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天後。

今天是學校的開學典禮。而且，今天放學後，我的女朋友小豆……要向我坦白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比平常更早一些來到學校。校庭裡，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是……大約兩週未見的長谷川。她正在校庭的花壇邊給花澆水。

我一瞬間猶豫著是否要上前搭話。上一次和長谷川說話，是在上個月我幫她搬作業本的時候。從那以後，不知為什麼，感覺長谷川她在有意避開我。

當然，這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可是，之前長谷川明明說過要與山本先生和我，三個人聚一聚的，但之後卻隻字不提了。我甚至懷疑，長谷川完全沒有跟山本先生說過這件事。

如果，我上前對她說 ：「決定好了嗎？我什麼時候都出得來的哦～」 ……像這樣輕快地跟她搭話……她會怎麼說呢？

要是現在不上去跟長谷川搭話的話，也許就會像這樣漸漸和她疏遠了吧……。不知為什麼，此刻心頭莫名地不安。現在難得有和她單獨說話的機會……於是，我決心要上前向她打招呼。

「長谷川……早上好」

「……！柏，柏田君……」

長谷川看到上前打招呼的我，慌慌忙忙停下手裡的活。

「新年快樂」

「……欸，欸欸……新年快樂」

長谷川沒有看向我的臉，顯得有些不自在。

「啊……欸，那個……你不是說過，要邀上山本先生，三個人聚一聚的嗎……我什麼時候都出得來，到時候麻煩通知我一聲」

「……！欸，欸欸……」

聽到我的話，長谷川抬頭看著我的臉，驚訝地點了點頭。

……果然，長谷川的樣子，有些奇怪。

「………………」

「感，感覺……很久沒和你說話了呢……不，上個月才剛說過話的，完全沒有那麼嚴重啦……」

沉默下去會覺得不自在，我只好勉強擠出幾句不著邊際的話。不過，我的確也是有感而發。

「……對不起……」

「欸！？」

長谷川突然向我道歉，我驚訝地看著她的臉。

「因為……我前幾天，一直都……躲著柏田君……」

「……長，長谷川……」

她的話讓我驚訝不已。果然，並不是我的錯覺，她確實是在有意避開我。可是……為什麼呢？

「……那個……柏田君……」

長谷川低著頭，慢慢向我靠近。

「當柏田君對我說『我不會再說這種話了』的時候……我真的……很受打擊……」

「…………欸？」

我一時理解不了長谷川話裡的含義，開始陷入思考。

「我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這種話，應該是指我向長谷川告白時說的話吧。我不會再說喜歡你之類的話了，請你放心……我是這麼對長谷川說的。

「我就這麼拒絕了……柏田君的告白……感覺自己真的太隨便了」

「……欸，……？」

長，長谷川……？

「……柏田君開始躲著我的那些日子，真的好難受。明明是我的錯，明明知道這是自己自作自受……可一想到今後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說話了，就特別地……傷心」

「長，長谷……川……」

長谷川直直注視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向我傳達她的心情。

我因為被長谷川拒絕，而開始躲著她的日子裡，她原來是這麼想的嗎……？

「柏田君……沒有排斥融入不了大家的我，溫柔地向我打招呼，幫我完成班長的工作……為什麼會有這麼溫柔的人呢？為什麼會對我這麼溫柔呢……總覺得，不可思議。當你說想和這樣的我交朋友時，我真的好開心。不止如此……你還幫助我，與哥哥重歸於好……你的恩情，真的感激不盡……。於是，進了高中不久……我就有了能交心的朋友。雖然我還是很不擅長交朋友，但因為有柏田君你在……我決心加把勁試試」

「…………」

我靜靜地聽著長谷川說的話。

太過驚訝的我，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

「被你告白的時候……我真的非常吃驚。那時我還不太清楚自己的感情，頓時就不知所措了……。雖說已經太晚……但現在，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真正的感情……」

「……欸……！？」

長谷川抬起臉注視著我，她的瞳孔有些濕潤……。

「……柏田君，我……喜歡你。作為一個人也好，作為朋友也好，……作為異性，也是如此……」

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我的意識開始遠去。

長谷川……喜歡……我……？

難以置信。從入學典禮那天開始，到文化祭的告白……我一直愛慕著的女孩——長谷川翠……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深愛著的長谷川……

在吃驚萬分的同時，喜悅之情湧上心頭。

跟我完全不般配啊，我多次這麼想著……如此美麗，如此優秀，如此善良的長谷川……居然會對我……？太過動搖的我，在短時間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長，長谷川……謝謝你……。難以置信啊，就像做夢一樣……」

我勉勉強強擠出幾句話述說自己的心情。

……之後，我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不過……我……」

帶著彷彿要撕裂心靈的思念，我開口了。

我不敢直視長谷川的臉，連忙低下頭。胸口疼痛不已。

可是，我必須要說。要好好地，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她……。

「欸欸，我懂的哦」

「……欸……？」

長谷川的話讓我有些吃驚，我抬眼看向她的臉。

長谷川帶著苦澀的微笑看著我。

「……柏田君，喜歡上你之後……我總會偷偷注視著你……和你接觸的時候，細細端詳你的樣子……終於注意到了。你一如既往地還是如此溫柔……不過，你看我的眼神以及態度，和以前相比，有些不太一樣了……」

「欸……！？」

長谷川的話，不斷壓迫著我的胸口。

長谷川她，居然這麼密切地……關注著我的改變……？

這麼注視著我，在意著我……？

「跟你成為朋友，直到喜歡上你……你讓我懂得了許許多多以前不知道的事。苦悶的心情，寂寞的心情，幸福的心情……。因此……謝謝你，柏田君」

「長谷川……這，這明明是……我的台詞才對！該說謝謝的是我。我覺得，能喜歡上長谷川，真的太好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哭了。

因為有長谷川在，我對高中生活抱有了希望。

因為有長谷川在，我感覺上學很愉快。

因為有長谷川在，我決心要更加努力。

對我來說……長谷川就是「希望」。

聽到我的話，長谷川臉上泛出柔和的微笑。

「柏田君……以後……為了不再讓你擔心，我會更加努力的」

「欸……？」

「因為你還有其他重要的人，再讓你為我操多餘的心……總覺得不太好。為了能讓柏田君你放心，我會好好地努力……去結交更多的朋友」

她帶著溫婉的笑容，這麼說道。

這美麗的笑容……宛如天使一樣。

這和我高中入學典禮那天邂逅她時，所看到的令我著迷的笑容，似乎是一樣的……不，是比那時還要更有魅力的笑容。

果然，長谷川就是天使。第一次遇見她時，我就是這麼想的，的確就是這樣。

「啊，那個……長谷川……以後，我們真的可以……做好朋友嗎……？」

聽到我的問題，她稍微有些驚訝……

「欸欸，當然咯」

帶著略顯羞澀的笑容，她欣然允諾。

謝謝你。

能夠接受，這樣的我……。謝謝你把我當成好朋友，謝謝你把我視為無可替代的重要的人。

謝謝你，能夠喜歡……這樣的我。

謝謝你，長谷川。

*

我還沒有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開學典禮就結束了。

從體育館回到教室，和大約兩週不見的桐谷閒聊了一會兒，馬上就到了放學時間。

我作好回家的準備，走出教室……。

「……啊，……」

走廊上，和平常一樣的地方……站著的是，我的女朋友。

上次見面是在除夕那天，雖然只過了一週……卻有種好久不見的感覺。

「直輝君……。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可以嗎？」

她一如既往地帶著笑容說道。

但是……我聽得出，她的聲音在顫抖。

為了方便兩個人單獨說話，我們來到屋頂。

「直輝君……CD裡的文件，都聽過了吧？」

小豆她，戰戰兢兢地……向我詢問。

「……嗯，都聽了哦……」

小豆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像是作好了覺悟一樣，開始說話。

「我……我……」

「我喜歡直輝君！全世界最喜歡了……！請，請你再一次……和我交往！」

她毫不掩飾的愛的告白，深深刺痛著我的心。

我在頭腦中再次確認，自己所給出的答案。

我沉默片刻……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作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