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盧翊澄在倒數第二集的時候死了。
被他們聯手逼到絕路的*oss方賀綁架了洛眉,逼迫關岱停止一切行動,並且用自己去換她。關鍵時刻盧翊澄敲暈了關岱,孤身赴約。後來盧翊澄代替洛眉,成了新的人質,一直跟反派們周旋,最後跟boss同歸於盡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之後洛眉就徹底跟關岱分了手,因為「午夜夢迴時總是看見那個人對我笑,他求仁得仁,我終於這輩子都無法擺脫他了。」
後來洛眉醉心事業,成為了業界著名的學者、以及她任職學校最受歡迎的教授。
對此,涂琰只想說,幹得漂亮啊妹子!
什麼愧疚啊,自責啊,其實你只是看穿了一切,不想再跟這兩個死基佬虛耗光陰了吧。
涂琰現在的樣子演臨終狀態的盧翊澄倒還真挺合適的,妝都不用怎麼化,稍微修飾一下就是張死人臉。涂琰身上掛著好幾個血袋——這玩意要趕合適的時候弄破,而且最好一次過,據說是為了給劇組節省一點洗衣經費——冷冷地吐槽道:「言導,這劇bg線、bl線全be,你就不怕劇粉到時候組團去砸你家玻璃嗎?」
對此,言導表現出了一塊合格滾刀肉的高冷。他蔑視地盯了涂琰一眼,說道:「為藝術獻身懂嗎?你肯定不懂。劇粉要是真能做出砸我家玻璃這種過激行為,那說明他們對這部劇真的是真愛,到時候我早賺的缽滿盆盈了,還在乎幾塊玻璃嗎?」
涂二少被此人絲毫不肯掩飾的拜金嘴臉驚呆了,沒想出應對的話;言湛不耐煩地一擺手:「退下吧,注意醞釀情緒,最後決定和*oss同歸於盡的時候一定要表現出那種慷慨赴死的豪邁——看過愛國主義教育片吧?仔細回想一下,你雖然沒有先烈們的精神,但是你可以體會一下他們的情感。」
盧翊澄剛剛被打了一頓,有些虛弱地蜷縮在一個廢棄倉庫的角落裡。但他看著方賀有些焦躁地踱來踱去,心裡的快意完全彌補了身體的疼痛。
盧翊澄艱難地扯了扯流血的嘴角,露出一個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容。
方賀踹了他一腳:「死到臨頭還笑,你以為關岱會來救你?」
盧翊澄更開心了:「我死不死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是要死啦。」
涂琰只要不演跟聞歷的對手戲,發揮一切正常,這個鏡頭拍了兩次就過了。
接下來,場景變換,方賀被關岱逼得走投無路。倉庫起火,不出去會被燒死;外面全是關岱和盧家的人,他只要一出去就會被擊斃。最後方賀一咬牙,挾持著盧翊澄慢慢走出倉庫。
盧翊澄一身的傷,走路都有點不太利索,臉上卻一直保持著愉悅的笑容。
方賀跟關岱討價還價,關岱投鼠忌器,幾乎答應了他全部的要求:替他準備了車子、現金、以及三個國家的護照;方賀則答應,等他平安坐上飛機之後會放了盧翊澄。
盧翊澄一句話沒說。直到關岱差人去給他開車,盧翊澄才叫住他:「我的腿好像斷了,疼得不行。我有輛在做保養的車,就在這附近的4s店,你直接叫他們拖過來,鑰匙就在我身上。」
關岱想早點救出盧翊澄,方賀想早點脫身,雙方一拍即合。
方賀把車開得飛快,之後卻發現剎車失靈了。他不住地開著車往護欄上蹭,試圖減緩它的速度,結果不甚衝進了對面車道。眼看著一輛大車迎面而來,方賀意圖跳車拼一線生機,盧翊澄卻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暢快地笑道:「別白費力氣了,你害死了我爸,卻還想出國去過衣食無憂的日子麼?」
方賀驚悚道:「放開我,咱倆一起跳下去,說不定不會死!」
盧翊澄搖搖頭:「我死不死的,有什麼打緊?只要你死了就行了。」
方賀怎麼也掙脫不開,急得臉都白了:「翊澄,你還這麼年輕,陪我死了不值當的,聽我說,你現在放開我,咱們還有一線生機!」
盧翊澄笑了:「你不知道吧,這剎車是我親手弄壞的,就盼著哪天你能用上呢。我死了活了值不值當你說了不算,我說得才算。我這一輩子,就會敗家和闖禍,死了倒讓別人輕鬆點。能親手送你下地獄,我求之不得啊。」
然後車禍爆炸,反派死透了,盧翊澄強行便當。
涂琰從道具車裡爬出來後,就跟真的死過一次似的,整個人籠罩在一層厚重的寂寥裡,好像再也不會出來。言湛有點理解這種投入到「生死」之中的感覺,大發慈悲地揮揮手:「今天他的戲份結束了,小夏,你帶他出去兜兜風散散心。」說完他又強調了一次:「帶他出去。爬山,遊湖,購物,幹什麼都行,但是別送他回賓館。」
涂琰的狀態的確非常不好,夏曄都有點嚇著了。她小心翼翼地引著涂琰往停車場走,涂琰非常乖,讓幹什麼就干什麼,只不過在坐進車裡的時候,人很明顯地掙紮了一下。夏曄趕緊安撫:「沒事啊,沒事,咱這剎車沒壞。」
涂琰虛弱地把臉轉開:「壞了也沒事,就是怕你也在裡面。」
夏曄臉一白,斥道:「胡說什麼呢,趕緊呸呸呸。」
涂琰笑了笑,不置可否。
涂琰一路上不說話,夏曄的疑惑一點點膨脹變大,後來又混入了一點恐懼。涂琰實在太不對勁了。早上起來的時候他暴躁又尖銳,但那是活生生的負面情緒;而現在他重新又變得乖巧了起來,卻讓夏曄覺得死氣沉沉的。
「爬山去嗎?」夏曄輕聲問道。
涂琰笑笑:「都行。」
h市的山都不算高,他們爬的那一座海拔也就幾百米。後山山頂是一塊平坦的大石頭,有一面是陡峭的山壁,有點像黃山的光明頂,平時也有人在這等著看日出。然而這會日出時間早過了,又是工作日,諾大的一片地方竟然只有涂琰和夏曄兩個人。
涂琰此時就站在崖壁旁的護欄邊上,極目遠眺,整個人顯得輕盈至極,好像隨時都會乘風歸去。
夏曄看得心驚膽顫:「涂琰,你給我回來!」
涂琰回頭衝她一笑:「夏姐,你想什麼呢?我不會……」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神似乎有點迷茫。令人心驚肉跳的兩秒鐘過去後,他喃喃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夏曄頭皮都快炸裂開了。她不管不顧地衝上去,用盡全力拽得涂琰向後一個趔趄,總算是脫離了那危險的懸崖。她拉著涂琰不撒手,整個人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掛件。
涂琰哭笑不得:「姐你幹什麼啊……」
夏曄揚著頭,死死盯著他嚷道:「你想跳下去,是嗎?」
涂琰渾身一震:「我沒……」然後他說不下去了。
涂琰其實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了,明明整個人生都缺心少肺的,看起來實在不像長了「抑鬱」那根基因。但是就在剛才,他站在懸崖邊上的那一刻,卻真真切切地有種想要一躍而下的衝動。
難道是出於人類與生俱來的、對土地的無限熱愛嗎?
涂琰在夏曄旁邊坐了下來,寬慰地摟了摟她,說了一個「我」字。
然後,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話匣子。
「我是個麻煩精,從小只會敗家和闖禍,畢業證都是我哥給我買的。我爸媽,我哥,甚至是我妹妹,他們一直都在給我收拾各種爛攤子。有時候我酒想啊,如果我是他們的話,肯定寧願沒有這種親戚。你說得對,那個劇本裡的盧翊澄跟我太像了,不,我比他還不如。他最後還給他爸報了仇,而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爸那場奇怪的車禍究竟是不是意外。」
涂琰落寞地嘆了口氣:「我哥一個字都不肯跟我說。我是個累贅。」
夏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你哥哥多愛你啊。盧翊澄之所以選了那樣一條孤注一擲的路,是因為他的生命裡沒有人再等著他了。可你不一樣,你就是少了根頭髮,你哥哥都會心疼死的。」
涂琰迷茫地看著他,眼神漸漸變得清明,那種飄忽欲仙的詭異氣場終於消弭於無形。夏曄鬆了口氣,只聽涂琰淡淡道:「不會的,誰一天還不掉個百十根頭髮?」
夏曄笑了,拉著他的手站起來:「回去吧,回頭我給你約個心理醫生。」
涂琰:「……什麼?」
夏曄又恢復了那種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狀態:「對,你沒聽錯,是心理醫生。阿琰,你不覺得你太容易受到你所演繹的那個人物的影響了嗎?這是不正常的;你甚至有些分不清哪個是你,哪個是虛擬人物。是的,涂琰,你這種狀態,就是入戲容易出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