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下〕
不知過了多久,指尖的血跡都已干涸,恍然間分不清今夕何夕。
「愛卿,你這府上的茶太寒磣了些,以後朕讓錦黛給你換了。」
「愛卿,你這府裡的廚子太差勁了,明日朕讓錦黛帶個人給你。」
「愛卿,你這府裡的侍女都笨手笨腳的,朕讓錦黛給你找了些麻利的小廝。」
「愛卿……」
一字一句,都滲透了心尖,鐫進了心底。
經年的點滴好似融入骨血的習慣,習慣了那雙追逐的墨瞳,習慣了那不顧禮節的調笑,習慣了不住暗示自己君臣有別,習慣了把那個人越推越遠……
三年前,老丞相還鄉之時,囑咐他陛下已至成年,該是立後選妃之際,他坐在書房的檀椅上,翻閱著京中閨閣女子的卷軸畫,案上燈燭燃盡了一支又一支,整整一夜,卻還是無法在上表選秀的奏折上落下一筆一毫。
然而次日,金殿九重玉階之上的帝王親自下旨大選秀女,一瞬間,昨日的為難傷神似乎都成了可笑之舉,便再也猜不透帝王之心了。
驀的又想起祁璟十七歲生辰那天夜裡,灌醉了驪戎密探窺得信函內容後,推開窗看到凜冽高貴的帝王牽著俊馬,踏著月色,靜靜的在小樓之下等著他,便很是安心的一躍而下,由著那人將自己抱了滿懷。
之後被帝王擁在懷裡策馬在京郊叢林裡飛馳,看漫天星輝月芒,耳邊傳來調笑的言詞:「君卿,你說,朕和你這樣像不像是在私奔?」
自己當時是回了什麼?
「陛下……」
「可不可以…也叫朕的名字?」
「臣不敢。」
「朕准你喚朕的名字,我的名字,祁璟。」
「陛下…」
「君卿,今日是朕的生辰,朕想聽你喚朕的名字,很多年都沒有人喚過朕的名字了,朕都快要忘了。」
「陛下,君臣有別,臣先是灝玥景和帝的朝臣,才能是寧君卿。」
月下,帝王的眼眸猶如深山幽潭:「卿是說,朕先是灝玥的景和帝,才能是祁璟,對嗎?」
「陛下聖明。」
光陰斑斕,言猶在耳。呵,明明是自己想要的,怎麼到了如今,偏偏就不習慣了呢……
一個是執掌灝玥江山的九五之尊,一個是統領中書鳳閣的當朝丞相,怎麼看都應當成就一段明君賢相的青史書賢,更何況,他寧君卿想要的,是一世相守的至死不渝,帝王之愛,能留幾時情鍾……
可是,可是情之一字到底不是想如何便就如何了的。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步履薄冰,心若抱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