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大快朵頤
當太陽落山,東天一輪明月升起之時,死裡逃生的朱江在朱家堡外不遠處的樹林裡,怨毒的盯著朱家堡裡升起的縷縷炊煙,神色猙獰。
朱江怎麼也沒想到,只是一盞茶的功夫,他這個朱家堡的主人、橫行巢湖的大閘蟹,就像喪家之犬一樣倉皇逃出了自己的老巢!
這對朱江而言,是從所未有的恥辱!
朱家堡失陷的太快了,快的朱江至今仍有些不敢相信,只覺得做了一場噩夢。
當時那幾輪箭雨傾瀉在門樓上時,朱江第一次感到了無邊的恐懼,他反應很快,迅速拉了兩個親信擋在身前,而後滾下門樓,才躲過了一劫,到了下面左臂還是中了一根流矢,根本來不及組織任何抵抗。
當大門被破時,受傷的朱江只能倉皇從後門逃走,連一眾妻妾家眷也顧不上,好在張遼不算心狠手辣之輩,並未殺害他的家眷,而是全部趕了出來,如今都跟在他的身邊哭哭啼啼。
跟著朱江身旁的一個小頭領沮喪的問:「大帥,怎麼辦?」
朱江捂著左臂傷口,被一眾妻妾哭的心煩,神色猙獰,狀若噬人:「我與張遼不共戴天!立即召集各路人馬,圍困朱家堡,定要將張遼困死在朱家堡中!」
那個頭領猶豫了下,道:「大帥,如今我等損失慘重,巢湖其他頭領未必會聽從大帥的話……便是趕來,也不會連夜行動,但是張遼明早恐怕就要走。」
朱江眼裡閃過厲色:「我調不動他們,自然有人能調動他們!」
要知道,這次謀害張遼的真正主謀不是他們,而是那些江左江右那些豪強,他不信那些人知道張遼攻入朱家堡,能不調動其他人馬趕來此地。
但那些人要趕過來怎麼也要後半夜了,最怕的就是張遼在半夜直接離開。
不過朱江能統領一方,自然有他過人之處,一個是狠辣,一個就是狡詐,他環顧四周,自己還有五六百人,當即獨眼一轉,厲聲道:「挖陷坑!連夜在堡塢前後門大道上挖陷坑,本帥要讓張遼的騎兵明日出不了我的朱家堡!」
……
堡塢內外截然是兩番情形,堡塢外朱江帶著一群喪家之犬像鼴鼠一樣躲在黑暗裡準備趁夜挖陷坑,堡塢內卻是炊煙裊裊,飯香四溢。
張遼帶著一眾騎兵大快朵頤,舒服的很。
從進入堡塢後,張遼就將堡塢裡敢於抵抗的匪寇全部斬殺,餘者連同家眷皆盡趕了出去,只留下了二十餘人幹苦力。
接下來,張遼就不客氣了,朱家堡是朱江的老巢,被攻破的太快,朱江根本來不及帶走任何東西,這下全部便宜了張遼,張遼徹徹底底的來了一次慷老朱之慨。
他命將士將堡塢裡的數百隻豬、羊、雞、鴨全部宰殺,連十幾頭牛也沒放過,除了酒以外,雞蛋、鴨蛋、臘肉也全部搜了出來,給連日勞累的將士們狠狠開了一次葷,讓將士們無不振奮,個個饞蟲大動,笑的合不攏嘴,張遼給軍隊的待遇不錯,但畢竟不可能大舉宰殺豬牛羊,這種敞開肚子開葷的機會可不多。
與此同時,張遼把朱家堡裡的糧倉也放開了,一升一升的豆子被將士們盛過去餵戰馬,讓千數戰馬也是騰蹄雀躍、歡欣嘶鳴。
一般諸侯之所以養不起騎兵,除了缺少戰馬外,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騎兵消耗數倍於步兵,其中又一戰馬的消耗最大,遠勝於人。因為在高強度高負重的奔跑中,戰馬緊靠吃草是不夠的,往往還需要吃豆料補充體力和耐力。
但豆料也是士兵的口糧,戰事中攜帶有限,戰馬平時也是一些豆料摻雜著草進食,哪能像現在一樣敞開大吃,大快朵頤。
吃了不算,還要兜著走,還要準備接下來幾日的軍糧,張遼讓夥長四面開灶,給將士們準備了數日的乾糧,戰馬一側也掛上了一袋袋豆子。
至於那些堆積如山的金銀銅錢,張遼反而沒有在意,這些東西戰場上帶多了反而是累贅,他讓後勤官分給將士,讓他們酌情攜帶,絕不能影響戰鬥力。
好在張遼的軍規一向嚴厲,對於這些他很是放心。
月夜下,張遼的將士在朱家堡裡熱火朝天,大快朵頤,吆喝震天,朱江卻在堡塢外面吐血,不用進去他也知道自己攢了多年的家當怕是完了。雖然他有不止一處堡塢,但這一處卻是他最重要的據點。
吃飽喝足,不理會堡塢外面逃走的朱江如何,張遼讓人用石頭重物堆死了前後兩座堡門,分出一些將士輪流值夜,其他將士全部休息。
連日奔襲作戰,難得有這麼好的地方休息。
將士們休息後,張遼卻沒有休息,而是帶著幾個親衛巡查了一遍堡塢四周,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藉著月光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正偷偷在堡門前不遠處大道上辛苦挖坑的匪寇,讓巡夜的士兵不必理會,沒察覺其他問題,便回到了房中。
躺到榻上卻睡不著,索性起身點亮燈燭,就著昏暗的光線看著巢湖的地形圖。
作為士兵,只要聽從命令,該戰就戰,該睡就睡,除了殺敵有性命之憂外,其實很簡單,但作為主將卻不是那麼容易了,要謀劃戰場內外,謀劃應對一切意外,要為戰事的勝負操心,更要為全軍的安危負責。
連續幾日奔襲作戰,難得在這朱家堡中暫時休息下來,此時張遼才有時間思索在這巢湖遇到的意外。
如果說此前的雒陽之變他有預料和準備、豫州戰場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的話,那巢湖之行就的確是個意外了。
張遼根本沒想到巢湖這邊會出事,張健會遇到危險,此前一直是他主導戰事,牽著袁術的鼻子走,如今卻是反過來了,是他被別人牽著走。
這種感覺並不好,有太多的危機和不確定因素,尤其是客場作戰,除了強橫無比的戰鬥力和騎兵來去如風的機動性之外,他沒有其他任何優勢。
這就是戰場,縱然謀劃的再精細,也總會有些事脫離你的預料甚至掌控。
這算是科舉改革的反彈吧,卻體現在了戰場上。
此次世家的行動確實有些出乎張遼的意料,在他看來世家勢力縱然反彈,也不會這麼激烈,只會躲在幕後當推手。
正如歷史上隋朝一樣,隋朝第一個推行科舉,削弱世家貴族壟斷政治的權柄,當時世家的反彈是有的,但卻不是首要反抗者。隋亡的主因還是隋煬帝施政太急,對外瘋狂攻擊,對內大搞超級工程,不給百姓活路,導致大規模民反,政權不穩,世家才會趁機助推了一把,讓強橫無比的隋朝迅速滅亡。
不過細想自己的處境也差不多,雖然沒有好大喜功,還一直休養生息,但後方不穩卻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朝廷內部有人與外部諸侯暗通勾結,加上袁術這個痛恨自己的人帶頭,以汝南袁氏在江淮的影響力,世家又怎會無動於衷。
種種因素導致自己陷入如今的窘境,騎兵不是萬能的,受到地形限制時甚至還不如步兵機動靈活,眼下騎兵的優勢在巢湖地帶難以發揮,如果是在廣闊的平原,除非那些匪寇將陷坑挖遍天下,否則哪能抵擋騎兵的縱橫馳騁,在巢湖卻不同,夾山加水,道路不寬,在要害處挖了陷坑就讓騎兵處處受制了。
無論如何,情況已經至此,那就只有想方設法應對了。
今夜尋到朱家堡休息也不過是一時之策,關鍵是要救張健,無論如何不能讓張健出事!
從昨日傳來的消息看,張健暫時還沒事,從許褚那一路傳來的消息看,肥東道也遇到了很多匪寇和地方宗賊,好在沒有危機。
他們這兩路牽制的敵人越多,張健那裡暫時就越安全。
如今自己這個主要目標已經遂了敵人的願,入了彀中,張健那裡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敵人不再理會張健,會集中精力對付自己,另一種就會直接攻殺張健,因為他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而後一種的可能性極大,因為張健這幾年在江淮發展很大,掌控船隻無數,積聚的財富也是海量的,足以令這些世家豪強與匪寇覬覦萬分了。
必須想方設法突破眼前的重圍,迅速趕到張健那裡,但同樣的,也不能枉顧將士的性命,救援張健雖然很重要,但在很大程度上是屬於私事,張遼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讓手下將士平白犧牲。
從這一點上講,張遼始終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他雖然冷靜,又善於捕捉戰機,卻做不到為達目的而視士兵如棋子。
卻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深得士兵愛戴,連日大戰豈能沒有傷亡,將士們的士氣卻極為高漲,只因為有他這個主公在,只要他一個命令,手下這些將士們就會赴湯蹈火,毫不猶豫,將士們發自內心的甘願為他這個主公效死,而那些謀士也甘願輔佐於他。
將心比心,張遼也必須為他們的安危負責。
從這一點上講,張遼是一個很好的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