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暴走8

　　　方宜臻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深。大腦完全放空，沒有夢境也沒有困頓，身體輕飄飄的，如浮雲端，全副心神好像都得到了無上的慰藉，等到天光乍亮，陸泊輕輕喚他起床時，他的嘴角都還帶著一絲愜意輕快的笑意。

　　　陸泊見他只是睫毛輕顫，沒有半分清醒之意，眼底掠過一絲柔軟笑意，伸手慢慢地將他的額發捋開，露出整張面龐。

　　　方宜臻的長相雖然不算特別出挑，但是五官端正清秀，皮膚細緻白皙，開朗爽快地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咧起，眼眸微彎，落在陸泊的眼裡，就像萬千星光在眼前轟然炸開，燦爛而炫目。雖然他已經有好久沒看到方宜臻對他開懷地笑過了，但是眼前人的每一寸皮膚，甚至於每一個毛孔都讓他愛逾生命，難以割捨。

　　　陸泊的指尖游移在那溫熱滑膩的皮膚上，彷彿在觸碰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一樣，喉間溢出一聲細微的、渴望的驚嘆。

　　　「宜臻……」

　　　真好，那是屬於我的……他的一切。

　　　陸泊露出輕軟的笑意，低下頭，薄唇覆在方宜臻耳邊，輕聲道：「小懶蟲，起床了。」

　　　熱氣噴在耳邊，髮梢拂過耳道外緣，一陣癢意讓方宜臻皺起眉，扯了扯被子，想繼續睡。陸泊無奈又好笑，每天早上叫這個小懶蟲起床，真是一個甜蜜的負擔。

　　　陸泊耐心地叫了一遍又一遍，當說過上班快要遲到的時候，方宜臻終於醒過來了。

　　　他現在在李崇公司實習，又對李崇懷有好感，並不想給他留下壞印象。

　　　飛快地洗漱完，陸泊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飯。方宜臻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隨手拿了一個肉包，就打算走了，陸泊叫住他：「怎麼不吃？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待會我開車送你去，不會遲到的。」

　　　「不用了。」

　　　隨口應付了一句，方宜臻咬著肉包坐在門口穿鞋，陸泊站在他身後，眸黑如墨，輕聲問：「那，晚上下班我去接你？」

　　　「我自己會坐公車回來的。」

　　　「晚飯呢？想吃什麼？」

　　　「看情況吧，可能要跟同事一起吃。」

　　　「……」

　　　「走了。」

　　　說完，大門重重關上，徹底隔絕了陸泊凝視方宜臻背影的目光。

　　　陸泊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轉身，仿若無事般在餐桌前坐下，一筷一筷，慢條斯理地吃完精心為方宜臻準備的早餐。末了，他抽出紙巾，動作優雅地擦了擦沾上湯汁的嘴角，隨後無奈又縱容地扯了扯嘴角，低聲自言自語道：「越來越不聽話了啊……宜臻。」

　　　方宜臻到公司的時候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他在前台打了卡，徑直走進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就在只差一條縫時，一隻大手突然橫插進來：「等下！」

　　　方宜臻連忙按了開門鍵。

　　　電梯門打開，露出了門外男人的臉。是李崇。

　　　李崇朝他笑笑：「謝謝。」

　　　方宜臻心臟跳動速度逐漸加快，面上泛紅，目光躲閃著：「早上好，李總監。」

　　　「早上好。」

　　　電梯逐漸上升。狹窄的空間只有他們兩人，靜謐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方宜臻覺得口渴。

　　　與深有好感的男人獨處，熾烈的、濃郁的愛戀之情充斥在心間，令他隱隱有些興奮，想要與李崇攀談的慾望逐漸膨脹開來，他按捺不住心裡的渴望，張嘴道：「李總監，你來的好早。」

　　　沒話找話。

　　　方宜臻心裡嫌棄了一把系統的搭訕技術。

　　　李崇一改平日不冷不熱的態度，面上露出暖如春風的笑容：「宜臻，你也挺早的。」

　　　宜臻……他在叫我的名字？方宜臻心臟亂跳，大腦一陣眩暈，支吾道：「啊……我是實習生，如果遲到的話就太不應該了。」

　　　「叮——」

　　　他到樓層了。方宜臻失望地垂下眼簾，隨即不捨地轉頭看向李崇：「李總監，我走了，再見。」

　　　李崇含笑點頭，在方宜臻提步想走出去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攥住了方宜臻的手腕：「對了，你昨天說的那部電影，我還挺感興趣的，不知道你還想不想看？」

　　　系統：「去看電影or回家？」

　　　「當然去了。」

　　　他驚喜地看過去：「想！」

　　　李崇笑了笑：「好。下班後我來接你。」

　　　「嗯！」方宜臻重重點頭，帶著輕快愉悅的笑意離開了。

　　　電梯門合上。

　　　密閉的空間中，李崇盯著那緊閉的門縫，緩緩露出一抹富有興味的笑容，眼眸凝黑如墨，就像一張怒張的黑網，悄無聲息地靠近毫無所察的獵物。

　　　實習生的日常十分枯燥，尤其是在校成績不突出的大學生，基本上除了打雜，得不到很好的鍛鍊機會。方宜臻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深深地慶幸自己當初選了計算機專業，雖然苦點累點，但對他而言至少不枯燥。

　　　下班後，李崇果然出現在了他的辦公桌前。

　　　李崇脫下西裝，搭在臂間，整潔的白襯衫襯托地他挺拔而修長，是個非常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走吧。」他虛扶著方宜臻的肩膀，一起離開了公司。

　　　坐進車裡，方宜臻拿出手機給陸泊發了條短信，簡單地說了下要跟同事聚會，晚點回家，重點強調了不要他接。

　　　陸泊很快就回覆了：好。玩的開心。

　　　方宜臻心道這哥們心夠大的，自己戀人情況這麼反常，一點都沒注意到？奇怪。

　　　李崇專心開車，方宜臻於是沒有跟他搭話，無聊地擺弄著手機。無意間打開通訊錄，他指尖一頓，然後往下慢慢地劃著。

　　　過期19號、過期20號……目標32號。

　　　這個目標32號，大概就是李崇了？

　　　咦，陸泊難道不是原身上一個厭煩拋棄的人？臥槽，厲害了，中間居然出軌這麼多次，牛逼啊。

　　　更厲害的是……陸泊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而且，既然陸泊都已經是過期地快要發霉的十八號，為什麼原身還跟他同居著？還沒提分手？

　　　方宜臻內心疑竇叢生，隱隱覺得陸泊可能不是個炮灰龍套。聯想到主導者總是在他身邊出現，方宜臻雖然萬分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接受現實——陸泊十之八九就是墨水了。

　　　看眼下這情況，他估計是要完。

　　　只能寄希望於陸泊真的心寬到什麼都沒發現……至少在他有心理準備前別發現。

　　　兩人先到了一家中式餐廳吃了晚飯，然後進電影院看電影。

　　　方宜臻其實是很想看電影的，他向來鍾愛科幻片，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去撩撥坐在旁邊的李崇。

　　　李崇似乎感覺到了方宜臻有意無意觸碰他的手，輕笑一聲：「電影不好看？」

　　　方宜臻眨了眨眼：「看不懂。」

　　　李崇俯身過來：「我解釋給你聽。」

　　　他的嘴唇輕貼著方宜臻的耳朵，緩緩道：「科學家經過無數次嘗試，終於製造出了一台完美的機器人。科學家很開心，但是很快，他發現機器人只會跟著原有的程序運作，他向它傾訴苦悶時，它的回覆都是他自己設定的。於是，孤獨的科學家想賦予他深愛的機器人生命，他將自己的腦電波傳輸進了機器人的cpu之中，於是機器人成為了一個完整而具有獨特個性的生命個體。」

　　　「後來，科學家發生意外，去世了，機器人很想念它的主人，所以它效仿科學家，經過無數次的失敗，它終於成功製造出了一個完美的個體——不同的是，由它之手誕生的不是機器人，而是與科學家一模一樣的人類。」

　　　這時電影才進行了一半，很多謎團和伏線都還沒解開，方宜臻很疑惑李崇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李總監已經看過了？」

　　　李崇輕笑道：「是啊。已經看過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機器人的一生——以及它對科學家的感情。」

　　　方宜臻忍不住求劇透：「然後呢？」

　　　李崇目光深邃，在放映廳昏暗的環境之中，隱有一絲陰詭：「機器人有著科學家的意識，科學家的複製體有著機器人的意識——你覺得，科學家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方宜臻細思之下，心裡一陣陣發毛。

　　　「……死了、吧？」他不太確定。

　　　李崇輕呵一聲，不置可否。

　　　「那最後結局呢？」

　　　「結局。」李崇移開目光，看向大屏幕，光亮映照著他的臉，一明一暗：「他們當然會永遠在一起，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分離。因為——他們本就是一個人啊。」

　　　離開影院，外面一陣陰風吹來，方宜臻忍不住輕輕抖了抖。

　　　李崇脫下西裝外套，罩在他的肩膀上：「我送你回校。」

　　　方宜臻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鼓足了勇氣，抬頭看去：「李總監……我、我有點喜歡你。」

　　　話音落下，他白皙的臉頰緋紅一片，連耳根也泛起了粉色。

　　　李崇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柔和包容地就像在看一個調皮撒嬌的孩子。

　　　片刻後，他低嘆一聲，抬手，輕柔撫摸方宜臻墨黑柔軟的發絲：「傻瓜……我也喜歡你啊。」

　　　本已做好被拒絕準備的方宜臻微微一怔，抬頭看去：「真、真的？」

　　　李崇伸手，將他完完整整地擁進懷中，下巴輕靠著他的發頂：「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你了。任何人、任何東西都不能跟你比。」

　　　「宜臻，跟我在一起吧。我會好好對你的。」

　　　李總監竟然……也喜歡我。方宜臻怔怔地想著，隨後清秀的眉頭微微蹙起。

　　　怎麼會呢。他只是一個沒什麼特長的大學生，那麼優秀的李崇，怎麼會喜歡他？

　　　……眼光和品位都好差。

　　　強行收拾好心裡的鄙夷嫌惡，方宜臻輕輕掙開他的懷抱，低著頭道：「已經晚了……我回學校了，李總監，你不用送我了，晚安。」

　　　說完，他就毫不留戀地轉頭離開，走出幾步，想起肩膀上的外套，於是取下來，塞回李崇手中：「再見。」

　　　青年清俊修長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李崇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隨後，嘴角微微彎起。

　　　「還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啊。」

　　　方宜臻打了車回家，順便拿出手機，把李崇的電話備註成了「過期32號」。

　　　他呼出口氣，自言自語道：「好無聊啊，居然簡單勾搭了幾下就喜歡上我了，真的腦子沒問題？」

　　　方宜臻內心os：……你病得也不輕，快點去治吧。

　　　「系統大哥，我能去治病，擺脫這個人設嗎？」他做的事太缺德了，他怕要遭報應。

　　　系統：「如果你想一直被困在這個環節無限循環的話，隨便你。」

　　　方宜臻焉了。

　　　回到家，家裡一片漆黑，陸泊不在。

　　　方宜臻打開燈，躺在沙發上玩了會兒手機，覺得口渴，於是起身去廚房倒水。

　　　唔……煮碗麵吧，有些餓了。

　　　他邊玩手機邊等水煮開，下了面之後，他拉開抽屜拿碗。

　　　目光無意間掠過抽屜深處的幾瓶白色罐子，他恍惚想起昨天看到過陸泊擺弄這些瓶瓶罐罐。裡面是什麼？

　　　方宜臻好奇地把罐子都拿了出來。

　　　一共有四個罐子。每個上面都貼了標籤，分別寫著「1g」、「2g」、「2g」、「4g」。

　　　是調料嗎？還一剋剋吃的？方宜臻有些奇怪，打開罐蓋往裡瞧了一眼，四個罐子裡都是白色的粉末，像粉筆灰一眼，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他好奇地用指尖沾了點，嘗了嘗。又苦又澀。隨後他把每個都嘗了一遍，味道有點不一樣，好像不是調料。

　　　方宜臻懵了懵之後抓狂：「要是有毒怎麼辦！你有沒有常識啊什麼東西都能吃？！」

　　　系統並不理他。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響動，陸泊回來了。

　　　方宜臻合上罐蓋，因為覺得沒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所以沒有急著放回去。陸泊走到廚房門口，看到他手中的罐子時，眸光微微一閃，隨即慢慢走進來：「在煮什麼？」

　　　「面。餓了。」

　　　「我來吧。」陸泊微微一笑，從他手中接過了罐子：「你去看電視吧。」

　　　「好吧。」

　　　方宜臻走了出去，陸泊低垂下眼，嘴角若有似無地揚著，最後，他擰開蓋子，用勺子舀了半勺，抖進了正在沸騰的麵湯中。

　　　方宜臻吃完麵，拍拍肚子：「好吃。」

　　　陸泊朝他笑笑：「飽了吧？」

　　　方宜臻點點頭。

　　　陸泊坐在沙發一頭，拍拍自己的大腿，方宜臻就坐了過去。不知為何，好像對李崇死心了之後，他對陸泊的厭惡就淡了不少，甚至對陸泊時不時的親吻撫摸也來者不拒，享受地眯著眼，像一隻慵懶地賴在主人懷裡的貓。

　　　親暱的溫存之後，方宜臻很快感覺到了屁股下硬邦邦的一塊。

　　　陸泊輕嗅著他脖頸間清爽的氣味，然後張嘴，微咬著他的一塊皮膚，用牙齒反覆摩擦。溫熱的舌尖時不時舔過頸間的皮膚，微弱的電流從他咬過的地方傳到大腦，方宜臻腳趾蜷起，圈著陸泊脖子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從方宜臻帶了水汽的眼眸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信號，陸泊微微揚唇，一手抄到他的腳彎處，將他橫抱了起來，走進臥室。

　　　不一會兒，低低高高的吟叫聲響了起來。

　　　事後，方宜臻癱軟無力，陸泊抱著他去清洗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放他在床上，柔聲哄道：「睡吧。」

　　　方宜臻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很快，就沉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日，方宜臻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來，身體還有些痠疼，不過比起在小黑屋裡要好很多。看來這個環節的墨水還是比較可愛的，至少沒想往死裡neng他。

　　　他看著天花板發呆了許久，很快，一隻手伸了過來，勾住他的腰，把他帶入了懷中。

　　　頭頂響起陸泊剛睡醒還帶了一絲沙啞的聲音：「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不知道。」

　　　「再睡會兒吧，你太累了。」

　　　方宜臻輕輕蹭了蹭他的胸口，動作十分依戀親暱。

　　　陸泊似乎對他的小動作感到十分愉悅，低低笑了兩聲，低下頭，嘴唇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

　　　「真聽話。」

　　　氣氛挺好。但是方宜臻卻越來越有種詭異不安的感覺了。

　　　怎麼說呢……這態度變得有點快？昨天還對陸泊不冷不熱的，今天突然就像熱戀情侶一樣。

　　　他沒細想，陸泊不發瘋，他當然最開心了。畢竟心靈受到摧殘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上班期間，方宜臻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總有種空空的感覺，好像……情緒有些低落。

　　　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了陸泊的臉龐。陸泊輕笑的樣子，寵溺地揉著他頭髮的樣子，甚至於抱他的樣子，一幕幕，都生動異常。

　　　方宜臻發現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陸泊，控制不住地去想他，一想到他，嘴角就忍不住翹起，有些甜蜜，有些羞澀。

　　　臥槽……我怎麼了？發情了？方宜臻一邊花痴著想著陸泊的笑臉，一邊暗暗唾棄自己。

　　　由於心思一直不在工作上，所以他失手犯了不少錯，被上司罵了幾次後，他乾脆稱病請了假，打車去了陸泊的診所。

　　　好想見他……想見他……

　　　陸泊、陸泊。他低唸著男人的名字，臉上帶著一絲紅暈，心臟砰砰直跳。

　　　到了診所，陸泊卻沒在。問了診所裡的護士，原來是出外診了。

　　　方宜臻在陸泊就診室的椅子上坐下，因為想給陸泊一個驚喜，而且也不想打擾他診治病人，所以沒有給他發短信。

　　　無聊地用他的電腦玩了會兒紙牌，這時，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朝他笑笑後拉開抽屜，拿了份患者檔案。方宜臻無意間目光瞥過，看到了那抽屜裡一閃而過的白色，他猶疑了片刻，等護士離開後，又拉開了那個抽屜。

　　　他剛剛真的沒看錯，是跟家裡的一模一樣的四個罐子。

　　　他神使鬼差地旋開蓋子，輕輕沾了一點，送進嘴裡。

　　　……味道也一樣。

　　　他愣怔地看著那對他而言陌生又艱澀難讀的藥名，心裡驟然劃過一絲不安。

　　　陸泊生病了？

　　　他控制住亂想的念頭，用手機打開網頁，搜索藥名和適應症。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精神處於緊繃狀態的方宜臻嚇了一跳，腿一抖，擱在大腿上那沒旋緊蓋子的白罐滾落在地，白色粉末撒了一地。

　　　他騰地站了起來。

　　　陸泊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地上，久久，緩緩抬頭，看向了他。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方宜臻努力嚥了口口水：「你、你回來了。」

　　　陸泊定定地看了他良久，這才一步步走進：「來之前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

　　　「哦……我怕影響你工作。」方宜臻低下頭，有些懊惱：「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藥粉給撒了。」

　　　過了一會兒，陸泊伸手摸摸他的頭髮，柔聲道：「沒事，這裡我來收拾，你去沙發上坐著吧。」

　　　好像剛剛那異常的氣氛只是他的錯覺。

　　　方宜臻有些狐疑，坐下之後，還是開口問了：「陸泊，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家裡也有這個藥粉。」

　　　陸泊身形微頓：「不是。」

　　　「不是我生病了。」他抬頭看過來，目光深邃地好像能把人看穿：「宜臻，是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