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逃離（一）

金幣月1日淩晨3：00，距離安德被抓已過12.5個小時，地點：牢房

沉默了半晌，安德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楚，瞪大了圓眼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聽了白七的故事讓他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悶悶的，就像有人拿了捶子狠狠地在心頭上搥進一根釘子。

天色開始變化了，深墨色的夜空逐漸染上一點藍，雲層緩慢的移動而混濁的飄移著。

白七終於又開口了：「實驗進行了不到半年『鼠來寶計畫』宣告終結。」

「怎麽會？」安德驚訝的說，他實在無法理解人類花費這麽多的心血，投入钜額經費，居然這麽快就決定放棄。實驗一旦結束，那這些實驗鼠又該何去何從？

「因為上級機關改組，原本的贊助單位放棄了這項實驗。」半鼠人粗啞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十分駭人，也帶著說不出來的蒼涼感。

「放棄？那這項計畫怎麽辦？那你們怎麽辦？」安德覺得怒火從心底擲了出來，猛地坐了起身，拳頭纂的老緊。

「毀滅。對人類而言這項實驗，不過就是一些數據，毀掉又有什麽難的？」白七自嘲地笑了笑，但安德還是在他的聲音中聽到了一些隱忍與不甘。

「實驗結束那天起，我們就被迫斷糧了。被關在籠子裏的我們無法自己出去覓食，只能等死。耳邊不停的響起同伴自相殘殺的慘叫聲，還有因為饑餓而發出的哀號。那種煉獄，不是你們人類可以想像的。」白七痛苦的閉上眼睛。

安德沒有搭話，他咽了口水，眼前浮現當初家園水災時，所有難民擠在避難中心時的畫面，人群不停的推擠，就為了多爭奪幾個麵包，有人被推倒了，有人被踩踏在腳底下……安德明白白七的感受，看著同伴為生存而互相踐踏的樣子，令人膽寒。

「實驗結束後三天，原本數量就不多的老鼠又死傷了大半，而我因為有五哥的保護僥倖存活了下來。不過幸好，桑那出現了。」

白七的話成功的將安德從谷底拉了回來，他忽然明白了半鼠人臉上那些猙獰的疤痕是怎麽來的，原來竟是同伴抓傷的，難怪他老是心事重重的，原來有這麽一段過去。不過桑那的身分倒是讓安德很感興趣，畢竟桑那這個名字在鼠萊堡實在太紅了，根本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桑那是個失業的水電技工，那天他被實驗室的人員委託，將所有的老鼠『清理』一下。」

白七眼前浮現桑那一踏進實驗時那驚恐的表情，清澈的藍眼睛裏湧出滿滿的同情：「當時，所有的老鼠都不知道桑那心裏是怎麽想的，有些老鼠認為桑那是像之前的白大掛一樣是來餵食的，還傻呼呼向前跑去。桑那看到這種陣仗似乎嚇著了，他舉起手中的飼料盆，手有些顫抖，腳步有些不穩。猶豫了一會兒，頭一轉，就出去了。」

「怎麽了？後來呢？」安德整個人就趴在欄杆邊仔細的聽。

「也不知道桑那是怎麽想的，總之後來他出去換一盆飼料，將所有老鼠給喂飽了。他將所有籠子放進他開來的垃圾車裏，連同籠子內死去的老鼠屍體一起帶走了，帶著所有老鼠來到了鼠萊堡現在的位子，並將我們放了出來。」

「所以你們就建立鼠萊堡？」安德好奇的問。

「那有那麽簡單，要在平地建立一個現代化基地談何容易，算了！跟你說這麽多要做什麽？我還要去做實驗。」白七拍拍屁股顛顛的走了，留下了一頭霧水的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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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幣月1日淩晨3：00，距離安德被抓已過12.5個小時，地點：南側樹屋一樓榖物室

白二連同席靖一家人站在南側樹屋的大門前。有別於其他樹屋，南側樹屋裏頭沒有住戶，底下三層室用來儲藏鼠萊堡的榖物，有兩具大型推引機、兩具乾燥機和生產傳輸帶等機械設備。

當老鼠們在收成季節將榖物採收下來之後，交由負責鑒定價值的白老鼠看過之後，統一給予相應的金幣，而榖物則交由榖物室進行分類與乾燥處理。

席靖喜孜孜地攤開白二畫給他位置圖，要說能找到真正位置最大的功臣還是小蘑菇，要不是他誤打誤撞咬爛了原本的地圖，席靖也不會發現原來那張百鼠圖只是個幌子，蘆葦紙原本就比一般紙張略厚，所以他們也一直沒發現百鼠圖原來是夾層紙，真正的答案就藏在圖內的夾層裏。

而傳說中真正的真相，就更是充滿了桑那的惡趣味，因為裏面華麗麗的只有一張小紙片，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你被騙了！』要不是幸好落款處還隱隱透出桑那實驗室的浮水印子，席靖幾乎要以為這條線索要斷了呢！

而傳說中的桑那實驗室就位於榖物室正上方。

「你記熟了嗎？」白老鼠關心的詢問席靖，爪子沒有停歇的檢查著席靖的隨身行囊，有些躊躇地回頭忘了席鍾一眼。席鍾伸出大爪子將白老鼠攬進懷裏，笑咪咪地說：「放心吧！孩子已經這麽大了！而且我相信白七不會真忍心傷害孩子們的。」

席靖對他們點了點頭：「放心！我記清楚了！」大爪子小心的將桑那實驗室內的位置圖分佈圖牢記在心，眼神一暗，蓄勢待發。

「準備好了！我們就進去吧！等等就由老三、席鍾跟我來負責引開大家的注意，你伺機而動，趁大家注意力在我們身上的時候儘快溜進右後方的電梯。電梯裏面沒有桑那實驗室的按鈕，所以你就拿著這張卡對著機器掃描一下，電梯自然會帶你進去。」

白二小聲的交代，畢竟桑那實驗室在南面樹屋是個半公開的秘密，但是所有老鼠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絕對不會進入桑那實驗室以免打擾了桑那的長眠。

將卡片遞給席靖，白二頓了一下又說：「如果被白七發現，他很有可能會由中控室切斷電梯的電源，那時候就糟了，因為桑那實驗室只有一個出入口，所以，不要妄想跟你七叔說道理，直接將安德帶出來懂了嗎？」

推開榖物室的門，撲面而來一股夾雜著麥子與玉米的甜香。深色的岩石牆壁上有一坐大型的抽風機嘎嘎地運轉著，以確保榖物室的乾燥。

果然，如同白二剛剛所說的，他們才一踏進榖物所有正在工作的老鼠，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專注的盯著他們一行人。其中，領頭的深紅色大松鼠一見到他們立刻開心的迎了上來，脫掉帽子，露出毛茸茸的腦袋：「族長、席鍾、白三大人你們今天怎麽會有空來榖物室。」

白三由於工作需要所以跟榖物室的老鼠比較有接觸，而白二這個平時遊手好閒的族長平時根本見不到鼠影，更別提整天只知道改裝車輛席鍾了。

「是呀！老史哲，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硬朗啊！」席鍾利用當龐大的身軀，擋著身後穿著黑袍子的席靖，樂呵呵的大笑了兩聲，還親熱的搭上松鼠的肩。

「還不是白三老是吹榖物室的老鼠們，對於榖物好壞的辨別非常厲害，所以我們今天才來見識一下。」白二燦燦地笑著，伸出後腳輕輕踹了席靖一下。席靖會意，立刻拉起帽沿，低身鑽進一旁麥粒堆後方。

「真的嗎？呵呵！白三大人過獎了。」大部分的老鼠聽見族長如此誇獎他們，心思單純的老鼠們不禁心花怒放，低著頭更加賣力的工作。

「其實今天來是有是要史哲大人你。」白三認真的說。

「就是……想跟你研究一下打穀機的製作……」白二搭著史哲的肩飛快的將他帶離了席靖所在的麥粒堆附近。所有老鼠一聽要製作打穀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白二身上，畢竟到現在還在使用最傳統方式打穀的鼠萊堡，確實有研發打穀機的必要。

好機會，席靖瞄了一下，發現所有的老鼠全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立刻加足馬力，像只小火箭一樣沖了出去，直奔電梯口。

順利的近了電梯內，席靖才鬆了一口氣，他疲憊的靠在牆上，緩和一下情緒，並在腦中再次演練了一下逃生路線。

當——的一聲，電梯門緩緩的開啟。

席靖利索地往前跑了幾步，只見眼前一片雪白，四周都是白色的牆壁，白晃晃的視覺殘影，讓他有種混亂感。

仔細一看才發現，面前是一條三叉路，可惜竟想破腦袋也沒想起路線途中那裏有三叉路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席靖繼續在彎彎曲曲的走廊裏跑了好一陣子，直到一堵白牆出現在眼前，他才茫然的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往何處去，想要往回走，卻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無助的站在原地，大爪子緊握成一個拳頭，腦中全是一片白，一片慘白。

難道，七叔將實驗室的配置給改了？又往前跑了幾步，他發現自己回到原來的三叉路口，這時他幾乎可以肯定，腦中的那份配置圖已經被更動了。

他無法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空氣裏還飄散著一股討人厭藥水味。他不快的抿抿嘴，閉上眼，在腦中盤算了一下，如果沒錯的話，牢房應該在實驗室的東南方，就算七叔改了配置，但是石牢房卻是不能搬的。想到這裏，席靖面上露出一個微笑，決定照著原圖，向東南方向前進。

忽然，一個白色的影子驀地從旁邊的岔路走了進來。席靖抱著小蘑菇的手猛然緊了緊，兩隻眼睛正的老大，愕然的看著面前憔悴的白七，白七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席靖，怔怔的看著席靖，兩隻老鼠之間凝結在冷冽的空氣中。

冷不防，席靖感到手掌一陣酸麻，懷裏的小蘑菇憤怒的哼了一聲，大大的咬了席靖一口，一下掙脫了懷抱，頭也不回的向另一條岔道奔去。

「小蘑菇……」糾纏不清的燈光在牆上跳躍，為詭譎的空間增添陰森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