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機場裡人來人往。

　　儘管遊戲玩家已被系統託管，可此時此刻他們依照是根據玩家自身的性格由系統統一控制，乍看之下，與正常人並沒有不同。

　　秦薄的話很快就被淹沒在機場廣播甜美的聲音裡，像是不曾說過一樣。

　　曼曼驚愕地打量著周圍。

　　她敏感地察覺到在這嘈雜的機場內，空氣裡有彌漫著微妙而又奇特的氛圍。她沒見過萊維特，更不知道那群淡爾特星人長相如何，只知和地球人類很像，可是她卻可以確定，此時此刻，她男朋友的哥哥就在這裡的某一處，或許隱藏在人群中，又或許像是上帝一樣正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

　　曼曼咽了口唾沫。

　　她看向秦薄。

　　他與她一樣，也是篤定萊維特是在的，儘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可是他依舊固執地站在原地等待回答。

　　時間滴答滴答地走著。

　　秦薄的嘴唇慢慢地抿成一條直線。

　　曼曼知道這是他們兄弟倆的事情，自己不宜插手，她什麼也不說，安安靜靜地陪在秦薄的身邊，眼睛掃著周圍的遊戲玩家。

　　系統託管的方小貓親親熱熱地挽上曼曼的胳膊，小嘴兒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曼曼，等會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呀？我讓我助理在你喜歡吃的餐廳裡訂了位置。我們也好久一起吃飯了，我可想你了。」

　　曼曼隨口應著，順帶瞄了眼張遠。

　　系統託管之下的張遠比往常要安靜得多，他像是一個木頭人，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烏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似是在打量著什麼。

　　……

　　「四個命案，四個拼圖。」他忽然開口，沉聲說︰「雅蘭溫泉酒店的命案，你借袁媛的口告訴我兩個字，遊戲；艾家村後山裡的桃花源命案，你借夏村長的口告訴我四個字，時間旅行；新疆的覃氏兄弟命案，你借覃明哲的口告訴我，為了讓弟弟活著你願意不擇手段；最後的命案，最後一塊拼圖，唐碧晨欺騙淡爾特星人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

　　一頓，他又說︰「我和你是兄弟，我知道你想向我傳達的意思。」

　　曼曼有點懵。

　　四個命案四個拼圖？

　　遊戲，時間旅行，為了讓弟弟活著願意不擇手段，欺騙淡爾特星人？

　　關鍵詞提取出來後，慢慢地浮現在腦海裡。

　　冷不防的。

　　曼曼大吃一驚。

　　她明白了萊維特的意圖！他在向寄生在秦教授體內的秦薄傳遞一個信息——親愛的弟弟，地球只是一個遊戲服務器，建立在時間旅行的基礎上，為了讓你復活我願意不擇手段，最終將會欺騙同族人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

　　遠在淡爾特星球的克雷斯霍伊爾早已死於一場意外，萊維特是想要在地球上復活自己的弟弟！

　　也就是說，秦薄寄生在秦教授體內不是偶然，是早已有預謀的，而萊維特是一直都知道的。

　　就在此時！

　　曼曼倒吸了一口涼氣！

　　機場裡，所有遊戲玩家的頭頂遊戲框裡的「系統託管」四個字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又一個冒出來的字。

　　她就近看著方小貓的頭頂，和秦薄說︰「你哥哥和你搭上話了……」

　　「他說什麼？」

　　曼曼復讀︰「親愛的弟弟，你該知道我一旦下定決心，即便宇宙覆滅，我也不會回頭。有人盯著我，我時間不多，長話短說。」

　　【艾曼曼，先確認秦燁是否在體內沉睡。】

　　……這是在和她搭話？

　　曼曼微微一怔，萊維特不知道秦燁已經不在秦薄體內了嗎？她動動嘴，正想說什麼。

　　遊戲框又出現了新的話語。

　　【我剩最後一分鐘，你告訴我弟弟，秦燁是目前宇宙裡唯一適合他寄生的身體，他存在的意義就是作為他的器皿，我知道他不會同意，但他別無選擇，他只能配合我。艾曼曼，你知道寄生與被寄生的關係吧？終有一日，宿主與寄生者只能活其一，你選擇誰呢？期待接下來我為你們準備的驚喜吧！】

　　秦薄問︰「他和你說什麼？」

　　語氣裡有一絲著急。

　　曼曼說︰「秦教授是目前宇宙裡唯一適合你寄生的身體，他存在的意義就是作為你寄生的器皿，你別無選擇，只能配合他。」

　　曼曼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能和萊維特對上話，而對話的內容卻如此殘忍。

　　他說，秦薄和秦燁，只能活一個。

　　曼曼的內心有一絲慶幸。

　　幸好秦教授不在，也幸好他不知道，無論是誰，自己存在的意義被否定，想必會陷入對整個世界的懷疑中吧，然後徹底崩潰。

　　不過，幸好秦教授不知道。

　　「砰」的一聲。

　　立在咖啡店門口的人形招牌轟然倒塌，張遠面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他搖著頭，他使勁地搖著頭，不知在喃喃什麼，臉色越來越白，甚至嘴唇都開始失去血色。

　　與此同時，系統託管結束。

　　「啊，剛剛走了會神。」郭琳琳左看看右看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道︰「陳默，麻煩你過來這一趟了，我替晨晨向你道歉。我早該察覺到的，她一直堅持每天給濤哥打電話，我當時只想著她太想念濤哥了，沒想到晨晨居然精神失常。我這個做閨蜜的沒察覺出來，是我的失誤，害你在牢裡蹲了一個月……我……」

　　陳默說︰「不用多說。」

　　郭琳琳說︰「我知道再多對不起也沒有用，我……」

　　「不用說，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她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真的有方法復活她的丈夫。這樣我……」他頓了下，輕輕地看了郭琳琳一眼︰「算了，都是痴人說夢。我去辦理登機牌，敏敏還在家等著我。你……不要等我了。」

　　郭琳琳苦澀地笑了下。

　　「替我向敏敏問聲好，你……你要是不懂得照顧女兒，我可以給你介紹保姆。」

　　「好，多謝。」

　　郭琳琳垂下頭，伸手拭去眼淚。過了很久，她才抬起頭來，她似是在尋找什麼，又似是在回憶什麼，喃喃地說︰「人老了，記性不中用，總覺得剛剛在這裡見過晨晨。」

　　她搖搖頭，哂笑一聲，轉身離去。

　　曼曼環顧一圈，沒有看到藍心燕的身影，再看看周圍，老霍也不見了。她登時明白在剛剛短暫的系統託管時間裡，萊維特維修了服務器，進行了時間旅行，改變了郭琳琳還有陳默的記憶，被克隆出來的藍心燕……也許已經被人道毀滅了吧？

　　只是……

　　為什麼她還記得？這一個命案裡，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不像當初在桃花源命案的時候，她從方小貓的對話框裡知道自己的記憶被更改了。

　　莫非是萊維特顧著和她說話，忘記修改她的記憶了？

　　疑惑之際，方小貓猛然撲到張遠身上。

　　她使勁地捏著他的胳膊。

　　【玩家方小貓︰操，你這個盜號狗！你敢不敢應我一聲！欺負我朋友算什麼回事？你有種別讓我找到你，你要是被我找到了，勞資讓你一輩子都得跪著走！】

　　張遠仿若未聞，他依舊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滯。

　　【玩家方小貓︰你裝什麼裝！勞資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再不還我朋友賬號，你信不信我在這裡滅了你？】

　　張遠呆滯的目光終於有了反應。

　　像是慢動作似的，他僵硬地看向了秦薄。

　　眼睛眨也不眨的。

　　定定的，直勾勾的，飽含著千絲萬縷的複雜情緒，似有濃重的一筆劃過，最後慢慢定格。

　　曼曼渾身一顫。

　　她的唇哆嗦了下，過去一個多月的日子在腦海中閃現，臉紅的張遠，欲言又止的張遠，一臉鬱悶的張遠，還有對秦薄，對秦嘉，萬分複雜的表情……

　　以及不像張遠的張遠。

　　一個念頭如同煙花一般在腦子裡炸開。

　　她渾身抖了又抖，最後似是用盡全力，才喊出一聲。

　　「秦燁！」

　　張遠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