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南兒女情 二十五章 閑談
　郭靖憋著笑，韋小寶含著一口碎骨頭愣著看黃蓉，黃蓉道︰“想是給我說中了不是，原來你就是吹牛小寶。”

　　韋小寶緩過神來，呸了一口道︰“一定是郭小子剛才什麼都說給你听了，不過我又怎麼會吹牛皮了？你自然可以去草原蒙古部落打听打听，鐵木真大汗手下數一數二的勇將！四狗第一的金牌大將軍者勒米的唯一安答！外號草原之狐、大漠蒼狼、神機妙算、歪打正著、無所不能、無所不曉、丁三二四、至尊韋小寶！”

　　“你這外號太長，成語也用錯了。”黃蓉笑道。

　　“什麼用錯了，你個小要飯的又知道個什麼？教我學問的二師傅是妙手書生朱聰，乃是大宋前科狀元郎。”

　　黃蓉道︰“沒听說過，你們真的有六個師傅教武功麼？你跟這位。。。。。”

　　“他叫郭靖！合著你們都沒報過名字就坐一桌吃飯，又說我不高明了。”韋小寶咂咂嘴，不想理他了，轉頭去對付一支油亮的金銀蹄子。

　　郭靖道︰“我們師傅也是南方人士，早年間江湖人稱江南七怪，黃賢弟听說過麼？”

　　黃蓉搖搖頭，郭靖道︰“黃賢弟家里想來不是武林人士，不知道也不足維奇，但我這幾個師傅十幾年前在江南是很出名的。”

　　黃蓉面中帶著奇怪之色，張了張口，卻終于不說話。

　　韋小寶這會兒食欲很佳，也不听他們說個什麼，自顧大塊朵頤的狂吃，一邊吃還一邊哼哼道︰“害我在長慶樓叫了一桌的菜，又跑來吃這個，這蹄子不錯，哎，小黃弟弟，你也吃點，這天冷的很，吃了可以御寒。那個，小二！給再打壺酒！”

　　黃蓉推推郭靖道︰“你這個師弟平常都是這麼吃東西的？”郭靖正正經經的點點頭道︰“差不了多少，在草原上基本上我們都這麼吃。”

　　韋小寶斜著眼看著黃蓉，問道︰“小黃弟弟，听你這口音，也是江南人吧？”

　　黃蓉猶疑了一下點頭道︰“算是江浙一帶的，你干麼又叫我小黃，听著像喚狗似的。”

　　韋小寶點了點頭，黃蓉有點生氣了，韋小寶嘴里含了一口的菜，趕緊又搖了搖頭，咽下去道︰“說到狗，我帶的三條狗呢？三犢子，大白，二白，給我死過來。”

　　三條狗在門口呆著，听著主人召喚都伸著舌頭跑過來，黃蓉驚呼一聲，看著兩只巨大身軀的雪獒嚇了一跳。

　　韋小寶不耐煩道︰“別象個娘們兒似的，這是狗！狗有什麼好怕的？”

　　郭靖奇道︰“小寶你。。。。。當初。。。。。”“你閉嘴，大白二白可乖了，三犢子也別吃醋。。。。。。”他俯下身子摸著狗頭發笑，又從盤子里挑肥大的牛肉湯汁淋灕的拎在手中喂著，黃蓉看著韋小寶眯眼咧嘴，臉上扮足了怪相，和藹的對付這兩條容顏凶惡的大狗，喂了幾塊牛筋肉，兩條狗搭著眼皮吃的溫順的很，心中極感有趣，轉過了身子盯著直看，心里喜歡，臉上也笑嘻嘻的，就用手試探著摸摸雪獒的頭。

　　韋小寶奇道︰“你倒能立刻就不怕了，我那回。。。。。咳咳，不說閑話，不說閑話，那個。。。。。。黃弟弟，我這麼叫你行吧？”

　　黃蓉笑笑不答，繼續饒有興趣的逗著三條狗玩耍。韋小寶繼續道︰“我跟郭靖要去江南，听你口音你是那邊的人，怎麼不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卻大老遠又跑到這中都附近來？”

　　黃蓉一愣，停下動作，不再逗狗玩耍，突然眼圈有點發紅，就跟郭靖韋小寶說︰他爹爹在家里關了一個人，似乎關了好些年的樣子，他覺得人家可憐，就拿了酒肉給那人吃，又陪他說話解悶，于是爹爹就跟他發火，這回既是賭氣跑出來，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韋小寶听他這麼一說就很有點嗤之以鼻，笑道︰“跟家里鬧點意見，又不算什麼麻煩事了，怎麼還再也不想回去？要說我小時候也常賭氣跑出去。”

　　韋小寶心道︰那會兒我媽在家里就老打我來著，先開始用手掌，我還能接受了，後來說手疼就用衣服捆子打，我也就算認了，最後居然用上毛竹、木條子了，這讓人哪能受得了，不跑出去躲躲才怪了。

　　黃蓉一听倒是好奇，問他道︰“那你跑出去也不回去麼？”

　　“說傻話呢？我不回去又能跑去哪兒？你看你就只好要飯了吧？我就出去躲個幾天再回去。”

　　韋小寶心道︰躲幾天再回去，老娘自然心疼，抱著你心肝寶貝王八羔子的一陣哭一陣罵的，以後幾個月就不用再挨板子了。

　　郭靖在旁道︰“你爹爹媽媽自然心疼你出來，小寶說的對，玩幾天就回去吧，別讓兩位老人家著急傷了身子。”

　　黃蓉低下頭垂淚道︰“我媽媽早死了，我爹爹。。。。。。我爹爹這回一定是不要我了，我跑出來幾個月，他卻還是守著他那誓言，也不出來找我。。。。。。”

　　韋小寶好奇問道︰“什麼誓言？”黃蓉緩緩地搖搖頭，似是不想回答。

　　郭靖道︰“想是他出來找你，卻沒找到呢，你從江南跑到這麼遙遠的北方，你爹爹一時又怎麼知道？”

　　黃蓉一想笑逐顏開，連連點頭，淚水還掛在眼眶里，說道︰“倒也說的是呢，我心里就想著跑的離家遠遠的，我爹爹找不到的地方，讓他著急發火，倒沒想著他找不到我。”

　　韋小寶吃的有點飽了，啜著杯中酒眯著眼縫瞅著黃蓉，心道這小子古怪得緊，怎麼又哭又笑亂七八糟的像個娘們？

　　他既有了前次踫上八個白駝山白衣女子的經歷，這時心下既動了念頭，眼光就瞧的格外仔細，眼見著這個黃蓉頭臉手掌甚是黝黑，身形晃動手臂抬動間，頸項腕部倒顯得白皙。

　　而黃蓉一番心情激蕩，眉目神情間那幅刻意裝出來的腔調就著實弱了幾分，韋小寶這回心里既帶了一份懷疑審視的態度細看，卻怎麼瞧不出她是個女扮男裝的丫頭？

　　韋小寶此時心中暗笑道︰要說她這番扮相麼，比那幾個愛自己打架的白駝山瘋女人那自是高明的多，你要不存心細看還真覺不出來，要不就是老柯頭那狼耳朵听著調子，不被她裝扮迷惑了才能識的破。但這也扮得有點稍過了些吧？一個剛剛從江南出逃的小子，身上肌膚又怎麼能如此黝黑？哦。。。。。。想來是這小娘皮生的實在太美，所以一定要扮的狠了才不像女人了！可她怎麼又扮作個乞丐小子？

　　韋小寶心中自顧盤算，口中卻也不點破，悶著聲再吃了幾口菜，拍拍肚子哈哈一笑道︰“菜吃飽了，酒卻還沒夠。。。。。。”，站起身來給兩人分別斟了杯酒，他一個人就坐那兒自斟自飲，有心看看這位黃蓉是怎麼個意思。

　　郭靖跟黃蓉談談說說得，很有話題的模樣，跟著說了一番大漠風情，又說自己跟韋小寶從未去過江南，讓黃賢弟也給他們兩人說說。

　　黃蓉這一路愁苦的跑到塞北，數月奔波，心中毫無著落，無意間踫上他們兩個，心里這會覺得郭靖厚重沉穩，韋小寶油滑有趣，而他們三個年紀相仿，相互間就很談得投機。

　　她此時心中高興，話匣子大開，把自己隨行所見，水鄉風貌、田園美景詳盡描述，聲音清脆清晰，言語間又引經據典，再把自己從小生活附近的海中奇聞，濱島樂趣一一道來，韋小寶吃著花生米喝著酒听得既是奇怪又感有趣，臉上卻故意裝做一幅莫測高深的樣子。郭靖更是大感興趣，眼楮睜得老大的仔細听著。

　　黃蓉說完了一番見聞，又好奇地笑著問郭靖道︰“剛才韋兄弟說的那幾個女子干麼要搶你的馬？”

　　郭靖自不瞞她，就把這匹馬流血汗，二師傅朱聰推斷這匹馬的來歷說了一番，黃蓉听了心中大奇，說道︰“你們二師傅講的沒錯，史記漢書中對這大宛良馬還真有一番記載，爹爹以前教我讀書的時候曾經也提到過，唐玄宗李隆基曾將自己的義和公主嫁給了大宛國王，國王就送了兩匹好馬回敬，皇帝就給這兩匹馬分別起了名字，一匹叫做“玉花驄”一匹叫做“照夜白”，還讓大畫家韓干畫了一幅“照夜白圖”呢！想來很是寶貝，真沒想到你能得一匹這樣的名馬！”

　　郭靖韋小寶都是心中稱奇，韋小寶心說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妞家里也不知是什麼路數，談吐倒是不俗，還知道這樣的典故。

　　三人再吃了些酒，黃蓉只淺嘗即止，就推杯不飲了，接著就起身告辭，對著郭靖笑笑，跟韋小寶點點頭，出了酒樓而去，韋小寶有些奇怪，心道這小娘皮難道真的只是騙頓飯吃？也沒看著她吃什麼啊？他想不出原因來，就暫且不作理會，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