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冰雪
賀綸明顯就是來找她算帳的。
不用心存僥倖了。
湯媛心底咯噔一聲,下意識的捂著臀.部轉身退後數步。
「殿下萬,萬福。」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輕咬下唇,暗暗的捏了捏衣擺。
但賀綸只是動了動,她就立時後退縮了縮,又察覺此番反應委實落了下乘,連忙以挽了挽鬢角碎發做掩飾。
但是那個等一下,打人不帶打臉的!她倒吸口冷氣,閉目雙手掩面,不過想像中的嘴巴子並未扇過來,而她的人亦沒有飛出去,只白膩似珍珠的耳垂傳來他指尖的溫度。
他,又搶她的耳墜!
湯媛欲哭無淚,大哥,你看上去不缺錢吧!不過你開心就好,渾著最值錢的都在妝奩裡。
「別動。」賀綸一手繞過她後頸,一手在她耳畔動作。有冰涼的物什穿過她,耳垂又恢復了一點沉甸的感覺。
他給她戴了什麼玩意?湯媛沒敢動,怔怔望著賀綸繡了精緻暗紋的衣襟,只要一抬眼睫就能看見他白皙脖頸上的喉結,卻看不見此刻他的神情。
饒是反應再遲鈍,她也琢磨出一點與眾不同了。
賀綸比她以為的更喜歡她。
呃,這麼想好像蠻自以為是的,但可以肯定他對她起了一定的興趣。每個人都有偏好的類型,她本身又挺漂亮的,倘若恰好就是他喜歡的那類,那麼他對她示好也就不足為奇。畢竟皇子也是男人。
判斷出了心中的猜測,湯媛並未大驚小怪,頗有點兒寵辱不驚,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消息。
那代表特定時間內他會像個正常男人那樣追求她,不管有幾分真心,反正不至於對她太差。
「想什麼呢?不打算對我懺悔嗎?」賀綸捏起她右邊滑嫩的粉腮,輕輕往上一提,湯媛被迫與他四目相對。
他笑了。
湯媛揉了揉微痛的臉頰,目光微閃,不自然的看向別處,呢喃道,「謝謝殿下恩賞。」
「這回打算換幾隻雞啊?」他陰陽怪氣的問她。
「不,不換雞。」
「吃夠了?」
「沒,啊不是。之前是奴婢眼皮子淺,剛好手頭又有點緊,回去之後別提有多後悔。其實奴婢跟買家有過口頭約定,等攢夠錢再去贖呢。」湯媛心念電轉,這人委實小氣,既賞了人東西,還不許隨意處置,那跟內務府送她一隻百年古董花瓶有何分明,不能賣錢還得提心吊膽供著。
賀綸笑意微冷,「是嗎?」
「千真萬確。」
「可我還是想揍你,怎麼辦?」
啊?這可捨不得啊!湯媛一急脫口而出,「你不是很喜歡我的嗎?」
說完,兩人俱是一愣。
賀綸垂眸望著她,木木的,唯有喉結上下微微滑動了一下,片刻之後,才啞聲問她,「原來你知道我喜歡你。」
她眼眸再次閃爍,掩飾的垂下了眼睫。
「你是打算好好利用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歡,還是凜然不可侵犯的拒絕?」賀綸歪著頭,好整以暇的問。
當然得好好利用了,這也是她最觸手可及的轉機,畢竟喜歡這種東西太虛無縹緲,誰知道哪天他就膩味了呢,機會稍縱即逝。湯媛搖了搖頭,暗暗鼓了鼓勇氣,她聽見自己超乎尋常冷靜的聲音,「能得殿下欣賞實乃奴婢三生有幸。只因奴婢愚笨,未能早日識得殿下心意,委實不識抬舉。」
賀綸怔了怔,輕輕握住她微涼的小手,「那你是想通的意思,願意跟我?」
湯媛僵了僵,努力克制想要抽回雙手的衝動,因她一直垂首,不小心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香頸,賀綸望著那截美玉,靜候她回答。
「奴婢……願……願意滿足……殿下。」她唇齒間洩露了顫抖。
湯媛閉目,假裝眼前之人是賀緘,傾身擁住了他。
軟玉溫香不期然的投懷,完全出乎賀綸意料,呃,他張了張雙手,愣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亦緩緩的抱住她,垂首尋找到她抿的緊緊的唇。
好在賀綸並沒有喪心病狂到大白天在這裡行事,他只是淺淺的啄了她一下。
感覺氣氛緩和的差不多了,他的人看上去也沒那麼危險了,湯媛方才柔聲一問,「殿下此前的承諾還作數嗎?」
如果他回答不,那她只好推開他另尋良策。
「什麼承諾?」他低低的問。
您不是說如果奴婢讓您盡興一次……就……為奴婢尋一個正六品的羽林衛嗎?她仰臉望著他的神情試探的緩緩的道出,在他眸光隱現風雲,殺氣騰騰時,立時又描補道,「奴婢有過殿下,自然再也看不上其他男子了,所以並不想要羽林衛。」
果然,他的神色如預期的那樣漸漸和緩。
太嬪娘娘也果然沒說錯,男人這種生物素來都是自己花心可以,但你要是敢給他戴綠帽他就能上天。
那會子他不喜歡她,自然可以將她隨便推出去,這會子對她有點感興趣了,怎麼可能還願意讓別的男人吃自己正吃的歡的東西。
湯媛摸透了這種高高在上人的自私,心中很是鄙夷不屑,卻莞爾一笑,「奴婢不要別的男人,只求殿下略施恩典,允奴婢今年中秋離宮恢復平民百姓身份可好?」
也就是她有三個月的時間任由他……
在這之前她還天真的以為一次就夠,那是因為她沒想到賀綸喜歡自己。
而現在,三個月,足夠他去探索一個宮婢身上的新鮮感了。
原來她的溫順是為了換自由。賀綸從剛才就覺得不真實,現在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努力了好幾番才讓表情顯得格外的輕鬆,甚至嘴角還揚了揚,完美!只一顆心仿若浸入了冰雪之中,無從訴起。
啞然半晌,他哈哈乾笑兩聲,推開了她,「可別忘了你是因何事來的景仁宮,在皇后娘娘誕下龍子之前,你覺得誰會放你走?」
一語驚醒夢中人,湯媛也覺得心如冰雪浸泡,「那,那臘月之前如何?」
橫豎也不在乎再多四個月。如果他不太頻繁的話,七個月應該喝不了多少避子湯吧,若哄好了他,他說不定會多照顧她一下,讓人給她喝點品質上乘的。當然她自己也會努力調理身子。
賀綸大概是太興奮了,手腕竟微微發抖,她垂眸默默望著他的袖擺。
那日,他又重複問了她一遍,真的想用七個月的時間來換自由,別無他求?
當然。過於貪心的話並不是好事,至少她想讓賀綸有種我真是占了大便宜,不能太虧人家的感覺。
她堅定的點了點頭。
賀綸不再說什麼,一把將她推的更遠,聲音似三九的寒冰,問她月事何時結束?
她回答三日後。
賀綸轉身頭也不回的的一徑而去,仿佛是錯覺,背影竟有一種莫名的挫敗與孤清。
所以三日後他就要來那啥她了!當賀綸消失須臾,湯媛鎮定的面具頃刻潰不成軍,一路狂奔回廡房。
幸虧之前在雎淇館認真聽了兩節課。
她翻出黃.書,將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頁數統統撕去,又用裁紙刀一點一點修理整齊,看不出毀壞的痕跡。
大家都是人類,人既然能繁衍後代自然是……是因為身體構造相契合,呃,沒什麼好害怕的,放鬆就好!盛司闈不是說了嗎,你越緊張就越痛苦,若是抱著享受的心情哈哈,還是很痛苦。忍過一次就好啦。
可是即便是痛苦,她也想獻給心中的人。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那日她拒絕了賀緘,想必已是緣盡至此。湯媛微許悵然,但對未來充滿期待。宮女和皇子,她的結局未嘗不是最完美的。
但是黃.書真的不能再撕下去了,不如瞎子也看出被人做了手腳!湯媛翻了翻,感覺勉強能吃得消前五頁,方才虛脫一般靠著案幾緩緩跌坐地上。
翌日,按例巡視完之後,她忍著羞慚,接過冬慧按照她吩咐置辦的東西,然後關起門來搗鼓。
基本的常識她還是有的。
所以她得自力更生弄點減輕自身受傷的東西,此外還讓冬慧去壽藥局買了品質上乘的傷藥。冬慧滿臉問號,姑姑這是要幹什麼?
眨眼,湯媛迎來了在景仁宮的第九天。期間高玲玉來過一次,笑吟吟的與她攀談,「到底是年紀大了,我這忘性也越來越厲害,只顧著為皇后娘娘的龍胎高興,竟忘了催宮正司的人抓緊補辦湯宮人的對牌。」
說完,她示意身邊的小宮女將一枚刻有景仁宮字樣的木牌呈遞於她。
「有了這個,湯宮人在規定的時間內便可自由進出。」
這是允許她短時間離開景仁宮的意思?
上面知道她有個病歪歪的乾爹,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時候,而她又謹守本分的待了八.九日,也算是真的臣服的一種表現。章皇后不想把籠絡人變成圈禁人,這才有了這麼一出。
湯媛一副感動不已的模樣,連忙屈膝一疊聲的謝恩。
高玲玉一把托起她,甚為和藹,一如尋常的長輩,親切道,「你這孩子,最是知禮,連我都要忍不住喜歡呢,可莫辜負了娘娘和殿下的一番重視。」
奴婢謹遵姑姑教誨。湯媛笑了笑。
高玲玉也笑了笑。
可惜兩個人的笑意都像覆在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