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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邸》第67章
  第67章 鋒芒

  賀綸聽聞湯媛改主意的話,緊緊抿著嘴唇。馮鑫一見勢頭不對,唯恐殿下不好意思發作,立時知情識趣的退了下去。

  他早就覺得湯媛欠收拾!

  「我以為你見了賀緘會有點兒長進。」賀綸不疾不徐的玩著手裡的杯盞,「結果真令人遺憾。我且問你,這麼聽他的話,你能撈著什麼?」

  「奴婢沒法出宮跟三殿下無關。原因在奴婢身上,而不是誰說了什麼!他是你親哥哥,為什麼你總是把他想得那麼壞!」賀緘只是建議她,但做決定的人是她。究其原因還是賀綸太過分,令她疲於招架。

  「是麼?我怎麼覺得是你把他想得太好?」賀綸冷笑。

  他不好難道你就好嗎?湯媛都要笑了,屈膝福了福身,「是奴婢的身子不爭氣,耽誤了殿下的行程……」

  「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又沒說只帶你一人,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他仰頸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滾吧,別耽誤我出發。」

  那日他帶了萱兒還有後來的章蓉蓉,直至翌日天亮才回宮。

  且說賀緘勸湯媛盡可能的疏遠賀綸,不要被其投其所好蒙蔽雙眼,這才前去探望徐太嬪。

  前世媛媛曾跟他說過一件有趣的事,叫蝴蝶效應。大意是一隻小蝴蝶扇扇翅膀,可能引起一場意想不到的颶風。

  就像此生,每當他試著改變一件小事,就會引發無數細枝末葉發生改變。

  譬如他重生,無意中加快了賀綸對媛媛的興趣。

  這興趣比他以為的兇猛。前世他未能以全部的心神關注媛媛,竟未發現賀綸是如此的喜歡她。

  如今因為他幾句話,湯媛就推掉了跟賀綸的約定。

  這讓賀綸不由重新審視賀緘這個人,繼而很快發現有趣的事,原來他也關注榷場,還從戶部侍郎沈大人那裡打聽過九邊鹽茶的關稅。

  好巧,他也對這塊感興趣。但他感興趣的是軍需,而賀緘,想必是為了徐子厚吧?

  中秋節一過,原定的山西按察使吳永和忽然被換成了章簡明。

  皇上本來就想對延綏總兵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拿不出那麼多軍餉嘛,一聽賀綸推薦章簡明,不由暗喜。此人三十有二,乃章簡莘的大堂兄,政績平平,先前一直在都察院不溫不火待著,比精明的吳永和保險多了。可賀緘一看到他的名字就出了頭冷汗。前世,他做了九五至尊還受過這廝不少氣,恨不能拖下去亂棍打死。

  章簡明看似綿和的表像下隱藏著莫名的乖戾,對付講理的壓根就不講理,對付不講理的直接就是個土匪。賀緘登基半年後就把他踢到了甘肅,所謂窮山惡水多刁民,那地界別的沒有,零散的韃子和土匪到處都是,天高皇帝遠,真真兒目無王法,結果他去了兩年,當地的土匪頭子見到他就喊爺爺。

  若是把他安排到延綏,無疑是一個災難。一山不容二虎,他和徐子厚早晚要鬧起來。

  按說二人手段相當,但徐子厚是名將,玩的是陽謀,章簡明可都是對付流氓地痞土匪的陰謀,真幹起來,徐子厚不見得能討到便宜。

  賀緘這才後悔一時大意,不該過早引起賀綸注意。此番賀綸不管是因為爭風吃醋還是早有預謀,但都提前了兩年將手伸向延綏。

  前世他雖然也伸了手,但關注軍需,此生不僅關注軍需,還有意無意的試探徐子厚,順便觀察賀緘的反應。

  賀緘在這裡連夜想對策。

  章皇后那邊卻有些不高興,將賀綸罵了一通。

  「你三舅母膝下只得一子,早年因為他外調吃不下睡不好,整個人仿佛生生老了十歲,如今你表嫂好不容易才懷上第二個孩子,你竟把他調去延綏!你個沒良心的!此事為何不與我商量?」她心疼哥哥唯一的嫡子。

  賀綸連忙告罪,請母后息怒。她總是以為拿住了紫禁城幾位皇子就拿住天下,殊不知有時候兵權才具有毀滅一切的力量,這就是章皇后只看見賀纓,而他總是有意無意關注賀緘的緣故。

  他早就說了,制不住徐子厚,即便自己登上那個位置,賀緘也將是他一輩子的隱患。

  章皇后不以為意,怕什麼,再過兩年,你外祖父就將他調去甘肅,然後固原,每個地方只讓他待個三年,保管他一事無成。

  如果兩年後沒有那場韃子暴動,章閣老的手段可謂高明。賀綸雖無法預知未來,但敏銳的政治嗅覺讓他覺得將徐子厚放在山西是個錯誤的決定,應該將他放的更遠更偏。

  但這種東西跟皇后解釋,她是聽不進的,她更信賴自己的父親。

  於是賀綸換了種容易被接受的方式,「母后,你可誤解我了。此番讓大表哥過去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你知道那邊一年光是榷場的稅賦抽成有多少嗎?」

  他報了一個數,比舅舅的的漕運還多一倍。

  章皇后目瞪口呆。

  「所以你且相信兒臣吧,只有好處沒壞處,更不會有危險。」賀綸信誓旦旦的保證。

  吾兒真是厲害!章皇后沒想到他不聲不響的就得到這樣的情報,但終究覺得有點兒對不起哥哥,於是白了賀綸一眼,卻不再出聲指責。

  蝴蝶效應雖然還沒帶來颶風,但已經引起了一陣急雨,章簡明擢升正三品按察使,巡撫延綏,極有可能與徐子厚形成相互制衡的局面,但徐子厚在延綏經營多年,能不能啃得動這塊骨頭就看章簡明的本事了。

  而章簡明只不過是賀綸一塊問路的石子,一旦有任何問題,那都說明徐子厚的狼子野心名副其實。

  賀緘要面臨的問題是既不能讓徐子厚壓了章簡明,也不能讓章簡明在延綏查出什麼東西。

  他能想到,徐子厚自然也能想到。這舅甥二人如何想對策暫且不祥述,再說回湯媛。

  她得罪了賀綸,打量他不像生氣的樣子,還在外面玩的那麼開心,想來是懶得與她計較。

  十月初八立冬那日,他又來瑞通館了。距離上一次整整半個月。

  湯媛領著一眾下人伺候著,又是焚香又是泡茶。

  那之後,大家就可以滾了,至於湯媛,不用滾的太徹底,立在簾子外面給大家造成她在屋裡伺候的假像即可。之所以要立在簾子外面,主要是賀綸不怎麼想看見她。

  誰知才站了一炷香,裡面就傳來,「人呢,換壺綠茶。」語氣透著不耐。

  遵命!湯媛又給他換了綠茶。

  但他覺得今年的鐵觀音不咋樣,又想喝黑茶,所以湯媛又給他煮了普洱,等他提起福建的紅茶時,湯媛已經琢磨出人家這是在刁難她呢。

  刁難就刁難唄。湯媛不想破壞自己的好心情,便努力想一些他的優點,譬如他沒賀纓毒沒賀纓渣,沒用強也沒逼她喝藥。眼下不就使喚她幹點體力活,這在宮裡都不算個事,只有沒經過事的小白花才會想不開。

  於是他要什麼茶,湯媛就給他煮什麼茶,脾氣好得不得了,但也不掩飾自己的狼狽。

  你想啊,他就是要刁難你,你若跟個沒事人似的他還有什麼意思?那就慘給他看,讓他有成就感有報復感,那股子怨氣自然而然也就消了。做奴婢的,就得琢磨好主子的意思才能讓自己過的更好。

  即便是光風霽月的皇后不也要琢磨皇上,皇上給她臉,她才能風光,她生的小崽子譬如賀綸才能坐在這裡頤指氣使。所以較真起來誰也不比誰高貴。

  哎呀!湯媛「一不小心」碰倒杯盞,滾了一手熱水。其實也不是特別燙,她又不傻,自是掌握了溫度,確定燙不壞皮膚才下的手。

  杯子倒的太突然,又離得太遠,賀綸來不及阻止,卻抄起一碗冷水潑向她的手。

  「殿下恕罪,奴婢愚鈍,還請殿下責罰,奴婢現在就給您找個手腳麻利……欸,殿下你要幹啥?」

  賀綸已經一步跨到她身邊,「別擦,燙壞了不能擦。」

  「呃,其實不怎麼疼。」湯媛被迫張開手任由他檢查。

  誰知他還要為她塗藥。這,這是鬧哪樣?她還是比較習慣他上來一頓嘲諷,你怎麼這麼笨啊,這點事都做不好等等。

  可是他忽然這麼認真的關心她,她就有點受不了。

  倒不是她有意把他往壞處想啊,而是認識他以來,他一旦和顏悅色的准沒好事。且這種例子舉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就遠的譬如哄著她突然強吻,騙她留宿南三所,還差點把她說給了賀維;就近的簡直罄竹難書,譬如要她開價賣第一次,或者毀了她寄予厚望的親事。

  虧她素來心寬,不然真能一頭撞死。

  賀綸給那只泛紅的小白爪,塗了一層涼涼的藥膏。

  還好傷的不重。

  她捨不得用真正的熱水潑自己。賀綸知她想偷奸耍滑,卻沒想到連苦肉計都敢用。

  她不是最怕痛的嗎?在床上哎哎喲喲的亂動,弄一下都不行,怎麼換成熱水就可以?賀綸塗著塗著,不由暗惱。

  「謝謝殿下,奴婢自己來……」她越說聲越小,可還是得說,因為賀綸揉著揉著就開始使壞,捏的她好疼。「真,真的,奴婢自己來就好……唔……」

  賀綸將她扯進懷中,狠狠堵住嘴。

  她嚶了一聲,攥著粉拳無力的揮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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