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新政（上）

　“刺客的喵？”露西有些意外地戳了戳渾身綁著繃帶的泰勒。後者立刻痛得齜牙咧嘴，發出了淒慘的哼哼聲。

　雖然傷痛對于泰勒來講，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是全身上下斷裂28根骨頭，撕脫15塊肌肉的體驗，絕對會成為他一生中罕見的經歷。五頭醫療鼠忙碌地在其身上爬上爬下，修復著這破麻袋一樣的身體，直到過了30多分鐘，那團被斯麗佳背回來的不明物體，才逐漸恢復了泰勒的原貌。

　“那個刺客有那麼厲害喵？主人被打得慘兮兮的喵。”露西面帶迷茫的在泰勒身上捏來捏去，似乎想發現一些戰斗的痕跡。

　“那個……呵呵，其實，小泰勒身上的傷……”斯麗佳尷尬地紅著臉，不知所措地搬弄著自己的手指頭。腦海中回憶起自己把奄奄一息的泰勒，從石頭堆底下拖出來的場景，不禁地吐了吐舌頭。

　“斯麗佳姐姐，你下手真重的喵。人類有句俗語，‘打是疼，罵是愛。’姐姐對主人的愛戀就是如此深切的喵？”看出一些端倪的露西，幾乎是把鼻子貼到了斯麗佳的臉上詢問著。

　“啊，不是啦。這只是一個意外的事故啦！露西妹妹，你胡思亂想寫什麼啊！還有，你真的理解那句話的意思嗎？”斯麗佳面紅耳赤地慌亂應答著，頗有語無倫次的傾向。

　“露西。”無視了斯麗佳的錯亂情緒，蜜蓮一伸手把露西拉到了一旁，咬著她的耳朵悄聲說道︰“不安分的老鼠已經行動，是否可以開始抓捕？”

　看著蜜蓮手腕變換成的槍支被擦得閃亮，露西一把按住了這個躍躍欲試的金發女的肩膀︰“小蜜蓮，不急的喵。抓老鼠，本貓咪可比你在行的喵！現在出手，會把他們嚇回洞里去的喵。爪子，要等老鼠頭尾皆露的時候，才能拍下去的喵！”

　“貓咪，經驗。”蜜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好了，這個問題你就不要多操心了，按照露西的計劃來，一切都沒有問題的喵。”貓咪晃悠了一下她那興奮的尾巴，然後從自己的衣服前襟處掏出了一個信封，“眼下，這個問題似乎更加棘手的喵。”

　“這是什麼？”蜜蓮從信封中抽出了一縷長長的黑絲。

　“尼娜的脫發的喵。”貓咪嘆息地搖晃著腦袋，“露西調任她到東部大平原，輔佐皮麥司的戰後管理。不過看來，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喵。”

　“脫發，辛苦。”蜜蓮同情地看著手中的黑絲。

　“皮麥司先生！”尼娜幾乎是抓狂地撕扯著自己一頭漂亮的秀發，“拜托你認真一點好不好？你現在是東部平原臨時大統領，不要用這樣不負責任的態度說話！”

　“老夫有說錯什麼嗎？”老龍人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看看這份報告！‘寒林省爆發大面積蚜蟲災害，八成農田卷心菜遭殃。’而你在文件下簽署的意見是什麼？”尼娜緋紅著面孔，把一張文書拍在了桌子上。

　“有肉吃，你們還抱怨個啥？”皮麥司脫口而出。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自己的這個答復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尼娜︰“……”

　“尼娜小姐，人類真的是很奇怪啊。想當初，老夫帶著族人在禁忌森林里生活的時候，糖蚜蟲可是難得一遇的節日甜點，小孩子們收集半天也不一定能抓一小罐。而現在，上天賜給了人類如此良機，他們卻來向我們討要滅蟲的專家。豈不莫名其妙？”皮麥司撓著光禿禿的腦袋，一板一眼地數落著人類的不是。

　“你和露西小姐是親戚，對不對？！你們絕對有血緣關系！”尼娜甩起了一頭長發，纏繞在了老龍人粗壯的脖子上，恨不得把他活活勒死。

　“老夫倒也想和獸神大人攀親戚啊，只可惜俺是爬行類，她是哺乳類，貌似祖上走不到一塊兒。”皮麥司居然還很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那我告訴你！人類是不吃蚜蟲的！”尼娜咆哮著拉扯著纏繞在皮麥司脖子上的頭發，但是想靠普通的纏繞攻擊勒死一頭長老級別的龍人，似乎是件不太靠譜的工作。

　“挑食怎麼行？”皮麥司語重心長，“想當年，禁忌森林里鬧饑荒的時候，我們只有靠啃魚骨頭生存。任何食物都要有第一次的嘗試嘛。”

　“好！關于飲食文化的差異，我們稍後再商量！”尼娜頭痛地抱著腦袋，接著又氣急敗壞地拿出了另一份文書，“那麼這個吶？各個行省的領主的聯名請願書，關于搶收戰亂期間耽誤收獲的經濟作物的計劃。你為什麼把它的優先級安排在修建東部海岸防線之後？要知道，農作物可不等人啊，過了這個時節，它們就全都爛在地里了！”

　“獸神大人有明確指示。”皮麥司一臉的嚴肅，“為了防止銀十字政府狗急跳牆，與海外勢力勾結，修建海防是刻不容緩的。至于他們申報的搶收農作物計劃，完全沒有必要啊。皮麥司讓人調查過我們現有的物資儲備了，目前的存貨足夠我們使用三年了。地里的這些，爛了就爛了吧，沒有什麼可惜的。”

　“可是，財富這樣東西，不是多多益善的嗎？”尼娜心痛地計算著損失。

　“皮麥司不明白，人類為什麼貪得無厭。”老龍人的眼楮里流露出迷茫的色彩，“既然是自己消化不了的食物，為什麼會急著吞進肚子呢？無用的能量會積累成脂肪，而脂肪過多了，就會嚴重影響行動。人類難道不明白嗎？”

　“你真是個脫離現代經濟的原始生物！”尼娜沒好氣地翻著白眼，“自己消耗不了，我們可以銷售到國外啊！然後賺取大比的外匯資金。”

　“這些資金派什麼用場呢？”

　“恩，改善生活質量啊，更新生產設備和技術啊，擴大經營規模啊，這些都可以啊。”

　“可是，皮麥司對目前的生活質量很滿足啊。至于你說的後兩條，皮麥司就不甚理解了。生產是為了滿足消費，可是你們人類卻在為了生產本身而生產。這樣的循環，除了越發嚴重的制造剩余財產，積累過甚的資源儲備，一點意義也沒有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尼娜突然疲軟了下來。或許老龍人並不懂得現代經濟學，但是他的見解卻讓尼娜無可辯駁。通貨膨脹引發的經濟崩潰，每隔十余年便會在這個世界爆發一次。但是每當危機過後，追求財富的人卻依舊狂熱地擴張著生產力。

　“或許，只有把財富源源不斷儲備進自己的腰包，人類才會有安全感吧。”尼娜喃喃著。

　“原來如此。”皮麥司仿佛領悟了什麼，“盡可能地把自己吃得胖胖的，是對抓不到食物的恐懼心理。人類果然是弱小的生物啊。”

　老龍人得意地露出了自己尖利的牙齒︰“看來還是我們龍人比較強大啊！草木繁盛的地域，蟲豸滋生，我們便以蟲為食。而後鳥雀蛙蛇隨蟲而來，我們便獵蛙捕鳥。終末豺狼虎豹跟至，屠猛獸而獲其皮肉。無論什麼樣的環境，我們都可生存，無論什麼樣的敵人，都是我們的資源。因而我們不需要暴飲暴食的儲備，龍人一族的適應性，讓我們隨時隨地都能夠從自然中奪取我們的所需。這才是一個種族的健壯與彪悍！”

　“是，是，我們有嚴重的種族交流障礙。”尼娜兩眼無神地趴在了辦公桌上，“好吧，也許你們是到了沙漠也能靠吃沙子生存下去的種族。但是不要忘記了，現在這片土地上，廣泛生存的，打理著戰後的爛攤子的，還是人類！有些問題，拜托你按照人類的需求去考慮。露西小姐也告訴過你了，想要讓龍人一族融入人類的生活圈子，就不能隨便地糟蹋他們。而你現在，對這片土地上的財產的管理與重新配置問題，顯然沒有足夠的重視。或許在你這樣的主張順應自然的龍人看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但是人類很在乎！特別是這些原東部聯盟的領主！私有財產對他們來講，是堪比身家性命的東西。而你！丹同省的有機磷礦的歸屬權問題，蜜德里河航道的水路營運承包問題，還有一大堆戰爭後失去住所的難民的安頓問題，這些你都沒有給人家一個交代啊！”

　“嘿嘿，皮麥司最不擅長這個了啊。”老龍人大大咧咧地一笑，然後伸出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女僕的肩膀，“難怪，英明的獸神大人會讓你跟著我。這些個老夫不太明白的事情，就全權交付給你處理了。尼娜小姐辦的事，老夫還是信得過的。”

　“我受夠了！”尼娜重重地把自己的腦袋往桌子上一下一下地猛砸著，“為什麼？！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僕啊，卻要負擔這個臨時政府機構的各項雜務？在禁忌森林如此，康嘉莊園如此，調任到東部平原還是如此！啊，真的好想和你們這些肌肉白痴一起到前線殺個痛快，而不是處理這些煩瑣的政務啊！”

　“女僕不就是家政處理員嗎？既然家政能夠管理得恰當，那麼國政應該也難不倒你吧？只差一個範圍而已啊。”皮麥司顯然對于女僕這個人類職業有著相當嚴重的誤解。

　“是啊，只有一個範圍的差距！”尼娜苦笑著，“你還真看得起我啊！”

　把自己的腦袋揉成一只刺蝟的尼娜，頹廢得象一灘爛泥般躺倒在椅子上。又一縷黑色的發絲，晃晃悠悠地脫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