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仇正卿周一上班的時候心情很不太好，無法掩飾。也不是他故意裝酷，確實心情不佳，但其實什麼壞事都沒有發生，早上尹婷還給他發短信說早安。天氣也不錯，天空很藍，太陽暖洋洋，就連一早的例會上大家的計劃報告都也不錯。

　但仇正卿依然情緒不高，算得上是黑著臉。面無表情，說話硬板板，弄得與會的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會後，陳經理被大家推舉，去跟仇正卿聊一聊，表達一下同事們的關心。陳經理覺得自己不是最佳人選，仇正卿的秘書更合適。秘書說了：“我是女的，仇總這麼正經的人，萬一誤會我對他有意思，要對他進行職場性騷擾怎麼辦？不去。”

　陳經理又覺得仇正卿的助理更合適。助理說了：“不行，如果我去，讓仇總不高興了，以後的工作怎麼做？陳經理你去，你職位高，仇總會給你幾分面子，再有，如果仇總更不高興了，以後工作上有什麼情況，還能留著我給你通風報信。”

　聽起來有幾分道理，但為什麼一定要聊呢？陳經理被大家一瞪。因為關心！

　好吧。其實是因為八卦。但陳經理自己也很想八卦一下。因為仇總戀愛後整個人不一樣了，變得有人情味了，變得愛笑了，變得柔和起來，下班還早了！

　對，嚴肅正經的總裁變柔和不算最可怕的，他居然不加班這件事才是震憾人心排行榜第一位。陳經理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很好奇。婷婷玉立413真是有手腕啊，把仇總追到不說，還讓他變了個人。只是今天柔和版總裁似乎又變回去了。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好想知道！眾同事站在陳經理後面那就是熊熊燃燒的八卦魂，陳經理自己也一樣。於是他去了——去向仇總報告上周說要處理的一件公務，“順便”向仇總表達一下大家的關心。

　陳經理跟仇正卿說完公事，試探著問：“仇總今天似乎不太開心啊，是家裡有什麼情況，我們能幫忙嗎？呵呵。”

　仇正卿抬眼，目光慢慢從文件轉到陳經理臉上。怎麼回事，現在他跟同事們已經培養成這樣可以聊心事談八卦的關系了？

　“沒什麼不開心，我很好。”

　“哦哦，那是對今天會上的報告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沒有，這個月大家的表現都不錯。”

　什麼都沒有嗎？那干嘛板臉？陳經理不太敢直接問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於是拐彎再問下：“婷婷玉立最近沒來了啊。”總之該問的問了，他出去也算跟大家有個交代。

　仇正卿皺眉頭了：“陳經理，小婷是我女朋友。”

　“是啊，是啊。”陳經理猛點頭，他知道啊，他又沒有要搶他女朋友。然後他看仇正卿的臉色，忽然懂了。“哦哦，是這樣。仇總辛苦了。”他用過來人的口吻說：“男人是這樣的，總得辛苦一點。也只能忍了。我懂，我懂。”

　他懂什麼了？仇正卿一臉茫然，他不懂啊，但想想陳經理的話，他解釋一句：“我跟小婷沒有吵架。”

　“是，是。”這就更符合推測了，肯定是那樣，他真的懂。陳經理功成身退，跟仇正卿又扯了幾句，告辭出去了。

　下午，仇正卿去茶水間，剛走到門口，聽到一個男同事正安慰另一個剛被他退回要求重做明年第二季度計劃的男同事：“好了，你也別煩，馬上就元旦假期了，趕緊想想怎麼調整，放假前把案子通過了。仇總那邊你也理解一下，欲求不滿當然會心情不好。你再改改，過兩天他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沒問題了。”

　仇正卿一臉黑線，誰欲求不滿？欲求不滿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這時候那兩人拿著水杯出來了，被退案子的那人正要抱怨，一轉頭看到仇正卿，頓時把話咽回去了。

　仇正卿認真嚴肅：“第一，案子的問題我說過了，目標過大不切實際，你們部門的人該去多跑跑賣場，跟經銷商的年會雖然還沒有開，但今年的報表數應該心裡有數，第一季度的預期高是因為元旦春節的購買力擺在那，加上年底新品促銷的廣告力度。第二季度憑什麼這麼高？產品那邊的計劃你們分析過了嗎？跟產品那邊開過幾次會？討論過多少細節？沒好的新產品沒通路配合廣告預算我不會批。你們的計劃書沒有說服我。就是這樣。無論我心情如何，這些都是專業性判斷，不會變。”

　那兩人被說的啞口無言，也不敢走，只諾諾稱是點頭。

　“計劃提前做是為了提早做准備，提早做准備是有根據的准備，不是隨便猜一個數字寫幾個方案就叫准備。還有，我沒有欲求不滿。”仇正卿臉黑黑地進了茶水間，那兩個同事夾著尾巴趕緊走了。

　等仇正卿回辦公室時，路過的辦公區氣氛格外的肅冷。他一進辦公室，外頭的眾人這才松口氣。還說不是欲求不滿，分明就是欲求不滿！

　六點半，仇正卿的手機鬧鍾響了。他這才想起來該下班了。但今天他計劃中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就在五點多時他又剛訓完一個下屬。因為要放假了，大家的心都有些散。可放假歸放假，該做好的工作也該做好。

　仇正卿想了想，他把下屬訓了一頓，自己也應該以身表率，而且事情沒做完他確實不想走，晚上回去跟尹婷吃完飯肯定沒什麼時間做事。大後天就放假了，他只剩下兩天時間，真的不夠用。

　仇正卿想了想，尹婷說過可以請假的。於是他撥了尹婷的電話。

　“下班了嗎？”尹婷的聲音帶著笑，非常有活力。

　“嗯，還沒有。”仇正卿覺得請假這件事真有些不好辦，他很少請假的，基本沒請過。想到要在女朋友這邊進行這個程序。“我今天工作太多了，確實走不了。得晚一點回去。”

　“哦。”尹婷的聲音一下子沒精神了。

　仇正卿撓撓眉角：“馬上元旦了，很多工作要定，不然放假回來也不安穩。現在又是年底，很快春節，我們這個行業這時候是最忙的。對不起啊，今天我得晚點回去了。”他跟秦文易都沒這麼低聲下氣過。

　“沒關系。”尹婷說，“那你好好忙。先訂個飯吃，別想著等做完事再吃，那時候也不知道幾點了。”

　“行。”仇正卿很聽話。

　“那不聊了，你忙吧。我不等你了，你安心做事吧。”尹婷看著面前餐桌上的菜，剛送來，她剛擺到盤子上。

　仇正卿對這有些猶豫：“要不你就在我那看看電視，陪大大玩一會。我一會就回去了。”

　“還是不要了。如果忙到回不來，就安心工作吧。我在這你還要惦記著怕我等著急，沒必要。而且你加班回來也累了，還要開車送我回去，我也不想這樣。你就安心做事吧。不過先叫個飯吃，小心胃。我爸就是胃不好，總犯胃疼。你可不要這樣。”

　“不會的，我一會就訂餐。”仇正卿覺得很抱歉。“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好。那掛了。”尹婷笑著說拜拜。掛了電話，臉垮下來，嘟起嘴。不回來的話，那她就自己吃了。趁著菜還是熱的，不用回鍋熱第二遍。她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坐下沒吃幾口，不想吃了。這樣吃飯真沒意思啊，她還是回家跟爸爸一起吃吧。

　尹婷把菜放進冰箱，碗洗干淨。檢查了喵大大的糧和水，清理干淨它的廁所，關好門窗，回家去了。

　尹家，尹國豪剛剛吃完飯，正看電視，看到女兒回來。

　“吃飯了嗎？”他很意外，不是說要約到晚上挺晚然後仇正卿送她回來嗎？現在才過七點。

　“沒吃呢。他今天加班回不來，我就想著干脆回來吃。哥呢？去店裡了嗎？”

　“對。”尹國豪趕緊叫家政阿姨給尹婷加個菜，自己陪著女兒坐到桌邊。結果尹婷坐不住，跑到廚房去要求自己動手，讓家政阿姨在旁邊指點。尹國豪跟去廚房，嘮叨：“要回來吃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就等等你。”

　尹婷嘻嘻笑：“那一會爸陪我再吃一頓。”

　“哼，你當爸這麼能吃。”尹國豪一邊跟女兒貧嘴一邊看她炒菜。現在拿勺的樣子也是有模有樣了，剛在心裡誇完，結果尹婷手一抖，尹國豪不用嘗就知道這鹽肯定放多了。

　“會太鹹嗎？”尹婷不確定。

　“有點多。”家政阿姨說。

　尹婷嘗了一口，還真是鹹了。“那加水。”她很果斷的倒了水進去。家政阿姨在一旁笑：“這哪行，不好吃了。”

　“水煮菜。”尹婷給菜起名字。

　尹國豪又覺得沒眼看了。這水平，還非要下廚房。

　一會尹婷吃著自己做的水煮菜，一邊問尹國豪：“爸，你還有相熟的駕校教練嗎？再給我介紹一個。”

　“怎麼？”尹國豪頭疼，“又想學車了？你不是說了放棄了嗎？不為自己也為了教練的心髒以及路人們的安全。”

　“再試試嘛。”尹婷嚼著並不好吃的水煮菜，鼓勵自己這表示自己的廚藝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我覺得經過前幾次的積累，也許這次我就能學會呢？”

　尹國豪搖頭：“沒了，我就認識這麼幾個駕校，已經被你禍害完了。現在人家一聽是你要去學大概都會裝病吧。”

　“哪有這麼誇張。”尹婷不服氣，不過她知道過去幾次學車是挺慘烈的，嚇得她哥也不願教她了。她對車子機械這些的真的比較笨。不對，應該說她在這方面沒什麼靈感。可她現在確實又想學了，仇正卿上班這麼累，總不能讓他每天送她。跑來跑去多辛苦。她要是會開車了，省了他很多事呢。

　“你還是算了吧，就算勉強拿到了駕照，我也不放心你開車。你學了也沒什麼用，難不成還想開車接仇正卿下班。”

　這樣也不錯啊，感覺自己挺酷的。還可以開個車甩尾停到仇正卿面前，演一演那什麼“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的橋段。尹婷想想那畫面，笑起來。

　尹國豪很想戳女兒腦袋，還傻笑。

　這晚快十點時，仇正卿給尹婷打電話，說他到家了。

　“這麼晚。快去親親大大，然後洗澡睡覺。”尹婷下指示。

　“嗯。”仇正卿答應了，問她：“你在做什麼？”

　尹婷一邊忙著手上的活一邊說：“在做我喜歡的事啊。”

　“你喜歡的事是什麼？”

　“有很多呢，我的興趣非常廣泛。”尹婷問他：“對了，你工作忙完了嗎？”

　“你不是說過了，工作做不完嗎？明天繼續上班，你說忙完沒？”

　“那我明天也不過去了。你抓緊時間做事，我明天約朋友見面好了，不然她們會怪我。然後我們元旦可以多點時間在一起。”尹婷說她的計劃。

　仇正卿皺眉頭：“明天不來？不是說好了提前請假就不處罰的嗎？”

　“不是處罰。不過你也沒提前請假，你六點半過了才打電話，我飯已經買好了。對了，飯菜放在冰箱裡，你明天下班回來自己熱了吃。”

　“可我想見你。”

　“明天沒機會。”尹婷跟自己說請不要心軟。“不過你提醒我了呢，請假的話，也是有次數限制的吧。三次好了，超過三次的也要罰。”

　“那類似明天這樣的狀況，應該記下來做抵消。”

　“哈，還討價還價。”尹婷哈哈笑。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是你要跟朋友聚會，算你請假一次，加到我的請假允許次數裡。”

　尹婷大笑，她還真是覺得他太忙不要勉強約會，兩邊都合理安排，他竟然抓住機會給自己增加籌碼。“行，我很大方的。”尹婷看了看手上的紙，很滿意。催他：“你快去洗澡睡覺了。”

　仇正卿答應了，掛了電話。他走進書房，今天他去取款機取了錢，打算放到抽屜裡備著，方便尹婷拿。打開了書房的抽屜，卻發現裡面多出個粉色的透明卡通圖案文件夾，一看就是尹婷的風格。裡面似乎有紙有畫。他有些驚訝，猜不到她會把什麼東西放在這裡。

　仇正卿把文件夾打開，取出裡面的紙看。一共三張。

　第一張是留給他的字條：求正經先生，鑒於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所以我打算回送你一份有同等分量的厚禮。請妥善保管，我手上沒有備份，只你手上這一份。我打算一年之後把它們裝訂成冊留做紀念。能留下多少紀念，全看你的保管用心程度了。

　這麼鄭重？還要裝訂成冊？可明明只有兩張。

　仇正卿看下去。

　第二張，有尹婷畫的花紋，花紋中間寫著兩個字：情書。

　看起來像是封面。

　封面的下面一行小字寫著：只記錄美好的事情。

　第三張，貼有一張永凱大廈的照片。下面寫著字。

　——我問了雨飛和顧英傑，他們都不記得那天具體是幾號。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應該是五月。我第一次見到你。

　那個大廈，那個辦公室，我去過很多次。但在此之前，不記得是否見過你。我想應該見過，畢竟你在那裡辦公。但我不認得你，你也不認得我。大概我們就是那種擦肩而過卻沒有留下任何印象的相遇男女。

　直到那一天。

　那天我的目標是顧英傑，奉雨飛之命，把他支走。而你，跟他坐在一起。

　那天發生的美好的事，就是你認識了我，我認識了你。盡管我們彼此的第一印象大概是你覺得我是翹班出來玩耍的不負責任的女生，而我覺得你是可怕的工作狂。

　盡管如此，依舊美好！

　後面是尹婷畫的剪刀手和大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