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北風 第二章 和平會議·抉擇

　思緒沉睡在黑暗中的莫亞感覺到身體被一股十分溫暖的力量所包裹住滹漈漘漙，誣誤誚誌全身的不適和疲憊都消失了。

　好溫暖……

　就像在午後悠閒躺在草地上，感受著陽光的撫慰。

　身體好久都沒有這麼放鬆過靻鞂鞁韍，綝綟綖緋因魔力虛脫所產生的濃濃倦意也逐漸散去。

　睜開疲憊的雙眼，莫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彷彿時光倒流鉽銬銀銡，碠碣碤碩又回到了初見時刻。

　黑暗的洞穴中，黃金甲冑和魔法利刃都無法掩蓋那名精靈自身的光輝。

　比陽光更燦爛的金髮熗熅爾牄，銝銇銈銜比天空更深邃的雙瞳，還有那與身懼來的高貴氣息潳滽漟漺，萓蒨菛萣都深深的刺痛了她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的靈魂。

　當金髮隨著誓約而變為銀白，她既感到欣慰，又有些遺憾。

　那曾經的陽光墮落了，那個高貴的精靈從此成為一個背負背叛之名的背叛者。

　她不是像拉克西斯那樣十足的瘋子，一個在人類社會裡生活、成長的人，無論經理怎麼樣的磨難，內心裡還是不忍美麗的東西被玷污。

　這抹痛苦的徘徊在光明與黑暗邊界上的靈魂終因為自己而墜入無邊的黑暗，那個曾是萬人敬仰的英雄從此只能在黑暗中歎息。

　他的不甘，他的痛苦，她全看在眼裡。

　如果不是她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同樣的經歷一再的迷惑這個可憐的精靈，或許，他依舊還是光明教會的聖騎士，或許，還有希望成為歷史上第一個混血的法皇。

　這個孤寂的靈魂是那麼渴望光明，最終卻墮入黑暗。

　而今，那即使在夜晚也依舊光輝的金色長髮散發著淡淡的螢光，比海洋更深邃的雙瞳中的堅毅依舊。不再是混血所造成的詭異膚色，肩膀部位如同鳥類一樣的四隻巨形羽翼即便承載著兩個人的重量，依舊可以在天空中恣意飛翔。

　疑惑的伸出手，直到感受到指間髮絲的柔軟，那再真實不過的觸感才讓莫亞不得不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醒了。」

　如微風般輕柔，那不曾如此溫和的嗓音更讓莫亞再一次震驚了。

　「西斯……塔爾？」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的西斯塔爾？真的是那無論什麼事都放在心裡的西斯塔爾？

　「你……覺醒了呢。」看著眼前外表完全陌生的精靈，莫亞唯有在心裡歎息。

　弱小的她，終究無法抵抗命運的來臨。

　無論她怎麼努力，命運的齒輪終究還是還給他真正的身份。

　「不問我理由嗎？」是我阻止了你的覺醒，自私的……為了我自己。

　你曾是那樣期望變得強大，曾是那樣希望改變自己的身份。而我明知可以改變的方法卻沒有告訴你，甚至在你有所察覺後卻依然想隱瞞。

　這全都是為了自己啊……

　這樣的我，果然是個十足的黑暗一族，果然夠卑鄙，連身為血盟的你也毫不猶豫的背棄了。

　看到莫亞臉上逐漸泛起的自我厭惡的表情，西斯塔爾扳正她低垂的腦袋。

　「在獲得新生之前，我或許會埋怨，會不解，會焦慮，也會憤怒和悲哀。那是因為我對自己的弱小感到無助，我不知道怎樣才能給予你幫助，不想只能默默的站在你身旁，看著你將自己一次又一次放任在危險中。可在覺醒的那一瞬間，我都明白了，你的用心和考慮。

　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我們都是被命運所拋棄的人。我們是血盟，是生命的共有者。這世上我們真正擁有的不是神器、不是親族，而是彼此。

　我想變的更強大，像龍族那樣擁有無堅不摧的力量，我需要地位，像法皇那樣一呼百應。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守護和我同生共命的血盟。

　我知道你對我隱瞞是為了控制九大家族，我知道……是的，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明白你的苦惱。既想顧及我的感受，又要以最快的速度折服暗夜精靈，讓他們在你的權勢下屈服。

　不必解釋什麼，也不必再說什麼道歉的話。如果說在地下洞窟的相遇是我讓你擺脫了囚徒的身份的話，那麼你的出現才是拯救了我逐漸枯死的靈魂。

　過去的我既不知道生命的意義，也不明白自己該為什麼而活，只不過是一個被人操縱和利用的傀儡罷了。若不是看著你一再的反抗命運、反抗自己的人生，我或許還在繼續混沌而無趣的生命。和你一起離開梅裡後，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在覺醒的一剎那，我都知道了，你一直隱藏在內心的顧慮和擔心。不要再將所有的一切都放到自己肩上，血盟的意義，不只是性命共有者而已。」

　「想不到西斯塔爾也會說出如此煽情的話……你今天是不是打算把兩年沒說的話都說完？」故意以調侃的語調說話，莫亞凝視著眼前的精靈。不知不覺，眼角就濕潤了。

　這誠摯的話語裡沒有半點虛偽，那曾掩藏在西斯塔爾在內心深處的想法讓莫亞更加羞愧自己的自私。

　「原諒我，西斯塔爾……」

　我知道你渴望權利，知道你迫切想擺脫混血所帶來的尷尬和被族人的藐視，可是，如果我告訴你「慈愛」所蘊藏的秘密還有你的真實身份，那將會影響我收服九大家族。

　祭長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在他生命完結前將整個暗夜精靈的權利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哈斯現在或許沒有察覺，但並不代表他不會發現我的野心。

　一旦暗夜精靈發現你的所蘊涵的真實實力，一旦哈斯知道我內心的盤算，我這個全靠主神眷顧才得到現今地位的大祭司將會遭到毀滅。

　一旦我沒有了現在的地位，光明教會和其他神殿也會毫不猶豫的消滅我的存在。

　所以……我自私的選擇了對我最有利的做法。

　「不是說了嗎，道歉什麼的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是你內心真正的想法。把哈斯從神座上推翻，並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阻止莫亞繼續再說道歉的話，西斯塔爾定定的看著自己的血盟，希望她能告知她心裡真正的想法。

　「我們都是被命運拋棄的人，這是我一年前說的話。是的，我們是被命運所拋棄的人，從存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們不會有平凡的人生，苦難和災禍將伴隨我們直至生命的終結。

　然而，給予了我們這痛苦人生的是誰？命運嗎？不，不是。命運只不過是未知的，不可預見的未來，真正在操縱命運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是他們，是那些所謂的主神，是他們在改變每一個安尼西亞生命的軌跡。」

　往事不堪回首，那些痛苦的過去，那些在無望日子裡的吶喊，那些讓靈魂都深深悲哀的苦楚都是神所給予的。

　如果沒有神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沒有那些自大、自私的神靈，這個世界該減少多少悲劇。

　以神之名，人類、魔族、精靈、獸人，這些被神所創造出來的玩具發動了多少無謂的戰爭？那些因神而死的亡者並沒有獲得永生，他們所得到的只是墮入輪迴，繼續被操縱、成為新的旗子而已。

　要遏止這命運的轉輪，只能將反叛的尖槍指向高坐在神坐上的諸神。

　「難道你是想……」體會到莫亞隱藏在心中無法說出的秘密，西斯塔爾的內心不只是用震驚兩個字來形容。

　不只是想取代夜神哈斯以及他的雙生月神加西亞，就連其他的黑暗和光明神靈都要統統推翻。莫亞，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一個過於狂妄的幻想嗎？

　與諸神為敵……這是何等可怕的一個決定。

　「西斯塔爾，卡雷茲就是一個最佳的榜樣。」知道自己的想法確實過於驚世駭俗，可莫亞早已決定義無返顧的將這條道路走下去；「曾集榮耀於一身的大精靈王、地上之主，作為安尼西亞所有生命和神族的創造者，他不也一樣遭受到了諸神的反叛。

　這位曾經的諸神之首下場如何？還不是被打落冥獄，被他一手創造的子民所取代。我們這些諸神的後裔又為什麼不能像他們對待卡雷茲那樣將他們推翻。

　「先前龍神所說的『準備』就是你的這個想法吧？它竟然不阻止你？再怎麼說，它好歹也是神族啊。」暗暗歎了口氣，西斯塔爾明白莫亞固執的性格。一旦她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儘管曾失落、曾放棄，但這個矛盾的靈魂卻始終貫徹自己的信念。

　無論最初的報仇，還是讓暗夜精靈復國，又或是推翻給予了她痛苦人生的哈斯。

　而自己所能做的，也只能默默的支持她。

　「是啊，它窺視了我的內心，知道了我的想法，所以才會問我是否真的覺悟了。」該結束了，所有的束縛都該隨著他的覺醒而結束。

　不願意這個看似冷漠，但其實內心卻仍有善意的精靈和自己一起墮入沒有希望的毀滅深淵，莫亞再一次在心裡默默念動解除血盟的法術。

　「你……」察覺到身體裡血盟之誓的變化，西斯塔爾猛地握住那悄悄締結血印的雙手。

　若不是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他真想教訓一下這個總是自以為是的笨蛋。

　「難道你看不到我所做的努力嗎？我拋棄了光明、拋棄了母親、拋棄了所有的一切，我甚至連族人都放棄了，難道你要在我做出了這麼多的犧牲後才想要放棄嗎？」

　西斯塔爾……正是因為你已經犧牲了太多，不想在繼續讓你跟著我一起沉淪，所以才想放棄。

　這兩年來，都虧了你的支持和數次解圍、營救，否則我哪還能活到今天。

　夠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所以……不想再拖累你。

　「我要走的路還很漫長，它異常的艱辛而困難。西斯塔爾，你確信真的要和我這個沒有未來的人繼續共享性命嗎？利用全能之戒的生命之力，你完全可以擺脫血盟的死咒。機會只有一次，不要輕易放棄，如果被諸神發現了，即便你是這世上僅存的大精靈也只有毀滅的命運。」是的，機會之有一次，既然你已經覺醒了，也該由我自己去完成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你是白癡嗎？怎麼就聽不懂我說的話呢？若是要放棄的話，早在你被教會捉到的時候我就放棄了。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要把我從你的生命裡推開……莫亞……」

　「因為……現在你即將擁有的地位、身份都不在適合繼續跟我一起冒險。不會再受到族人歧視、即便是光明教會法皇的尊貴地位也不能和你現在的身份相比，西斯塔爾，你該是統治精靈的王者，而不是背棄神靈而被毀滅的可悲靈魂。」正是因為放不下，所以才要更需要捨棄。

　西斯塔爾，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一再的逼我。難道做精靈王不好嗎，擁有無上的權利和崇高的地位。曾經鄙視你的族人和看不起你的母親都會對你完全改觀，你為什麼一定要陷入到破滅的命運之中。

　「莫亞！！你看著我，看著我再說一遍，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飽含著憤怒的的風，將緊跟在身後的龍騎兵隔離。握住莫亞瘦弱的肩膀，西斯塔爾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東西是什麼讓她如此固執，如此的遲鈍。

　「我……」看著那雙充滿焦慮和憤怒的眼眸，到了嘴邊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我的決定，始終不曾改變。不要再有什麼顧慮，莫亞。」用新獲得的力量阻止莫亞正在釋展解除血盟的法術，西斯塔爾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選擇，他，不會後悔。

　「西斯塔爾……」放棄了解除血盟的想法，莫亞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再放開這雙手。這是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了，他們都不會再有改變的機會；「我知道你的決心，也真切的體驗到了。從今以後真的沒有退路。一起面對吧，無論將來有什麼樣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