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封印 第二十九章 遠征·伏龍（下）

　灼燒大地的火焰隨著紅龍的噴吐結束而熄滅，因高熱蒸發出濃濃霧氣散去後，在焦黑的地面上路奇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全身在庇護術籠罩下的西斯塔爾絲毫未受到龍息的傷害。

　看著眼前的紅龍，他一向少有表情的臉上也隱隱閃現過一閃而逝的焦急。

　遠征軍下落不明，火龍王不擊敗根本無法得知索恩他們的下落，若是在這裡丟失了精銳的遠征軍，只怕又要浪費莫亞苦心為自己爭取到的機會。

　可是……紅龍堅硬的鱗片只憑精靈打造的武器是無法傷其分毫。

　雖然莫亞說過大精靈是元素的控制者，可我至今都無法捕捉到她說的力之本源。

　揮著王權捲起風的氣流，肉眼難見的劍氣彷彿一頭張牙舞爪的野獸，在接觸的瞬間就吞噬了紅龍。

　不過，這招對上古之獸依然沒有多大作用。

　和王權直接劈到身上的結果一樣，劍氣在擦過的地方激起一陣火花，能一擊就剿殺魔龍，卻傷不了古龍分毫。

　可惡……

　瞪著再度張口噴吐出熾熱龍息的火龍王，年輕的大精靈著實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他所精通的武藝對一頭古龍幾乎無用，龍族強悍的鱗片可以擋下大部分攻擊。

　再這樣拖延下去，只會讓可能下落不明的索恩和遠征軍隊更危險。

　此時此刻，西斯塔爾滿心後悔他從前一味追求進身戰鬥，而忽略了精靈天生的魔力。

　作為一個聖騎士，他懂得使用簡單的法術。可卻無法作到像一個祭祀或法師那般精通。

　我到底該怎麼做，莫亞……

　明明感受到生命之戒裡所散發出源源不絕的能量，卻無法施展出屬於精靈自身所擁有地能力。

　腦海中在不停回想那些曾被他唾棄的法術，記憶的閘門猛然開啟。

　精靈的古老咒法書。族內長老與教會祭祀使用法術地咒文，還有……莫亞施展法術時的神情。

　其實法術一點都不難，你擁有和我同樣適合施展魔力的體質，力之本源便是元素之力，作為精靈的你應該比我更能將魔法完美的施展出來，有興趣的話，你可以試試。

　召喚元素精靈，輔以適合的咒文，你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施展出任何法術。，

　莫亞曾說過的話再一次從腦海中浮現。

　火龍王……

　看著眼前巨大的古龍，西斯塔爾舉起佩帶著生命之戒地左手。口中念起的是他陪伴莫亞一同去北冰晶時所使用的法術。

　「黑雲，覆蓋天空。遮擋來自光明地照射，寒凍的妖精。揮動你們晶瑩的翅膀，為即將埋葬的靈魂吹奏起死亡的樂章。冰冷地霜之精靈，拉下天的幕席，為哀號的亡者蓋上寧靜地帷幔，給予大地寂靜的迴響。」

　隨著西斯塔爾咒文的完結。深淵魔域深紅色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混暗。

　和火焰高階法術「深紅之石」幾乎相同的效果，巨大的的冰晶從天而降，以極其迅捷的速度向地面砸落。

　紅樹林與龍崖交界的這塊區域立刻化成了白色之國。漫山地雪。遍地的冰，氣溫急速下降，凍得讓飛翔在天空中的路奇和它那些逗留在地面上的幾個同胞都全身僵硬。

　這分明就是「冰槍射擊」的強化版，只不過範圍更大，威勢更強。

　已經被紅龍的火焰噴吐弄得焦黑的地面迅速凍結，將這頭體積龐大的古龍牢牢的粘住，遁巡著本能，它抬起腦袋對著向自己砸落的冰之結晶吐出足以融化一切的高熱火焰。

　轟！！

　冰與火碰撞的瞬間，閃耀的白光亮得刺眼。

　路奇被這光芒刺得睜不開的眼的同時。也感覺到它飄浮在半空中的身體被一陣強烈的氣流猛地震開。

　耳邊響起了魔龍尖利的嘶鳴聲，可以感受到肌肉被撕裂的可怕聲響。

　未等路奇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總是冷著臉的傲慢精靈又吐露出一串不快不慢話語。

　「大氣的元素，在我的召集下彙集於此。風之妖精，電之精靈，跳起混沌之圓舞，化為青紫的光刃利劍。」

　瞬間，冰天雪地間突然閃現無數的青紫雷電，把地面上凍結成冰塊的魔龍冰雕轟成碎末，在彙集成一束巨大的電光後，直取那依然全身泛著高熱溫度的火龍王斯卡斯爾。

　二個高階法術的連續衝擊讓剛噴出龍息的紅龍一時未能反應過來，巨大的雷系元素之力重重的擊中這個龐然大物，被衝擊砸到原本在它身後的山崖之上。

　「哦……冰系霜凍的哀鳴和雷系青紫雷劍。不愧是大精靈，無視兩種法術的元素差異，恐怕就是那位最高祭司也不可能連續施展兩個完全不同類的禁咒法術。這雖然和生命之戒有極大的關係，但是……」通過魔法水晶球遠程觀望的蛛母對生命之戒存有很大的疑惑。

　按說這枚由創世父神傳承下來的戒指表面雖然平凡無奇，可它卻是擁有極其強大力量的神器，別說是暗夜女祭司不能佩帶，就是神族都無法使用它。

　可這樣的戒指卻能被人類所掌控，奉為光明教會聖物。

　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從第一次見到西斯塔爾之後，就一直困繞著蛛母。

　她不知道，同樣的疑惑也埋存於莫亞的心裡。

　身體被冰晶凍傷，被雷電所重創，憤火的紅龍掙扎著站起身，沒有靈魂的軀體叫囂著要將傷害它的人撕成碎片，可被雷擊的麻痺讓這頭古龍承受不住肌肉的疼痛再度倒下。

　使用屬於暗夜精靈特有的飄浮術飛至古龍身旁，西斯塔爾再次舉起王權。

　這次，閃耀著魔法光輝的「裁決」之劍終於切開了火龍王堅硬地鱗片。

　「吼！！」

　來自脊椎的劇烈疼痛迫使紅龍扭頭張口去咬站在它背部的敵人，可精靈迅捷的躲開後。再次揮起地利刃卻直擊龍族生命的所在——心臟。

　————

　「你就真的這麼想屠龍嗎，我的眷族。」

　一個柔和卻帶有不容質疑威嚴的嗓音響起，西斯塔爾感到自己的身體明顯一僵，已經砍向斯卡斯爾的王權再無法移動分毫。

　如同太陽碎片一樣耀眼的金色在充滿了血與火的深淵魔域是那樣的突兀。

　死靈之王。拉法。

　不……或許我該稱他為大精靈王卡雷茲。

　比起與一年前在冰晶想遇時，這個亡靈顯然變化得太多。

　看著已經長出了肩膀和胸、背等部位肌肉地拉法，西斯塔爾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恐懼，那是來源於對上位者的戰慄。

　這擁有六支手臂地精靈不再像以前那般只浮現在羅蘭的胸甲或雙手間的亡靈，現在已經恢復了一半身體的他全身充斥著的力量足已讓每一個直接面對他地生物恐懼。

　「那可不行哦，西斯塔爾。龍和精靈是由我一手親自創造的生物，除了我，沒有任何生物可以殺害他們。斯卡斯爾這頭紅龍一心支持奧菲裡克那叛徒固然有罪，但我可不想這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

　被屬於神地威壓所壓制，西斯塔爾不但不能移動。就連說話都做不到。

　「是時候把把生命之戒歸還給我了，大精靈。」

　只能看著那個比精靈美麗，卻也包含了致命的古神舉起了他那怪異的六支手臂。劇痛便由左手指間處傳來，撕扯著每一根神經。

　「…」

　拉法皺起眉，盯著牢牢套在西斯塔爾左手的黃金戒指。

　他明明已經使用了足已切斷開古龍鱗片的力量，卻沒能扭斷那個精靈的手指。

　這次你又想干涉我嗎，父親。

　惱火在心中升溫。剛要想運用剛復員的力量把這個礙眼的精靈連同精神和肉體一齊毀滅，身後傳出的氣息卻叫他放棄了這個在憤火中誕生地念頭。

　你來的可真是時候，羅蘭。

　感受到拉法殺意的西斯塔爾還沒想出如何保命的方法。就看到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拉法身後。

　一身黑鎧的冥戰將軍羅蘭從黑暗中現身，滿臉哀愁的看著自己。

　這時，拉法卻突然收斂他散發出的殺意，蒼白手指間閃過幾道起不起眼的暗黃色光芒後，西斯塔爾眼看著腳下被自己重創的紅龍身上的傷口就痊癒了。

　最高級的治癒術……復甦。

　這已經不是一個亡靈所能施展的法術，他難道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力量了？

　不，莫亞說過，他的肉體被分為九個部分，由九位主神看管。不該這麼快就完全復活的。

　可是……

　「斯卡斯爾的靈魂已經被我打碎，現在你看到的不過是一個空有戰鬥本能的軀殼罷了，更沒必要殺了它。」精緻絕美的精靈面無表情的說著，浮在半空的身體每移近一分，西斯塔爾就感到自己的呼吸凝滯一分。

　當這個詭異而強大的生物湊到耳邊低語時，西斯塔爾的承受力也隨之崩潰，全身虛脫的跪倒在地，他不知道這是對精靈血統對大精靈王予生俱來的服從，還是對造物神的畏懼。

　「你心愛的特魯克女人似乎不打算遵從我和她的交易，對於這點，我很不滿。要知道我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她居然和光明神族那些叛徒一樣忤逆我這個造物主……若不是父神參與進來，我真想殺了這個不聽話的後裔。」

　耳旁的低語讓西斯塔爾又驚又懼。

　拉法要殺了莫亞？！

　「不過我目前還沒有打算這樣做，一個純血的黑暗特魯克人，完全有能力取代哈斯那小子，他背地裡干了很多阻止我復活的好事，我復活後第一個要幹掉的就是他。」

　什麼！！哈斯不是一直在秘密策劃讓拉法復活嗎，他怎麼……

　「那個位居黑暗神族之首的夜神哈斯可是比魔族之神還要狡猾的傢伙。若不是他的鼓惑，光明女神又怎敢率領主神封印我，若不是他地煽動邪神沙西利又怎麼敢引發大黑暗戰爭。愚昧的哈斯。被母神散播的預言所困惑，加上他一直嫉妒我的地位，才起了反叛之心。」

　腦中閃過哈斯說過地話，西斯塔爾恍然明白為什麼他總感覺到不對勁了。

　哈斯雖然說他要讓龍神復活。可他卻在千年前讓兩位前大祭司交出他們唯一的純血子嗣，如果真的是要解開封印，為什麼那瑟斯和西西亞會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將莫亞送到千年之後。

　如果真想要解開封印，只需他聯合幾位黑暗主神就能對抗光明神族，可萬年時間過去了，龍神依然被封住。

　命運女神亞潔兒的語言到底是什麼？

　絕對不可能只是黑暗神子是莫亞並解開龍神封印這麼簡單，為什麼哈斯多次試圖控制莫亞，難道……

　「你想的沒錯，要不要我告訴你，關於那段不為人知的預言。」察覺到西斯塔爾猛然一變的神色。拉法滿意的繼續吐露他充滿鼓惑力的言辭，「當封印被解除的時候，新地暗夜神也會誕生，取代夜與月之雙子。這是亞潔兒對黑暗一神族的預言之一。哈斯就是懼怕自己被取代，所以才會鼓惑蒂麗安那個笨蛋，乘我打敗完摩拉的虛弱階段將我封印。

　摩拉雖然是散播者，可真正讓謠言變預言地，就是神族這些蠢貨。」

　似乎是想起了以前不愉快的記憶。拉法的面容一陣扭曲，他身邊的空間也隨之發出幾乎要將一切灼燒怠盡的熾熱。

　「拉法……」察覺到這一點，羅蘭及時出聲。

　西斯塔爾雖然是大精靈。可他依然無法承受這強大地力量。

　看著眼前面露痛苦之色的西斯塔爾，拉法遏制住自己即將爆發的力量。伸出手揪起跪倒在地地大精靈，臉上滿是笑意的大精靈王蒼白而有力的在接觸到西斯塔爾額際的瞬間，探索心靈的法術也悄然施展開。

　被靈魂探察的巨大痛楚讓西斯塔爾幾乎暈過去，可那只覆在額頭的冰冷手掌卻又讓他保持著清醒。

　「讓我看看你和莫亞到底有什麼打算吧，那個女人我可一直都不放心。」

　侵入到西斯塔爾的內心和意識深處，窺視他想法的拉法突然一震，這讓就尾隨在側地羅蘭微微一驚。

　「有趣，原來那個女人還抱著這樣的想法。」抽離手掌。拉法嘴角隱含的笑容叫一向都猜不透他想法的羅蘭感到詫異。

　和莫亞有關？

　拉法到底想做什麼呢？

　「我們來私下做筆交易吧，西斯塔爾。我讓你繼續保留生命之戒指，並告訴你你如何驅使元素精靈，還可以賜予你安尼西亞最強的武器。只要，你願意交給我莫亞所持有的第二個封印的另一半碎片。」

　抬頭看著距離那個被恐怖和力量所包裹的古神，西斯塔爾猶豫再三。

　莫亞在安卡爾弄到了第二封印的半塊碎片，另外一半據她說，已經被魔族取走。

　我該答應嗎……

　條件是很誘人，可是……

　莫亞說過切不可讓這東西落入拉法手中，可是……

　「放心好了，封印有九部分，在沒全部解開前，我是不可能完全復活的。反正你們現在也不過是和自己的命運抗爭，至於我復活後是要毀滅這個世界還是讓它繼續保留下去，那可不在你所該思考的範圍內，眷族。

　力量才是一切，今後要和神族、魔族，乃至人類對抗的你們沒有力量便什麼都沒可能。好好想想吧，沒有力量還談什麼復國，還談什麼擊敗魔族，更不用想對抗以蒂麗安為首的光明神族，神的力量你該十分清楚。」

　是，沒錯，隨著莫亞的敵人越來越強大，我深切的體會到了「神」的可怕。

　那不是凡人可以抵抗的力量。

　如果要幫助莫亞，要能和她站在同等的位置，我就不能只依靠神器。

　沒了受難指環和詛咒權柄，莫亞依然還是莫亞，還是那個桀驁不羈的特魯克人，沒了主神，她還是那個堅定自己信念的神之後裔。

　我雖然擁有比特魯克人更接近神的血統，可卻不會使用。

　來自大精靈王的直接指尋會讓我突破這一瓶頸，可是……卻要以第二封印作為交換。

　你是個帶著詛咒和厄運降生的不祥之子，西斯塔爾。終其一生都要背負著殺戳與戰爭。帳母親帶著悲哀的嗓音總是那麼的疏離和冷漠，所以才會給自己取名為西斯塔爾——精靈語絕望。

　你是我最驕傲的兒子，可以為我族重返千年前的榮耀。西斯塔爾，不要辜負父親對你的期望。父親在我和莫亞相遇前從不會表現得這麼熱烙，他那只有權勢的雙眼中，我不過是個可以讓家族的地位一再爬升的旗子。

　為什麼要墮落，西斯塔爾，你明明可以成為歷史第一個混血精靈出身的法皇，為什麼要放棄那尊榮的身份和地位。帳你不會明白的，蘭迪。再怎麼尊榮的地位都不可能填補我心靈的空虛和日漸麻木的精神，即便是成為法皇，我得到的，只不過是讓人嫉妒地位，我依然還是那個背負著不祥之名的混血。

　我們都是被命運所拋棄的人，為何不拋棄命運呢，西斯塔爾。只為自己而活，不為貪婪的親族，不勢力的凡人。覆只有那個同樣體會過背叛和孤寂的靈魂，只有她會這樣說，也唯有她才能感受我的悲痛。

　「只需要將那半塊碎片交給我，你就可以獲得這世上最強的，只屬於你的力量，西斯塔爾。」鼓惑之音煽動著，心中的期望不是精靈王的榮耀，不是大精靈的尊崇，只是……想和她一齊……一齊活下去，一起感受生命而已。

　「哈哈……聰明的眷族。沒錯，唯有這樣你才能活得更久，才能保護那個女人。」

　看到西斯塔爾朝自己伸出了顫抖的手，拉法笑了，那包含著嘲諷和得意的音調讓透過水晶球的九位領主都不寒而慄。

　「如你所願，我會告訴你如何使用真正屬於大精靈的力量。」

　意思沉入黑暗中，西斯塔爾腦海中最後浮現的，是莫亞臨走前的叮囑。

　「自己小心……」

　對不起，莫亞……

　這次，我要違背你的意願了，如你所說的那樣，我要為自己而活，要為了自己的信念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