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七月,祁璟在金殿上宣旨欲江南巡游,體察民情,寧君卿當庭上奏水患初歇,百廢待興,此時南巡實乃勞民傷財之舉,帝大怒,斥其以下犯上,旨其回鄉思過。
滿朝文武都明白,陛下這是…看寧相不順眼了。
寧君卿從回到蘇州故居後,日子很是舒心,沒有整日成堆的公文勞神勞心,天天好吃好睡,就是……心裡空落落的。
八月,南巡。
景和帝的龍船沿著京杭運河一路駛進了蘇州府三萬六千頃的太湖流域,泊在一湖心島附近,駐停了數日卻毫無動靜,蘇州知府派了官船前去迎駕卻被龍船上的錦衛軍給擋了下來。
「陶大人,陛下有旨,龍體微恙,請大人五日後再來迎駕。」
知府大人一頭霧水,好在他長了個心眼兒,回去蘇州城內就把這事兒告訴了面上正在「思過」的寧君卿。
當日夜裡,寧君卿乘著一艘小船繞過湖心小島,匆匆瞥了眼皎白月色下漾著粼粼銀波的萬頃湖面,皺著眉翻上了龍船。
船艙暗廂。
一異族裝扮的高大男子一掌拍碎了木桌的沿角:「五王爺,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直接殺了那皇帝小子!?」
燈燭暗影裡,另一男子身著墨藍華麗錦服,狹長的眼眸布滿陰鷙:「本王可不想背上弒君的罵名登上皇位,二殿下你差點壞了本王的好事。」
「王爺如此肯定宮中行事穩妥?白曦涵劫走了我三弟如今不知去向,保不齊會不會投靠了小皇帝。」
「二殿下多慮了,宮中一切順利,要不了半載,我那小侄兒就要順理成章的一命歸西了。如今麼,本王懷疑是,鳳鸞雙符在寧君卿的手裡。」
「王爺想要如何?」
「二殿下綁了他也並非毫無用處,這不正是蘇州麼——誰!?」
霎時窗欞外忽聞鳥鳴,驚動了屋內二人,彼時,艙外火光四起,兩人步出暗廂,門外的錦衛跪在甲板上回稟:「回王爺,是幾只誤落船上的鷗鷺,驚了王爺,屬下該死。」
「下去吧…等等,帶本王去陛下房間。」
寧君卿尋得祁璟時,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輕輕伸手去掀被角,卻突然被床上的人一個翻身扣住手臂猛的扯上了床榻,制住頸間脈門壓的他動彈不得。
待看清來人,祁璟一驚:「君卿!?怎麼是你?」卸了臂上的力氣,便看見身下的人因著短暫的窒息,白皙的面頰泛起淺淺的紅暈,似受了蠱惑般,用拇指緩緩摩挲起那細若白瓷的頸側。
寧君卿拂開他的手,輕咳了幾下:「…陛下身手過人,怎麼還會被困在這裡?」
祁璟坐起身搓搓鼻尖:「…那什麼…朕被他們下了迷藥,剛散了藥性,正尋思著怎麼逃出去,君卿你來的正好,快帶朕走吧,朕腿還有些軟。」
心裡卻暗道:寶貝兒這是開竅了?可……也罷,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留在這兒的……
門外的守衛都被寧君卿來時一個一個敲暈了,附近的其他人都聞聲跑去了甲板,至於那聲音麼……自然是寧君卿吩咐管家帶來的太湖上最是聒噪的鷺鳥,在小船上束了喙,到了龍船附近解開繩子,都丟到了甲板上。
寧君卿從門外拖進來一個暈過去的侍衛,伸手去扒人家的衣裳,就只是扒外裳而已,然而還沒解開鎧甲上的釘扣就被祁璟一把扯回來:「君卿!你怎麼能脫別的男人的衣裳?」
寧君卿怔了一下,就著祁璟抓著的臂彎,徑直伸向了對方的衣領,指尖撥弄便散了帝王的衣襟。
祁璟瞪大了墨金色的瞳:「君卿,朕覺得…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再——」
「陛下難不成想穿著這龍袍在湖裡被扎成篩子?」
「哈……朕以為你…不是…還是君卿想的周到……」自覺會錯意的帝王干笑了兩聲,收起旖旎的心思,三兩下除了龍袍套在了侍衛的身上,換上寧君卿帶來的夜行衣,兩人把侍衛抬上床,悄悄離開房間。
站在船欄邊,望著月下清波流光的廣闊湖面,祁璟詫異的看著寧君卿:
「船呢?」
「在小島的另一側。」
「君卿的意思是?」
「游過去。」
「朕記得,卿是怕水的吧?」
月暈若銀霜皎皎,映的眼前之人仿若畫中謫仙,低垂的長睫下半掩的瞳恍似九天的星子,燦燦流華。
寧君卿自懷中掏出一條絲帕,遞到祁璟眼前:
「陛下會水就足夠了。」
一語心動。
溫柔小心的用絲帕蒙上對方的眼,在腦後綰了結,祁璟整顆心都好似暖進了一汪泉,想就此化開了去,好把眼前的人擁的滿滿,抱的緊緊,再不放開。
沉進水裡的感覺著實不怎麼好受,蒙了眼,寧君卿更是清晰的感覺到仲秋微涼的湖水一波一波包裹著全身,只得抱緊了祁璟的脖子,交頸相貼觸感溫熱,莫名心安。
不多時,兩人終於浮出了水面,星輝灑下若漫天銀霞,漣漪成圈漾碎了悠悠碧波,寧君卿喘息間抬眸,看著祁璟越來越近的深瞳,好似習慣使然就被吻住了。
濕熱的唇瓣輾轉吮吻情意綿綿,無意識的打開了牙關,任由帝王滾燙的舌勾著自己的肆意糾纏,分不清是湖水還是別的什麼沿著唇角細細淌成太湖瑤月下銀亮的絲線……
「唔……」
直到對方一路下滑的手掌撩開層層濕透的衣裳撫上了敏感的腰側,寧君卿才一個顫栗推開了眼前的帝王,輕喘著抬起手背擦拭唇瓣:「……陛下,臣只是——」
「卿不必多言,朕知道,愛卿今日救的是灝玥的景和帝,和祁璟無關。」
寧君卿輕咬了下唇:「……陛下聖明。」
…………
欲盡此情書尺素,奈何落筆終無題,兩廂不明相思意,負君情深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