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管如何不喜歡跟魏央打交道,作為演員齊廈還得敬業,而且心裡頭越是有隔閡,越得鉚著渾身的勁兒克服,作為一個有風度的男人,是不會因為另一個男人平地生波地為難情敵的。
所幸排練開始賀驍和魏央撞上,相互不理睬得連眉眼官司都沒有,真就是形同陌路,齊廈心情略微好了些。
魏央扮演的是公子的侍妾初棠,這時候扮演將軍的那位老戲骨還在外地,頭幾天齊廈排練基本是跟她對手。
令人意外的是,一直把作死當日常的公主病魏央,這次態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雖然戲外還是對齊廈不假辭色,但也就停在不假辭色,沒出其他幺蛾子,不管是對齊廈還是對賀驍。
排戲的時候則更是認真,中間一場戲,她半途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忘了台詞,自己眼神頓了一會兒沒想起來,主動對齊廈說:「抱歉,給我一分鐘,我們再來一次。」
齊廈心情有些複雜,比情敵挑釁更可怕的是,本來作死的情敵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行。」他說。
眼光下意識地朝賀驍瞟過去,見賀驍正看著他,而且目光雖然平靜,卻專注得像是視線裡頭只有他一個人。
齊廈眼神慢悠悠地收回,唇角忍不住揚起一個細小但迷人的弧線。
這一回合,他勝,賀驍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心志堅定。
但天天在一處也不會每次都讓他心裡這樣舒坦。
事情發生這天,是回過頭來排第二幕,這次不僅是台詞,還加上了必要的舞台動作。
魏央佯作從屋外進來的樣子,回身關門,搓手呵氣,「天真冷啊,外頭雪融了。」
齊廈躺在一邊安置的道具軟榻上,吃力地撐起身子,「你,從哪來?」
魏央踱幾步,「按你的吩咐我清早就去了……趟西郊的園子」
等她走到既定位置,台詞頓了下,「這炭盆都熄了,身上有傷怎麼能受寒,你應該早些叫人的。」
齊廈乾脆坐起來,這是第五次她肢體語言和台詞韻律配不上了。
魏央問:「怎麼了?」
這時候正是午飯時間,導演不在,對於專業齊廈一向是別人問他就不憋著的,純粹為了表演效果更好,倒真沒摻別的情緒。
他話幾乎衝口而出:「你這幾段台詞的節奏始終不對,賀驍念這兒都比你把握得好。」
他這話說得有些不留情面,魏央一聽完一雙杏眼立刻瞪得溜圓。
她剛要發作,眼珠子動了幾下,似乎想到什麼,轉頭不可置信地看一眼賀驍,哈哈笑出聲來。
魏央純粹是想不出她這個暴力狂人一樣的哥哥居然會被齊廈支使著去念一個小妾的台詞,角色不分貴賤,但賀驍不是行內人。
一直笑完,她眼光朝賀驍一睨,「以前多厲害,你也有今天?」
賀驍抱臂站在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心裡想著有什麼好笑,一點專業精神都沒有。眼神又回到齊廈身上,齊廈眼光早瞥向窗外去了,眼角眉梢那股子愁鬱和冷淡,轉瞬就回覆成那個坐在冰箱上的絕世美男。
賀驍微怔:「……!」不高興了?
齊廈完全不想看他,並且連眼角都不想甩魏央一下,心裡頭酸溜溜的像是喝了兩罈子老陳醋,魏央這分明是在他面前炫耀舊情。
而他連嗆回去的立場都沒有,齊廈憋屈得厲害,可怕的是這憋屈還有絕大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作的,他真還不如跟賀驍兩個人就留在海邊不回來。
於是他努力裝作沒事地說:「待會兒再接著而練,我先去看下戲服。」說完施施然地朝著門口走。
他離開,賀驍一定是會跟著的,這時候當然也沒例外。
出屋到走廊,關上門,賀驍終於想起有件事他從來沒跟齊廈解釋清楚,這事兒到現在已經沒有瞞著齊廈的必要了。
兩個人一塊朝著服裝間去,賀驍說:「魏央管我叫哥。」
他這話是斟酌過的,齊廈畢竟手撕過魏央,把他們兄妹關係說得不那麼親近,齊廈可以少些不自在,何況他們兄妹本來就不親近。
齊廈腳步立刻頓住,一雙剔透的眼眸怔怔望著他,「……!?」
賀驍說:「以前就想告訴你。」
齊廈愕然地眨眨眼:「我知道了,我先進去試戲服。」
賀驍見他沒生氣,心裡暗舒一口氣,「嗯。」但又覺得好像有哪不對,齊廈接受得是不是太快了?
正如他猜測,齊廈轉身推開服裝間的門,心裡翻江倒海:「……」哥哥妹妹,簡直是新時代備胎代名詞,原以為賀驍只是被魏央始亂終棄,沒想到連個正牌都沒掙上。
所以齊廈人都走到服裝間裡頭了人還是有些回不過神,好像賀驍對他表白,他也沒答應過,一直不清不楚地曖昧著,他給賀驍的待遇也沒好多少。
就這樣他還有心思跟魏央槓,不過他還真得槓下去,齊廈設想一下賀驍對別人輕憐蜜愛的樣子,深深吸口氣,又抹了把眼睛,「……」妹的,虐得通體舒暢。
從服裝間門口不遠的位置一直到窗,由頂上垂掛下來厚實的垂幕,齊廈就在垂幕邊上怔怔對著窗出了一回兒神,突然聽見裡邊有人說話。
先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找你的金主給你把這個角色爭下來嘛,到時候角色是你的,來試這套戲服就是名正言順,名正言順懂嗎?哪用像現在這樣自己暗地裡羨慕嫉妒,把自己弄得不舒坦。」
接著有個年輕男人回答:「當然得爭。」
齊廈:「……」是啊,名正言順,他得爭取,他欠賀驍一個名正言順。
他想到賀驍被他從床上推開的兩回,紅著臉,心裡頭默默做了個決定。
但眼光從簾幕的縫隙往裡頭看過去,「……」好像有什麼不對。
齊廈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會兒,裡頭年輕男人模樣非常眼熟,特別那一對桃花眼就像是在哪見過。
年輕男人身上披著一件精緻的月白色繭綢長袍,桃花眼裡頭精光四射,一副愛不釋手又志在必得的神色。
齊廈:「……」不對,這不是自己的戲服嗎?
他認真看了一會兒桃花眼的眉目,頓時愣了,這人五官活脫脫年輕時候的沈老師,雖然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那個味道不對。
齊廈完全不記得組裡有這樣一個人。
齊廈在娛樂圈裡待這麼久,終究還不是一點打算都沒有,這人好像是要爭他的角色,而且還能自由出入服裝間,齊廈按捺著沒上前,悄悄出屋,按他們一貫的行事方式把這件事告訴了女助理。
桃花眼就是這天下午被導演帶來的,就他的長相跟已故沈老師相似這點,不光齊廈恍惚,就連魏央看著也愣了。
李導演親自把人介紹給他們,然後呵呵笑地說:「大家可以熟悉熟悉,他在劇裡頭扮演樂師褰裳。」
可褰裳的角色是早就派了人的,那個演員很不錯,還是專程空出檔期來的,前兩天他們對戲也排得也很上心。
齊廈立刻問:「為什麼換人?」
同樣出聲的還有魏央,她比齊廈更不顧情面:「為什麼?劉老師任何一個方面都沒有不妥,怎麼說換就把他換下來了?」
桃花眼笑得若無其事,導演把臉轉到一邊不說話。
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魏央立刻伸手指著桃花眼,說:「《凰權》裡頭那個男配也是你頂趙老師頂下來的吧,那電視劇我看過兩集,你在裡頭整一個殭屍臉,連給趙老師提鞋都不配,今天這樣,第三幕開頭,你試試,演得好我們就服你。」
齊廈對桃花眼沒印象,但他難得跟魏央立場一致了,他不想完全靠現場感染力取勝的舞台表演中間還夾個混子。
他們都看著桃花眼,桃花眼臉色一陣青白,但還是笑著對魏央說:「魏小姐,久仰大名。」
接著目光轉向齊廈,雖然還是笑著,態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齊老師,你是前輩,就這樣為難我一個新人?」
齊廈想到沒想:「試戲讓你覺得為難?」
魏央可不管人沖不衝她,說:「接下來一個月排練幾個月演出,那得把你為難成什麼樣?說吧,你的金主是誰?」
桃花眼沒接她的話,還是看著齊廈:「齊老師你何苦呢?角色現在已經是我的了,讓我換一個頂掉誰還難說,別現在替人出頭到時候輪到自己顏面不好看。」
賀驍眼光逐漸轉冷,這人分明是揣著什麼目的在刻意激怒齊廈,但他沒動,就算齊廈真發怒了給他兩耳光又怎麼了,這樣的雜碎,弄死他也沒什麼不好收場。
可是事情涉及專業,齊廈沒發火,他很平靜地說:「你比得過我,角色我讓給你。」
桃花眼一愣,對他笑了下,根本不搭理比不比這回事,轉頭對一直不出聲的導演別有意味地瞪一眼,揚長而去。
很快,事實就證明魏央的猜測是正確的,桃花眼的靠山下午來給他撐場了。
但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這個靠山居然是魏憬銘。
魏憬銘帶著酷似他舊情人的桃花眼出現在排練室,齊廈這時候和魏央還有扮演他父親的老戲骨正對戲,一行人看見魏憬銘出現都大驚失色。
足足一分鐘沒人說話,導演過去,不卑不亢地說:「魏先生,您來了。」
魏憬銘點一下頭,眼風甩給桃花眼,「去排你的戲。」
青年對他順從地點點頭,看著他的那個眼神,異樣親暱,生怕人看不出來似的。
齊廈心裡頭噁心得像是吞了只蒼蠅,沈老師的遺作,魏憬銘這個人渣把他跟前小情人塞進來了,而且這個情人還跟沈老師這麼像,這到底是在侮辱誰?
他一向跟魏憬銘不對付,「這是你塞進來的人,你什麼意思?這是沈老師的遺作。」
魏憬銘聲音很冷:「你在跟誰說話?你老師的遺作,有張跟他相像的臉在裡頭,也算全了我對他的心意。」
他們像是自己人吵架的,旁邊閒雜人見狀悄然無聲地退出去,賀驍抱臂站在一邊,臉上神色可謂陰雲密佈,相當難看。
齊廈這時候也氣得不行,一雙眼睛冷冷盯著魏憬銘,「你的心意算什麼?你們渣男配狗一邊去,不要玷污我的老師。」
魏憬銘眼色冷厲地看著他,抿唇不語。
桃花眼見狀,笑著煽風點火:「這就是齊老師的教養,魏先生怎麼也是你的長輩。」
賀驍手放了下來,一雙眼睛像是含著刀子似的看著魏憬銘,礙於齊廈在場,不想讓他看到太暴力的場面,沒動手。
他有顧忌,有人沒顧忌,在場有個連影后都敢搧耳光的魏央。
齊廈不擅長吵架,一時語塞。
雙方正僵持,魏央突然從旁邊道具室衝出來,操著一把凳子朝桃花眼肩上猛地砸過去,「我特麼讓你演。」
劇團的家具陳舊,這凳子有些年頭,實木的質地厚重,後來壞了又用鐵片釘了邊角,份量可想而知。
桃花眼被她砸得一聲痛呼,伸手擋閃身躲,但魏央這一頓可謂兜頭蓋臉,很快就把桃花眼砸倒在地上。
他經紀人不敢上前縮到一邊,突如其來的混亂,齊廈不由大驚,賀驍見他還怔著,第一個反應是迅速拖著齊廈把他擋在身後。
正當此時魏憬銘一聲怒喝:「你們都死了?」
魏憬銘的人從後面把魏央架住,「啪」地一聲,魏憬銘巴掌頃刻就招呼到魏央臉上。
場上所有人都靜了,齊廈下意識要衝出去,賀驍把齊廈塞角落,「你待這兒。」而後朝著排練室中央大步過去。
魏央這時候哭著對魏憬銘說:「我放肆?這麼多年你對得起我媽媽,對得起我嗎?」
魏憬銘巴掌又要抽上去,但只是一個揚手的動作,手腕立刻被人從後攥住。
賀驍鉗住他的胳膊用後往後一扭,骨節錯動,魏憬銘疼得臉色青白。
旁邊人放掉魏央衝上來救他,還沒靠近就被賀驍一腳踹得老遠。
隨後賀驍把魏憬銘一把搡到牆角:「滾!」冷戾至極,不容置疑。
魏憬銘帶人狼狽離開前,陰測測地看了他一眼。
終於排練室只剩下他們三個人,魏央抱膝靠牆角坐著,上氣不接下氣地哭。
齊廈突然覺得攤上這麼個爹,她也可憐,在她旁邊坐下了。
賀驍就靠窗站在一邊看著他們。
魏央邊哭邊對齊廈說:「看什麼?很得意是不是?」
齊廈心想你怎麼就這麼不知道好歹,還是從兜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
魏央一把抓過去,「不用你好心,我這輩子最看不得的就是你老師的那張臉。就是拜他所賜我家才這樣,你知道我小時候別人怎麼叫我嗎?」
她淒涼地笑了下:「他們叫我,那個媽媽在外邊有男人、爸爸在外邊也有男人的魏央央。可我爸媽剛結婚那時候也是很好的,後來就因為你那個了不得的沈老師勾引我爸爸,我媽媽才不把心思放在家裡。」
賀驍兩條濃眉皺起來,心想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他母親跟魏憬銘結婚就圖一個利,這點事能放眼裡那就不是她了,太后大人在私生活方面灑脫不羈到連男人都歎為觀止,當然她也有足夠的強大支持。
而齊廈是絕對聽不下誰說他老師壞話的,他側頭看著魏央:「你確定是你爸爸在外邊的男人是沈老師?據我所知,他們認識在你爸爸婚前,你爸爸結婚他們就斷了,然後他們十多年沒見面,你確定你爸爸在外邊的不是別人?」
魏央說:「你閉嘴!」
齊廈說:「我老師喜歡上男人是他的錯,從喜歡上開始就注定不會有好收場,他也付出代價了,但說他插足,我拿我人格擔保絕對沒有。」
賀驍聽著一驚,沉聲問:「喜歡男人是錯?從開始就注定沒有好收場?」
齊廈這下沒忍住,「難道不是?家人不會包容,社會也不認可,一起過那麼多年連個法定關係都沒有,糾糾纏纏多少年誰都想不到誰會突然去跟女人結婚,我老師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賀驍不可置信,「你在怕這個?」所以才一直猶豫。
魏央連哭都忘了,「你們……?」
齊廈趕緊閉嘴,他剛才說了什麼。
但沒容他再說話,賀驍一把拽住他的手,「回家!」
回家路上,賀驍一直沉默。
齊廈第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這樣明顯的低氣壓,於是也沒說話。
車停在院子裡,賀驍抽出鑰匙推門下車,輪廓粗狂深刻的臉表情非常冷硬。
齊廈手也伸向門把手,剛把門推開些許,車門被賀驍一把從外拉開,同時他的身體猛地一輕,齊廈只覺得眼前一陣地轉天旋,他整個人從腰被賀驍扛在肩上了。
齊廈大驚,緊緊閉上眼睛。
賀驍扛著他,步子卻很大,走得也快,齊廈只聽見耳邊風聲呼嘯而過。
就這樣一直進屋,女助理見狀驚惶地問:「這是干什麼?」
他們這樣的架勢,是個人都吃驚,何況丘燕琳囑咐過她一定看著賀驍,儘量不要讓他對齊廈做過分的事。
賀驍步子沒停,就這麼大步流星從樓下到樓上。
齊廈睜眼見女助理一直追在後面,吃力地開口問:「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這就是他自願了,女助理腳步在賀驍房間門口停下,門嘭地被甩上,徹底隔開剛才的兩個人。
而在房間裡頭,齊廈被賀驍扔在床上,身體撞在柔軟的床褥,他好半天才撐著胳膊坐起來。
賀驍就站在床邊上,幽深的雙眼緊緊鎖住他,一隻手幾下扯開自己襯衣扣子,衣服脫下扔在一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齊廈臉發燙,就按他今天白天想好的,默默開始脫衣服,先是外套,接著襯衣,但襯衣扣子只解開幾顆,手頓住了。
賀驍高大的身子挺拔地立在床邊一動不動,齊廈垂著頭,手伸過去,解開他皮帶上的金屬扣。
他低眉順眼的樣兒,賀驍看著身體更興奮,但心裡又有不忍。
賀驍一手按住他的手,俯下身,手撐著他身邊,臉對著他的臉,四目相對,「齊廈——」
他的聲音很沉:「我只對你動過心思,其他什麼事都依你,唯獨不會由著你躲我。」
賀驍是徹底想明白了,齊廈的擔心他只有用整個餘生去證明,可是他們為什麼一直蹉跎?
他的強勢在這個時候已經毫無隱藏,他的心思他自己很明白,他想辦的事辦了再說。
賀驍手抬起齊廈的下巴,「告訴我,你願意嗎?」
被他雄渾的氣息包裹住全身,齊廈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齊廈沒說話,但用行動的回答賀驍,拉開賀驍的手,兩隻手笨拙而堅定地解開賀驍的褲扣。
賀驍低頭看著他低垂的眼睫,那張讓他痴迷已久的臉,再難忍耐,鉗住齊廈的下巴,強迫他抬頭。
臉毫不猶豫地朝齊廈色淡潤澤的嘴唇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