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北風 第三章 和平會議·大精靈

　「路奇呢？」沒有見到魔龍，莫亞搜尋的目光並沒有在身後跟隨的龍騎兵裡發現她的坐騎。

　這個膽小的傢伙不跟在身邊的情況可不常見啊。

　「跟在隊伍最後面，沒有盡到坐騎的責任，我稍微對它進行了一點小處罰。」還在對路奇因為疼痛就把主人拋下的行為惱火，西斯塔爾狠狠地懲罰了這個一直被莫亞寵壞的魔龍。

　「路奇……」當莫亞看到精神委靡的魔龍無精打采的飛上前來，她簡直認不出這就是她那頭平時神氣活現的坐騎。

　光亮的鱗片灰暗無光，背部上有明顯被灼燒的痕跡，尾巴更慘，有幾個地方甚至連鱗片都沒了，露出鮮紅的創口，鮮血的味道異常濃烈。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雖然嘴上是這麼問，可莫亞清楚，除了西斯塔爾，整個隊伍中又有誰敢這樣對待她的專屬坐騎。

　「老大，你要為我做主啊……」還沒開始抱怨，來自另一位主人帶有威脅性質的視線立刻讓路奇把所有抱怨都嚥下肚。

　「怎麼，西斯塔爾為難你了？真是的，都怪我太寵你，是該讓他好好管教你了。」

　「啊~~~~~」莫亞明顯帶有嘲笑的口吻讓路奇徹底絕望了。

　完了，老大不管他了。難道以後都要生活在這個精靈的陰影下？

　不要啊，長了翅膀後他好不容易才混出頭的。現在連專屬坐騎的身份都有可能被剝奪了，難道他要被送回深淵魔域？

　沒天理啊，為什麼我要一再的遇到這種事。

　不再理會魔龍痛苦的呻吟和哀怨，莫亞將視線投射到遠方。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茫茫草原，起伏的丘陵、廣闊茂密的森林都已經表明他們已經已經離開素有草原之國稱號的布拉格。

　這裡……應該算是山杜的領土了吧。

　作為唯一和西大陸接壤的國家，山杜最著名的其實並不是它作為北大陸最大貿易國的聲名，而是它佔全國土面積一半的森林。

　位於王國西部的迷霧森林是白精靈的國度，也是西斯塔爾的幼年時的故鄉。

　「這次山杜之行，很麻煩啊……」想起那些不穩定的因素，莫亞也不禁要喊頭痛。

　「是因為那個安德羅嗎？」肩負有看守世界樹重任的法皇是不可能隨意離開大聖堂，那這次前往山杜代表教會參加會議的極有可能是那在在法利安被莫亞趕出城的神使。

　「不，遠不止是這些。既然光明教會有參與，神聖帝國又怎麼會袖手旁觀。」

　且不說這次代表光明教會前往山杜參加會議的是否是那個曾被我羞辱過的神使，傭兵王拉瑟爾也不會就此放棄對我的追殺，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

　半年前，在對抗亡靈入侵的時候，他那不理智的一箭就已經宣告他與暗夜精靈結下仇怨。

　而今它又和魔族結盟，面對人類同胞的聲討，和光明教會的敵視，他自然知道自己若不做出行動，那等待著他的，只有強大的聯軍。

　原本想利用暗藏在暗夜精靈中的叛徒獲得我行走的路線，繼而把我在半路上就消滅了。這個計劃確實不錯，只可惜他在暗夜精靈中有內線，我又何嘗不在他身邊安下了間諜。

　大長老和傭兵王的合作早在我離開梅裡之前就已經知曉。為了師出有名，我特意親做誘餌，這次犯險果然得到了大長老叛變的證據。

　和寧格爾法師的對話早通過魔法訊息傳遞回梅裡及菲爾奈特，相信九大家族這次沒有什麼理由再為安斯特辯護了。

　而且……西斯塔爾的覺醒也該讓他們知道，自己究竟該臣服於哪一方。

　作為所有精靈人的統治者、地上界唯一現存的大精靈，成為暗夜精靈王已經是毋庸質疑的。甚至連王權的試煉都無需完成，在接受了來自「全能之戒」裡面的力量後，他就已經是王了。哪怕是高傲的白精靈。也無法漠視西斯塔爾的如今身份。

　唯一比較讓我在意的，是有可能和德菲克碰上。而且……說不定齊維格叔叔也會來。

　雖然我對白玲恨之入骨，可我怎麼也無法將她的父親也一同加入憎恨和報復的對象之中。

　在孤苦無依的少年時期，是這個慈祥的老人收留了我，他讓我擺脫了窮困的貧民區，還送我進魔法學院……我、我不想以黑暗大祭祀的身份去面對他。

　可是……

　「在煩惱什麼？這次參加會議的時節中有你不想見到的人？」

　「白玲的父親，齊維格大公，神聖帝國附屬公國霍恩的統治者。他是我的恩人，少年時期我一直都把他當作父親看待和仰慕。原本是打算借這次來北方大陸的機會，去找躲在法努安的白玲和巴圖亞一起清算我和他們之間的恩怨，可是……我又不讓不希望公爵看到我現在的身份時驚訝的眼神或厭惡的表情，更不想成為讓他喪失愛女的兇手。」

　「莫亞，你最大的缺點就是顧慮太多。這樣吧，白玲和巴圖亞的事由我去處理，你只管安心參加會議即可。」知道莫亞的顧慮，西斯塔爾暗自下了決定。由他動手的話，莫亞就不會用顧及自己目前的身份了。

　「那怎麼行，這是我的私人恩怨，必須由我親自去解決。」莫亞立刻回絕了西斯塔爾的好意。

　如果連這個都要別人代勞，那麼，她三十年的牢獄之災都白受了。

　那刻入靈魂中永不磨滅的仇恨和苦怨也將得不到釋放。

　「可是……」原本還打算堅持自己決定的西斯塔爾被莫亞斷然拒絕了。

　「沒有可是，西斯塔爾，我知道你是想幫忙，可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不由我親自解決，我永遠都不會放下『仇恨』這個包袱。況且，在抵達山杜後，我們或許沒有時間去管白玲和巴圖亞。北方聯盟勢和魔族聯手一事必會對和平會議的進程造成阻礙。這次去參加會議可沒有表面上那麼輕鬆，光明教會是同暗夜精靈結成臨時同盟，可其參加會議的他國家和我們可不是同盟關係，在山杜也許還會遭到襲擊……我在想，是不是該把停留在寧格爾邊境上的夜影族調到身邊。畢竟數萬暗夜精靈的戰鬥力誰都不會忽視，那些使節再怎麼頭腦發熱，也該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該做蠢事。」

　「夜影族……我認為他們並沒有表現的那麼尊敬你的身份。」想起上次來北方大陸時的情況，西斯塔爾還是有些擔憂。畢竟他們不是菲爾奈特的那些貴族，長期的的脫離部族的控制會讓這些精靈藐視大祭司的權限。

　「當然，我這個幾乎可算外族的祭司是無法讓他們為我為拚命。要調動夜影的軍隊，一切還都得看你，西斯塔爾。」莫亞當然也知道，暗夜精靈儘管表面上很尊敬自己，可脫離了主神的庇佑，她什麼都不是。

　「我？」聽莫亞說自己才是那個能調動夜影族的人，西斯塔爾有些不大相信。如果連最高祭司的命令都能漠視，他又怎麼可能讓這個對他早有意見的部族甘願聽從調遣。

　上次從他們手中奪走了王權，就讓夜影族恨他入骨了。雖然夜影的元老老並不計較這事，可那些年輕的族長和長老們可是充分的表現出了他們的憤忿之情。

　「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要知道大精靈絕非只是一個頭銜，它本身就是高級精靈。是大精靈王的唯一眷族，也是直接擁有控制元素能力的精靈人，是這世界上比龍族還要接近卡雷茲血統的生命。」莫亞知道西斯塔爾覺醒的只是他屬於大精靈的部分力量，那些遠古精靈所擁有的記憶並沒有得到傳承。現在的他只不過從全能之戒裡獲得了大精靈王所殘留的力量而已，儘管某些方面可以超越普通的大精靈，可他就好像突然得到了一把鋒利武器的小孩，完全不懂得該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要讓他完全熟悉並運用自己的能力，還需要漫長的適應和融合。

　只是以大精靈的姿態就能讓夜影族俯首稱臣？

　儘管從莫亞那裡明白大精靈的這一身份的尊貴，可西斯塔爾還是不明白，一個消失了萬年之久的遠古種族如何能讓傲慢慣了的暗夜精靈甘心被驅使。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大精靈的重要性呢，那也難怪。畢竟這是只屬於神殿間的秘密，幾乎不外傳的。」略微停頓了幾秒，莫亞找了比較容易明白的說法給西斯塔爾解釋；「安尼西亞除了神族之外，真正第一個由卡雷茲所創造的生命，不是龍、不是巨人，而是精靈。

　生命之神按照自己的樣子，用自己的血液創造出了近乎完美的生命，並給予了它們智慧。可以說這是世界上最初的智慧型生命，之後的類人生物都是按照這個模式創造的。

　大精靈本身就是元素構成，它們擁有可直接撼動世界的能力。元素的強弱決定了這世界魔力因子的構成。比如說，我要施展火系法術，可由於火精靈數量稀少，那麼即便我成功施展出了法術，那也會因為精靈之力的衰弱而導致這個原本該是四元素中最強的攻擊性魔法遠遠不如元素之力充沛的其他三系法術。

　大精靈的存在即是調節和穩定元素精靈，就像大精靈王的存在決定了這個世界元素的存在一樣。大精靈如果完全消失，那麼受它控制的元素就會喪失再生之力。

　為什麼現在的魔法會如此衰弱，和千年前，甚至是大黑暗時期完全無法相比，就是因為大精靈的缺失，使得元素精靈之間的力量得不到平衡和再生，加上大精靈王的狂暴，也讓人類得不到元素精靈的信任。雖然諸神發現了大精靈的滅亡造成了世界的不穩定，但他們還是採取了補救措施，讓大精靈的後裔——精靈人存活下來。

　依靠數量上的優勢，勉強維持了元素瀕臨毀滅的局面。可為了防止大精靈的出現直接導致大精靈王能從他後裔那裡獲得任何力量，諸神嚴禁白精靈和暗夜精靈混血，當然，哈斯這老頭不老實，總是偷偷灌輸給他的新子民混血的念頭，這也就是為什麼白精靈十分憎惡暗夜的緣故，並非只是因為他們殺戮的天性，而是因為這是神所禁止的。」

　其實大精靈和特魯克人還算得上是遠古血親，因為他們都來自同一個祖先——大精靈王。

　血液的淡薄使得不同種族的力量開始逐漸衰弱。

　在太古的那場幾乎毀滅了整個世界的奪權之戰中，全部的大精靈都被殺死，他們的後裔為了平定元素才被保留下來。為了監視這些擁有神血統的種族，光明與黑暗之神將他們分化為兩個部族，轉化為自己的信徒。

　不允許通婚的規定其實也是防止高靈力的精靈混血產生新的大精靈而已。

　不過，哈斯表面上答應了光明女神的條件，可背地裡卻希望真的能出現新的大精靈。

　自從大黑暗戰後，黑暗一族日漸衰落，他可不希望看到光明一系佔上風。即使誕生了擁有強大魔力的大精靈，他也不在乎。

　「如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這個安尼西亞目前唯一存在的大精靈豈不是要遭到所有神殿和白精靈的仇視？」大段大段的術語讓西斯塔爾更暈頭了，他也只是大概明白了光明一系十分憎惡大精靈的存在。

　「不，現在已經沒必要這樣做了。大精靈王已經破除禁錮在它身上數萬年的封印。諸神也沒有必要再對你進行封殺，相反，他們還要靠你來維持已經開始混亂的元素。至於我剛才提到的你為什麼可以調遣夜影族，那是因為大精靈是統治階層，明白不。我曾說你無需再進行王權的試煉，就是這個意思。你已經是精靈王，就算白精靈不願承認，他們都明白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借助你的新身份，應該可以輕鬆的讓夜影族歸順，你想，那近十萬的夜影族不是很好的戰力麼，暗夜精靈和其他物種最大的區別就是全民皆兵。只要成年了，就是一個合格的戰士，這一點，連白精靈都做不到。嚴酷的生存環境和殘酷的淘汰方式造就了暗夜精靈的強大，就算數量遠沒有白精靈多，可論戰力，呵呵……相必伊默王和法皇也很頭痛吧。」說話間，一座規模不小的城市出現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脫離了荒野，開始進入人類所居住的地區，莫亞把尾隨在後面的魔龍呼喚到跟前。

　「路奇，要想保住你專屬坐騎的頭銜就要乖乖聽話，否則我隨時可以從那些強大的魔獸中挑選比你更忠誠於主人的坐騎。」

　「老大，你不可以拋棄我。我跟著你丟了人類的身體，難道你現在還要讓我連專屬坐騎這個身份也沒了麼？」淚眼汪汪的看著一臉嚴肅教訓自己的莫亞，路奇滿腹委屈的哀求。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再有逃跑之類的舉動，那你就等著回深淵魔域吧。過來，我們要進入人類的城市了，別隨意開口，普通人類可不能接受一個會說話的坐騎。」招了招手，示意路奇靠近。莫亞重新坐回魔龍的背部，並建議西斯塔爾收起他背上那過於詭異的翅膀。

　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儘管他們身份特殊，但這還是人類的領地，謹慎一些總是對的。

　「克羅德隊長，我們以步行的方式進入人類的城市比較好。飛龍太過於顯眼，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讓路奇率先降落在地面上，改以雙腳奔跑的方式，莫亞對尾隨其後的龍騎兵下達命令。

　「是的，大祭司。」得到命令後，龍騎兵隊長兼血薔薇隊長的克羅德示意部下讓座龍也改用雙腿奔跑。

　這些紅龍雖然習慣了以翅膀飛行，但它們強健有力的雙足在地面上奔跑絕對沒有問題，如果不是對龍族有一定的研究，誰有會發現這群快速奔跑的座龍並非亞龍中最低的地龍。

　「如果沒出錯的話，前面的城市該是克羅索，山杜西南部最大的商業城，和白精靈的迷霧森林僅是三天的路程。不想回去看看你的母親嗎，西斯塔爾。順便拜訪一下那為幼年時的好朋友。」掏出地圖，莫亞推測了一下他們大概的位置。

　「……」

　「不高興嗎？我提起你最不願意說的往事。」身後沒有往日的反駁，莫亞知道西斯塔爾現在該是脫離了那不成熟且容易衝動的階段，她需要確認的不是西斯塔爾是否還有復仇的念頭，而是白精靈是否會對她這為敵對勢力的最高祭祀的造訪有所抵制。

　畢竟白精靈不是暗夜精靈，無論再怎麼傲慢，他們和人類也還是友好的關係。如果白精靈反感自己的到來，那她或許要重新尋找落腳點了。

　目前的局勢並不適合於白精靈發生任何衝突。

　「波裡維亞和克羅索有著千年以上的貿易往來，你的擔心或許會成真。畢竟白精靈和人類自從大黑暗戰以來就一直是盟友關係，況且山杜還是七英雄之一的半精靈的出生地。不過我想白精靈並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畢竟他們要顧及到即將召開的和平會議。去城裡看看也好，探察一下人類對暗夜精靈和光明教會結盟有什麼看法。」西斯塔爾明白莫亞的顧慮，雖然嘴上這樣說，可他心裡也沒底。

　人類是否會願意接受暗夜精靈這個本身就代表黑暗和恐懼的種族還是個未知數。

　城門近在咫尺，莫亞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通行證，人類是否能接受她這位新盟友，進了城就可以知道。

　來自北方的各國的使節多半都該停留在這座城市裡，只從他們身上就可以預見和平會議時是否會有人反對教會和暗夜精靈的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