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撫了撫再次站起來的雞皮疙瘩,自言自語道:「我就不信邪了,這世界這麼大,它總不能還在我身邊吧,概率也太小了。不過就算在也沒事,我可以用轉移啊,這回我要是再慫我就跟他姓。」
四下轉了一圈,這房間簡陋非常,沒什麼特別的,倒是牆上那兩張黃符吸引了方宜臻的注意。
他走上前,細細端詳,這是謝家人請來的天師下的兩道符咒,可用於鎮壓黴星肆虐。方宜臻伸手去揭,指尖剛觸碰到符咒,那黃符紙就不點自燃了起來,火舌一路攀援而上,短短一瞬間,符籙紙就化作灰燼,晃晃悠悠地飄落在地。
方宜臻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淨纖細,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異常。
也許是命數變動,單靠兩張符籙已經鎮壓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兩張符籙燒了後,整間木屋都敞亮了一些。
這時,系統發佈了任務:「任務一:離開謝家。」
方宜臻思考片刻,照現在這個情況而言,要離開謝家並不難,主要問題是要在那之前弄到賴以生計的銀子。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走到門前,推了推,沒推動,外面上了鎖。他不由有些鬱悶,這家人到底是多防著這個所謂的黴星啊,如果不願意讓他住在謝家,隨意把他安置到其他住處不就行了,何必要這樣關的死死的呢。
離門近了,方宜臻隱約聽到一些外面的響動,於是彎下腰,緊貼著門縫往外看去。
數步外的荒草庭院內,幾個穿著粗布青衣的家僕正聚在一塊你推我搡地聊著什麼,方宜臻看到地上擺放的幾個黑罐,就猜到了他們這是在玩押寶,只不過因為身無閒錢,玩的肯定不大。他暗暗觀察了一陣,發現一個圓臉小廝總是走霉運,每每都挑中只裝了一顆石子的那個罐子,不消幾次,便輸光了錢,只好悻悻地離開。
方宜臻回憶了一下,這個小廝名叫阿福,是整個謝家唯一一個對謝清和有好脾氣的人,有時下人故意刁難謝清和,專挑餿臭的飯菜留給他吃,都是阿福偷偷換了的。
他思索一陣,然後扯開嗓子喊道:「來人!——」
玩到興起的家僕們被打斷,很是不快,隨意打發了圓臉小廝來看:「阿福,你去看看。」
阿福連忙走到門前,對著門縫兒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方宜臻:「你把耳朵湊到門孔上。」
「哦。」阿福偏著腦袋,把耳朵湊了過來,方宜臻放輕聲音:「待會我咳嗽幾聲,你就把錢押到第幾個罐子上,我保證讓你贏回本。」
阿福半信半疑:「這個……公子,你能看見羊人往罐子裡放什麼嗎?」
羊人就是類似於現代賭場荷官一樣的人物,負責賭局規矩的。在押寶中,羊人的工作就是往黑盒中放置寶物,正式場合上羊人通常是場下操作的,被抬上台的都是已經封閉好的黑盒,只不過民間玩法不計較那麼多規矩,較為隨性,充當寶物的基本上也是石子、銅錢之類的小物件。
方宜臻笑道:「我倒沒那麼厲害,隔得這麼遠也能看清放的是石子還是銅錢……哎說了你也不懂,總之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阿福嘟囔道:「可公子你……」不是黴星罩頂嗎?
方宜臻伸出手指穿過孔點了下他的圓腦袋:「贏了你的,輸了我的,這樣總行了吧?」
阿福這才一步一回頭地去了。
幾個下人看阿福輸的連下頓飯都吃不上了還要往上湊,輪番嘲笑了他一陣,他臉色一紅一白的,忍不住扭頭看了看緊閉的木門。
算了,豁出去了,他就不信他今天如此運蹇,在最後還扳不回一城。
充當羊人的家僕依次將小玩意兒放進數個黑罐內,其餘的家僕輪流下注,輪到阿福時,木門那邊傳來三聲咳嗽,阿福搖擺不定,最後一咬牙,下在了第二個。
方宜臻簡直要氣笑了。
一開罐,看到第三個罐中是錠碎銀,而第二個罐子裡是個石子,阿福差點沒兩眼一抹黑暈過去,一想到如果自己相信公子,這把就能贏了,他就悔恨不迭。
阿福垂著腦袋回到木門前,這時,他看到從門縫裡掉出來兩枚銅錢:「公子,這……」
方宜臻恨鐵不成鋼地瞪他:「去把錢贏回來!」
阿福忙不迭地去了。
這回阿福吃夠教訓了,簡直比小犬還聽話,方宜臻讓他押哪兒就哪兒。第一把開出來,他押中了,羊人把其他家僕的錢全摞到他跟前時,阿福一臉恍惚如入天堂,甚至還使勁地掐自己的大腿肉,硬生生逼出了眼淚來。
其他人忍不住嘲笑他:「看這呆子,湊巧贏了一次就高興地哭了!」
阿福此刻根本沒心思跟他們扯嘴皮子,他小心翼翼如獲至寶地把錢都藏到口袋裡,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公子到底是湊巧撞運了,還是真本事?聽說謝家人天生就有氣運隨身,但是公子不是黴星降世嗎,怎麼突然就轉運了?
要說這時阿福還有一點疑惑,之後的幾把,他就對謝清和完全心服口服了。
連續七輪,輪輪押中,這是在過去數十年間也少見的大順啊!
其餘幾人的臉色則是越來越黑,輸的差不多後,一個個都散了,阿福揣著錢,興高采烈地跑到木門前:「公子,我賺了好多啊。」
方宜臻笑了笑:「阿福,我幫你把錢都贏回來了,你看你是不是也送我個人情?」
阿福鄭重道:「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幫我把鎖拿掉,我想出去走走。」
「這個……」
方宜臻接道:「被人問起我不會說是你開的門,你放心。」
阿福臉一紅:「公子,我不是怕被責罵,只是,公子你跑出去被老爺夫人發現,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快,幫我把門開了。」
阿福猶豫片刻,一咬牙,給他開了:「公子,你可盡快回來啊,我在這守著,能挺一會兒。」
方宜臻從木房裡走出來,做了個深呼吸,頓覺通體舒暢:「你一直守著反而引人注意,你就做自己的事去吧,我天黑前回來。」
阿福愁眉苦臉地看著方宜臻離開小院。
六陰謝家富甲一方,府邸修葺地金碧輝煌美輪美奐,走出院落即可見亭台樓閣,水榭池館,錯落有致,令人目不暇接。
因為謝清和鮮少走出那個破敗小院,所以謝家下人雖然知道有這個少爺存在,但卻並未見過,以致於方宜臻在遊廊上與兩個婢女迎面而過時,那倆婢女把他當做他那孿生弟弟謝從章了,彎腰恭敬道:「大公子。」
方宜臻點頭,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了,內心則是微微搖頭,想著:按理來說,謝清和才是這謝家的大公子,看來所有人都把他給忘了,不過這一聲稱呼倒是歪打正著。
他背著手,擺著大公子的架子,一路通暢毫無阻攔。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謝府四處遊走。
出乎意料,謝府的出入口都有家丁嚴防固守著,且個個身強體壯,一看就是練過的。方宜臻暗自思索,看來離開這裡不能來硬的,不然被抓回來肯定沒好果子吃,他畢竟是個愛好和平(四體不勤)的五好青年,要論撒膀子幹架,還真的不得不認慫。
繞過碧瓦白牆,方宜臻踱進門樓,在幽靜的遊廊上邊走邊思索,轉彎之處,一時不察,竟與迎面而來的高大男子撞個正著。
男子巍然不動,只是頓住腳步,看向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瘦弱少年。
方宜臻往後退了幾步就站穩了,他抬手揉揉腦門,習慣性開口道:「不好意思啊。」
語畢,面前的人似乎沒有離開或者往邊上挪的意思,方宜臻不由抬頭一看。面前的男人身穿深紫衣袍,玄紋雲袖,腰別玉帶,頭戴紫冠,雖穿著低調,但光看姿態便能斷定其人非富即貴。而那眉眼卻冷峻如冰,深刻立體的五官與面部就像一副精雕細琢的完美雕像,沒有缺陷,也沒有多餘的感情,只消一眼,便已讓人心生膽寒,不由自主萌生低頭退避之念。
方宜臻猜此人身份不凡,興許是對他的衝撞頗為不滿,於是暗下清了清嗓,老老實實地拱手作揖道:「在下一時莽撞,還望英雄海涵。」
片刻的寂靜後,頭頂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呵聲,方宜臻不由揣度著自己這句話是否哪兒不合適。
「行了,無礙。」
楚徵收了幾不可察的笑意,面色淡淡地虛抬了抬手:「下次走路小心點。」
「多謝英雄。」
楚徵聞言,唇角往上翹了一翹,目光掃過少年微斂的側臉,停頓了一瞬後就移開了。
兩人就此擦肩走過。
走出幾步,正遇上幾名女婢,女婢一見是楚徵,慌慌張張地想行禮,楚徵抬手阻止,淡淡地瞥了眼已然走遠的人:「那少年可是貴府中人?」
女婢看了眼,恭敬回道:「那是我們謝府的大公子。」
「名字?」
「謝、謝從章。」
楚徵點頭,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