,沿途中凡是亭子、屋簷、窯洞、粥棚能避雨的地方,早已經擠滿了人。
一眾官吏在黎明前便忙了起來,粥棚已經升起了炊煙,幾處醫廬正在搭起,本地的百姓也有不少出來幫忙,送蓑衣,送雨披,送熱水。
然而數十萬百姓,憑著那不過百數的官吏,縱使加上士兵協助,一時之間也根本安頓不過來,而這場雨還不知何時能停下來。
大多數百姓的衣服早已濕透,貼在身上,髮梢滴水,在寒風冷雨中瑟瑟發抖,臉色發白,多是一家人擠成一團取暖,婦女、孩子的哭泣聲處處都是,還有人撲在被淋濕的糧食和書籍上絕望大哭。
張遼帶著人馬行過,那些百姓聽到馬蹄聲,抬起頭來,看到張遼,眼裡無不露出期待的神情。
張遼迎著那些期待的眼神,看著那一張張凍得發紫、牙齒打顫的面孔,心中沉重,目光卻沒有躲避,而是鼓勵的大吼道:“諸位父老,打起精神,不要縮在那裡,多多活動手腳,身體就會發熱,不過是些毛毛細雨,豈能被它凍著!本司馬已命本地父母官為大家尋找住處,各領隊裡魁、亭長速速與本地官員交接,受了風寒的要送往醫廬治療……”
“多謝張司馬。”
“多謝將軍……”
那些看到張遼冒雨奔波,聽到他大吼的百姓,無不心中感激,不少人潸然淚下,紛紛下拜。他們這時候才猛醒,在最艱難的時候,他們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張暴虎!他們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張暴虎。
在這場遷徙之中,他們是最弱勢的群體,被迫離開故土,拋棄家業,天子和滿朝大臣早已不見踪影,罪魁禍首董卓更是不可依靠,而那些胡兵窮凶極惡,恨不得殺了他們,奪他們的糧食,搶他們的妻女,在這一場噩夢中,前前後後也只有這個傳說中兇殘之極的張暴虎才會關心他們的生死和疾苦,屢屢為他們出頭。
這一刻,那些百姓看著張遼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對張暴虎的畏懼,只有感激。
張遼深深知道,最好的救助辦法就是讓當事人振作,一路上,他不斷大喊,鼓勵那些百姓,他身後一眾親衛也跟著大喊,那些遊俠更是義氣,個個鼓足了嗓門跟著大喊。
奔走數十里,張遼和這些親衛的嗓子都快喊啞了,但效果卻出來了,那本來處處消極絕望的氣氛,在他們的帶動下明顯好轉了一些,不少人已經按照張遼所說,開始活動手腳,而不是一味的縮在那裡受凍。
張遼一路上每隔數里,便留下一什士兵和十個遊俠,協助那些領隊的里魁、亭長安頓百姓。
深入澠池境內十多里,他身後士兵已不足千數,沿途中需要幫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三千士兵到了這近五十多萬的百姓面前,無異於滴水之於汪洋。
看著仍是灰濛蒙的天空,雨水仍然冰冷的打在臉上,張遼暗嘆了口氣,看了看身後一身蓑衣的司馬朗,道:“伯達,還堅持的住吧?”
這隊伍裡就司馬朗一個文士,長途騎馬,張遼怕他扛不住。
司馬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朗聲道:“張司馬放心,射御之術,在下不曾偏廢,非是孱弱之人,這點雨這點路,不算什麼。”
張遼道:“那再加一把力,快走十五里,就到澠池城內,你便留在那裡協助安頓百姓。”
“好!”司馬朗聲音朗然。他自遷徙以來跟著張遼,親眼見證了他所做的一切,如今對張遼可謂敬服之極。
張遼點了點頭,正要加快速度,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哭聲和喧鬧聲,他從馬上看去,卻見前面人群有些騷動,只是陰雨濛蒙也看不清楚。
“去看看!”
張遼一抖馬韁,操縱象龍疾馳百步,看到有近百人聚在那裡,到了人群跟前,就听到有聲音在大喊:“快將他們送走,不能讓他們呆在這裡,否則會害了大夥。”
又有聲音道:“他們不走,誰敢去趕他們,大夥連靠近也不敢哪。”
“那怎麼辦?還是快找趙魁。”
“趙魁去給大夥找住處了,就是他來了也沒用,誰也不敢靠近他們。”
又有人大喊:“讓他們走!他們再不走,就打死他們!”
“爾等聚在這裡做什麼!”張遼一聲沉喝,翻身下馬,大步走過去。
那些人回過頭,就看冷著臉的張遼,不由打了個哆嗦,一個不機靈的傢伙失聲大喊:“啊?是張暴虎來了!”
這傢伙喊罷便回過神來,面色發白,急忙躲進人群。
不過他這一下子,登時讓人群震動起來,眾人紛紛避開,讓開了路。
張遼大步走進去,卻見人群中空開了一大片空地,裡面有孤零零的三人,一男一女一孩童。
只是那男人躺在地上,面色僵白,眼睛圓睜,瞳孔擴散,顯然已經死去。
留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身軀簌簌發抖,蒼白的臉上滿是絕望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