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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舉薦事定

 丹陽長公主府正接二連三迎來不速之客的時候,兩匹馬徐徐通過道政坊的西坊門,踢踢踏踏地來到某家食肆前。一個夥計匆匆迎了上來,隨手牽住一匹馬的韁繩,抬首一瞧,不由得愣了愣。卻見通體烏黑的高大駿馬上,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小郎君。因日頭熾烈的緣故,他小臉曬得通紅,額頭上汗如雨下,一身上好的圓領袍也都洇濕了。饒是如此,他也依然是滿臉興奮之色,背脊挺得筆直,彷彿仍然沒有騎過癮一般。

 夥計想了想,伸手道:「小郎君只管跳下來……」

 「讓他自行下馬。」旁邊傳來的聲音立即打斷了他的話。一位戴著垂腳襆頭、身著淺青色圓領袍的年輕郎君利落地翻身下馬,似笑非笑地彎起嘴唇。聞言,騎大馬的小郎君嘿嘿笑了,彎下圓滾滾的身子,試圖從馬上跳下來。他的膽子確實很大,腳卡在馬鐙上就敢往下蹦,夥計看得膽顫心驚,那年輕郎君實在無奈,只能將他拎了下來。

 「姑父,我再試一次,一定能跳下來。」小傢伙眨巴著眼睛,還想接著往馬上爬。

 「你是捨不得下馬罷?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為』麼?」年輕郎君揉亂了他的頭髮,笑了笑,「這樣罷,若是你騎術練好了,我便送你一匹好馬,怎麼樣?」

 「一言為定!」小傢伙迫不及待地將小手伸過去,與他擊掌為誓。

 夥計將兩匹馬都牽去了一旁的馬廄裡喂豆料。那一大一小走進食肆之後,便覺得一陣涼風撲面而來,臉上都不由得齊齊鬆了鬆。「要個向北的雅間,上些冰鎮的烏梅飲。再上些點心鮮果、燻蒸鵝肉、魚鱠、炙羊腿、槐葉冷淘。」

 順口便點了這家食肆最出名的吃食,這兩位客人接著隨在夥計身後上了樓。正經過某個雅間前時,門忽然打開了,一名頗為眼熟的侍衛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使了個眼色:「這不是崔郎君麼?真是太巧了。某家主人正差某去尋幾位朋友來飲酒呢,不想出來便遇著人了。」

 「確實很巧。」崔淵有些意外,便對夥計道,「遇上了故友,將我先前點的吃食漿水都送到這裡來便是。」說罷,他帶著王旼走入雅間內。裡頭果然坐著一位再熟悉不過的舊識故友,獨自坐在窗前的晉王李治含笑看過來:「果然沒有聽岔,確實是子竟來了。咦,這孩子是?」

 「這是內侄,近來在我家與阿實、五郎一起進學讀書。今日他們放假,阿實陪著他母親去宴飲了,我便將他帶出來四處轉一轉。」崔淵笑道,意味深長地瞥向窗外,「卻不想,居然能在此處遇見大王。」他確實並未想到,圍觀完武氏之後,晉王竟然心血來潮地來到了這裡。這家食肆之北便是丹陽長公主府的側門,往窗外看去,隱約還可望見裡頭僕婢們走動。晉王一直坐在窗邊,莫非便是想著或許能瞧見自己未來的晉王妃?無論如何,這都是件好事,說明他對未來晉王妃充滿了興趣。若是這位晉王妃確實與他性情投合,說不得便又是一位賢後了。至於武氏,或許也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罷。

 李治輕咳一聲,挪得離窗戶遠了些,道:「晉陽、衡山都跟過來了,我擔心她們宴飲頑耍忘了時辰,便索性在這裡等著她們。」許是連自己也不相信這個藉口能唬得住人,他舉杯飲了一口酒,才又道:「……我也沒想到,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崔淵走到窗邊,居高臨下一瞧,便見公主府內院與外院都停滿了車輛。光是幾位公主的鹵簿儀仗就已經足夠龐大,另外還有不少命婦乘坐的馬車、牛車,粗略一數,便有數百輛之多。他當然不認為丹陽長公主會如此興師動眾。這場為晉王選妃的飲宴,或許已經超出貴主們的預料了。

 「這些人,可未必都是貴主下帖邀來的。」他慢悠悠地道,「大王,恕某多言一句——如此興師動眾,並非大王與貴主所願,更非聖人和皇后殿下所願。只是,利益驅使之下,總有人不甘心而已。」

 李治垂目,眼角掃過街上浩浩蕩蕩行來的一隊公主鹵簿,低聲道:「我所求也僅止於此而已。不論是誰想逼迫我與姑母、阿姊,都不想再退,也不能再退。」聖人與皇后嫡出的幼子,又怎會甘心成為他人的晉身之階?即便對方是高出兩輩的同安大長公主,也沒有任何不同。

 「大王所言甚是。」崔淵贊同道,「今日退一步,他日就會被迫退十步、百步。人心不足,大王不必犧牲自己去成全那些不相干之人。不過,長輩畢竟是長輩。有時候,以退為進反倒更好些。」

 李治彎了彎嘴唇,卻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起來。

 崔淵也不再多言,見王旼已經自得其樂地喝起了烏梅漿、啃起了炙羊腿,便又吩咐夥計送上清酒,舉杯邀李治共飲。李治神情微鬆,欣然答應了。兩人說來說去,又樂此不疲地提到了書道,還琢磨起了聖人手中的《蘭亭集序》。這般受推崇的名作,若不能親眼得見,兩人都覺得真是白活一世了。只是,聖人是王羲之的腦殘粉,視《蘭亭集序》為舉世珍寶,又如何會輕易取出來讓他們這兩個小輩盡情欣賞呢?嘖,這便須得仔細籌謀一番方可了。

 卻說那祁縣王氏小娘子出現之後,王玫與李十三娘均神色微變。眼見著那王氏在一群小娘子旁邊立了半晌,一雙美目似怨非怨、似惱非惱,過了好些時候才徹底平靜下來。頑得正愉快的晉陽公主、衡山公主、崔芝娘發現她之後,立即像捉迷藏似的避得遠遠的,以免她叫破了她們的身份。而那王氏舉目四顧,終於走向正對弈的幾位小娘子,靜靜地站在她們身後觀看起來。

 「如此難以掩飾內心情緒的性子,連平常的世家小娘子也比不過。」王玫嘆道。

 「因她在大長公主身邊長大,嬌養得太過的緣故罷。」李十三娘道,「皇室宗室教養貴女,自然與尋常世家不同。」

 王玫接道:「宗室貴女流著皇家血脈,再如何較勁自傲,只要不過分便無妨。區區祁縣王氏旁支嫡女,在這麼些家世出眾的小娘子跟前,空有美貌卻無才華,又憑什麼自傲?」王氏確實不是當皇后的料,別說宮斗的智商了,恐怕宅斗的智商都差著些。倒不如嫁一位上進的世家子,夫婦美滿,總也好過骨醉甕中的下場罷。

 妯娌兩個又互相看了看,有些擔憂水榭裡頭的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以同安大長公主的脾性,諷刺挖苦必定是少不了的。這場飲宴聚集的優秀小娘子越多,王氏成為晉王妃的可能性便越小。因此,她必定會想方設法攪亂了這場飲宴。畢竟是長輩,她其實也不必多做什麼,只須將侄女、侄孫女們都拘在身邊,不令她們去見那些個小娘子便是了。壞了這場相看,讓侄女、侄孫女們想舉薦也尋不出人來,她再奔入宮去,纏著聖人定下王氏,又斥責侄女、侄孫女們興師動眾、收受賄賂等,說不定還真能如願讓王氏成為晉王妃。

 只是,這位大長公主大概沒想到,侄女、侄孫女們事先還派了她們這幾個小輩出馬罷。若是幾位貴主不能親眼相看,那她們幾人對這群小娘子的評分便至關重要,輕忽不得了。

 「九娘……」李十三娘蹙起眉。

 定了定神,王玫輕聲應道:「算上芝娘,咱們也有五個人呢。三個人便能頂一位諸葛先生了,何況五人同時看呢?」她完全能理解李十三娘此刻的憂心。原本她們只是負責初次篩選,由真定長公主等長輩再次篩選,也不必擔心看錯了會產生什麼嚴重的後果。但如今初次篩選的結果大概便是舉薦的憑證了,壓力自然便大了許多。

 聞言,李十三娘只能笑著接道:「也是。咱們也不是胡亂評的,只要將理由都說清楚,再令人去瞧中的那幾家細細打聽一番,便一定不會出什麼太大的紕漏。」

 說到此,她們便又專心看起來。尤其新來的裴氏小娘子、楊氏小娘子,更看得格外仔細。不多時,丹陽長公主身邊的侍婢便悄悄過來報信,說是同安大長公主完全將幾位貴主拖住了。丹陽長公主不欲她們幾個與同安大長公主照面,便索性安排她們就在假山腹中用午食。小娘子們也在九曲迴廊中坐下用酒宴、行酒令,一時間鶯聲燕語,氣氛很是熱烈。

 許是飲了幾杯酒的緣故,這數十位小娘子之間的氣氛時而緩和時而緊張。幾輪酒令行下來,不論作得好與不好,大家都至少說了一句。有才思敏捷的,還給旁人出了不少主意。另外又有自告奮勇將酒令記錄下來的,一手簪花小楷也頗為不錯。

 只有寥寥幾位小娘子,卻是扮演著轉圜者和評論者的角色。三言兩語化解了矛盾衝突,既巧妙地突顯了自己的才華,又並不搶著出風頭。而她們對其他小娘子的評語,很快也傳到了假山山腹之中,化為了好些個圈圈及註釋。

 待到酒宴結束,王玫與李十三娘的表格中也都畫滿了圈叉,還在旁邊密密麻麻地寫了不少繩頭小楷作為解釋。兩人交換著看了評價,發現幾乎完全一致,便釋然地笑了。不多時,晉陽公主、衡山公主、崔芝娘也趕了過來,填完了她們的評價表。五人再一對,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出入。

 衡山公主忍不住快言快語道:「先前阿娘還說,不想讓九阿兄選妃一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因阿爺說姑祖母薦的那王氏女不錯,便想乾脆定下她就是了。我氣不過,在阿爺跟前鬧騰了許久,他才答應再看看。今日看了,果然如此。九阿兄性子那般好,什麼貴女配不得,偏只能娶一個僅能贊『賢惠』——也不知是真賢惠還是假賢惠的祁縣王氏族女?咱們瞧中的幾人,比那王氏女不知好了多少呢!」

 晉陽公主搖了搖首,低聲勸道:「既然王氏女已經不成了,就別想著她了,免得你又生了滿腹悶氣。接下來便只管交給姑母和阿姊便是。」

 王玫接道:「因同安大長公主在,也只能委屈兩位貴主和我們一起暫時待在此處了。」

 「這裡倒是涼爽得很。」衡山公主道,「我也不想去見姑祖母,咱們便一起聊聊天罷。」

 於是,直到飲宴徹底散了,同安大長公主帶著她那寶貝族孫女離開了,她們才得以從山腹中出來。真定長公主、丹陽長公主、衡陽長公主、長樂公主頗為心疼她們,給了她們好些禮物作為撫慰,這才將她們評價的結果拿去瞧了。一邊看細白麻紙上的符號與註釋,一邊聽她們分別說自己觀察到的細節,公主們很快便確定了人選。

 一位蘭陵蕭氏女,一位弘農楊氏女,一位河東裴氏女,一位京兆韋氏女,一位京兆杜氏女。這五位小娘子幾乎是無可挑剔,只須再查清楚她們的家庭情況,便可進一步篩選了。就著初選的結果,真定長公主又親自寫了一封信,詳細地敘說了前前後後的情況,讓晉陽公主、衡山公主帶給長孫皇后。又說待進一步篩選完之後,她再上表,正式呈交給聖人。當然,信中也免不了為晉王李治說話。如,晉王妃之事鬧得這般大,也並非晉王的過錯,而是某些人人心不足的緣故。若因此胡亂給晉王定個王妃,反倒是委屈了他之類。

 晉王妃人選舉薦一事,至此初步告捷。雖說並未徹底改變歷史,但王玫也稍稍鬆了口氣——至少,王皇后是不會出現了。至於蕭淑妃,想來此蘭陵蕭氏女也並非彼蘭陵蕭氏女罷。而且,這五位小娘子中的任何人都能擔得起晉王妃之位,聖人與皇后絕不可能委屈她們去做孺子。

 夜幕降臨,真定長公主的鹵簿終於離開丹陽長公主府。不知不覺中,兩匹馬便悄悄來到翠蓋朱輪車邊。「阿爺!」崔簡雙目大亮,牽著崔韌來到車簾邊。今日這場飲宴,只有他和崔韌兩個小郎君,實在沒什麼趣味。且母親、姊姊轉眼就不見了,他們只能一直跟在祖母、叔祖母身邊,似懂非懂地目睹了一場難以理解的交鋒,更沒什麼意思。

 崔淵笑了起來,側身一撈,便將崔簡放到王旼那一頭的馬背上,自己帶著崔韌:「走罷。」

 翠蓋朱輪車內,有些疲憊的王玫眉眼彎彎地倚在隱囊上,心中徹底安定了下來,不過片刻間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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