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秘密合作

　　人魚族離開之後，會議室裡非常安靜，大家的目光聚焦在那串手鏈上。

　　那是一串由某種貝殼穿成的鏈子，因為排列得完全沒有規律，貝殼大大小小的形狀也不一，所以並不顯得女氣，反而很粗狂。

　　那些貝殼的中間，還間或穿著一些深藍色的亮片，似乎是某種魚類的鱗片——這顏色倒是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同樣望著桌子上那串近在咫尺的手鏈，阿克斯一臉懵圈。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雷蒙德皇子送給他見面禮的意思嗎？

　　他疑惑地扭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陳靖，卻發現自家將軍面色不太好，隱隱有股怒氣似的。

　　阿克斯伸出手，搭在陳靖的手腕上，微微歪頭，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其實陳靖並不知道這串鏈子有什麼意義，但從雷蒙德皇子剛剛的表現來看，他心裡已經有了個猜想，所以才心生怒氣。

　　海恩和林澤曦跟陳靖一樣，對人魚族不怎麼熟悉，他們看到雷蒙德皇子給阿克斯殿下送東西，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林澤曦發現，坐在陳靖另一邊的第五星區的將領們有些坐立不安，表情更是古怪，於是替自家將軍問道：「比蒙特將軍，這人魚族還有給遠道而來的客人送禮物的習慣嗎？」

　　——同樣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對方為什麼不送陳靖，不送海恩，也不送林澤曦，偏偏只送給阿克斯殿下呢？

　　比蒙特上將忍不住看了一眼陳靖星將，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假裝不知道比較好……

　　「那……那個……是是……是禮物。」比蒙特上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回答道。

　　——只不過不是簡單的禮物！

　　「呵呵，如果真是禮物，那人魚族實在有些小氣了，竟然只準備一份……所以說，一般是送給在場年紀最小的人嗎？」海恩看向比蒙特上將，猜測道。

　　從他們聯邦在座的人來看，年紀最大的、軍銜最高的人都不是阿克斯王子。

　　如果是送給嚮導，那林澤曦也應該有，所以這點也不成立。

　　要論什麼明顯區別的，只能說阿克斯殿下是他們中最年輕的一位——這一點還是相當明顯的。

　　當然，如果論樣貌的話，也說得通——小王子的好看，已經跨越國界，相信也可能跨越物種！

　　林澤曦在心底這麼想著，但是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謬。

　　誰知道，比蒙特上將接著道：「大家都知道，人魚本身很美，他們也非常喜歡其它美麗的事物……比如珍珠，珊瑚，還有美麗的同類……和人類……」

　　這個事情在虛擬論壇上能夠查得到，因為曾經出現過人魚到人工養珠區域將產珍珠的貝殼帶走的事情。

　　而且目前近海漁民為數不多目擊人魚的地點，都在靠近珊瑚礁的地方，所以有人猜測，要麼是那裡好藏匿，要麼是他們被珊瑚絢麗的色彩所吸引。

　　林澤曦不自覺地點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不會吧，他竟然猜對方向了！

　　忍不住看了一眼顏值絕對堪稱「皇家典範」的阿克斯王子，和側臉看上去就不太高興的自家將軍，林澤曦覺得這個雷蒙德皇子真是多此一舉。

　　——難道你不送禮物，我們就不知道阿克斯殿下長得好看了嗎？！好端端作個什麼妖？！

　　然而，真相比他想像的，其實還要「可怕」一百倍……

　　比蒙特上將發現陳靖星將明顯並不相信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正盯著自己看。

　　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解釋道：「人魚族看到美好的事物，心情就會變得比較好，如果是遇到了心儀的物件，就會……就會送自己的鱗片給對方。」

　　事實上，人魚的鱗片非常堅硬，甚至比得上鑽石，一般情況下不會脫落，只有在成長的過程中自然脫落，再慢慢更替出新的鱗片。

　　對於人魚來說，利爪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工具，但鱗片卻是他們自信的源泉。

　　擁有光潔漂亮、顏色均勻豔麗的鱗片，對於人魚族的生活（求偶）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們對自己的鱗片也極為看重。

　　比蒙特上將沒有說出口的是，人魚族送給心儀的對象他們的鱗片，真實寓意是——無論自己身在何處，心都會在對方那裡……

　　但是上將大人覺得，自己要是把寓意也說了，估計身邊的元帥就不止是發出威壓了，恐怕會炸！

　　饒是如此，大家再看向那條手鏈，尤其是手鏈上發出瑩瑩光澤的鱗片，全部都頭疼不已！

　　林澤曦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了一眼愣住的阿克斯王子，在心底默默為他祈禱。

　　「既然海皇已經讓哈迪代表傳達了他會協助聯邦的意思，蓋密爾那邊也一定很快就會傳開，那麼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嘗試接洽其他熟悉的人魚代表，再通過他們去聯絡人魚皇族。」

　　無論海皇的真心到底有沒有偏向自己心愛的長子，起碼在表面上，他已經向聯邦再一次妥協。

　　他的公開發聲，讓其他人魚族皇子、皇女不會再有恐會惹父皇不喜的顧慮。

　　只要有一位人魚皇族希望和聯邦建立更深的聯繫，或者對那位叛逃的馬卡斯皇子心存忌憚，都是聯邦的機會！

　　如果這位雷蒙德皇子在會議的時候沒有表現得如此冷漠，也沒有送那件棘手的「禮物」，直接和聯邦對話的他本應該是第一個列入爭取對象名單的人魚皇族。

　　不過現在看來，雷蒙德皇子自己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他們也不可能選擇這位「覬覦」元帥未婚夫的人魚皇子作為密切合作的對象了。

　　所以當大家將「禮物」的事放到一邊，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時，潛意識裡就沒有把剛剛這位當面挖牆腳的雷蒙德皇子算在內。

　　比蒙特中將談到正事的時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我們會立刻跟之前接觸過的人魚族成員進行溝通，相信很快就會有回饋。」

　　雖然等對方自己「上鉤」，然後過來找他們，更有利於談條件，但是搜救工作刻不容緩，他們這時候也不能太考慮得失利益了，一切要以被綁架的同胞的生命安全為重！

　　陳靖一邊聽大家討論，腦子裡在想一件事。

　　林澤曦注意到自家將軍似乎若有所思，就小聲地問他：「將軍，是不是還有什麼我們沒考慮到的問題？」每次陳靖露出這樣的表情，就說明他在想什麼重要的事。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聚焦在元帥身上。

　　陳靖又想了一下，開口道：「對方說過，馬卡斯的耶夢加得一共帶走了蓋密爾近一百隻人魚，其中覺醒者超過50個，因為一直在刻意收留涅爾德海域的流浪人魚，所以現在人魚數量應該超過了一百二十隻。」

　　作為陳靖的左膀右臂，海恩很快意識到——他在強調這些資料。

　　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逝，海恩抓住了什麼：「您的意思是說，這些人魚的數量雖已不少，但是要同時襲擊這麼多處採礦作業區，似乎還是有些不夠？」

　　聽到海恩的話，在座的高級將領們頓時思索了起來，然後都意識到不妥之處。

　　沒錯，不算另外兩顆行星，光是涅爾德海域就有四處採礦作業區遭到襲擊，而且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對方的一百二十隻人魚，當然不可能完全一起行動。

　　平均一處作業區如果只有三十隻左右的人魚，那他們想躲過巡航潛艇和護衛艦的追蹤和攻擊，似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也許……蓋密爾得到的資料不太準確，耶夢加得其實有超過一百二十隻人魚？」有將領提出自己的想法。

　　「就算資料有偏差，又能偏差到多少去呢？」比蒙特上將對整個涅爾德的瞭解最多，他搖搖頭反駁道：「流浪人魚本來就非常少，更何況，還有一點我們不能忘記，那一百二十隻人魚，不一定全部都是有戰鬥力的青壯年。」

　　如果馬卡斯皇子真的只帶走了一百隻青壯年人魚，試問他們以後要如何繁衍後代？

　　更不要說蓋密爾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既沒有家人朋友、又可以堅決地拋下家園的一切義無反顧地跟前皇太子離開的青壯年人魚。

　　真實的情況必然是，這一百隻人魚中肯定有兩隻以上的人魚組成的家庭。

　　既然是家庭，那麼一定有年邁老人魚，還有年幼的小人魚——這些人魚，又怎麼可能參與危險性極高的偷襲，並全身而退呢？

　　在比蒙特看來，哈迪代表給出的資料存在的誤差不會超過百分之十，對方擁有的人魚，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一百四十隻，其中青壯年的比例最高不過百分之八十。

　　這樣算下來，反而沒有一百二十隻人魚能夠參與耶夢加得的行動！

　　「陳靖是懷疑，馬卡斯皇子的耶夢加得可能有幫手。」球球在阿克斯的意識裡分析道。

　　既然自己的有生力量不夠多，卻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不可能」的事情，那肯定是有別人對他們提供了幫助。

　　至於這個「幫兇」，到底是涅爾德的人魚族，還是聯邦守衛存在裡通外敵的內應，亦或者是其它什麼陳靖他們不知道的勢力……都是有可能的！

　　「我們會立刻展開對第五軍團內部的調查！」

　　當比蒙特上將得知，自己的部隊也存在「叛國」的可能性時，不免後背發涼，頭冒冷汗。

　　「這也只是我們初步的猜測，將軍不要過於緊張。」林澤曦當然不是出於「同袍愛」才安慰比蒙特上將的：「現在第五軍團和第一軍團一起展開搜救工作，如果突然對內展開大規模的調查，很可能動搖軍心。」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得到人魚族的進一步協助，我們自己也要穩住腳步，調查是一定要的，但不能太公開，只能一點一點的，小心地查！」

　　比蒙特上將點點頭，同意了林澤曦的意見：「您說的沒有錯，是我著急了……但無論如何，第五軍團內部調查的事情也一定要立刻進行了。」

　　——萬一真的有所謂的「內應」，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會採取行動，阻撓搜救工作，進而產生更大的麻煩！造成更大的損失！

　　陳靖他們也明白比蒙特上將的顧慮，於是繼續討論了別的情況。

　　「如果接應耶夢加得的是涅爾德人魚族，那他們的話我們還相信嗎，他們伸出的橄欖枝，我們還要不要接？」一個第五星區的將領開口問道。

　　——他打心眼裡不願意相信是第五軍團內部出了問題，要不然真是整個軍團都會被牽連，所以他更希望是人魚族內部的勾結，或者涅爾德還有什麼勢力參與了這次的襲擊事件。

　　「如果有消息，當然還是要聽，有拋出橄欖枝求合作的，也要接，」陳靖回答道：「只是我們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輕心。」

　　他轉過頭對海恩道：「接下來和人魚族的接洽，你必須全程參與。」

　　倒不是他不再相信第五軍團，而是要讓他們有機會避嫌……

　　比蒙特上將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並沒有表示反對，或覺得不滿，他反而對海恩中將的介入表示了極大的熱情，並因此稍稍鬆了一口氣。

　　——能夠讓元帥的心腹負責重要的環節，一方面可以減輕第五軍團的壓力，另一方面也能讓來自聯邦軍部中樞的陳靖等人放心，何樂不為呢？

　　「現在也不排除，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勢力幫助過馬卡斯皇子的耶夢加得，所以在這方面也不要鬆懈，所以也要加強那些受到襲擊的作業區的搜查工作，看看還有沒有可能找到蛛絲馬跡。」

　　「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勢力，對方會是來自哪裡的呢？」

　　這時候海恩想到了一個有些不可能，但並不完全排除可能的可能。

　　——會不會是第五星區的星際海盜！

　　事實上在座也有人跟海恩想到一起去了，但是很快就有將領反駁道：「之前第五星區確實出現過星際海盜，但是方位和涅爾德是完全相反的，應該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就算只有一絲可能，我們都不能完全否定，畢竟星際海盜四處藏匿，來到涅爾德可能性不是為零的！」

　　陳靖吩咐林澤曦道：「跟陳興上將的第六軍團儘快聯絡，詢問一下他們那邊這段時間關於星際海盜的事宜。」

　　「好的，將軍！」林澤曦立刻答道。

　　將接下來的事情安排好之後，陳靖他們總算結束了會議，從近海返回軍事基地的指揮部。

　　在飛行器上的時候，陳靖見阿克斯將全身都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疲憊，於是就握住了他的手，輕聲問道：「累嗎？」

　　小王子立刻搖了搖頭，回答對方：「不怎麼累。」

　　——其實是有點心累……

　　阿克斯扭頭看向陳靖，似乎是想讓對方放心，所以用力地回握了一下陳靖，笑著開玩笑道：「雖然不累，但消耗確實有點大，看來中午要多吃一點東西，補一補！」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將軍和林澤昕上校他們對外處理軍務。

　　第一天到達涅爾德軍事基地的時候，他們內部討論事情，就像是一份小前菜而已，根本不能跟今天會議的狀態相提並論。

　　——跟其它國家或者種族討論起事情來，尤其是討論出現爭端和矛盾的事情，原來比他想像中還要複雜……

　　就算當一個完全的旁聽者，根本不需要他出謀劃策，可光是聽他們這樣討論細節的事情，都讓人覺得壓力巨大。

　　如果不是有球球幫忙分析，他覺得自己腦袋都要轉不過彎來了。

　　阿克斯的心底其實有一些小小的沮喪——他在想，要是原來的自己不是學的社會學，而是學的軍事方面的專業就好了……

　　「你原來就讀的社會公立大學，根本就不會有軍事學院，哪來的軍事專業呢？」球球安慰小王子道。

　　「這些東西要慢慢積累，循序漸進地學習，林澤曦和海恩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一蹴而就，從小就會的呀！只要有心，總能學會的，人類就是這麼神奇的生物！」

　　雖然知道阿克斯在說謊，但是陳靖並沒有拆穿他。

　　看著對方的笑容，他反而感到有些愧疚和心疼。

　　——他的阿克斯這個時候本應該在西斯特的奧爾比國立大學享受安逸、充實的求學生活，而不是跟著他千里迢迢跑到第五星區來，憂心這些本不應該打擾他生活的事情……

　　想到這裡，陳靖握緊了阿克斯的手：「我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接下來，你就留在指揮部休息。」不要再跟著他們東奔西跑了。

　　阿克斯立刻意識道——這是陳靖在心疼他。

　　小王子心底的那些小沮喪頓時被甜蜜沖得煙消雲散了。

　　他靠近了對方一些，甚至輕輕拍了拍陳靖的胸口：「那可不行……將軍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陳靖看著對方清澈明亮，透著關心的眼睛，突然很想抱一抱對方。他沒有多猶豫，馬上聽從自己的內心，將阿克斯拉到懷裡，並親吻了他的額頭。

　　「別的時候就算了……如果下次還有人魚要來，絕對不讓你去見面了。」

　　覺得自己將軍似乎是咬著牙說的這句話，阿克斯抬頭看看陳靖，發現他沒有在開玩笑！

　　提起人魚，小王子想到了什麼，有些傻乎乎地問：「哦對了，那個手鏈最後誰收著了嗎？」

　　——他已經是有夫之夫了，肯定不能接受人魚的求愛，所以那東西以後總得找機會還給雷蒙德皇子吧……

　　陳靖收緊了環抱阿克斯的手，低頭親了親他的嘴唇，實在忍不住，輕輕咬了咬他的下嘴唇。

　　「嘶～」小王子以為會疼，結果陳靖並沒有下重口。

　　「沒誰收……不知來源的東西，早就已經丟掉了！」

　　——明明就是那個雷蒙德皇子送的，怎麼是「不知來源」的呢？

　　小王子本來還想再問，但他敏銳地發現自家將軍的眼神已經變得有些「危險」了，感覺自己要是再提什麼皇子，就要被堵嘴了……

　　於是，小王子決定還是老實一點，不再提那勞什子的手鏈了。

　　在這次會面之後不久，聯邦軍隊就得到了另一位涅爾德人魚皇族的消息。

　　「跟我們秘密聯繫的是馬勒第茲海皇的長女，她也是馬卡斯皇子和雷蒙德皇子的妹妹，庫爾嘉公主！」比蒙特上將彙報道。

　　他的副官在旁邊補充：「這位公主是一位次席哨兵，但是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稱，如果不是因為有雷蒙德皇子的壓制，她的能力很可能不止於次席！」

　　在人類社會中，同一個區域一般只會出現一個首席哨兵，除非有資質遠超過首席的人產生，否則其他的哨兵即使精神力比首席只差一點點，也只能屈居次席。

　　「看來這位庫爾嘉公主，受到兩位皇兄的壓制，不是一天兩天了。」海恩翻看了一下發到他們終端的資訊，感歎道。

　　「所以這一次，有機會越過雷蒙德皇子跟我們加強聯繫，對方應該覺得是個大好時機。」

　　「她也想跟我們見一面，並且傳消息過來，似乎有關於第一次襲擊的情報，要跟我們分享。」

　　「第一次襲擊？怎麼不是第二次襲擊的情報？」

　　他們連第一次受到綁架的人都已經贖回來了，現在正在迫切尋找剛被劫持的兩百個聯邦公民，怎麼還給他們提供以前的消息。

　　這不是為時太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