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番外•今生】
「皇上,長安侯的車駕已經過了朝陽門了。」
聞言,年輕的帝王抬起頭來,執了半天的朱筆終於落下:「海清閣收拾好了嗎?」
樂平恭謹的聲音裡破天荒地帶著笑:「都妥了,按著皇上的吩咐,從用具到擺設都布置好了,人手也是奴親自挑選的,都是再穩妥沒有的人了。」
「嗯。」段明章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似乎透過窗欞,便能看到正馬車轆轆來到他身邊的那個人:「你多用心。」
樂平笑成一朵花:「奴省得!」
別人不知道,他知道啊。這位可不是等閒人物——這位以後,可是要做皇后的!
折子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了。段明章在屋裡來回踱步,足足一炷香後,底下小太監來回報說,長安侯已經在海清閣安頓下來了。
於是皇帝滿含威嚴地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朕就過去瞧瞧罷。」
段明章過去的時候沒有讓人通傳,他只是想遠遠看容懷真一眼。他安排容懷真住下的海清閣離帝王寢宮很近,從書房後院穿過去,便只是一座正殿與配殿的距離。從花園的拱門望過去,那坐在廊下愣愣出神的人不是容懷真可又是誰!
他放輕了步子悄悄走近,想,這就是被兩個兄長千呵萬護、還未見過人心險惡的容懷真啊……他為什麼蹙著眉?是在替即將出征的兄長擔憂,還是因充滿未知的後宮生活而感到茫然?
一念及此,他情不自禁地又上前一步,卻弄出了些不大不小的聲響,一下子驚動了正愣愣出神的容懷真。四目相對不過片刻,容懷真慌慌張張地起身向他行禮:「臣容懷真叩見皇上……」
段明章一下子愣住了。
慢慢地,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置信,卻已經明白過來——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容懷真還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穿著的不過是件普通的素色弁服,常在宮中行走的貴族與官員人人都穿得,可容懷真卻一眼就認定他是皇上,那麼原因就只有一個——
他望著容懷真烏黑的發頂和雪白的頸項,聲音無法控制地輕輕顫抖:「……愛卿平身。」
海清閣裡兩人相對而坐,容懷真拘謹地微低著頭,段明章便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心頭火熱,如墜夢中。他想,當年的容懷真,是否也曾懷著這樣的心情看著自己呢?
這些天來,他總怕這是一場夢,夢若醒來,他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每年陪著他過生辰的只有一座孤墳;但是現在,從看到容懷真的這一刻起,他便堅定地告訴自己這絕不是夢——即便是夢,也一定要做到圓滿才醒。
他輕聲要求:「朕叫人送了點心過來,愛卿嘗嘗看。」他想知道,他喜歡吃些什麼。
消息靈通的樂平捧上十六樣糕點,容懷真遲疑一下,拿了塊柿餅吃,咬上一口,醬紅的餡兒糯白的牙,說不出的可愛。
段明章於是看得呆了,等容懷真在惴惴中把盒子裡四塊柿餅都吃完,他輕咳一聲:「既然長安侯喜歡……樂平,再取些柿餅過來。」
他想,只要懷真喜歡,他總是願意滿足他的。
「……」吃著一大捧盒的柿餅、還被皇帝目不轉睛地看著,容懷真簡直欲哭無淚——他拿柿餅來吃只是因為那個離他最近啊!他並不是特別愛吃柿餅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