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融合

　“這里是，哪里？”尼娜睜開眼楮，四周是白茫茫的一切，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就如同整個人墜入了雲團里一般，除了自己，便只剩下了白。

　“有人在嗎？”尼娜就象一只無頭的蒼蠅一般，在這純白的世界中慌亂地到處亂竄。

　隱約中，白霧里傳來了女孩子的啜泣聲。斷斷續續，並不十分真切。“誰，誰在那里？”尼娜尋聲而去，穿越了霧障兩三重。一個嬌小的女孩子正抱著膝蓋，將臉面沉于臂腕中哭泣著。她身穿著一件同樣白色的睡袍，隱于霧中，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一般。若不是那一頭亮麗的烏黑長發，還真是不容易發現她。

　“你，是誰？”尼娜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是你在召喚我嗎？”

　哭泣的女孩子抬起了頭，那滿是淚痕的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佐那不在了，佳希雅又是孤身一人了。為什麼？為什麼不把佳希雅毀掉？沒有了主人，佳希雅再一次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了。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讓佳希雅再次品嘗被遺棄的滋味？”

　“我，不太明白你說的。”尼娜有些不知所措，“那個名叫佐那的人對你很重要吧？”雖然不是很明白眼前的狀況，但是看著滿面“珍珠”的少女，尼娜還是決定安慰些什麼。

　“恩。”佳希雅點了點頭，“他是佳希雅最重要的主人。佳希雅喜歡看他的笑容，喜歡他撫摩我的腦袋，喜歡他對我說‘做得好’。可是他不在了，我沒有能夠實現我的諾言，我沒有能夠守護他的夢想，甚至我失去了他的生命本身。在他離開世界之前，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悲傷，他的憤怒和懊惱。我們的心是一直連接在一起的，我听到了他一聲又一聲地對我的呼喚，可是這樣的我卻連回應他的痛苦都做不到。我好想告訴他一聲‘抱歉’，可我的聲音卻再也傳不到他那里去了。佳希雅作為兵器失格！為什麼還要留下這麼沒用的我？”

　“好痴情的一個女孩子啊。”尼娜的心也被眼前那悲傷的女孩所感染，她伸出了衣袖，為這嬌小的少女擦拭著眼淚，“真不知道哪個狠心的家伙讓你們天人永隔！”

　“阿嚏！”某貓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感冒了？還真罕見啊，你居然也會感冒。”泰勒覺得非常的有意思。

　“總覺得背後有一些發涼的喵。”露西搓揉著自己的鼻子。

　“拜托你。”佳希雅突然握住了尼娜的手，“把佳希雅毀掉吧。只要你從我的意識空間出去後，毀掉那核心，佳希雅就可以從這個世界徹底解脫了。拜托你了。”佳希雅苦苦哀求著。

　“核心？你是指那個白色的菱形晶體嗎？哦，這個簡單……不對！你在說什麼呀！”尼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當她明白了佳希雅的動機後，立刻火冒三丈，“你特地召喚我過來就是為了尋死嗎？真是太不可理喻了！為什麼，為什麼能夠如此輕易地就說出放棄生命的話？”尼娜激動得有些面紅耳赤了。

　“為什麼？”佳希雅的表情相當的疑惑而茫然，“佐那主人已經死了，佳希雅也再沒有存在的理由了。這樣如同空殼一般的生命一點意義也沒有，這難道不是毀滅佳希雅的理由嗎？拜托了，我好空虛，好害怕。失敗的兵器沒有了唯一的價值，我不想再沉浸在這麼痛苦的回憶中了。就讓我回歸塵土吧。”

　“夠了！”尼娜打斷了佳希雅那悲傷的論調︰“你以為你的佐那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自我毀滅嗎？你說過他曾經呼喚過你吧，他也曾為你而悲傷，憤怒過吧。你以為這麼在乎你的人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自我毀滅的狀態嗎？你以為他難道就不想守護你的生命嗎？”

　“守護我的生命？”佳希雅困惑了，“佳希雅是兵器，兵器的使命是守護主人，而不是讓主人守護。佳希雅不知道，佳希雅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那麼就現在開始思考吧！”尼娜斷定了，眼前的這個名叫佳希雅的女孩子絕對陷入了情障。“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育教育你。”下定了決心的尼娜兩手一叉腰，“听著，我不管你現在是如何的失落，如何地悲傷，如何地痛苦。總之，請不要說出‘請毀滅我’之類的混蛋話來！放棄自己的生命是對自己和關注著自己的人的背叛！說什麼別人死了，自己就沒有存在的價值這樣的話來，豈不是太自私了嗎？”

　“自私？”佳希雅更加地不理解這樣的評論了，在她看來，自己為主人的服務可是絲毫沒有半點的保留。

　“沒錯，自私！”尼娜接著吼道，“每一個人都有責任為自己的生命負責，把自己的存在意義歸結于他人，豈不是讓他人背負著你的生命？自己生命的分量就由自己來承受吧！”緩了一口氣後，尼娜用緩緩的語氣接著道來︰“其實，我或許也沒有資格說你什麼。被父親背叛，淪落為一個低賤的角斗士，最後還要面對被賣身的屈辱命運。當時我感到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一度我也想過終結自己的生命來保存我那僅有的尊嚴。可是我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並且告別了那些噩夢般的災難。這讓我明白了，雖然很渺小，但是奇跡還是有可能發生的。如果當時我真的死了，恐怕就沒有我現在這樣自由的生活了吧。上蒼都並沒有輕易拋棄我，若是我自己做了放棄，那豈不是太傻了？難得擁有了這樣的一次生命的機會，我不願意白白地浪費掉它。我的欲望很深，很重，很多。我想吃遍世界的美食，看遍各個名勝風景，想成為世界最優秀的武道家，想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想用自己的能力報答拯救過我的幾個恩人。但是我的力量卻出奇的有限，我知道這些欲望可能相當地遙遠，不過我一刻也不曾放棄過努力，因為我活著，這就是一切可能性的資本。佳希雅，你比我更幸運，因為你至少曾經有一個需要你的存在的證明，那麼就再創造一個吧，這次為了自己。用你自己的生存欲望，創造屬于你自己的人生，尋找屬于自己的價值。”

　“自己的生存欲望？”佳希雅不明白這個詞語的概念，作為一個兵器而誕生，她的情感是不完整的。為了自己而生存，對于她而言實在是過于陌生了。“那是什麼意思？”

　“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尼娜如同指引著一個嬰兒一般地誘導著她。

　“我的意願？”佳希雅的表情依舊茫然，“不明白，佳希雅從來就沒有自己的意願。照自己的意願而活，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很快樂，很充實嗎？就和被人需要一樣嗎？”

　“很快樂，很充實，因為被自己所需要著。”尼娜點了點頭。

　“佳希雅一時無法理解你所說的這樣的感覺，佳希雅從來沒有過被自己所需要的感覺。你願意幫助我嗎？”困惑佳希雅提出了一個讓尼娜頗感意外的要求，“請把你身體借給佳希雅吧。讓佳希雅共享你的情感，你的感受。請盡情地使用佳希雅的力量來實現你的欲望。這樣的話，大概佳希雅也可以在你得到滿足的同時了解人類的情感了吧。”

　“身體？借給你？”尼娜有些慌亂了，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啊，而且這種說法也太詭異了！

　“不錯，我們共用一個身體。你分享我的力量，我分享你的感知。”佳希雅很正經地重復著，“還是說，你所謂的用自己的欲望生存所得到的滿足感是騙人的話語？”

　“當然不是騙人的咯！”尼娜立刻強調，看來不拿出些實際行動，是教化不好這個情商教育嚴重欠缺的小丫頭了，“好吧，就如你所願，讓我的感知來引領你吧。”

　“太好了。”第一次，見面以來的第一次，佳希雅笑了，“告訴我，你的名。”聲音如同夢幻一般，無比的輕柔。

　“尼娜。”不自覺地，尼娜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尼娜是吧。”佳希雅的影子渙散了，化為了一道流光，與尼娜的影子融合，“從此以後，我們將融為一體，不可分離，彼此見證著互相的存在。”

　現實領域中，乳白色的菱形晶體漂浮了起來，突然一個迅雷般的速度刺進了昏迷著的尼娜的身體里。狹小的傷口立刻收縮了起來，留下了一道並不明顯的疤痕。

　“喵！”正在客廳的，已經被打掃干淨的地毯上打滾的露西猛然坐了起來，豎起了耳朵。

　“怎麼了，露西？滾到刺了嗎？”斯麗佳笑著調侃道。

　“我看是突然發現了窗外的小鳥，又想抓來給自己加菜了。”泰勒用貓的思想猜測著。

　“佳希雅的封印解除了。”露西嚴肅地說完，飛快地竄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跑。

　“怎麼了，露西？等等我們啊。”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根據經驗，只要露西一嚴肅，必有大事發生。泰勒與斯麗佳連忙跟在她後頭。

　“露西，你說的佳希雅到底是誰啊？”泰勒邊跑邊問。

　“主人你還記得嗎？我們在銻金打敗的那個長頭發的魔女戰士，她的名字就叫佳希雅。”

　“什麼？她不是死了嗎？”

　“沒有。”露西低下了頭，“我沒有徹底地殺死她。我們魔女只要核心不死就可以無休止地重生的。當時，我沒有忍心殺死她，一想到她是我在這個世界僅有的少數同族。我就下不了手。對不起，主人。”露西低垂下了耳朵，等待著一陣暴風驟雨般的責罵。

　泰勒伸出了手來，在露西的耳朵上輕輕地撫摩了兩下，淡淡地說︰“人是你打敗的，如何處置戰敗的對手也是你的自由，只不過要記得自己處理好爛攤子哦。”

　“主人！”露西破涕為笑，抱住了泰勒的脖子，“最喜歡主人的喵！”

　“肉麻的話以後在說。”斯麗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感動中的貓咪，“先考慮如何處理眼前的場面吧。”露西的房門已被打開了。尼娜痛苦地縮在露西的床上，皮膚下的血管如同蚯蚓一般突兀著，蠕動著，充血讓她渾身好似蒸了桑拿一般地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