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3)
我慢慢的走過去,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越來越近了,那人似乎也在惆悵著什麼事情,抬頭望著皎潔的月亮,絲毫沒有發現我。
我的心突然砰砰砰的亂跳起來,多少個日子啊,我再也沒和他說過話。
撫了撫胸,常舒一口氣,我走到他的身後,輕輕的吐出兩個字,“胤禟。”
胤禟猛地轉過頭來,驚訝而又狐疑的看著我。
“你怎麼在這兒?”他開口問。
我淡淡的笑著回應,“就興你來,不准我來麼?”
“哦。”直直的看了我兩秒鐘,然後低下頭去,“是弟弟莽撞了。”
我靠在涼亭的柱子上專注的看著他,好久不見,胤禟消瘦了很多。原本就瘦削的身線顯得更單薄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勾起了我微微的心疼。
胤禟站在我對面,眼卻是看向另一個方向,迷茫而又廣廖的眼神,像極了這晚上的月光,雖然美麗但卻虛晃。
兩個人就不說話站了很久,各懷心事。
“你還好麼?”過了一會,我用腳搓著地上鋪著的石子,柔柔的說出這句話。
“嗯。”胤禟低聲回答,“還好。”
“哦。”
時間仿佛又停滯了,空氣壓抑的讓人忍不住歎息。
我用腳尖在地上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的圓,仿佛是想打造胤禟在我腦海中新的形象。
“可是我不好。”我仍然低著頭,聲音中充滿了哀怨,面對胤禟,不管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我似乎都掩飾不了想對他傾訴的****。我想告訴他,我最近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淚,有過多少絕望至極的悲淒情緒。
胤禟仍然那樣垂著頭,只是淡淡的應了聲,“哦?”
面對他的反應,我好象感受到了背叛一樣的侮辱,這個以前對我無微不至關懷著的胤禟,到底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對我冷如寒冰?而我的存在,難道從頭至尾,只是他眼裏的一場消遣麼?
我憤怒的抬起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胤禟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哀傷而又聖潔。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臉龐,也可以用聖潔這樣的字眼來形容和描繪。
不知不覺,我竟然看的癡了。難道是感受到了對胤禛的疏遠,我開始對另一個男子產生倚賴的情愫了麼?
這樣子不對啊,段紫蘇。我努力告訴自己。
正在腦海中進行心理大戰的時候,胤禟卻突然抬起頭來,極快的看了我一眼,便在我旁邊閃過。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那瞬間的一瞥,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他的眼中,會有那般放不下但又不得不放的讓人心動的螢火?
毫不猶豫的追上前去,我拽住他的胳膊,希望他留住。
他卻別過頭,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冷冰冰的擲給我一句話,“嫂子,弟弟要回去了。”
我不死心,費力的轉過他的身子,仍是那樣執拗的看著他,“胤禟,今兒個,我會放你走。但是,我只問你一句話!”
胤禟垂下眼簾,月光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嫂子是想問我,弘暉是不是我女兒害死的對不對?”聲音平靜,如一潭死水。
我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嫂子,這是第二句話了。”胤禟掰開我拽著他袖子的手,“嫂子,我只有一句話,弘暉的事情,你相信我就是假的,不相信我就是真的。是與不是,全在您自己的心思裏。”
說完,便甩手大步流星的離去。
我仍站在原地,恍惚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月光冷冷的披在我的身上,又給我的心情蒙上了一層悲傷。
就那樣呆呆的站在原地,我甚至想不出,對於胤禟的回答,我應該搭配著什麼樣的表情,只知道,我滿腦子裏,全都是他清冷孤傲的聲音和身影。
“年側妃!年側妃!”突然有人急急的喚我,把我從自己的沉迷意境裏喚醒。
等我回過神來,一個小太監已經跪到了我的面前。
“什麼事兒?”我面無表情的問,“這麼急?”
“年側妃!您快看看去吧!”小太監一臉焦急,“前邊宴席上,十三爺和十四爺打起來了!”
“啊?”一邊快走一邊問旁邊的小太監,“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小太監在我後面緊緊跟著,上氣不接下氣,“奴才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就看見,十三爺和十四爺扭打在了一起,好像是十三爺說了一句什麼話,把十四爺給激怒了。”
我暈乎乎的,只知道趕快走到現場去,在這個時候,我疏遠了胤禛,胤禟也成為過去,胤祥,你可不能再出什麼事兒,要不然,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側妃,您慢點!”小太監好心的勸我,“您可是有身子的人,不能走這麼快!天色又黑,你要是再摔著磕著,奴才可怎麼跟四爺交代?”
不提他還好,一提他我更是冒火。“孩子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沒了也不要你擔著!我兜著就是了!現在別那麼多廢話!趕快走!”
小太監看見我動了真火,大氣不敢出,只是唯唯諾諾的不斷應聲。
“對了!是誰讓你通報我的?”走的太快,我已經出了一頭的汗。
“奴才也沒看清楚是哪位爺!”小太監垂下頭,“場面太亂,所有人都去勸兩位爺了,連萬歲爺爺氣得不得了。奴才正在拉兩位爺的架,就聽見有位爺在奴才耳邊說,讓奴才一定喊您過來。奴才不敢怠慢,就把您喊來了。”
我滿腦子疑問,難道是胤禛讓喊我的?應該不是啊,剛給了他排場吃,他怎麼肯低下身子來讓我回去?何況,他向來不願意我摻合在他兄弟的爭執中去。
那麼,又會是誰呢?
龍怒(一)
只見許多人圍著一處,求恩聲,勸架聲,爭吵聲,全都混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胤祥正一臉怒氣的看著十四,而十四也毫不示弱,眼中散發的凶光仿佛要將整個黑夜吞滅。兩個人的胳膊都被隨行的武士架到了後面,眼看著動彈不得。
再把目光投向皇上,皇上正顫抖著指著胤祥,漲紅著臉問他,“胤祥,你知錯麼?”
“兒臣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哪兒有錯!”胤祥昂起頭,一副認死理的樣子。
“老十三,你還不知悔過!”十四努力掙脫,想脫離侍衛的鉗制,“皇阿瑪都問你是否有錯了,你還如此!虧你還一直標榜自己孝道!”
“你問問九哥,不就知道是事情原委了?!”胤祥突然冷冷的笑道,“既然沒做,何必又遮遮掩著不敢面對我們,為何又不向世人解釋個清楚?也好自己落個清白!”
“你個老十三!”十四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縱使四個侍衛把他按著,他也開始手腳亂動起來,不斷踢打著地面,“九哥向來儒雅風度翩翩,哪會做如此見不得人的事情?分明是你有意栽贓!”說完,便仰頭長號,“皇阿瑪,問九哥和兒臣作主啊!”
皇上這次倒是沒作聲,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兩個兒子。仿佛是在看無關於自己的鬧劇。
我戰戰兢兢的意識到,皇上看似麻木的表情,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要比轟轟烈烈的狂風驟雨要陰險可怕得多。
胤祥卻沒有想到這一點,更是言辭激烈的予以反駁。
胤禛跪到了胤祥的旁邊,俯首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對胤祥說了些什麼。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勸胤祥不要將事情鬧大的話。
誰知胤祥聽見胤禛的話,卻絲毫沒有消火氣,反而是像澆了汽油的火焰一樣愈來愈烈。只見他劍眉蹙起,一臉怒氣的對胤禛,“四哥,我今兒個是為你敗火,就算是你不為自己著想,不為那拉嫂子著想,你也不為紫蘇著想麼?弘暉已經沒了,難道你希望紫蘇肚子裏的孩子成為下一個弘暉?如若是這樣,那弟弟就不說了。”
胤禛的臉沉了下來,慢慢退到了一旁。無言的低下頭去。他知道,這時候的胤祥像極了爆竹,只要一點燃,雖然有可能爆炸,盡而傷到其他人。
聽到胤祥的話,我卻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嚨,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場鬧劇發生,卻毫無轉圜餘地。
“老十三!”十四更加怒氣衝天,“你還敢胡說!九哥不是這樣的人!”
“皇阿瑪,您要為兒子做主啊!他污蔑兄弟,您一定要嚴加懲處!”十四全然拋卻皇子顏面,大哭大喊起來。
雖說此次宴會是以家宴的名義舉行,但還是有不少親信的臣工參加,胤祥與十四這一鬧,無疑是讓天家威嚴掃地,各位臣工雖然現在不敢竊竊私語,但想必心裏還是鉚足了勁看這場笑話的。
“你們大膽!”皇上終於忍不住了,爆發出了怒意!
“老十三,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皇上怒視著面前兩人,“朕命你把剛才的話全都吞下去!”
“哼!”十四見皇上先沖胤祥發了火,眉間有一股掩飾不住的得意。
“老十四!”皇上大概也察覺了十四的神情,轉而訓斥十四,“你以為你今兒個很對是嗎?仗著朕的面,就敢像個潑婦一樣當眾撒潑,朕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皇上“活的不耐煩了”的話一出,場面立即靜了下來。
胤禟跪倒在皇上面前,“皇阿瑪熄怒!皇阿瑪,您以前不是說十四弟這脾氣最像年輕時候的您嗎?他今兒個肯定是腦袋熱了,才不小心衝撞了您!至於我和四哥的事情,一向是宮闈間無聊雜人的茶後余談,十三弟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了來向我求證也是人之常情,您知道,他一向與四哥交好。十四弟聽見十三弟問我,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就一時衝動起來。本來都是無心之過,請皇阿瑪為了自己的身子,別往心裏去!”
胤禛也跪倒在地,不停的為胤祥開脫,“皇阿瑪,胤祥也是因為弘暉的逝去而傷了神,他一向喜歡弘暉,這您是知道的啊。求您看在弘暉已經歿了的份上,饒了胤祥吧!”
看到兩位阿哥撲倒在地,一時間,太子,大阿哥,八阿哥,十阿哥等其他人也都跪倒求情。
皇上卻依然龍顏大怒,“都說朕知道,你們說朕知道些什麼?”然後威嚴的環顧一圈,“是知道你們在朕面前的假道學,還是知道朕的兒子也會像鄉村野婦般的潑皮?!”
胤祥和十四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才像霜打了的茄子,沒了鬥志。
“你們倆!”皇上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好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現在怎麼全都這樣了?剛才的本事呢?剛才撞破天的本事呢?!”
“皇阿瑪。”十四低聲說道,“兒子知罪。可是老十三實在也太沒有道理了。他說,是九哥的女兒害死了弘暉,您說,這可能麼?”
“胤祥,你說過這話麼?”皇上把目光投向胤祥。
“是!”胤祥拼命十三郎的倔脾氣又該死的冒了出來,“兒臣說過的話就不會反悔!皇阿瑪明察!”
“你……!”“你”字還沒說完,皇上就突然一下子往後厥了下去。接下來,阿哥福晉們一擁而上,聲聲喊著“皇阿瑪,皇阿瑪!”
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經不起兒子這樣公眾的折騰。
胤祥也沖上前去,過了大概兩秒鐘,皇上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看見胤祥,便無力的擺手,“你走開,朕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胤祥還想辯解,但看到胤禛投來的警告的眼神,便乖乖的失望的退去。
待到皇上的情況稍微穩定了些,眾皇子又退到了一邊。他們知道,今兒個的事情,皇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皇上想大事化了,事實的狀況也有點說不過去。
“胤祥,你編出種種謊話,傷害兄弟感情,悖逆祖宗家法,你知錯麼?”
我知道,皇上是想給胤祥,也給自己一個臺階下。這樣的情況,如果我是父親,也會訓斥胤祥。那個父親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女相互爭鬥的遍體鱗傷,胤祥即是說的是實話,也不被世人所允許。他錯就錯在,把大家都忌諱的兄弟殘殺的血腥場景如此直言不諱的表現出來。
即使一個普通的父親,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當眾就這樣揭自己的家醜。
更何況,他是皇上。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一直是他幻想的如此美好的家庭景象。
雖然自己知道這種情況只是幻想,但是也不希望這種幻想的泡沫就這樣當眾的被自己的兒子戳滅。這大概就是帝王的悲哀,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還自得其樂與其中。
“皇阿瑪!”胤祥一臉堅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兒子實在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你……!”皇上又是一陣暈眩,忙用手扶住了自己的旁邊的太監。
“皇阿瑪注意龍體,保重龍體啊!”胤禛忙抱住皇上的腿,大聲哭喊。
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忙跪下來,“皇阿瑪,媳婦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在這個事情裏,也聽到了媳婦的名字。所以,您有什麼氣,就沖著媳婦來,不要怪罪兩位阿哥!”
看到我跪下來,胤禛一臉心疼,“紫蘇,快到一邊去,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兒!”
我別過頭不去理他,跪著挪到胤祥面前,“胤祥,快給皇阿瑪認錯,我求你了,快給皇阿瑪說你錯了,好不好?”
“我哪兒有錯!”胤祥低聲諾諾的回答,雖然依然嘴硬,但已經沒了鬥志。
“都是朕的錯!”皇上一把抽出了身旁侍衛隨身的佩劍,指向胤祥,“都是朕的錯,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大逆不道的兒子!”
龍怒(二)
看到皇上已經要把佩劍刺向胤祥,我再也來不及想些什麼,馬上撲過去擋在了胤祥的前面。
“皇阿瑪!不要啊!”聲音已經變了腔調,眼睜睜的就看著皇上的劍就這樣直直的向我落過來。我知道,皇上就算此時想收手,也收不了了,光憑剛才拔劍的那份力道,剩下的慣性餘力就可以把我損耗殆盡。
胤祥愣愣的看著我趴在他的身上踢他阻擋這一劍,滿眼詫異,卻如凍僵了一樣,什麼也做不了。
我閉上眼睛,心裏掠過在這個朝代的點點滴滴的影像,就這樣眼巴巴的等著皇上的劍把我帶回到我的21世紀。
“四哥!”“老四!”“四弟!”無數聲音穿透了我的耳膜,我如被麻醉一般恍惚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胤禛擋在了我前面,觸向我的胳膊被鮮血浸染的觸目驚心。
剛才!是胤禛救了我!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我以最為醜陋的姿勢爬到了胤禛的面前,哆哆嗦嗦的托起胤禛的腦袋,“胤禛啊,你不要嚇我。”
胤禛咬著細碎的牙,卻不理我。強撐著自己的身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皇上面前挺挺的跪下,“皇阿瑪息怒,今兒這一切,相信兩個弟弟已然受到了教訓,看在兒臣的面上,就不要追究了。”
皇上看著眼前傷痕累累的兒子,滿眼心疼。“胤禛啊,你讓皇阿瑪說你什麼好哇!”
卻見胤禛沖皇上一個極為慘澹的微笑,撲通一聲猛然倒地。
我已經完全被嚇傻了,只有發瘋一般的抱著皇上的腿,“皇阿瑪,快宣太醫啊!”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把胤禛抬了出去。
“皇上,雍王爺已經沒有大礙。”太醫跪倒在皇上面前,“所幸傷口不深,又沒有傷到要害處。”
皇上緊皺眉頭,低聲呵斥,“胡說!傷口不深怎麼還會暈厥下去?”
太醫幾乎趴倒在地上,“皇上聖明。雍王爺是因為最近身子不好,極度發虛,才會因為劍傷昏迷不醒。臣認為,以雍王爺平時的體格,是斷不會輕易昏厥的。”
皇上把腦袋轉向我,“秋月,胤禛最近身體不好麼?朕最近也是看他憔悴了很多,原本想問的。但是胤禛卻總是笑而不答,推脫政務繁忙。”
我腦袋如爆炸一般,轟的一聲劇痛。胤禛,果真是因為我,你才這樣的麼?
卻沒有想到回答皇上的問話,只是如被抽幹了神經一樣死死的盯著地面。
“四嫂,皇阿瑪問你話呢。”五阿哥悄悄的戳戳我的背。
我忙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眼迷茫的看著皇上,“皇阿瑪,您剛才問我什麼?”
皇上看我失神的樣子,無奈的擺擺手,“罷了!你起來吧!當心肚子裏的孩子。不要老是這麼不小心,自己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還如以前那般的莽撞。況且,朕想殺誰,是你能擋得了的麼?”
看到我低頭不語,皇上又繼續歎氣。
“你們倆怎麼都是這個樣子,都像丟了魂魄一樣。”看著太醫們陸續從胤禛臥房裏出來,皇上指了指我,“秋月,跟朕一塊去瞧瞧胤禛去!”
在這關鍵時刻,我竟然又想起了胤禛曾經給我的一巴掌。於是咬緊了嘴唇,思考著究竟去不去看他。
“胡太醫,王爺醒了嗎?”我輕聲問太醫。
“回側妃的話,沒有。”太醫大概怕我責怪,趕緊退了下去。
“那好。”我跟上皇上的腳步,心想,胤禛,實在是怨你把我傷的太深,我才會如此猶疑。
進了胤禛臥房,遠遠就聞見一陣子血腥味。我胃裏一陣翻湧,特別想吐,不自覺捂住了嘴巴。
“四嫂,沒事吧?”五阿哥好心的問我。
“沒事。”我虛晃的擺擺手,“孕期反應,總是不習慣刺鼻的氣味。”
看到胤禛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原本長長的睫毛此時無力的搭在眼皮上,已經被額頭上的汗水沾染。
我內心一陣眩暈,看到胤禛現在的模樣,我說不出的難過。
這是一個原本多堅強的人啊。難道真的是因為我,才傷害成這樣?
不知不覺一層水霧蒙上了我的眼睛,我又想哭了。
皇上伏在床上認真的摸摸胤禛的額頭,繼而舒了一口氣,“還好,這孩子總算不高熱了。”
然後又轉向我,“秋月,朕要回宮了。胤禛的身子,朕就交給你了。你在家仔細照顧著他好不好?”
我幾乎想條件反射的點點頭,但是一想到那巴掌給我的刻骨的疼痛,便迅速的晃起腦袋,“皇阿瑪,秋月不能答應您。”
“為什麼?”在場的人誰都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都一副考量的目光看我。
我福下身去,努力掩飾自己的不安。“皇阿瑪,秋月的身子最近越來越不方便了。秋月怕這樣下去,非但照顧不了王爺,還得把自己的身子搭上去。”
“嗯。”皇上別有意味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也好。秋月,你喊個體貼的人過來伺候他吧。朕先回去了。”
我再一次躬身,“兒媳恭送皇阿瑪。”
回過身,再一次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到胤禛的身上,情不自禁的把手觸向前去,細細的撫摸起他的眉毛和他的眼睛。
胤禛,我有多久沒有親近過你了?
慢慢的俯下身去,想在他身上搜集到我所熟悉的氣息,誰料,一股我討厭的菊花香味深入到我的鼻孔。我不由的一抽身子,厭惡的縮了縮鼻子。
菊花香,是李氏身上特有的味道啊。
我嘲諷的看看自己,再看看胤禛。段紫蘇,你真傻啊。你以為你疏遠了他,他就會為你守身如玉麼?他是個王爺,自有無數女人溫軟如玉的侍奉啊。你還天真的想在他身上琢磨到單純的自己的專屬味道,段紫蘇,你可真是愚蠢!
“側妃!”
我猛地一下轉頭,胤禛貼身的侍從小順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側妃,用不用給您準備一套方便的衣服?你好伺候四爺。”小順子打了個千,“還有,再給您準備點吃的吧,您是留在這兒吃麼?”
我負氣的背對著小順子,快步走到門前。“側妃!您不在這兒照看四爺?”
眼裏儘是渴求我留下的神情。
我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大膽奴才,沒看見我有身子了麼?照顧四爺,萬一腹中的孩子有個好歹,你擔待的起麼?”
大概從來沒見過我發火的樣子,小順子竟一下子楞住了神。
“傳李格格到四爺臥房伺候!”惡狠狠的撂下這句話,我逃也似的離去。
不是沾染上李氏的氣息麼?我遂了你的心願,讓你們呆個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