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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71章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 第十二卷 昔日的魔法师

舞台在變換。

 時間往前追溯。

 光與影。剪影與雕花。轉暗的劇場。變化無窮的萬華鏡。不斷迴旋的旋轉木馬。日曆向前翻動,太陽從西邊徘徊至

東邊,大人返老還童。世界的時間一年又一年地向前倒退。

 那是在十二年前。

 被稱為的組織迎來黃金時代的時候。

 在炎熱而猛烈的夏日光線之中,吹拂著清爽涼風的季節。在吵鬧喧嘩的蟬鳴之中,大部分的學生都在進行暑假期間

的節目和旅行的時候。

 短短的十二年時光並沒有改變什麼。那時的風景跟現在沒有太大不同。

 然後——

 ——發生在某個夏日的故事。

 第一章 出租魔法師

 1

 即使只是聽聲音,也能瞭解人類各種各樣的特性。

 低沉的聲音,高亢的聲音,稚嫩的聲音,老氣橫秋的聲音,粗魯的聲音,煩躁的聲音,表裡不一的聲音,不管哪一

種都明顯地表現了主人的年齡或者心情。如果是專業人員的話,光是聽見聲音,就能夠推斷出大概的人格和出生地,在

某些情況下甚至還能說出其學歷和職業。

 但此刻,

 「悶——死——了——啦——」

 在事務所中迴蕩的這聲音,卻充滿了各種複雜感覺,同時卻又讓人不知道如何猜測——只能這樣子形容了。

 東京近郊。

 隨處可見的辦公大樓中的中間層。

 外面的太陽雖然毒辣,不過還算有點功效的空調卻讓整個室內充滿了涼爽柔和的光線。

 就在其中一張桌子旁——

 就在寫著「社長席」的牌子旁邊,有一雙手正在煩躁地蠕動著。

 但同時,那張臉卻軟趴趴地貼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只有兩手在相互上下移動。

 簡直就像還魂的死屍一般。

 「悶——死——了——啦——」

 沒有絲毫幹勁的抗議聲再次響起。

 「…………」

 「…………」

 「…………」

 緊接著是眾人的沉默。

 彷彿只要一回答就等於認輸似的,沒有人開口。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大概瞭解這個男人的個性。

 「悶——死——了——啦——」

 第三次,同樣的聲音。

 「…………」

 「…………」

 「…………!」

 還是沒有人動。

 只是,坐在最邊上的桌子旁的少年猛地顫抖了一下。

 啊啊,雖然那只是一絲輕微的顫抖,但是那軟趴趴的臉——突然像看見了獵物似的——一邊嘴角飛快地挑了起來。

 然後,下一秒,就像是最後衝刺似的發出了特大的一聲——

 「悶——死——了——啦——」

 「啊啊,真是的!」

 果然不出所料。

 少年啪的一聲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如果真的這麼悶的話,就請立刻去找工作吧!而且,還不是因為社長把一些細碎的工作全都拒絕了,才變成這樣的

嗎!」

 這是一個有著亮澤銀色頭髮的少年。

 年齡大概在十七歲左右吧。那纖細的瘦削身體上穿著和風的長褂,細長的眼睛因為怒氣而閃閃發光。少年定定地瞪

著「社長」。

 他的名字是貓屋敷蓮。

 「……喵。」

 「喵喵。」

 「嗚喵。」

 「喵~~~~~~~~」

 四隻貓也像在聲援主人一般,在他的腳下發出叫聲。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主人的勝利實在太遙遠了。

 聽見他剛才所說的話,終於抬起臉來的「社長」撅起了嘴巴,如此反駁道:

 「欸~~誰叫我們是BBB級的呢,人數也不夠十個。」

 「就算這樣,只要社長認認真真干的話,我們早已經變成A級的了。之前不也是有因為仰慕黑澤爾夫人和支蓮先生而

想要當學徒的人來過嗎?我們這裡有的可都是其他公司夢寐以求的優秀人才啊。」

 「但是好像不怎麼有趣啊……」

 「我那時候,您不是主動把我挖過來了嗎?!·

 「哎呀,這個嘛,你可以直接驕傲地說自己也曾經是優秀的幹部候補啊~」

 「為什麼要用『曾經』這個詞啊!「

 「這個嘛……你看,你現在不已經是優秀的幹部了嗎?」

 「社長」一幅漫不經心的樣子,巧妙地迴避著少年的矛頭。

 他扶了扶優雅的眼鏡,那愉快地微笑著的臉看起來年齡大概在二十後半段。似乎是進口貨的夾克和西裝褲,穿得有

點舊的感覺看上去跟他十分相稱。

 他就是伊庭司——魔法師派遣公司的社長。

 嗚……找不到話來反駁的少年馬上切換到別的話題。

「不單只這個。互聯網的通訊費明明說過跟電腦通訊費比起來要便宜很多的,可是卻還是一點沒變。反而還增加了!



 「啊哈哈。我開始迷上了製作網頁了啦。那個可是很厲害的哦。全世界都可以進行連接,而且又誰都能做,這簡直

就是人類社會的革新不是嗎?啊,對了對了,的網頁也做好了哦。要不要看看?還有印有網址的名片我也已

經做好了,貓屋敷君要不要?你看,說不定白虎和青龍也會高興呢。」

 「我不看!不要了!我那重要的白虎和青龍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高興的!」

 貓屋敷的聲音擴大了一倍,凶巴巴地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

 安置在社長背後的嶄新電腦,配置方面為CPU200MHZ,內存64MB的大容量再加上2GB硬盤,以及11倍速的高速CD光驅

,是今年的最新型號。如果只是當作個人愛好的話,那可真算得上是高價的玩具了。

 「那麼,您為什麼又經常去?又不見買多少咒物回來。」

 「啊,的社長法烏娜小姐對我很好嘛。嗯,最近她女兒迪亞娜也變得超級可愛呢。那個年紀的

可愛感覺,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不管怎樣,不如乾脆從您那骯髒的腦細胞開始更新一下如何?而且,作為魔法師,對電腦的興趣卻比咒物還大

,這怎麼行!」

 「可是,我又不會使用魔法……」

 「不是這個問題吧!」

 「啊——啊——啊——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用手指堵住耳朵,司開始搖頭晃腦起來。

 「……」

 已經到了忍耐極限的少年終於沉默下來了,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

 緊張的空氣迅速在事務所內蔓延。

 「……社長,請不要再耍弄蓮了好嗎?」

 這時,有人伸出了援手。

 貓屋敷少年回過頭去,臉上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支蓮先生……」

 那是一位頭髮剃得很短的僧侶。

身材雖然瘦小,但即使身穿寬大的墨染僧袍,還是可以看出他身上那壯實的肌肉。看上去與其說像僧侶,還不如說

更像古時候孤身浪跡天涯,只有自己的身體可以依靠的浪人。

 「能不能請尤戴克斯先生也說一說他?」

 「只要他還在負責這個組織的運營的話,我就沒有說他的權利了。」

 最後被提到的人冷冷地回答道。

 表情嚴肅的巨漢依舊臉向桌子,連頭也沒有回。面對堆積成山的文件他也絲毫沒有動搖,以堪稱媲美機械的速度,

不斷地進行著處理。

 尤戴克斯·特羅迪。

 有著一頭紅發的巨漢語氣凝重地開口道:

 「不管如何,魔術組織都會受到首領的風格所影響。既然我們的首領覺得這樣的方式比較好的話,那作為徒弟,我

們也只能聽從他的安排了。」

 說著,他從純白的外套中取出了懷錶。

 視線頭落在表面上僅僅一瞬間,之後便合上了。

 「……不過,如果要再說一句的話,那就是——時間無多了。」

 「時間無多?」

 貓屋敷緊皺著眉頭。

 「啊啊!」

 司十分造作地拍了一下手。

 「對了對了!我有件工作要貓屋敷君幫忙的呢!你看我都忘記了。有點事情想麻煩你跑一趟,沒問題吧?」

 「是的,跑一趟?」

 「是啊,黑澤爾夫人的孫女今天要來這裡了,本來應該是我去迎接她的,但是剛巧有別的事情要做。哎呀,真不好

意思,就在那邊的車站,能不能請你現在過去一下?」

 「……」

 少年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過,這次沒有出現殺氣騰騰的對視場景。

 「……明白了。我先去換衣服。」

 少年轉身離開。

 那堅決的背影拒絕著一切干涉。

 然後,隨著「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關上了。

 2

 魔法師派遣公司。

 聽到這個名字,恐怕很多組織都會皺起眉頭,上半的組織甚至會「呸」的一聲以示不屑吧。然後極少數組織的成員

也許會偷偷地追加一句「蠻有興趣的啊」。

 ——傳說中集中了好幾個魔法系統的異形集團。

 ——傳說中會為別人派遣魔法師的不務正業的組織。

 異端中的異端。

 也就是說,對於的認識,大家都集中在打破魔法師世界常識的組織這一點上。

 屬於這個組織的魔法師一共有六個。

 妖精博士——伊庭司。

 煉金術士——尤戴克斯·特羅迪。

 密教僧——支蓮。

 陰陽師——貓屋敷蓮。

 魔女——黑澤爾·安布勒。

 另外,還有一位。

 他們所在的這個組織,自從把本部據點定在極東之地後,已經過了六年了。

  *      *      *      *      *

 貓屋敷蓮換上了校服。

 白色高領制服跟少年的銀發非常相配。

 純白和銀色交輝相映的身影穿過夏日街道的風景,光是如此已經清新如畫了。帶著青春的光影款步而行的身姿,肯

定會激發不少藝術家的靈感。

 不過——

 不管是多麼厲害的畫家,都恐怕無法掩飾少年臉上的不快神情吧。

 「小孩子的保姆嗎……!」

 少年焦躁地咋了一下舌,唇間吐出了這麼一句。

 眉頭微微皺起,本來端正的表情有點走形了。就連踩在柏油路上的步伐也比平時焦躁得多。

 「追根究底,成立那種組織本身就是個錯誤。」

 少年恨恨地說道。

 (……那麼,為什麼我會加入這種組織呢?)

 一把聲音在他的心中迴響。

 比現在還要年輕一點的自己。

 在加入之前——總是嘲笑自己的另一個貓屋敷蓮。

 (什麼魔法師,太無聊了。這才是你的信條不是嗎?)

 聲音再次響起。

 同時,也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真相。那是貓屋敷蓮自身曾經認定的真理。

 (魔法師什麼的,最差勁不是嗎?)

 「沒錯。」

 貓屋敷蓮說著,微微點了點頭。

 魔法師什麼的最無聊了。

 最差勁了。

 所以——

 自己才想選擇這條路活下去。

 比任何人都更堅強。

 比任何人都更堅強。

 比任何人都更堅強。

 正因為無聊,正因為愚蠢,正因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最前線,貓屋敷蓮才更想投身進去。

 過去,自己之所以會一再重複詛咒之術,跟各地的魔法師三番四次進行賭上性命的魔法決鬥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

只有在實戰之中,把性命壓在刀鋒上,不斷繼續沒完沒了的戰鬥的時候,才能擁有把自己的存在置於更高位的可能性。

 加入,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他感覺到那個組織裡的魔法師,擁有超越自己極限的某種東西,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站在自己無法企及的地

方。他們就是這樣的魔法師。

 想到這裡,剛才出來前所聽到的話在少年的腦海中浮現。

 「……別的事情、嗎……」 』

 伊庭司在讓自己出門前所說的話。

 讓自己出來迎接黑澤爾孫女這件事,很明顯只不過是個藉口。

 那個男人慣用的暗號,貓屋敷也並非沒有發覺。

 ——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師。

 這個奇怪的綽號,以及作為魔法師來說未免太過荒唐的行為。

關於那個互聯網也是——平常只顧一味自顧自地玩。沉迷於猜謎雜誌以及GAME BOY的新作裡,又或者在事務所裡擺

放鐵路模型的線路,不斷持續他那無聊的遊戲。

 不過,在這樣子不務正業的同時,卻幹出了不少讓人目瞪口呆的實績。

 他能夠掌握連也不知道的事件,巧妙地讓它成為的工作,手段令人驚嘆。

 他不單只解決表面上的問題,還能追溯問題的根本所在,毀滅、驅逐根源。

 作為建立時間還不足十年的新興組織,卻能夠取得BBB等級,也是因為他的能力。

 雖然貓屋敷進入這個組織已經有一年了,但伊庭司這個人的功底,他卻仍然一無所知。

 (既然如此……)

 那麼,那個男人究竟是從什麼樣的經驗之中得到這種能力的?

 驅使貓屋敷想去瞭解伊庭司的,正是這個謎。因為他覺得必須摸清那個看上去一臉笨拙的人城府到底有多深,然後

把他的力量,變成自己的糧食。

 要問為什麼的話……那是因為貓屋敷蓮……

 「因為……我……」

 (……必須強大到能夠殺掉……才行……)

 不管是現實中的低語,還是心中的思索,都沒有說到最後。

 「喵~」

 「嗚喵~」

 一直跟在少年身後的兩隻貓,抖動喉嚨叫了起來。

 「啊呀呀呀,白虎和青龍啊……這不是蓮先生嗎?」

 突然,一個傻乎乎的聲音從道路的另一端傳來。

 這是一條通往車站的林蔭道。

 路旁種植的光葉櫸樹和法國梧桐跟古色古香的瓦頂式車站十分相襯,盛夏的陽光從葉子縫隙間傾瀉而下。

 一個男人正靜靜站在樹影之下。

 帶著折沿帽,繫著水玉圖案的領帶,感覺好像很吊兒郎當——但是不知為什麼,看上數秒之後,卻只剩下「似乎是

個老好人」的印象。本來這些裝扮用具都是伊庭司給他的,說「你看起來太土氣了,這些給你打扮一下吧」——但現在

看來顯然沒有什麼效果。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只不過單純是長得比美男子更稀有而已。

 對於貓屋敷而言,這張臉在這一年來已經早就看慣了。

 「……柏原先生。」

 貓屋敷用略帶疲倦的聲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柏原代介。

 跟支蓮一起,勸說貓屋敷加入的,正是這個給人不可思議印象的男人。

 「呀,你好啊,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蓮先生,還真嚇了我一跳呢。」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貓屋敷淡淡地說道。

 「對於年齡比你小的後輩,不必加上『先生』這個尊稱。」

 「哦哇哇!這個、這個、對、對不起。一不小心就……」

 「不是說過不用道歉了嗎。」

 貓屋敷以不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暗暗咬住了牙。

 基本上在裡面都是總會讓他覺得不爽的人,尤其這個柏原更是位居榜首。

 不管是那種異常謙虛的態度,還是一有什麼就馬上道歉的做法,都讓他覺得不快。

 魔法師可以說是現代社會中的異端分子,更應該自尊自重才對不是嗎。

 就連那個伊庭司,也有相當的自尊心,雖然有時侯會表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啊啊,也就是說——

 (……不像個魔法師啊……)

 這種想法讓少年全身猛地一抖。

 當然,貓屋敷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純粹是強加於人,但心中自然而然冒出的這種想法,想要消除實在不容易。

 反而因為知道自己的想法並不客觀,所以少年就更難跟這個男人好好相處了。

 「你為什麼會……」

 少年咋了一下舌開口打算追問,但話說了一半便打住了,回過頭去。

一個剪著短髮的女孩子突然推開柏原,從他身邊擦過,一把抱起了自己背後的兩隻貓。

 「抓到了!」

 「喵喵喵!」

 「嗚喵啊啊啊啊!」

 仿似悲鳴的貓叫聲撕裂了夏日的炎熱空氣。

 「啊啊,白虎!青龍!」

 少年的表情頓時大變。

 但柏原的反應更快。

 「啊啊,不行!不行啊!那些貓可是蓮先生的重要朋友啊!」

 「哼,人家只不過是想碰一碰而已啦!」

 女孩撅起了嘴唇。

 看她的年齡,大概在四五歲左右吧。

 也許是混合了歐洲血統的關係,那雙眸子閃動著透明的蒼冰色。皮膚白皙得讓人想起雪花石膏,剪得短短的頭髮呈

栗色,五官長相看起來跟日本人也有點差別。

 「喵!」

 「嗚喵!」

 貓屋敷把好不容易掙紮著逃出來的兩隻貓藏在了身後,用眼角瞪著柏原。

 「這孩子是什麼人!?」

 「咦……這個……司先生沒有跟你說過嗎?」

 「啊?」

 「這孩子是黑澤爾夫人的孫女……」

 「黑澤爾夫人的?」

 「嗯!」

 女孩站到了反問的貓屋敷面前,猶如太陽一般開朗地笑了起來。

 「我是穗波·高瀨·安布勒!請多多指教!」

 3

 貓屋敷從的事務所出去後,過了好幾分鐘。

 「……看來是生氣了。」

 一臉抱歉地開口的是支蓮。

 「是生氣了呀……」

 漫不經心地點頭的是坐在社長位置上的司。

 然後,司握緊了拳頭,竟然擺出了一個勝利姿勢。

 「哎呀,太好了!GOOD!太棒了!明明加入公司已經一年了,還能有這種新鮮的反應!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啊!把他拉進<

阿斯特拉爾>真的太好了!」

 「……社長,您該不會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設互聯網的吧?」

 支蓮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他。

 「嗯。是啊。啊啊,這樣就能看見他那種表情的話算是撿到便宜了不是嗎?」

 「……」

 換句話說,伊庭司就是這樣的男人。

 為了耍弄自己鍾意的人,他可以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花錢。而且,由於程度方面是跟對方的認真程度成比例的,所以

支蓮當初剛進來的時侯也嘗過不少苦頭了。

 對策其實只有放著他不管這個辦法——但現在從貓屋敷的表現來看,要達到這個境界恐怕還要花上幾年吧。而且不

管花上幾年都難進步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忍不住同情起來的支蓮皺著眉頭提出了別的話題。

 「不過,那件事有點不一樣吧?」

 「法烏娜小姐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突然,司的語氣變了。

 「看來冬蟲夏草的排斥反應還是出現了。現在已經拜託黑澤爾夫人那邊找認識的心靈治療師來看看了,但是要什麼

時候才能治好這點還不清楚。不過幸好那裡的交易客戶和咒物的管理都比較清楚,在迪亞娜能夠獨立處事之前我應該都

會經常去那裡吧。」

 「之所以收養黑澤爾夫人的孫女,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對。現在我也希望她能夠把精神集中在治療方面。」

 「一開始您這樣說的話不就好了……」

 支蓮嘆了一口氣說道。司一臉堅決地搖起頭來。

 「這是的內部事情,也不能隨隨便便跟人說吧。而且珍惜女性這種事是理所當然的,用不著說

出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半點害羞。

 這也是伊庭司這個男人的特點之一。

 愛作弄人的個性跟善良的性格齊集在一起,融合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格。

 用同一張臉來演繹小丑和騎士的男人。在那嬉皮笑臉的表情和帥氣的神態內側,時而興風作浪,時而樂於助人,忙

於轉換。

 「…………」

 所以,支蓮也沒有追究下去,只是聳了聳肩。

 「而且,我說有個稀客要來這個可是真的哦。」

 「稀客?」

 「我想貓屋敷君應該也已經注意到了。以那個孩子的性格,要是讓他遇上一個一本正經的魔法師的話,後果不堪設

想。既然已經知道有發生事故的可能性的話,那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事前迴避了。」

 司一邊十分歡快地哼著調子,一邊轉動著食指。

 (……也就是說,正好有藉口讓蓮離開,又可以順便耍弄一下他啊……)

 想到這裡,支蓮露出了苦澀的表情。

 這種情形,是否應該同情一下被作弄的蓮?

 還是應該樂觀一點想,既然已經做到了故意裝上互聯網來做好準備的地步了,要變成這樣只是時間問題呢?

 支蓮深深嘆了一口氣,問道:

 「那麼,這次您又想到什麼陰謀詭計了嗎?」

 「嗯。」

 司十分高興地點了點頭。

 「是你的朋友哦。」

 「貧僧的朋友?」

 支蓮反問。這時候,另一個留在事務所中的男人抬起了臉。

 「看來事情進展順利啊。」

 紅發的巨漢——尤戴克斯開口了。

 司接下去說道:

 「那麼,能不能麻煩尤戴克斯君留在這裡?」

 「明白了。」

 尤戴克斯表情嚴肅地點頭。

 在之中,也只有這個巨漢煉金術師會一直以來對司保持忠誠了。他就像是這世界上最好的獵犬一般,

從來不會背叛主人。

 「不管怎樣,支蓮君陪我走一趟吧。」

 「去哪裡?」

 「聽說對方似乎不願意在我們這種貧困事務所露面,我在附近的賓館中定了蜜月套房,還讓利姆吉恩去迎接了。」

 伊庭司挑起了一邊嘴角,聳了聳肩。

 說完,他穿上了長外套。跟支蓮一起拉開了事務所的門。

 就如司所言,利姆吉恩已經在事務所門口等著了。

 他們乘車前去,只用了十多分鐘,就已經抵達了在這個都市圈中被視為最高級的賓館。

 乘坐大堂內特設的電梯直達蜜月套房,門打開後,通往房間的地面鋪著豪華的地毯,司的皮鞋和支蓮的草鞋踩在上

面,立刻被那柔軟的毯子包在了裡面。

 「……嗚哇!」

 那種無法言喻的感觸讓支蓮不禁低喊出聲。

 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是表達了他對奢侈的看法吧。

其他的各種用品跟這張價錢堪比同等重量黃金的地毯相比,也沒有任何遜色的地方。雖然各自彰顯特色,卻沒有打

亂房間整體和諧的感覺,設計者的優秀之處在此可見一斑。

 看上去搞不好是埃米爾·伽蕾親手設計的,格調大膽的燈飾。

 有著厚實存在感的紫檀桌子,以及鋪著真皮的沙發。

 沙發上坐著一個威風凜凜的壯漢。

 「哦,支蓮。」

 壯漢靜靜地開口了。

 聲音跟尤戴克斯的不同,帶著親密沉穩的感覺。

 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高潔氣質,讓人不禁覺得在至今為止的生活中,他似乎沒有浪費過哪怕只是一秒的時間。

 又或者是同時具備傳統和歷史,猶如寶石結晶般的貴族血統。從那整潔的鬍子到銳利的碧眼,到一舉手一投足,壯

漢看起來彷彿本身就是一個象徵。

 不過,本來,貴族這種身份就應如此吧。

 司也謙虛地把手放到胸前行了一個禮。

 「……呀,好久不見了,歐茲華德先生。」

 「跟你已經有七年沒有見面了吧。從你到來申請的成立至今。」

 「已經有這麼久了啊。」

 啊哈哈。司輕聲笑了起來。

 歐茲華德·雷·梅扎斯。

 歐洲首屈一指的厶觸級組織,的首領。

 七年前,歐茲華德作為本部的重鎮,管理著歐洲的魔法組織。

 伊庭司為了讓得到的認可,也曾經每日不斷拜訪。當時擔當的審查的,正是歐茲

華德。

 「還有誰來了嗎?』

 司打量了一下房間,問道。

 「是我的女兒。因為平時實在很少機會能夠接觸日本的魔法組織,所以這次順道把她帶過來了。」

 「咦,把她介紹給我們好嗎?」

 「當然不好了。我根本沒有打算讓她跟你見面。我打算之後視察完其他組織再讓她打個招呼。」

 歐茲華德斬釘截鐵地說道。

 司只是臉有難色地搔了搔頭,並沒有提出反駁。

 「……既然一開始就打算要見歐茲華德先生的話,為什麼不事先跟貧僧說一聲呢?」

 支蓮回頭看著司。

 他跟歐茲華德是忘年之交。

 喜歡浪跡天涯的他經常訪問世界各地的組織,也因此認識了的歐茲華德。中途發現跟對佛教思想有著濃厚

興趣的歐茲華德十分合得來,而這點之前也有跟司提到過。

 「這個嘛,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保留一點驚喜比較好嘛!」

 「您老是干這種事的話,以後會去不了極樂世界的啊。」

 「嗚哇,這種話是作為一個僧侶應該說出口的嗎?」

 「那麼,社長也應該考慮一下自己應該如何自處才對。」

 僧侶跟社長兩人鬥著嘴,彼此視線交錯。

 「打擾一下。」

 歐茲華德輕咳了一聲。

 「哦哦,這個、不好意思,嗯……是有工作要拜託我們對吧?」

 「嗯,沒錯。」

 「……哦。」

 支蓮的眼中帶上了一抹緊張的神色。

 如果歐茲華德不是單純的訪客,而是為了委託而來的話,那事情就不簡單了。而且作為首領的委託的話,

那份量更是重中之重。

 「……那麼,請問您的委託是?」

 司問道。歐茲華德點了點頭。

 「你聽過布留部市嗎?」

 「布留部市?」

 一瞬,司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猛地拍了一下手。

 「啊,布留部市是吧。布衣的布,留下的留,部分的部,布留部市。是是,我知道。從這裡搭電車去只要三十分鐘

左右。現在正急速都市化,人口劇增呢。最近聽說還建了一個水晶塔之類的觀光項目……」

 「我可不是來讓你做導遊帶我觀光的。」

 歐茲華德打斷了一開口就停不住的司,然後再加了一句。

 「那裡應該算是的管理地域才對。」

 「嗯,因為那裡有黑澤爾夫人的工房,以及貧僧的寺院。」

 聽見支蓮的回答,司回過頭去。

 「哦,是這樣嗎?」

 「雖然不是常駐,但貧僧擔任了那一帶的龍蓮寺的住持。唔,雖然不住在那裡卻身居住持之位似乎有點不妥。」

 兩人的對話似乎默契不足,不過歐茲華德並沒有介意。

 本來所謂的魔法師就是我行我素的人種。其他人的事,只要知道必需的那部分就足夠了。

 所以,壯漢只簡短地交代了自己此行的用意。

 「上個月的夏至,舉行了例行的儀式。」

 夏至之夜。

 這個時間對於大部分的魔法組織而言,都具有重大意義。

 作為太陽照射時間最長,光線最熱烈的氣節,同時也是通向死亡的逆轉點,很多魔法系統都會把這一天編入儀式之

中。

 也不例外。

 一年之中組織的運營方針決定,徒弟的升級,就連咒物的淨化和魔法典籍的保養等等細小的事情,也在這一連串的

儀式中舉行。

 不。

 應該說的話更是如此。

 表面上,是一流的投資公司。

 能夠支撐這個表面地位的,正是在西洋魔術界中也屈指可數的占卜術精度。

 在被稱為七十二魔神的使役靈之中,有很多擅長未來觀測,因此在組織的運營以及人才培養、分配等側面發揮著強

大的「力量」。

 就像名為所羅門的王者利用七十二魔神把自己的國家導向繁榮之巔的時候一樣。

 「那個儀式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總算是無事結束了。」

 歐茲華德沉重地閉上了兩眼。

 這動作雖然有點造作,但用在這個壯漢身上卻並沒有讓人覺得誇張。他再次慢慢地睜開眼瞼,身邊環繞的空氣頓時

發生了改變。

 「……然而,我的占卜之中卻看見了某樣不祥的影像。」

 「不祥的影像?」

 「靈脈的混濁。在建有工房的靈脈之中,出現了以前所沒有的腐臭。追溯而去發覺一直到日本的這個布留

部市來了。」

 「……」

 剛才提出反問的司不禁疑惑地側起頭來。

 「那個……您就是因為這個前來這裡的嗎?」

 「雖然只是一部分,但污染我的靈脈,這可是重罪。」

 他那沉著的聲音之中透著猛烈的怒氣。

 那應該是作為支配著的怒氣吧。作為王對於自己的領地受到污染的正當憤怒。所以,歐茲華德身邊的空氣猶如殺氣

一般奔騰洶湧。

 「對於組織的首領,靈脈相當於自己的血脈。靈脈的混濁豈是可以坐視不理的?」

 「理當如是。」

 支蓮以冷靜的聲音表示肯定。

 土地和組織之間有著強大的羈絆。

 正因為如此,人們有時侯也會把魔法師比喻為王。所謂的守護魔法,其實就相當於守護土地,不管古今東西,那都

是作為王者的義務。

 而且,對方還是魔法師中的魔法師,歐茲華德·雷·梅扎斯。

 「這件事對於而言算不上大事,而既然是別的組織的管理地域的話,如果以的名義行動恐怕會招致

多餘的麻煩。但既然已經對魔法儀式造成了影響,那就不能放著不管了……所以,我希望能夠幫忙解決這

件事。」

 說完,歐茲華德轉向司。

 「希望你們能找出靈脈的混濁產生的原因。若是人為因素,即時排除。」

 壯漢的命令。

 習慣呼風喚雨的人特有的威嚴。

 「這個……」

 司一臉覺得麻煩似的表情,搔了搔耳後。

 「如果這個跟無關的話……那麼報酬應該……?」

 「規定的三倍。從我自己的私房錢裡出。而且,我會通過,今後將會對提供特別待遇。



 「我們將會成為歐茲華德大人您最忠實的下僕。」

 司搓著手,行丁一個禮。

 「……社長……」

 支蓮嘆了一口氣。

 還以為歐茲華德會露出苦笑,誰料他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名聞遐邇的的出租魔法師……我期待你們的表現。」

 4

 「那麼……為什麼是甜品?」

 疲倦的聲音融化在明亮的陽光之中。

 這是一間叫做「LOOK SOUL」的咖啡廳,一部分的桌椅放到了面向大路的店外,設置成露天茶座。

 在明媚的陽光下,三角形的白色桌子擺成了幾何形狀,為四周的街景增色不少。

 三人就坐在其中一張桌子旁邊。

 「咦,不行嗎?我倒是蠻喜歡的……」

 柏原一邊撲閃撲閃地眨著眼睛,一邊把叉子刺進法式甜餅裡。

 「……這麼說也是上班時間吧。」

 貓屋敷那端正的臉上露出了十分不耐煩的神情。

 少年的面前放著一塊藍莓餡餅。

 那鬆軟美味的餅上鋪著軟綿綿的奶油和白色巧克力,形狀十分可愛,充分顯示了蛋糕師的品味。比起放上舌尖時的

味覺享受,似乎更重視眼睛觀賞的樂趣。

 相對的,坐在旁邊的栗色頭髮的女孩子——穗波·高瀨·安布勒前面則放著華麗的藍果冰淇淋。

 白色摩絲上鋪了一層絞碎的草莓,上面放著凍成冰的香蕉和精心雕琢的蘋果等等新鮮欲滴的水果。

 這是貓屋敷和柏原不斷把水果給她所造成的結果。女孩的唇邊掛著一抹摩絲,顯示著她的滿足。

 女孩揮舞著銀色的湯匙發表著自己的主張:

 「因為奶奶跟我炫耀過支蓮先生說這裡的糕點味道很好嘛!」

 「啊啊,原來是支蓮先生的美食家地圖啊……」

 貓屋敷含糊地應道。

 那個僧侶,破戒也就罷了,還偏偏是個對美食毫無抵抗力的傢伙。

 半徑大概坐一個小時電車的範圍內的味道比較上等的店子恐怕沒有一間是他不知道的。而且對於特別喜歡的料理還

會製作詳細的食譜,讓自己也能夠跟著做,這種認真的精神實在令人佩服。

 順便一提,大部分擔任試吃這個任務的都是貓屋敷。因為尤戴克斯對味道不太敏感,而司又經常出差。黑澤爾已經

身體老邁,不能什麼都讓她來試吃。

 (究竟是什麼樣的魔法師啊……)

 描屋敷有點憂鬱地用湯匙攪拌著紅茶。

 店中客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這一桌上,這個應該不是自己的多心這麼簡單。

 看來這裡是OL和女大學生比較集中的店子。兩個男的帶著一個女孩子這種組合本來已經很少見,偏偏這三個人的容

貌都可以打足十分以上,情況就更加非同尋常了。

 另外——

 「……喵。」

 「喵啊~」

 「嗚喵~」

 「喵~~~~~~~喵~」

 加上四隻貓在旁邊蹭著,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

 本來之所以把座位選在室外,也是因為這四隻貓的關係,但是這裡對於貓屋敷而言,絕對不是一個舒服的地方。

 順便一提,柏原似乎完全沒有在意的樣子,十分陶醉地品嚐著眼前的美味。看來他跟支蓮是同一類型,只要有好吃

的東西就等於擁有幸福了。

 「啊,怎麼了?那個,如果你覺得藍莓太酸不好吃的話,那我就不客氣幫你吃掉了哦?」

 「不用了。還有,不要把我當小孩子來看。」

 說完,貓屋敷十分誇張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真的合不來。

 老實說,在這一年裡,好像就從來沒有合得來過。

 那個不斷詛咒,在黑道社會中來去自由的貓屋敷蓮到底哪裡去了。明明胸中那暗淡的火焰沒有半點變化,卻為什麼

能夠像個正常人一般過著平靜生活呢?

 「……哼~」

 少年用鼻子哼的一聲,把餡餅的最後一塊塞進了嘴巴裡。

 「那麼,穗波小姐你想去哪裡?」

 「唔……奶奶的工房!」 、

 聽見女孩揮舞著湯匙說出的這句話,柏原挑起了一邊眉毛。

 「黑澤爾夫人的家……好像是在布留部市吧?」

 「可是,奶奶要我幫她跑一趟呢。她說自己很忙,問我能不能幫她把魔法杖和咒物拿過去。」

 (……當完小孩子的保姆後,還要當小孩子的跟班嗎……)

 想到這裡,貓屋敷不禁用手按著額頭,咬緊了牙。

 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明白了。那麼,我們快點走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

 因為覺得總比繼續待在這個咖啡廳裡要好。

 「啊,請等一下。」

 「怎麼了?」

 「不,我只是覺得……難得來這裡,不如也點一份這個生奶油蘋果派試試看吧?」

 「啊,我也想要一份松梅冰淇淋!」

 年幼的穗波整張臉亮堂起來,拍著手說道。

 「……這樣、嗎……」

 貓屋敷的表情帶上了一絲苦澀,這次他沒有刻意隱藏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       *       *       *       *                

 ——布留部市。

 雖然只是一個平凡的小鎮,但卻有不少奇怪的神社和道祖神。

 調查歷史就會發現,有關這個小鎮的記述可以追溯到平安時代。

 北方有寬闊的丹生山山脈,看見以那裡為起點的平緩景色的話,應該能夠感覺到一點那個時代的氣息吧。

 不過,比起這個,更明顯的是新舊都市交替時產生的那種特有的亂雜感覺。因為之前的泡沫經濟影響,大量的人湧

入加速了城鎮集中化的進程。泡沫經濟解體後,由於官方省廳出現了招攬企業的傳言,人口膨脹也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靜靜地被埋沒在陰影中的古都也因為接受了新移民,開始孕育出新的生命。

 然而——

 這樣的結果對於一個城鎮而言,真的算是幸福嗎?

 一天,布留部市迎來了奇怪的客人。

 也就是——

 身懷古老技術的客人——魔法師。

 到達車站之後,三人向著商店街走去。

 「……」

 貓屋敷在低緩的斜坡上走著,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果然很熱。

 過了正午後的這段時間,恰好是一天中最熱的時段。

 今年的夏天可以說是比較平緩,不過也不排除今後才開始逞威風的可能。又或者,是布留部市這片土地的問題。柏

油路面上四處閃動著耀眼的陽光,模糊地遮蓋著少年們前進的道路。

 (……要是知道還要這樣子被她拖著到處走的話,一開始就穿件薄點的衣服過來了。)

 貓屋敷恨恨地看著刺眼的太陽想道。

 雖然是白色,但長袖的校服也已經足夠讓炎熱發揮出加倍效果了。

 陰陽道的修行之中有很多時候會遇到比這更難忍受的狀況,但結果這種日常的不快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所以——

 「……那個社長也應該好好反省了,使喚人也要適可而止吧。不,既然到了這個時候,我不如考慮一下如何詛咒一

下社長吧。最近已經好久沒做,技術有點生疏了呢,嗚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說完這句陰險的話後,手伸到背後挽著小提包的穗波轉過身來。

 「貓屋敷哥哥討厭司叔叔嗎?」

 「啊?」

 少年皺著眉頭反射性地反問。

 「最討厭了。那種不但隨便給別人的貓喂食,還在沒有計算卡路里的情況下給它們一大堆高級貓糧的人。因為他玄

武已經胖了很多了。」

 「……喵」

 一隻胖胖的小貓在貓屋敷的懷中叫了起來。

 「可是,司叔叔說很喜歡你呢。」

 「……………………………………………………………………啊?」

 砰。

 貓屋敷的呼吸嘎然停止。

 不是只有呼吸停止而已,面對這句猶如石破天驚般的話,貓屋敷不禁瞪大了眼睛,所有思考都在這一瞬間停止,只

能呆呆地看著少女。

 數秒後。

 「啊,真的呢!」

 少女突然拍起手來。

 「什、什麼?!」

 「只要告訴他這個的話,貓屋敷哥哥絕對會馬上整個人僵掉,所以有機會一定要試試看哦——司叔叔是這麼說的。



 女孩十分高興地脫口而出。

 「……………………! 」

 (那個可·惡·臭·社·長……!)

 黑暗的憎惡之情迅速在少年體內膨脹。

 現在那個社長肯定是在想像著當穗波天真無邪地說出這句話時貓屋敷那全身僵直的樣子嘻嘻偷笑;光是想像他那副

樂呵呵的樣子,少年的心就像被地獄裡的油鍋燙過似的快要炸開了。

 不過這種時候要是表現得太過激烈的話,反而會正中對方下懷,所以貓屋敷決定要硬著頭皮壓抑心中的恨意。

 面向少年,年幼的穗波繼續說道:

 「太好了。因為你從蛋糕店那裡就一直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們的關係不好呢。」

 「我說過我們關係很差了。」

 「不過,我覺得如果真的是關係差的人的話,是不會那麼說的哦?我也是,雖然經常欺負阿樹,但我可沒有討厭他。

奶奶說過,那是另一種愛的表現呢。」

 (難道我的厭惡只是幼稚園程度嗎……)

 貓屋敷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不是什麼好傾向。

 正因為還是個孩子,所以少女的話中沒有半點客氣。

 每一字一句,都直達自己內心。對於貓屋敷而言,那種感覺彷彿就連自己感到最不舒服的地方也被人看透了似的。

 ——比如說——

 拚命追尋著某個人的,某個孩子的背影。

 (……………………! )

 貓屋敷的胸中泛起了遙遠往昔的景色,但他拚命搖了搖頭。

 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時候嗎?

 只是一味的天真無邪,亳不理會他人看法,也不會考慮如何能夠站上有利位置,愛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時代,自己也

曾經擁有過嗎?

 「怎麼了?」

 「不……沒什麼。」

 就像要擺脫這種記憶似的,少年針對剛才少女所說的話提出了疑問:

 「你的奶奶是個什麼樣的人?」

 對此他是真的很有興趣知道。

 黑澤爾·安布勒。

 被稱為的西洋魔法專家。

 貓屋敷之所以會加入,有一半原因也是因為受到她的名聲吸引。

 但是實際上少年跟魔女見面的次數,才不過兩三次。基本上她已經是隱退狀態,雖然名字還留在的員

工名冊上,但卻很少出現。

 就算有時侯和她的使魔貓頭鷹一起過來,也是坐進安樂椅中搖蕩著打發時間,往年的大魔女形象已經一去不復返。

 不過——

 這個據說是她孫女的女孩子,應該會知道她不為人知的一面才對。

 「唔……」

 穗波雙手環胸。

 數秒後,就在貓屋敷等待少女回答的時候。

 「快要走過了哦。」

 後面的柏原指出了這一點。

 「哇!」

 「……這裡就是……?」

 貓屋敷不禁目瞪口呆。

 因為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極為普通的商業大樓。

 雖然看上去外觀上跟差不多,不過如果是作為工房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作為魔法師製造咒物,進行儀式魔法等工作的工房,必須位於安靜的地域。因為人跟人之間的干涉現象,不管如何

總會給魔法帶來多多少少的影響。

 「不,是在這裡面。」

 柏原邁步走向大樓與大樓之間——的一條小巷之中。

 雖然寬度只有人的身體剛能進入的大小,不過穗波毫無困難地走了進去,貓屋敷也只好緊跟其後了。

 「……啊……」

 他不禁發出了一聲讚歎。

 難以置信地,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座小洋樓。

 外觀精美,而且那堅固的結構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建築師精心建造。窗框上的白木雕刻非常精緻,好幾個小院中還飄

過來陣陣花草清香。

 就連一般絕對聞不到的魔草的香氣也混雜在其中。

 也就是說,魔法的香氣也不例外了。

 「這裡就是……黑澤爾夫人的工房?」

 「正確來說是跟別墅差不多。本來黑澤爾夫人就跟支蓮先生一樣,喜歡四處遊蕩,所以這裡就跟臨時住處一樣。」

 「……原來如此。」

 貓屋敷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開始思考能否從這個工房裡找到一點有關魔女的蛛絲馬跡。

 就算是同一個組織裡的人,進入他人的工房這種經驗是很難能司貴的。

 而且,這還是黑澤爾·安布勒的工房——剛才還在為不得不當小孩子的保姆和跟班而滿心怒火的貓屋敷現在心中充

滿了激動和興奮。

 「哦呀——」

 柏原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

 「不,只是好像有點奇怪的氣息……」

 他的表情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

 下一剎那,他突然向著早已經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洋樓大門的少女大叫道:

 「——穗波小姐!快伏下!」

 異變就在這時發生了。

 5

 ——舞台再度變換。

 即使白天也依然灰暗的山中小道上。

 暑氣炎炎。

 天氣悶熱得異樣。

 這是一片山毛櫸的混合林。落葉樹的山毛櫸和水杉的葉子,現在正蒼鬱茂密,幾乎遮斷了所有陽光。正常來說山毛

櫸的林中應該會陰涼很多,但這條山道卻像被火炙烤著似的熱不可擋。

 不只是熱。

 臭味也隨著熱浪陣陣傳來。

 應該是這裡的潮濕土地所發出來的腐臭,再加上生長茂盛的竹子的臭味導致的吧。其中還夾雜著腐爛的尿糞、酸甜

的漿果香味,還有附生在石頭上的青苔氣味。香的臭的都混雜在一起,沒有區分也沒有差別,極其自然地互相混合著,

形成了這種獨特的氣味。

 這座山被稱為神岡山。

 位於布留部市的東北——鬼門上的,是丹生山。

 然後在西南——後鬼門上鎮坐的,就是這座神岡山了。

 跟丹生山比起來海拔較低,由於也沒有攀登山道的路徑,所以人們對這座山的認識度不高。反而是就在附近的那個

神岡湖還比較為人所知。

 「………………」

 忽然,山道上出現了一個影子。

 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氣息的影子。

 就像其他的植物和小動物一樣,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一開始就在那裡——這個人影給人的感覺,似乎已經跟山融為

一體了。

 實際上,這個人影竟然能身輕如燕地在呈不規則突出的竹子和水竹中掠過。

 那速度,那步法,就連野獸也會自嘆不如。

 某種意義上而言,像極了久經訓練的士兵。

 完全不留痕跡,沒有任何行動氣息,這點跟士兵的潛伏行動十分相似。

 突然,影子拾起了頭。

 從另一端傳來了嗖嗖的風聲,彷彿鳥獸喘鳴。

 樹林的盡頭,是一片瀕臨倒塌的山崖。

 葛藤跟爬山虎糾纏蔓延的崖上,有一個黑乎乎的大洞。

 「…………"

 人影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洞窟的裡面比在外面看到的深得多。

 從入口射進來的光線並沒能照多遠,很快周圍就被黑暗包圍了。

 即使如此,人影的步法仍然沒有絲毫改變。

 每一步都如此肯定,沒有一絲猶豫。

 速度也是一成不變,飛速走向洞窟的深處——黑暗的底部。

 猶如墜落一般,身體直向黑暗底部沉去。

 黑暗底部?

 不?

 這種說法也不正確。

 應該說是黑暗本身自行湧上來才對。

 外面明明是白晝,卻只有這裡成為了黑夜的俘虜。

 連時間也彷彿扭曲了。

 就連絕對的時間流逝也在欺騙人,玩弄人,嘲笑人一般。

 不但如此。

 只要站在這裡的話,一定會發現四周這種異常的熱氣吧。

 如果只是純粹的溫度問題的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測量氣溫的話會發現這裡跟外面差不了多少。而且因為照不到

光線的關係,相對外面還要顯得清涼一些。

 但感覺上而言卻大不一樣。

 地面之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如果是某種靈感特別強的人,說不定會被這種異樣的氣息吞噬,失去意識。這種「力」的蠕動,已經強大、深廣到

了這個地步。

 靈脈。

 它可以說是在地球這個行星內部奔騰不息的,咒力的血管。

 雖然數量稀少,但有些地方能夠讓咒力從靈脈之中噴出。這些地方簡稱為泉,或者龍穴。而這裡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這裡就是跟鬼門——丹生山抗衡的靈脈末端。

 布留部市之中有兩大靈脈,如果把這兩條靈脈看作是一條巨型的龍的話,那麼這裡就是龍尾了。

 就在這裡……響起了一把沉穩的聲音。

 「呀啊~,是瑪爾切拉吧?」

 這是黑暗籠罩的中心部位。

 從一切光線已經消失的黑暗之中,只有這把聲音如此清晰,帶著溫度傳來。

 「……納吉姆、不在啊……」

 人影也第一次發聲了。

 是一把女聲。

 雙方說的都是日語。

 聽見瑪爾切拉這個名字,會讓人以為是意大利那一帶的人,但日語的發音卻十分標準。

 「那個人已經前往鎮上去了——」

 「啊,是嗎。」

 瑪爾切拉嘆了一口氣。

 聲音中透著一絲安心的氣息。

 看來現在他們討論中的這個人,對於女子而言,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我點燈了。」

 瑪爾切拉動起手來。

 黑暗中便立刻出現了一點光。

 那不是點燈或者煤氣燈,而是一根古色古香的蠟燭。看來是瑪爾切拉把早就安置在牆壁上的蠟燭點亮了。不過至於

在黑暗之中她究竟是如何察知這根蠟燭的位置這點,卻無從追究了。

 瑪爾切拉的眼睛緊瞪著圓形的光照耀著的洞窟底部。

 「……厲害啊。」

 她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地面上描畫著複雜的紋樣。

 那並非生命之樹的圖騰。

 也不是魔法陣,而是曼陀羅。

 而且還是沙曼陀羅。

 這個包含著神、佛或者類似的存在,能夠封鎖宇宙天理的繪畫——曼陀羅,竟是用各種顏色的沙子描繪成的。

 而曼陀羅的上面,坐著一位僧侶。

 跟曼陀羅一樣,坐禪也是表示宇宙存在方式的一種形式。

 所以,坐在曼陀羅上,就等於宣言把自己也變成了曼陀羅之一——也就是象徵宇宙萬物的圖騰之一了。

 剃了頭髮的頭。

 眯起了的眼睛。

 壯實的手臂。

 身體上覆蓋著的胭脂色僧衣。

 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手指、他的皮膚、他的臉頰、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氣息、他的內臟、他的血流、他的神

經——甚至到每一個細胞,都代表著世界,高歌著世界。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

 這一切都是成立的。

 完美地表現著宇宙、名為僧侶的這個世界,現在正悠然地坐在那裡。

 「……一直看著的話,連我自己也會變得奇怪呢。」

 被稱作瑪爾切拉的女子輕輕搖了搖頭,開口道:

 「準備、如何了?」

 「暫時應該算是順利吧——」

 僧侶答道。

 他的語氣相當委婉。

 那口吻讓人能夠感覺到,他內裡有著溫和的人格,但是心中卻有著強於一切的情感。

 「主要是因為範圍太大了。我自己所做的事情,倒是跟平常的日常修行沒有什麼不同——」

 「你說是一樣的?」 .

 「是的。」

 僧侶點了點頭。

 「結果也就是力量的認識和誘導。只不過這次還加上了一些破壞和變質而已。規模大小這種問題對於魔法師而言並

沒有什麼意義,不是嗎——?」

 當然,按理不可能說沒有意義。

 不管是魔法還是科學,規模的大小會關係到控制的難易度。

 按照常理,運用的「力量」越大,哪怕只是些微的誤差,也會導致致命的結果。

 然而——

 這個僧侶要強調的是,自己是屬於少有的例外這一點。

 「好可惜啊。」女子說道。

 似乎是發自內心的評論。

 「你指的是什麼?」 -

 「你沒有收弟子這一點實在是太可惜了。你的這種技術,只維持在你這一代,實在讓人抑腕。」

 「…………唔……」

 僧侶的身體稍微傾側。

 「如果說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的話,那是騙人的。」

 他靜靜地開口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把全副精力集中在這件事上面——」

 這句話在洞窟內冷冷地迴蕩。

 「本來應該傾注在弟子身上的熱情,還有本來應該讓自己完成的修行的專注,都放在這件事上面了——」

 聲音在迴蕩。

 彷彿喝進了天上的美酒一般,帶著些許醉意。

 雖然略呈醉態,他的集中力卻並沒有因此而打斷。

 這就是他的存在已經融入了魔術系統的證明。

「而且,其實已經有一個人學習了我的技術了。」

 「那傢伙是嗎。」

 瑪爾切拉輕聲問道。

 「但他不是你的徒弟啊。」

 「嗯,只不過是他自己偷學而已。不過雖然說不上是正統的徒弟,但只要他還活著的話,我的技術就不會完全斷絕

,他對應用方面還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可是——」

 瑪爾切拉想要插話,可是僧侶慢慢地繼續說道:

 「而且作為整個組織,對下一代也充滿了期待——」

 「你的徒弟,梅爾吉奧雷據說也不是泛泛之輩,有人說在下一代裡面,他也是最有可能取得王座的人……」

 「我那邊的臭小鬼的話,還差得遠呢。」

 說著,瑪爾切拉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對於魔法師而言,自己的魔法就是唯一要守護的東西。他們跟這個世界溝通的方法,就只有魔法而已。

 所以,自己所看重的徒弟有所進步,也就是他們最大的喜悅。

 尤其是像他們這種作為魔法師也只是一隻在黑暗中活動的人來說,就更加值得高興了。說不定徒弟們能夠到達自己

無法企及的地方。這是他們能夠保有這種期待的、唯一希望。

 之所以會對正統的弟子那麼執著,也是因為這個理由。

 自己的弟子——如果正式繼承了自己思想的人無法到達巔峰,

如果不相信總有一天能夠達到,那麼活著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瑪爾切拉想把這個主張說出來,不過最後她還是沒有啟齒。

 因為這時,僧侶開口說道:

 「真的很值得高興呢。」

 「因為已經有這樣的人存在了,所以我自己有沒有弟子就不重要了。」

 「…………」

 哈的一聲,瑪爾切拉聳了聳肩。

 「算了,這是你自己決定的事。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話,也不可能完成這樣的儀式。」

 說完,她有點惡作劇似的哼了一聲。

 然後——

 「不過,好像有個麻煩人物來了。」

 「是哪一位?」

 「似乎那邊還沒有動靜,不過我收到消息,歐茲華德·雷·梅扎斯來了日本。因為這裡的靈脈跟也

有所接觸嘛。恐怕他已經發現了氣息了。似乎還跟本地的魔法組織接觸過。儀式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需要壓制的土地還剩三處,至少也需要兩天吧。」

 「我看他們未必會等到那個時候。」

 「…………」

 「不管怎麼想,歐茲華德都不可能贊同這個儀式吧。要說保守的話,我看沒有比他更適合當保守派的人了。」

 「那麼,就只有迎擊了——」

 第一次。

 僧侶的話中透出一股殺氣。

 比黑暗更加黑暗,比虛無更加的虛無的組織。

 締造螺旋之實,冠以最古神祇之名的組織——

 也就是——

 「作為……不,作為生存於現代社會的魔法師……」

 僧侶靜靜地說道。

 「連接我們夢想的橋樑就在這裡。既然如此,就算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僧侶的微笑如此溫暖,如此柔和,在洞窟的黑暗中散發著淡淡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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