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暴走1
周圍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方宜臻強行壓下心底對未知的驚惶不安,四下摸索著,卻只能摸到一片虛無。
他不再做無用功,站在原地,開始回想在陷入黑暗前那電子男聲所說的話。
暴走?
方宜臻愣了很久才從腦海深處挖掘出了與這個名詞相關的記憶。
他記得在最開始陸離向他介紹這個遊戲的時候,就有提到過「主導者」與「跟隨者」之分。具有自我意識,並且綁定了針對玩家的熟識度系統的是主導者,而跟隨者則是充當佈景和普通npc的數據堆砌,在一般狀態下,跟隨者對玩家不會造成傷害,只有在「暴走」狀態之下才會主動攻擊。
方宜臻明白過來,原來在上個世界的最後,是因為主導者失控了,所以誘發了跟隨者的邵南晴暴走,開車撞死了他和邵季澤……等等,主導者不是邵季澤嗎?他什麼時候失控的?完全沒有一點徵兆啊!而且……不知為什麼,方宜臻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他皺眉細思,墨水那雙淌著血水的赤紅貓瞳倏然浮現在了腦海裡。
對了,墨水呢?它最後說的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們都會死,只有我能一直陪著你」?
將這兩處異樣聯繫在一起,一個令方宜臻遍體一寒的猜測逐漸成形——
難道失控的主導者之一,指的是……墨水?但是照理來說,一個世界裡只有一股分流,那墨水又是從哪裡來的?假設它是主導者這個猜想成立,那麼「他們都會死」……指的是楚徵、邵季澤以及後面更多的分流?那為什麼「他們」都一定會死,墨水卻能活著呢?
方宜臻一臉迷茫,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遊戲了。當初說好只裝逼,現在你卻偷偷變畫風,這種滿滿的懸疑恐怖遊戲即視感是什麼鬼?!
他嘆了口氣,無事可做,乾脆原地盤腿坐了下來。
人在周圍全黑的情況之下最容易多想,方宜臻又是見靈異慫的典型代表,所以沒過幾分鐘,就開始坐立不安,幸而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一絲一點的光亮滲透了進來,方宜臻猶豫片刻,站了起來,朝有光照射而來的地方走去。
光芒大盛,黑暗盡數褪去。
他抬手擋了擋眼,很快,眼睛適應了光線,他才開始打量四周。
他已經離開了那片濃黑,現在身處於一個不足十平的封閉的房間。房間的地面和牆面上都鋪滿著倒映冷光的黑色大理石,給人的感覺十分逼仄壓抑,同時,方宜臻也發現了在四面牆上各有一道緊閉的房門,分別為紅、黑、灰、白四色,他上前扭動了一下把手,鎖著。
而這房間內沒有其他任何的出口,連條縫兒都找不到。
方宜臻打開個人面板,所有的技能都已經灰了。
……好歹給他留顆剝離藥丸吧!!要是發生什麼太恐怖的事情……他真的很方啊!!
這時,空中慢慢浮現一行字——
請玩家確認是否已準備好進入懲罰環節。
是or否
方宜臻選了是。
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頗為空靈悅耳的娃娃音:「歡迎玩家進入懲罰環節——『選擇』。按照規定,現已屏蔽玩家所有技能,玩家可以通過閱讀說明書瞭解通關方法。」
紙卷緩緩在空中展開,方宜臻仔細地一字一句看過去。
簡要地概括一下,這個懲罰環節一如它的名字——「選擇」。系統將支配玩家身體,操控玩家行為,然而在任一個會影響後續進展的分支點前,玩家都必須在系統給出的選項之中選擇一個。每一個選擇都會對應不一樣的後果,也將直接決定玩家是能夠成功地通關,還是被困在此環節內不斷地做著選擇,摸索出唯一的通關之道。
「為了讓玩家切身體會一下遊戲規則,接下來將進行簡單的演習。」
娃娃音剛落下,方宜臻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了。
房間中央出現了一張桌子,上面擺放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根裝滿了淡綠色液體的針筒。
方宜臻走到桌前,操控解除了。
「請玩家在半分鐘內做出選擇。水果刀or針筒?」
方宜臻選了水果刀,隨後桌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抱頭滾地哀嚎嘶吼的中年男人,以及一隻渾身抽搐、翻著白眼失禁的兔子。
「請玩家在半分鐘內做出選擇。殺死男人or殺死兔子?」
方宜臻心下一駭,只覺握著刀柄的手心都火辣辣地燙了起來,下意識地往後退,身體卻一動不動。男人朝他伸出手,涕泗滿面,痛苦哀嚎:「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兔子時不時抽動一下,血水從它的三瓣嘴間緩緩溢出,即使不會言語,它通紅的眼中還是訴說著哀求與無助。
「還有十秒。超過時間,即視為棄權,系統將隨機做出選擇。」
方宜臻緊閉著眼,這只是遊戲、只是遊戲,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兔子。」
泛著冷光的水果刀毫不猶豫地刺入了兔子雪白的肚皮之中,切割攪拌,鮮紅的血迸濺而出,兔子的瞳孔放大、失光,最終渾身僵硬。
男人和兔子屍體消失了,房間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方宜臻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能控制身體了,低頭看了看手,面色隱隱有些蒼白。不光是因為剛剛那血腥的一幕,更是因為這個懲罰環節充滿了不確定性的遊戲規則。
他可以猜得到,那針筒裡裝的淡綠色液體應該是可以治好兔子和人的藥劑。兩個選擇,就能產生四個完全迥異的結果——殺死兔子、殺死男人、治癒兔子、治癒男人。那麼更多的選擇呢?而這其中,只有一條通路才能保證通關,這個概率,小到幾乎不可能!
如果最後失敗,他就要重新回到起點,重新進行選擇,直到找到那對的一條路!難怪進入懲罰環節前,電子男音就說過:如果失敗,他就會被困在這裡,無限期地進行著懲罰。按照概率學來說,選擇的次數越多,他找到正確道路就越難,說是無限期囚困於此,並不是沒有道理。
還沒開始遊戲,方宜臻已經有點慫了,他偷偷摸摸看了眼退出遊戲的鍵,日啊,竟然連遊戲都無法退出,坑爹啊!!
墨水!都是你的鍋!!!你個小畜生你躲哪裡去了你出來我絕對不打死你?!
方宜臻只覺身處這個純黑的房間之中,連呼吸都壓抑了,他實在忍不住了,問系統:「我的寵物呢?它能跟我一起進懲罰環節嗎?」
有只喵陪著總比一個人單槍匹馬要好,他就不計較是它坑了他了……
「跟寵系統已屏蔽,請玩家自立自強。」
方宜臻:……坑爹寵物!狗比系統!辣雞遊戲!
這遊戲公司遲早被查水表!
「遊戲入口就是四道門。玩家需要在遊戲過程中找到裝有鑰匙和卡片的金盒子才能打開遊戲結束後出現的門。如果系統提示遊戲結束,而門沒有出現的話,即視作失敗,重新開始。另外,遊戲開始同時,系統將給玩家追加設定,設定可幫助玩家做出正確選擇。」
「——祝玩家成功通關!」
娃娃音咯咯一笑後逐漸減弱,方宜臻越來越覺得自己邁進了一個無比深的巨坑,沉默了。
腦內系統提示響起。
「當前面臨選擇。黑門or紅門or白門or灰門?」
「紅門。」
算是開門紅吧……
方宜臻走上前,扭動了紅門的門把手,門頁緩緩開啟。
「Game start。」
從逼仄壓抑的小黑屋走了出來,入目的場景亮堂開闊得多。
這是一間廚房,空間不大,頂燈昏黃,看得出來這戶人家的經濟狀況不太好。他下意識地開始找金盒子,翻了遍廚房,意料之中,沒找到。
「角色設定:您非常疼愛您唯一的妹妹,不忍心她受到任何傷害。」
……聽起來還蠻正常的。後面應該不會變畫風……吧?方宜臻對這個遊戲的節操和下限持以深深的懷疑。
系統操縱他做好了簡單的兩菜一湯,然後離開廚房,走向相鄰的一幢平房。
方宜臻站在那座木房前,不知為何,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大中午,他卻有種奇異的錯覺,好像這幢已經散發出木頭腐朽氣息的房子有一股陰森森的寒意,穿透了空氣,鑽進了他皮膚的毛孔之中,令他不由自主地顫慄起來。
內心十分抗拒接近,但是身體卻自動走了過去。
他屈指敲了敲門:「阿雲,吃飯了。」
沒有回聲。他從門縫中伸進一指,挑開起了紅鏽的門栓。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陽光傾瀉而入,照亮了黑黢黢的木房。一股霉味迎面而來,方宜臻皺了皺眉,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就在這時,他看清了木房之中的景象,一股寒意從腳底徒然升起,竄到了四肢百骸之中,令他呼吸驟然一滯。
木房裡堆放了數十具人形木偶,大多缺肢少腿,而房頂上垂下來數十個鐵鉤,鉤尖上都掛了一條軟塌塌前後粘在一起的透明微黃的皮。那皮垂掛下來有一米多長,第一眼,方宜臻並未多想,然而等他走進木房,看清了那皮的頂部竟都有稀稀疏疏的黑色毛髮之時,一種驚悚之感瞬間就讓他心跳漏跳一拍。
這、這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於木房裡處傳來一聲女孩稚嫩的喊聲。
「哥哥。」
方宜臻強逼著自己不要亂想,扭頭看向了聲音來處。
一個紮著雙馬尾、十多歲大的女孩從暗處走了出來,手上還艱難地抱著什麼。
方宜臻開口:「吃午飯了。」
「好的哥哥,」阿雲眯起雙眼笑了笑,隨後,眼裡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像是個急著向大人邀賞的孩子一樣,努力高舉著懷裡抱著的東西:「看,哥哥,我做好了。它是所有試驗品中最完美的。」
一張人臉突然湊到了方宜臻的鼻尖,方宜臻已經嚇得快昏古七了,然而身體還在堅挺。
他被逼看向那湊到他眼前的木偶。
白皙順滑的皮緊貼著木偶的頭部,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而下。用硃筆描繪的嘴唇鮮豔如血,眼珠如點墨,膚白似凝脂,如果不是它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睛和毫無表情的面部,方宜臻幾乎快要以為這是個真人。
……而且還是個長得比女人還要美的男人。
那種美不是女性的柔美,而是十分具有衝擊力的陰邪妖媚。與它對視,有種靈魂都要被盡數吸走的錯覺。
阿雲嘻嘻笑著,用手輕輕去磨蹭著那木偶的臉,近乎痴迷地喃喃道:「這個男人的皮,真美啊……」
方宜臻真的是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儘管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相信,但是事實已經擺在了他的眼前——這裡懸掛著的所有皮,都是從真人身上剝下來的人皮。
他不知道這些人皮從哪裡來,也不知道阿雲為什麼要做人皮木偶,他滿腦袋都只想著:我擦擦擦!!神經病啊啊啊!!!!我為什麼要疼愛這麼神經質的妹妹啊鬼知道她會不會哪天把我的皮也給揭了做木偶啊啊啊!!!
系統自動用他的嘴念了台詞:「阿雲,哥哥說過,以後哥哥會照顧你的,我們不要再做這種東西了。」
阿雲面露緊張,緊緊地環抱住那具人皮木偶,與他臉貼著臉:「不要,哥哥,我做了好久,才成功了一個,我要留下他。」
「阿雲……」
「這是爸爸教給我的,哥哥你只需要認真上學就好了,我一定會努力將我們家的店重新開出來,我會賺錢讓你讀大學的!」
看著阿雲堅定的眼神,方宜臻心裡軟了下來,心想,雖然這個妹妹脾氣有點古怪,但是真的很愛她的哥哥啊。
「阿雲,爸爸就是因為做這行業,陰債太多,被鬼纏上才去世的,我不會讓你再走上這條路。馬上離開這間屋子,以後再也別進來!快把它丟了!」
阿雲驚恐地死死抱住木偶:「不!哥哥,你看看他,他是活的,他是活的!」
彷彿為了驗證阿雲的話似得,她話音剛落下,方宜臻就看到那原本以後腦勺面對著他的木偶腦袋,咯吱咯吱地轉了過來,露出那張陰邪妖媚的慘白的臉,漆黑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