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北風 第五章 和平會議·雪城（一）

　直到接近後，羅蘭才發現這個在她眼中的小村莊其實是個很大的城市。

　修葺在山石間的城鎮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建築物與岩石的完美結合，讓這個建造在山壁上的人類城市擁強於普通城市的天然堡壘。

　「哈霍德爾……」不知不覺間，那個被埋藏在腦海深處的名字輕吐出口。

　冥獄中暗無天日的等待，地上界卻已輪迴了已經三百年……

　「羅蘭騎士……」看到羅蘭盯著這個雄偉的城市發呆，安妮亞小聲呼喚；「我們沒有通關證件，一會怎麼進城？」

　「哦，這個不用擔心，我身帶有一個特殊的通關文書，雖然時間有點長，但應該還有用的。」從腰上的空間袋取出一張發黃的皮紙，上面依稀還可辨別幾個用魔法藥水書寫的北大陸古語。

　「啊，這不是古代英雄騎士團簽發的特殊勳章嗎，可以當作免費通行令使用。」看到那只有在書籍上才看到的徽章，公主驚呼出聲。

　那古老的騎士勳章代表可不是久遠的年代而已，數百年前，這個騎士團是抗擊魔族主力部隊，只有被人們尊敬和愛戴的騎士才可以獲得這個殊榮。

　羅蘭……這個女人以前居然是如此尊貴的騎士，為什麼會墮落為亡靈。

　「我們走吧，天快亮了。雖然陽光對我沒有什麼影響，但拉法不喜歡被陽光照射，還是進城找間旅店休息一下。」解散了過於醒目的夢魘，羅蘭改用步行，牽著安妮亞公主的馬匹朝位於山腳下的外城走去。

　然而叫羅蘭驚訝的是，外城幾乎沒有什麼防備，這裡的人對她們的到來並不關心。而通往主城的大門前的衛兵也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她手中十分殘破的通行令就放行了。

　按理來說，即便是沒有時間限制的騎士勳章，也不該如此鬆懈。這個城市，這個她曾經為之戰鬥過、生活過，也攻擊過的城市不該是這樣的。

　整潔的街道、吆喝的小販、林立的商舖、大街上行走的人們……整個城市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但是，這樣平凡的城鎮卻隱藏著一股極其詭異的氣氛。

　那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即便是安妮亞這樣沒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也感受到了。

　「羅蘭騎士……」

　「不要說話，公主。這裡情況有些不對，你不要輕易洩露你的身份，更不要提及我的姓名。」阻止了安妮亞即將出口的話，羅蘭警戒的目光來回掃視著四周。

　是的，在北方大陸，她的姓名早已被光明教會列入禁忌。尤其是在這個城市，這個她曾率領死亡騎士團攻擊的城市，她更是個劊子手，一個殘殺人類的可惡亡靈。

　四十年前那場亡靈之戰對北方大陸是個絕對的災難，那些存活的人一定不會忘記那些可怕的歲月。

　即便現在因為暗夜精靈和光明教會結盟，使得亡靈也成為同盟成員，這些數百年來都一直生活在亡靈陰影下的人們並不會忘記亡靈曾帶給他們多少苦難和傷痛。

　冥戰將軍，這個稱謂還應該有人記得。帶領著亡靈騎士團掃蕩了整個大陸的西北地區的羅蘭曾是多少人仇視和詛咒的對象。

　她依然沒有忘記那些士兵和百姓對亡靈入侵的憤恨，那些敵視的目光至今依然留在她內心深處。

　如果不是因為拉法執意要來這裡尋找他的第二個封印，羅蘭是不願意再踏上北方大陸的土地。

　停止了腦海中對往事的回憶，羅蘭再度將注意力集中到這座著名邊境要塞上。

　不僅在城門口的門衛形同虛設，對來往出入的人員毫不檢查，就連大街上，也沒有一個巡邏的城衛兵。

　太可疑了。

　哈霍德爾……在四十年前可是作為亡靈南下的最後一道屏障，白精靈和人類在此抵禦住了來自冥獄大軍的衝擊，迫使死亡大軍退回北方，繼而在普拉利斯被光明教會使用龍族盟約召喚的古龍所敗。那時候的拉法無法自冥獄中離開，僅憑借個人的力量羅蘭的死亡騎士團失敗了，無法打敗人類和精靈以及龍族的聯盟。

　這座城市裡有太多悲傷的記憶，那些曾經的快樂都隨著背叛和死亡的洗禮而被埋葬在記憶深處，再一次來到這個悲傷之城，羅蘭不禁生出感傷之情。

　商人們和百姓臉上充滿了恐懼的陰霾，儘管市集仍十分喧囂，可那散播在空氣中的不安已經過與明顯。加上拉法說過城裡有魔族，莫亞將注意力集中在位於城市最頂端的貴族區域。

　如果說這城市有什麼是最好隱藏魔族這些外貌和亡靈同樣明顯的黑暗一族的地方，那也只有坐落在整個山體最高處的領主官邸和貴族們的宅院。

　那裡是平民的禁區，沒有經過審核身份的人都不得進入和隨意靠近。相信就是在四十年後，這項規矩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安尼西亞一向都是貴族至上的，王權和神權在這個世界得到了充分的膨脹。沒有身份的平民就好似那奴隸階層，二者唯一不同區別也就是自由而已。

　「就這間吧。」在商業區找到了她熟悉的旅店，羅蘭示意安妮亞公主在這間外表老舊的建築裡休息。

　「歡迎住宿……」敦厚老實的胖店主親自來迎接推門而入的客人，他這間小店好幾天都沒有生意了。不過，他的話在看到羅蘭斗風帽下飄揚的黑髮時立刻沒了聲音。

　「店主，這些金幣給你，作為交換希望你們能讓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放心，我們不會停留太久。天一黑就走。」在光滑木桌上灑下幾十塊金幣，羅蘭相信沒有人能抵禦這些閃閃發光的小東西的誘惑。

　「喔……這、這……」從沒見過這麼多金幣，店主眼都直了，他迅速抓起一塊放進嘴裡咬了一下。

　足金……

　疑惑的目光再度轉到眼前遮擋住自己容貌的客人身上，漆黑發亮的鎧甲、隱隱散發著黑氣的長劍，厚重的黑斗篷，一個從頭黑到腳的人。

　個子不高，從聲音來分析，如果不是還未成年的少年，那就是女人。

　至於那個在他身後的性別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名女性，而且是出身高貴的那種。從她對自己身處環境那厭惡的眼神就可以知道，這位姑娘以前絕對沒來過如此簡陋的旅店。

　「帶她去休息，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擾這位女士。」看到一身油膩的老闆娘從廚房出來，羅蘭指著對這髒亂環境不知所措的安妮亞公主對兼職廚娘的女人說道。

　看到丈夫對自己猛擠眼睛，隨便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萊娜取下掛在牆壁上的鑰匙，走到那個身著貴重服裝的少女面前。

　「跟我來吧，女士，我帶您去樓上休息。」

　「羅蘭騎士……啊，對不起。」看到羅蘭推開了大門，安妮亞開口叫住她，突然想起先前的告戒，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偷偷走在前方的一身油膩的女人和樓下胖乎乎的老頭。

　還好，他似乎沒聽到自己說什麼。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金幣上了。

　「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麼？」

　「就是……我感覺不太舒服。」

　「我知道，我就是給你去請醫師的。安心休息吧，我很快就回來。」

　「……」擔憂的踏進還算乾淨的房間，安妮亞坐在床鋪上，滿腦子思考的都是進入這個城市所感受到的怪異。

　「老頭子，這兩個是什麼人？」返回大廳的老闆娘看著只忙著數錢的丈夫，不由怒從心升；「他們如果是逃犯怎麼辦，如果是私奔的貴族怎麼辦？別腦子裡只有錢，小心貪財把小命送了。」

　「放心好了，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目前是無害的。只要把他們服侍好了，還有大把大把的錢賺，你別老是疑神疑鬼的。」

　將桌上滿滿的金幣裝裝入妻子遞來的大口袋裡，巴托湊到她耳邊小聲告知了這客人的身份。

　「什麼？黑暗一族！！」

　「我的天！」被妻子的喊聲嚇了一跳，巴托趕緊摀住她的嘴；「你就不能小聲點嗎，萬一被樓上的那小妞聽到就不好了。」

　「是你太膽大了，居然敢收留一個黑暗一族。要是被衛兵知道了，小心掉腦袋。」

　「得了，衛兵？他們現在都不管事的，你還以為是四十年前的哈霍德爾嗎，這裡的人早隨著那場災難死光了，留下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新遷的外來者。什麼山杜第一要塞，笑死人了，現在的哈霍德爾就是個可以隨意出入的集市，就算真的有魔族侵入，這個城市也絕對沒有什麼力量能抵抗。」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巴托立刻閉上嘴。

　領主的密探無所不在，還是不要說這些會掉腦袋的話比較好。

　「等把這兩個人送走，我們離開這裡，去南方，去享受一下生活，這麼多錢，夠我們花一輩子了。」

　「是啊，等他們走了，我們真的該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了。」

　夫妻倆的對話雖然沒有被領主的密探聽到，可一直站在門外的羅蘭可是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

　是嗎……現在的哈霍德爾已經墮落了，它曾經的榮光已經隨著亡靈的侵襲而消失了。

　離開不起眼的小旅館，羅蘭朝著她記憶中的醫館走去。

　天空，飄起了雪花。本該是夏季的，可在靠近北方的哈霍德爾，這個北方要塞，夏天永遠不會到來，這裡只有寒冷的北風和霜凍的土地，以及這白色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