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長安秋
八月中,已是秋分,天氣微涼,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落下,原本悽切鳴叫的寒蟬也住了口,在這秋風秋雨的寒意中靜伏無聲。
長安城,北闕甲第,蔡府後花園中,一襲月白衣裳的蔡琰怔怔的看著秋雨中那一簇簇金黃綻放的秋菊,人比黃花瘦,如今的她又消減了許多。
每當下雨之時,她就會來到這裡發怔,寒雨中,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高大的身影,那個熟悉的笑容,那個清朗的聲音。
但一切終究還是化為虛有,仍是那一簇簇秋菊在雨中搖曳。
“文……”蔡琰脣間輕輕呢喃著,幽幽嘆了口氣:“如果不是西遷路上那一次相逢,或許儂不會那麼痛苦,可是,如果沒有那次相逢,儂或許永遠不會遇到他,永遠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吧……”
時下風俗,女子及笄而嫁,而她已經十七歲了,算是老姑娘了。父親多番催促,可是她心中只是不願,她心中總有那麼一份念想,縱然知道這是杳不可及的。
遇到了那個男子,再讓她嫁給其他男子,她卻是怎麼都不願意,寧可一直等下去,遙遙無期的等下去。
蔡琰明眸中透著愁思……此生不知還能不能再相見?
身後腳步聲傳來,一個聲音嘆道:“痴兒……”
正是蔡琰的父親蔡邕,他臉上滿是心疼和慈愛,對這個自幼便跟著他輾轉奔波了十幾年的女兒,蔡邕最是疼愛,超過了小女兒蔡瓔和藏在老家的幼子。
“可恨的張遼!吾此番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蔡邕一想起罪魁禍首張遼,一個慈善儒雅的老頭卻恨得咬牙切齒。
蔡琰咬脣搖頭道:“這是女兒的錯,又怎能怪他?”
蔡邕咬牙切齒了片刻,終究是不忍讓女兒這麼消瘦下去,哼道:“張遼應該是要來長安了!”
“什麼?”蔡琰嬌軀一顫,驀然擡頭看著父親,眼裡露出驚喜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蔡邕看到女兒這般神情,長嘆了口氣,哼道:“據為父所知,此番他這個河東太守是被人彈劾,董太師是召他來問罪的,他怕是討不得好!”
蔡琰輕搖螓首,俏臉上綻放出一抹許久未曾有過的嫣然:“他要麼不來,但要來了,就定然有應對辦法。”
蔡邕看到女兒露出笑容,心中不由歡喜,一張老臉卻黑了下來,頗有幾分吃味的感覺,這張遼就有這般大的魅力?他這次倒要看看。
一個已經娶妻的傢伙竟然趕來招惹自己的女兒!他蔡邕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也絕不善罷甘休!
……
長安城,司隸校尉府中,司隸校尉劉囂看著進來的親信,沉聲問道:“情況如何?可曾刺殺了那張遼?”
下首那人忙道:“稟校尉……一百個高手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劉囂神情一僵,臉色登時鐵青,喝道:“據本校尉所知,張遼此番來關中不過二十騎,一百個高手,還是伏擊,竟然全軍覆沒?!”
那人低頭不語。
“真是奇恥大辱!”劉囂忍不住大罵,臉上滿是猙獰:“滾!”
那從事慌忙退出。
只留下劉囂一人神色連連變化,低沉的聲音在室內迴盪:“本是要尋個理由將那豎子召回,途中暗殺了他,一勞永逸……如今暗殺失敗,卻要用第二個計策了,只要他留在長安,機會便有的是……哼!豎子,昔日汝為軍將,司隸校尉監察不到,而今汝為官吏,卻怎能逃得吾手!”
……
幾乎同時,長安城另一處住宅中,董璜面無表情的看著董六:“全死了?”
“是……”董六也是緊緊低頭。
董璜握緊了拳頭,拳背青筋畢露,嘴裡吐出兩個字:“張遼!”
董六低頭不語,那個謠言散發開來後,公子被太師幾乎削去了所有權柄,若非董老夫人迴護長孫,恐怕後果會更嚴重。自那以後,公子便低調了很多,除了這幾個月又去蔡府外,其他地方几乎很少去了。
但他卻知道,公子暗中養著不少門客,此次刺殺張遼,便派去了數十人,沒想到皆是無功而返。
屋中靜默如死,好一會,董璜的聲音才傳來:“用第二個計策吧,把張遼留在長安。”
……
位於未央宮一側的太師府中,後院一間側屋裡傳來陣陣喘息聲,還有女子如泣如訴的宛轉嬌啼聲。
良久,屋裡靜了下來,彷彿雲消雨散,一個女子嫵媚的聲音傳來:“好孩兒,可比太師厲害多了呢。”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出,伴隨著一個低沉的笑聲:“美人兒,早些回去吧,免得被義父發現了,你我二人都性命難保。”
那女子輕哼道:“你這義子做的好事,奴這身子軟得走不動了,郎君抱奴回去吧。”
那個男子聲音有幾分急切:“外面人多眼雜,務要小心。”
“嗯哼。”那女子道:“也罷,郎君先離開吧,奴卻要再躺一會兒,奴一個人,便是被發現了,卻也不怕什麼。”
很快,屋門開啟一條縫,一杆方天畫戟露了出來,隨即是身形高大的呂布疾步而出,迅速走向一旁廊道。
……
太師府前院正堂中,董卓眯著眼睛靠在躺椅上,幾個丫鬟在一旁小心的給他捶腿敲背,又有剝著水果,喂著蜜餞的。
今年二月,董卓回到長安後,由相國進位太師,位在諸侯王之上,無論名份還是實權,都可謂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了。
下面田儀、李儒、劉艾和楊定都在,卻是在翻看著一些文書,還有一些佐吏。
須臾,半躺在那裡的董卓睜開眼睛,哼道:“命令傳到河東已經快一個月了吧,張文遠還沒來嗎?一個月,他便是爬也爬過來了吧。”
下面一眾人面面相覷,李儒和田儀眼裡透過憂色,縱然如今的董卓越來越喜怒無常,但他們還聽出來了,董卓對張遼很是不滿,而且有了懷疑。
恰在這時,下面楊定開口道:“早就聽聞張文遠在河東肆意妄為,又與河內張楊勾結,此番多半是他不敢來了吧。”
董卓的臉色更加陰沉。
李儒忙道:“張文遠曾拼死相救太師,志慮忠純,與關東群賊更是仇深似海,此番遲遲不到,必有因由,且等他到了再說不遲。”
董卓臉上的陰沉卻是絲毫不減。本來張遼曾拼死救過他,而且因為張遼酷似自己的兒子,故而他對張遼的忠心並不懷疑,但此番命令傳到河東,已經一個月了,張遼還不來,他不由不心生懷疑。
“太師……”
楊定還要再說,突然外面一人來報:“河東太守張遼求見太師。”
李儒和田儀臉色不由一喜,楊定和一旁劉艾卻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