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77章
第5章 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師

  1

 水晶塔。

 特別展望台。

 這裡正吹刮著凜冽的暴風。

 從歐茲華德踏入了沙曼陀羅、喚起至上四柱的時候開始,特別展望台就已經化作了慘淡的地獄。

 呼呼——風聲在呼嘯。

 就像野獸一樣發出了雄壯的咆哮。

 這樣的狀況,即使稱之為暴風也顯得太過愚蠢了。

 颳起的烈風把窗玻璃也盡數吹裂,甚至把高塔吹得搖搖晃晃,讓內壁的各處都扭曲了起來。要不是杜馬預先展開了結界的話,這種現象肯定會被作為事故通報到警察那裡。

 然後,位於暴風的中核——沙曼陀羅和巨大的魔神站了起來。

 ——巴爾。

 那是醜惡的魔神之王。

 到底要怎麼形容它的身姿才好呢?

 幾乎比歐茲華德高大一倍的巨大身軀,有著銳利的鱗片,有著毛骨悚然的毛皮,有著歪扭不堪的角,有著像蟾蜍一樣佈滿疙瘩的皮膚。頭上捲著荊棘之輪,肩口上披著有如冥界衣裳一般的恐怖蜘蛛腳和沾滿粘液的魚鰭,其肉體根本無法看清。

 看起來就好像一個巨人背負著上千隻魔物一樣。

 在魔獸辭典中被描述為「率領東方軍勢之王」的不祥皇帝在此顯現,向著沙曼陀羅伸出手來。

 「你……是……」

 「我應該說過,王就是掠奪者。」

 踏人了那裡的歐茲華德高聲宣言道。

 現在他正在進行的,是主導權的爭奪。

 他正準備獲得靈脈的主導權,把以這個布留部市為舞台的意識魔術納入自己的囊中。巴爾向沙曼陀羅伸出的手,本來應該是要奪走「把魔法師變成魔法」的術式的。

 但是——

 歐茲華德似乎也碰上了預料之外的事。

 杜馬的沙曼陀羅,把巴爾的手臂緊緊纏住不放。

 令人驚訝的是,眼前的修行者竟然操縱著足以跟至上四柱之一的巴爾相匹敵的咒力。

 「……嗚……!」

 結果,雙方都無法動彈。

 激烈的咒力衝突,把兩人都緊緊束縛住了。

 在現代集中了如此強大的咒力,本來就已經是異常事態了。

 這是幾乎能跟神話相媲美的偉大魔力的衝突。這個捲起了強烈颶風的戰場,如今正由兩位魔法師推向無與倫比的高潮。

 這時侯,歐茲華德扭歪了嘴唇。

 「原來……並不是區區的賊人嗎。」

 他的這種口吻,就好像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一般。

 其實這樣也很正常。

 畢竟這種機會也並不是經常能遇到的。

 所羅門七十二柱魔神——統領著這一切的歐茲華德,沒想到竟然會被一個不知來歷的魔法師推翻了預計。沒想到即使解放出了至上四柱的殺手鐧,對方也還能跟自己勢均力敵。

 對能盡情發揮自己的魔術感到喜悅。

 對未知結果的存在感到渴求。

 毫無疑問,歐茲華德·雷·梅扎斯是一個真正的魔法師。

 「好吧,你儘管使出你的秘術,儘管讓我享受一下吧。」

 「不——」

 杜馬否定道。

 「像那樣感到愉悅的存在方式,跟我的魔術是格格不入的——」

 他一臉平靜地述說著瑜伽行者的終極覺悟。

 兩人的視線和咒力彼此交錯。

 杜馬使出的是瑜伽行者獨有的秘技嗎?

 歐茲華德使出的是新的魔神?還是對巴爾施加恢復之術呢?

 ……不。

 在下一瞬間採取行動的人,既不是杜馬,也不是歐茲華德。

 「——太上老君普在萬芳道無不應三界之內。」

 「你……」

 「你是——!」

猛然回過頭來的兩人眼中,映照出了某個極其平凡的男人身影。

 柏原代介。

 儘管置身於激戰的戰場上,也還是暗自隱藏著氣息的男人,如今正凜然地在胸前打出了手印。

 即使是這樣的兩人,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只能認知到雙方的行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哪一方分散注意力的話,恐怕就會在剎那間敗北吧。

 這個無法稱之為失態的破綻,卻被柏原接下來將要施展的術式擴大到致命的程度。

 「六合之中 順之者吉 逆之者凶 敕命一到

 雷霆行 弟子有難 幸願汝偕 逢凶化吉。」

 從柏原嘴裡吐露出來的,是起源於道教的口訣。

 這是通過向大陸的最高神格——太上老君祈願,使所有魔術和詛咒徹底消散的老君神咒——!

 「快住手——!」

 相對於杜馬的叫喊聲,口訣的完成還要快了一點。

 「化殃殆為祥 急速急來應願——!」

 瞬間,杜馬所端坐的沙曼陀羅「嗖」的一聲消失了。

 在這兩週以來一直控制著靈脈的、瑜伽行者的魔法圓陣已經被徹底消滅了。

 其結果,當然是招致了破滅。

 空間發生了爆炸。

 巨大的光柱陡然屹立而起。

 從外面看來的話,那就像是貫穿水晶塔的另一座塔。貫通了厚厚的雲層,那龐大的咒力奔流甚至讓星空也為之沸騰。在沙曼陀羅的作用下凝縮於靈脈內側的咒力,在這時候終於得到解放,彷彿要殲滅一切似的橫衝直撞起來。

 這就是龍的咆哮。

 龍的吐息噴湧而出,根本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夠加以阻擋。

 發出炫目白光的破壞力,把特別展望台蹂躪、擊潰、破壞一空——然後向著遠方流逝。

 終於,周圍恢復了聲音。

 消失的東西,並不僅僅是沙曼陀羅。

 至上四柱——巴爾也同樣因為沙曼陀羅釋放出來的咒力而被迫分解了。

 然後,就好像從一開始就在那裡似的——出現了幾個新的人影。

 首先是兩個。

 「咳咳……咳咳咳……!」

 其中一個矮個子的老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這是被強制性地通過靈脈實行空間跳躍的代價。

 瞬間移動,就算對進行過充分準備的行家來說,也是很難辦到的事情。更何況是被他人的魔法強制移動什麼的,根本是無法想像的事情。因此,就連身為熟練魔法師的納吉姆和貓屋敷他們也出現了三半規管異常,當場就蜷縮在地上難以動彈。

 可是,老人很快就站了起來,看到同伴倒在地上的樣子,頓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杜馬!?」

 「……這裡……是……」

 貓屋敷也擦了擦嘴角,為了確認目前的所在地而游移著視線。

 「……喵。」

 「喵喵。」

 「嗚喵。」

 「喵~~~~~~」

 四隻貓彷彿很擔心似的發出了叫聲。看到它們這副模樣,少年稍微露出了笑容。這時候,在他的視野中——又出現了另外的人影。

 人數為四個。

 這四個人影,正蹲在稍微靠近內壁的位置。

 「這……是……怎麼回事……」

 讓受自己支配的支蓮站在身邊,戴著寬沿帽子和纏著繃帶的人影——瑪爾切拉彎下了膝蓋。

 「這樣子……還真是亂來的集中方式啊。」

 「……這裡、是水晶塔的特別展望台。不過似乎被破壞得很嚴重。」

 司和尤戴克斯也以稍帶嘶啞的聲音說道。

 也不知道是因為距離的原因還是其他理由,他們轉移到這邊來的副作用似乎很輕,但是在司的側臉上還是可以看出濃厚的疲憊之色。

 「……呵呵。」

 司用手掌捂著太陽穴,回頭向背後看去。

 只見柏原正靠在那邊的牆壁上。

 「是你……喚過來的嗎?。

  「不,把你們喚過來的是這裡的龍。我所做的,只不過是稍微把在壓重物挪開了而已。」

 柏原若無其事地說道。

 也就是說,對儀式發起抵抗的龍借助各個龍穴和靈脈,把自己能感應到的的「力量」——魔法師們召集到這裡來了。

 而柏原的老君神咒則消滅了沙曼陀羅,為其剷平了最後的障礙。

 無論是任何一方,都不是可以輕易加以評價的事情。

 沒有任何正常的思維和術式,只憑著本能和靈脈的「力量」而對全員實施空間轉移的龍。

 察覺到其中的異常,在兩位魔法師的激戰中消滅了沙曼陀羅的柏原。

 即使用魔術的異界之理來判斷,這也是值得驚嘆的兩件事。

 柏原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過……歐茲華德先生……因為剛才的反作用而被推到有點遠的地方去了。」

 「歐茲華德?他來這裡了嗎?」

 「是的。除了之外,他似乎也在展開獨立調查。他之所以受到了反作用的衝擊,都是因為那位瑜伽行者的所為啦。」

 柏原保持著靠在牆上的姿勢,把視線投向那邊。

 在特別展望台的中央,杜馬好不容易才抬起了上身。

 他的肩膀到胸口都被撕裂了,正嘀嗒嘀嗒地流著鮮血。胭脂色的僧衣已經有一半染上了淒慘的朱紅色。

 在龍釋放出吐息的瞬間,杜馬和歐茲華德完成了最後一次交鋒。

 那簡直是剎那間發生的事。

 察覺到事態的歐茲華德,當時立即轉換了對魔神之王的命令。

 魔神之王放棄了對沙曼陀羅和儀式魔術的干涉,以跟那巨大身軀毫不相符的敏捷速度,把勾爪揮向了杜馬。

 相對的,杜馬也對殘留的沙曼陀羅進行重組,利用龍的咒力把歐茲華德放逐到遠方去了。

 杜馬的骨和肉都被切裂,歐茲華德也同時消失在光芒中——柏原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切。

 無論是哪一方,也可以說是達到了目的吧。

 歐茲華德對污染了自己靈脈的賊人報了一箭之仇;而杜馬雖說只是暫時性,也還是成功地排除了最值得危懼的障礙者。

 「……原來如此,」

 司也理解了過來,

 「還真是令人討厭的事情啊,一個二個都幹得太賣力了。我明明還想儘量躲在一旁偷懶啊。」

 柏原也彷彿有點困惑似的笑道:

 「……我也稍微有點累了,雖然看樣子還不能休息。」

 「啊啊,再過一會兒吧。而且還得把支蓮君要回來啊。」

 司淡淡一笑,把視線轉回了正面。

 柏原和尤戴克斯也效仿了他的舉動。

 各自陣營的成員都同時看著對方的成員。

 這樣一來,演員就已經齊集了。

 ——身為瑜伽行者的杜馬。

 ——使用死靈術的瑪爾切拉,以及被操縱的蓮。

 ——使用幽精術的納吉姆。

 這一方是四人。

 ——妖精博士,伊庭司。

 ——煉金術師,尤戴克斯·特羅迪。

 ——陰陽師,貓屋敷蓮。

 ——使用道術的柏原代介。

 這一方也同樣是四人。

 兩個陣營並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在虛空中濺起了緊張的火花。

 可是,在身披胭脂色的瑜伽行者搖晃了一下身體的時候,其中一方就出現了很大的動搖。

 「杜馬,你……!」

 「沒有問題——」

 聽了瑪爾切拉的真摯聲音,行者輕輕搖了搖頭。

 「要不馬上取回這個術式的話——至今為止的儀式就全部化為烏有了——」

 「…………! 」

 瑪爾切拉不禁咬緊了牙關。

 因為她看到說出這句話的杜馬,已經憔悴到令人不忍自視的地步。

 仔細一看,他的傷口已經開始腐爛了。

 傷口已經崩潰得不成樣子,就連傷口周圍的肉也染成了黑色,散發著令人厭惡的熱量。那令人恐懼的至上四柱——巴爾的勾爪,具有光是碰到就能讓人類身體腐化的力量。即使是作為行者經歷了千錘百煉的身體,如果不馬上加以治療的話,性命肯定難保。

 可是——

 「無論如何,我都要馬上重新進行儀式。把這裡的龍變成我們夢想的橋樑——」

 杜馬站起了身子。

 實際上,就算為此而死也不會有任何怨恨——他的表情正在傾訴著這一點。

 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阻止他了。

 瑪爾切拉把微弱的嘆息倒吞了回去。

 「明白了。」

 「——不。」

 另一個聲音卻作出了否定。

 夏裝外套隨風飄動,在場者中唯一不是魔法師的男人,以極其哀切的眼神注視著他們。

 他就是伊庭司。

 「我不會讓你們那樣做的。因為接受了那樣的委託。」

 「……果然,還是無法相容啊。」

 瑪爾切拉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呻吟聲。

 那是比野獸更像野獸的、充滿了憎恨的呻吟。

 「……,是接受了歐茲華德·雷·梅扎斯的委託吧。」

 「嗯。」

 「那好吧,我不會讓任何人阻礙杜馬的魔術。你們就只管被自己想挽救的夥伴殺掉好了。」

 ——然後。

 這樣的對話也決定了另外兩人的命運。

 「真是可惜啊。」

 說出這句話的是一個老人——正是納吉姆。

 老人正看著站在稍遠處的少年——貓屋敷。那是有如注視著自己孫子一樣溫暖的目光。

 他撓了撓被風吹髒了的偏黃色頭髮,說道:

 「你……已經不能過來這邊了吧?」

 「…………」

 老人非常準確地看穿了貓屋敷蓮的心性。

 儘管還很曖昧,但既然這位少年已經找到了自己應走的路,就肯定不會屈從於勸說他走上禁止之路的無理要求。無論再怎麼走錯方向,在最後的最後,少年的精神還是會主動尋求光明。

 沒錯。

 作為結果,這次的事件就讓少年找到了自己的真面目。

 然後——

 「我也是,事到如今也不能離開這幫傢伙了。」

 「…………」

 少年也對那位老人的存在方式瞭解得非常透徹。

 他已經感受到老人對被喚作「這幫傢伙」的人所懷抱的思念。

 啊啊。

 的確,那就是夥伴啊。

 即使是不知何時會被從背後捅一刀、彼此間沒有正當瓜葛的對象——也毫無疑問是一起共度過同樣黑暗的夥伴。

 那麼,事已至此,老人自然是不可能捨棄他們了。

 「結果我還是在這邊,你還是在那邊嗎。啊啊,這真是太可惜啦。」

 老人像小孩子一樣皺起了臉,笑著說道。

 「…………」

 所以,貓屋敷覺得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知道老人露出這樣的笑容,恐怕是好幾年——甚至好幾十年都不曾有過的事,所以少年只覺得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道路已經在這裡被封閉了。

 或者有可能實現的未來,如今已經無法挽回了。已經過去的分歧點,明明只不過在十幾秒之前,感覺上卻好像是遙遠的過去了。

 「……的確是呢。」

 少年挪開了視線。

 「司先生。」

 他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於是,司彷彿有點驚訝地回過頭來。

 「……貓屋敷君。」

 「我有一個請求。」

 少年正對著司,清清楚楚地這麼說道。

 「我收回辭職的申請。所以……那個老爺爺……就讓我來跟他作出了斷吧。」

 「…………」

 光是聽到這句話,司就理解了貓屋敷的意志。

 這樣已經非常足夠了。

 儘管不知道貓屋敷和老人之間有過什麼樣的交流,但是如果想知道如今的貓屋敷懷著何種思想的話,光是看看他的眼睛就行了。

 司輕輕哼了哼鼻子,笑著說道:

 「之前我也說過吧——我一直都認為你是我們的社員啊。」

 「…………」

 貓屋敷也一樣,只要聽到這句話就足夠了。

 「謝謝你。」

 他輕聲說完,就轉身面對著對方。

 納吉姆、杜馬、瑪爾切拉,還有被操縱的支蓮——總共四人。

 與其相對的,是司、貓屋敷、柏原、尤戴克斯——的四人。

 各位魔法師都在這裡面對面地站著。

 在無可扭轉的意志、信念和命運的推動下——他們不得不在此正面相對。

 2

 已經沒有任何對話了。

 彼此的意志都非常清楚,根本沒有互相讓步的餘地。

 以利用這片土地的龍而展開的魔術儀式——「把魔法師變成魔法」的那個術式為中心,兩者都領悟到了彼此的決定性對立關係。

 正因為如此——

 戰火點燃也只是剎那間的事。

 「支蓮!」

 瑪爾切拉呼喚了自己的從者。

 在這種情況下,利用最為方便的人——也就是對方的同伴——進行攻擊,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然後,正因為被操縱——因為不會愛惜性命,僧侶以比平常更迅速,更毫不猶豫的腳步向前踏出,在的任何人都無法作出反應的瞬間,使出了其擅長的手印和真言。

 「韋馱天神……歸命……!」

 這正是韋馱天真言。

 如今已化作喪屍的支蓮的肉體,根本不必擔心異常過度使用帶來的副作用。

 正因為如此,其速度非常快。

 緊接著,就是以超高速度使出的第二真言。

 「帝釋天……歸命……!」

 帝釋天。

 那是除明王之外,被認定為佛法軍神中最高位的威名。

 隨著真言的響起,支蓮釋放出了四個獨鈷杵。獨鈷杵各自纏繞著討伐佛敵之神的紫電,不偏不倚地依循圓弧軌跡向著的全員襲去。

 「支蓮!」

 勉強作出反應的尤戴克斯立刻掀起了白色的長斗篷。

 從長斗篷的內側,飛出了跟獨鈷杵數量相等的東西。

 看起來就像紙疊的飛機。

 那是用超薄金屬箔摺疊而成的紙飛機。

那恐怕是通過煉金術被賦予了非凡飛翔性能和控制能力的東西吧。那些能喚起人們嚮往之情、每個人都應該曾經用紙疊過的東西,竟然以超過時速一百七十公里的速度迴旋起來。

 遵循著尤戴克斯的意志,四個紙飛機準確無誤地把獨鈷杵擊墜了。

 在術式速度上擁有優勢的煉金術,再次封住了支蓮的真言。

 可是,巨漢煉金術師也同時理解到,自己已經落人了陷阱。

 「…………! 」

 還沒等喉嚨發出聲響,尤戴克斯的臉面就被某個飛鳥般的影子遮蓋了。

 原來是瑪爾切拉高高跳躍了起來。

 在沒有助跑的前提下,她僅在瞬間內就逼近了彼此相隔的幾米距離——這恐怕都是得益於她有著強大的純粹腳力吧。

 從空中發動的回身踢擊準確地擊中了尤戴克斯的太陽穴,趁著巨漢思考回路被打亂的瞬間空隙,以足以摞倒大樹的威力向其右鎖骨、右胸部和左腹部發動了高速連續攻擊。

 在白天的戰鬥中,她的格鬥能力甚至跟支蓮不相伯仲。

 雖然以純粹的臂力來說還是尤戴克斯佔優勢,但是在這樣的接近戰中,還是在經驗和速度上勝於對手的瑪爾切拉取得了主動權。

 貓屋敷和柏原從無聲倒下的尤戴克斯身後一躍而出。

 在繃帶之下,瑪爾切拉的喉嚨發出了聲音:

 「——我詛咒。獅子座的心臟啊,用你的牙刺穿吧!」

 從黑西裝裡拿出來的玻璃管,在瞬間釋放出了靈媒物質。

 最後形成的是好幾柄靈槍。

 要是被其矛頭刺穿的話,就算表面上的肉體沒事,靈體也會受到損傷。在魔術戰鬥中,可以說這有著遠大於單純負傷的致命效果。這也是瑪爾切拉最擅長的魔術之一。

 可是,在其靈槍釋放之前,柏原的叫聲響徹了四周。

 「五雷使者 五丁都司 懸空大聖 霹靂轟轟

 朝天五獄 鎮定乾坤 敢有不從 令斬汝魂!」

 這就是攝邪咒。

 是通過發出近似於雷鳴的叫聲,讓敵人和惡靈發生麻痺的道術。

瑪爾切拉的身體當然也不例外。不,作為死靈術師對靈魂非常熟悉的這個女人的身體,對咒語的反應甚至比普通的肉體更為敏感。

 在靈槍消散的同時,女人的身體發生痙攣,銀發少年也趁此機會奔了出來。

 他用手指劃過了縱四劃、橫五劃的早九字。

 「疾!」

 從中間釋放出來的,是一張寫著急急如律令的靈符。

 那就是所謂的「玄天上帝石星符咒」。

 在飛到一半的時候,靈符就化成了一股泥石流。有如流星的那股泥石流,簡直就是會讓所有碰到的地方盡數陷沒、粉碎飛散的詛咒。

 由柏原阻止對方的行動,由貓屋敷使出奪命一擊。

 這是兩人以無言的默契定下的戰術。

 但是,那樣也還是遲了一點。

 少年採取行動的時候,特別展望台上,開始響起了某一首歌。

 ——從泥巴創造人,從無煙之火創造出幽精的偉人。

 那位偉人的話語沒有任何虛偽,不必懷疑。

 身為兩東的支配者,統領兩西的偉人。

 那位偉人的話語沒有任何虛偽,不必懷疑。

 儘管相異之海無法融匯合一,也能讓彼此和平共處的偉人。

 那位偉人的話語沒有任何虛偽,不必懷疑。

 那大概是作為的一員長期配合至今的團隊默契吧。

 沙子「刷啦」的一聲從老人身邊的陶制罈子裡湧出,以抵擋住貓屋敷的靈符攻擊的形態完成了實體化。即使是激烈的泥石流,對沙不通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幽精。

 那是在阿拉伯的眾多傳說中都有講述的原始精靈。

 為了爭取喚出幽精的時間,瑪爾切拉才採取了跟支蓮發起同時攻擊的戰術。

 於是,她們的攻擊收到……預期的效果。

 「疾!」

 這時候,貓屋敷的靈符繼續飛出。

 那正是「九天應元雷聲符咒」。

 針對敵人的聯合攻勢,瞄屋敷選擇了能在這種狀況下及時發起反擊的最高速符咒。

 可是,光是這一擊的話,最多也只能削去構成幽精身體的三成沙子而已。

 然後,回過神來的瑪爾切拉微笑著扭歪了嘴角。

 「……你好像很堆對付。」

 瑪爾切拉的眼眸捕捉到了柏原的身影。

「不,希望你……能放著我別管……」

 就在柏原丟臉地露出了快哭的表情時,另一個人影從視野的角落裡一躍而起。

 「啊、咕嗚——!」

 站起身來的支蓮以猛烈的勢頭撞了過來。

 因為攻擊過於單純的關係,柏原完全沒有作出反應的時間。

 在地上打著滾的柏原撞上了身後的貓屋敷一起倒下,的陣形巳經完全崩潰了。被變成喪屍的支蓮的臂力,在壓倒了兩位魔法師之後依然綽有餘力。正如文字所描述的那樣,面對足以匹敵於熊之擁抱的壓力,柏原和貓屋敷也只能發出悶哼的聲音了。

 然後——

 「納吉姆……!」

 納吉姆非常準確地理解了同伴叫聲的含義。

 他就這樣唱起了新的一節聖句。

 ——會帶來災害吧,遍及世間的中傷者,惡意的斂財者啊。

 你的財富不會冠以永久的生命,將會成為把他束縛在烈火地獄的鎖鏈。

 那是偉大之人的制裁之火。

 在無法逃脫的列柱中包圍他,覆蓋在頭上,直到把心臟燒成灰燼。

 正如偉大主人所期望的那樣。

 那是令人難以相信是老人唱出來的亮麗嗓音。

 「轟轟」的一聲,一切都染成了朱紅色。

 由沙子構成的幽精,遵循著這首歌的意志轉化成火焰。

 正如文字描述的那樣,那的確是制裁之火。

 就連特別展望台上到處排列的鐵柱也溶成了火紅的鐵水,數千度的熱量瞬時包裹了整個世界。這股已經無法用「灼熱」來形容的熱浪,令所有的水分都徹底蒸發消失,將空氣也替換成了地獄的成分。

 就連時間,也彷彿被燒成了灰燼似的。

 實際上,要是置身於那種程度的熱量裡的話,一瞬間和幾小時也根本是毫無分別的吧。區區人類的肉體,除了化成灰炭之外就別無選擇了。

 「……燒成灰燼了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朱紅色的世界逐漸轉變為灰色的世界。

 彷彿要顯示出這是世界末日似的,周圍的色彩都被逐漸淡化。

 只有三位的成員——還有幽精,正朦朦朧朧地佇立在那裡。

 被宣告為「制裁之火」的聖句,只會傷害敵對之人。

 彷彿在緬懷過去曾經被獻給自己的某個親人一般,幽精那輕輕飄動的姿態顯得極其哀傷。

 可是——

 「普天諸佛歸命……再者……水天歸命……」

 「什麼……!?」

 聽到這句釋放出來的真言,老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水天真言。

 這是因其御火功效而為人所知的、佔據十二天之一角的神明的真言。也就是說,這是將龍納為眷屬,統管一切水要素的神格。

 得到了這句真言的支持,在直徑幾米的球形空間內,幽精的火焰喪失了效用。

 啊啊——

 在紅色的火光之中,好幾個黑色的人影浮現了出來。

 ——那正是的魔法師們!

 「喂、喂喂,社長,我可差點真的以為要死了呀!?」

 柏原首先以怯懦的口吻訴苦道。

 「哎呀,你別那麼說嘛。我可真的想不出其他方法了啊。」

 接著,社長·伊庭司皺著眉頭說道。

 他的手臂正支撐著支蓮。在這樣的狀況下,伊庭司還叼著不斷冒出紫煙的雪茄,安然無恙。

 而且還就這樣詢問了一句:

 「你沒事吧,支蓮君。」

 然後,傳來了回答:

 「這一回……我實在太丟臉了……大家……呢……?」

 支蓮靠在司身上,勉強微睜著眼睛。

 「嗯,沒有問題。都是多虧了你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之後別說什麼剖腹謝罪之類的話。。

 「那個還真是……有點頭疼啊……蓮……」

 支蓮把視線轉向旁邊。

 貓屋敷和尤戴克斯也在他身邊站了起來。

 兩人都算不上是平安無事。儘管是以自己的雙腿站著,但是在剛才的攻防戰中所受的傷也並不輕。

 貓屋敷蒼白著臉,摸了摸側腹說道:

 「都怪你害我吃了大苦頭。大概,肋骨已經斷了。」

 「我可是損失了貴重的觸媒。雖然總算是讓第一級品逃過了大難,但是八成的觸媒和研究室都被燒成灰燼了啊。」

 聽了貓屋敷和尤戴克斯的話,支蓮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作為賠罪之禮……要什麼好呢……?」

 「自己想吧。」

 「意見同上。」

 「那麼……就承蒙你們的好意……」

 啪嗒——支蓮的頭滑到了司的胸前。

 隨著這一動作,包裹著的水結界已經消失不見了。幽精的火焰已經基本消散不見,不再具備能傷害眾人的威力。

 更重要的是,還有另一個震驚不已的魔法師在這裡。

 「你、到底……幹了什麼……」

 瑪爾切拉如此問道。

 她的話尾還在微微發抖。

 喪屍粉的支配應該是絕對的。

 就算支蓮這個魔法師有多麼強韌,要是被毒素奪走了肉體、被魔術奪走了意志的話,就絕不可能作出抵抗。

 面對她的動搖和憤怒,司略帶苦笑地聳了聳肩膀。

 「啊啊,謎底非常簡單。」

 他伸出了修長的食指,點頭說道:

 「的確,喪屍粉無法解毒。但是,那跟作為喪屍接受精神支配是另一回事。你們之間明明沒有說話,卻能從遠處實現精神操縱——只要思考一下個中理由,我們這邊就會有辦法對付了。」

 接著,他又把食指向支蓮的胸口指去。

 在骯髒的袈裟胸口位置上,被貼上了一張靈符。

 看到那張靈符的行者——杜馬,頓時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是這樣嗎……太上老君符。是跟剛才的老君神咒一樣的招數呢——」

 在至上四柱之一的巴爾跟杜馬展開激戰的時候,柏原的術式卻把杜馬的沙曼陀羅消滅了。這就是跟那個術式同屬一個系統的符咒。

 本來道術在糾正「不應存在的不自然現象」時,將會展現出最大的「力量」。

 那就是魔術特性——。

 跟神道的絕對結界不一樣,那也許可以說是性質中和吧。

 正如解脫的仙人不會擾亂世界一樣,那個術式可以讓世界恢復原有的法則。

 「是讓支蓮先生撞過去的時候發動的——不。」

 杜馬否定了自己話語的某一部分。

 「那並不是在情急之中能反射性地使出來的招數。准道從一開始,就看準了會變成這樣嗎——」

 「嗯,可以這麼說吧。」

 司微微一笑,轉眼看向瑪爾切拉。

 「喪屍粉是無法解毒的。不過,如果是你跟支蓮君之間溝通的渠道,那還可以暫時性地進行中和。接下來,按照支蓮君的意志力來推斷的話,我想還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的吧?」

 「你竟然說……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瑪爾切拉咬緊了牙關。

 「光是這樣……你就賭上自己的性命嗎……?說到底也是魔法師吧?」

 「因為我不是魔法師啊。能作為賭注的,最多也只有這條小命而已啦——當然,正因為如此,我一直都很小心注意,從來不會弄錯下賭注的對象和時間的喔?」

 司以輕鬆的口吻說道。

 就連這場戰鬥,對他來說也跟日常風景沒什麼兩樣——他的話彷彿就是這個意思。

 不。

 不是這樣。

 突然,他的聲音發生了變化。

 司豎起手指——

 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鏡,反而以低聲說道:

 「這是社長命令。」

 在場的全員都不禁心頭一震。

 因為任何人都非常清楚——蘊藏在他聲音最深層的無比威嚴。

 「貓屋敷、尤戴克斯,對類別N03魔術·配合術式F04、J05。」

 「——疾!」

 「…………! 」

 兩人的身體同時操縱起靈符和長斗篷。

 瑪爾切拉也確實作出了反應。

 在魔術戰鬥中,速度是很重要的因素。

 尤其是瑪爾切拉對速度的重要性有著最深刻的理解。為了在任何戰況下也能依靠半條件反射來應付,她已經把名為訓練的時間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身體上了。

 瞬間,她舉起了玻璃管。

 「——我將化作護符。處女座的小腸啊,守護我吧!」

 這是女人最為可靠的守護魔術。

 以靈媒物質生成的「膜」,將會成為彈開所有魔術的鐵壁之鎧。

 但是——

 「……Che Cosa(什麼)!?」

 貓屋敷先一步釋放出來的靈符迅速化作火焰,在靈媒物質變成「膜」之前就將其盡數燒滅了。

 這正是「泰山府君炎羅符咒」。

 而且,尤戴克斯接下來釋放出的紙飛機群,以幽精也無法庇護的

速度劃破了瑪爾切拉舉起的玻璃管,繼而把女人的身體也切裂了。

 原來翼部的銳利度,才是紙飛機高速飛行的秘密所在嗎?

 瞬間,女人的身體沾滿了自己的鮮血,肉和骨都被切斷的瑪爾切拉跪下了膝蓋。

 「怎麼……回事……!」

 就好像……自己要在什麼時刻使用什麼魔術,對方從一開始就已經全部看穿了似的。在本次事件中,這明明是只用過一次的術,可是對方卻好像連自己的反應都徹底把握住了一樣。

 (……難……道……!)

 女人跪下膝蓋,屏住了呼吸。

 對於這種現象,她似乎有點頭緒。

 即使對來說,也絕對無法忽視的罕見體質。

 能看穿所有的咒力,並且能知曉其流向的奇蹟。據說為神代的魔法師們所擁有的傳說之眼。

 「難道……你……妖精……」

 「妖精眼……你是想說這個對不對?」

 司只是輕輕一笑。

 他以冰冷而銳利的眼神注視著瑪爾切拉。

 「我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嗯,那些特別的『力量』,我根本就不需要。」

 「不……需要?」

 「你們,是太小看區區的人類了吧。」

 伊庭司平靜地說道。

「魔術只有繼承了特殊血統的人才能使用。不過,魔術這種東西本身是任何人都可以學習的,其效用和術式也都有規律可循。既然如此,那麼創立專門對魔法用的理論也是可能的。當然也可以預先跟社員們商量好應戰時的迎擊模式了。」

 「…………! 」

 瑪爾切拉忽然感覺到——現在正從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液,都全部在瞬間凝固了。

 沒有那個可能。

 的確,在某種程度上,把魔術進行規律化也是可以做到的。在同一狀況使用同一術式的話,儘管成功率會有所波動,但基本上都會得到近似的結果。

 可是,說到底也只是這種程度而已。

 根據個人的差異,魔術的存在方式也會發生極大的變化。

 就算單以純粹呼喚火焰的術式來說,有的人只會喚出打火機那麼點火就完了,有的人卻可能會在一年後喚來火災,演變為無法預測的結果。

 司剛才所說的,是連這種魔法師的個性也計算在內、光憑著這種計算來預測未來——這樣一種超乎常人的、從來沒人想過的領域。

 妖精博士。

 不是魔法師的魔法師。

 就連魔法師這個框框也無法容納的——宛如魔法般的存在。

 「納吉姆!」

 「……哦哦。」

 因為無法忍耐而發出的叫聲,馬上就得到了回應。

 詩文開始響起。

 ——那位偉人說過,烈火就是你們的住所。

 沒有英明而全知全能的偉人許可,就無法離開那個牢獄。

 不義之徒因自身的罪孽而集結,因自身的罪孽而滅亡。

 隨著詩文的吟誦,幽精分裂成了三隻。

 分別是沙、火焰和暴風的巨人。

 這化作了災難本身的三柱巨人,恐怕就是納吉姆這位魔法師的殺手鐧吧。

 而且,詩文一直沒有停下,繼續賦予巨人以咒力。

 ——當天空化作微塵碎裂,渚星四散之時,

 當無數大海氾濫,墓場被掀翻之時,

 你們將為罪孽感到顫慄,接受自身應有的懲罰。

 你的靈魂將被烈火焚燒,無法從牢獄中逃脫。

 轟隆!

 巨人發出了咆哮。

 被注入了過剩的咒力,其身體頓時肥大起來。

 沙、火焰、還有暴風——就連這些構成要素也在不斷以幾何級數增大。本來已經高達三米的巨人們,現在已經巨大化到了夠得著特別展望台的天花板的程度。不,它們正一邊破壞天花板,一邊向這邊逼近。

 三個巨人——都各自錯開了一點時間,以更難對應的陣形向著的成員們發起襲擊。

 「…………」

 注視著這些暴虐的化身們——

 司低聲沉吟道:

 「柏原、貓屋敷,對類別K07魔術·配合術式D14、F13。」

 「是、是的。」

 從點頭答應的柏原嘴唇中,噴出了猛烈的呼氣和口訣。

 「五雷使者 五丁都司 懸空大聖 霹靂轟轟

 朝天五獄 鎮定乾坤 敢有不從 令斬汝魂。」

 攝邪咒。

 曾經令瑪爾切拉全身麻痺的咒法,即使面對三體幽精也能徹底發揮出其「力量」,讓它們在原地停頓了幾秒鐘。

 既然本來就是針對靈和神這些靈體的咒法,有效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不,在這種情況下,能看穿幽精的性質而選中這種咒術的司——其見識才是真正最可怕的。

 以被咒語束縛著的幽精為中心,另一個人影正在奔跑。

 貓屋敷蓮。

 然後,在他身旁還緊貼著四個影子。

 「……喵。」

 「喵喵。」

 「嗚喵。」

 「喵~~~~~~~」

 貓屋敷一邊側眼看著嗚叫的貓兒,一邊唱出了某句咒語。

 「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

 那時如同祝詞一般的、蘊含著某種獨特節奏的平緩詠唱。

 在詠唱著咒語的同時,少年心想:

 (……他、是遵守了約定嗎——)

 ——「那個老爺爺……就讓我來跟他作出了斷吧。,,

 (…………)

 自己並不是相信了這一點。

 但是,司卻遵守了約定。他說出口的配合招式,就是為了把貓屋敷送到老人身邊的戰術。

 既然如此,自己也必須那樣做。

 自己必須完美地演繹出司所期望的——所謂的「的社員」才行。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之大威卦。及此,我將推敞其爻象,連結三百八十四爻——」

 幽精們已經從麻痺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然而,貓屋敷的術式在這時候已經完成。

 「今晚上演的節目,作為四神相應的一幕——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陣。」

 「喵~~~~~~~~嗚~~~~~~~~」

 一分為二。

 二分為四。

 四分為八。

 八分為十六。

 正如咒語所說得那樣,數以百計的貓影從四隻貓周圍分裂了出來。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陣。

 以咒力產生精妙的循環,使式神的靈體爆發性地進行複寫,分裂的咒法。

 不管三體幽精有多強大也好,如此多的貓影,它們肯定不能在瞬間內將其盡數抹消。儘管不堪一擊的貓影不斷被抹消,但是因為數量太多的關係,幽精也無法輕易動彈。

 也無法守護身為主人的老人。

 「……真有你的。」

 看到這一幕,納吉姆笑了起來。

 他似乎笑得很開心。

 在跟貓屋敷訣別時的淺淡微笑,和現在的笑容有著本質性的差異。

 「……真快樂啊,貓屋敷。」

 他笑著說道。

 無論哪一方,都是發自老人真心的笑容。

 (……你……!)

 貓屋敷在奔跑的同時,感覺到胸口掠過一瞬間的刺痛。

 下一瞬間,彼此的視線互相交錯,拋開了一切思考和猶豫,少年的手指釋放出符咒。

 「疾——!」

 飛到中途,符咒就變化為凶暴而毫不留情的水龍,向敵對的術者襲去。

 這正是「黑龍北斗水帝符咒」。

 同時,老人也詠唱出了新的詩句。

 ——不走正路之人,將成為火地獄的柴薪。

 被賦予了命令和咒力的暴風幽精,擺脫了貓兒們的包圍。

 比水龍稍微遲了片刻,暴風幽精向著少年飛撲而來。

 「……真快樂啊。」

 老人扭歪了嘴唇。

 「……我的話,是第一次覺得不快樂。」

 少年悄聲回答道。

 無淪哪一方,都想殺死對方。

 但是無論哪一方,都覺得不想殺死對方。

 剎那間,貓屋敷被幽精的風暴所吞沒,而老人也被水龍吞沒了——

 *     *     *     *     *

 在戰場上,還有另一方的行動。

 把幽精術者交給柏原和貓屋敷之後,伊庭司轉身面對著的最後一人。

 坦陀羅·瑜伽的行者。

 杜馬。

 「是沙曼陀羅……嗎。」

 面對這個對手,伊庭司也用上了敬語。

 「是的。」

 在行者的腳下,沙曼陀羅已經復活了。

 這是在戰鬥之餘,利用幽精的一部分構築出來的東西。

 因為巴爾的一擊而受了重傷的杜馬,並沒有加入戰鬥,只是把力

量傾注在這個術式的復活之上。不管再怎麼佔據優勢,一旦令這個術式成功的話就不會有任何意義。因此,杜馬的選擇可以說是極其正確的。

 「術式本身,是跟龍的使役很近似的……對吧。」

 「是的。」

 龍的使役。

 如果是西洋結社的話,那就是屬於7=4位階——以人類肉身能實現的魔術極限。光是這樣,就可以知道這位行者的修為達到了何等的高度。司自然對這一點有著非常深刻的理解。

 「那麼,術式已經成功了嗎?」

 「是的——」

 杜馬攤開了手掌。

 在皺紋斑斑的手掌上,出現了一朵小小的花。

 就好像稍微挪開視線就會馬上枯萎似的,那是一朵非常脆弱縹緲的白花。

 而且,那朵花實際上也立刻發生了變化。

 花辦枯萎,花莖也發生腐朽,轉眼間就收縮了起來。就好像在幾秒鐘內看到了幾天的快進映像似的。

 最後,只剩下了一顆紅色的種子。

  那是彷彿把血凝固而成似的、長著鮮紅色刺兒的種子。

 「紅色種子……」

 司沉吟道。

 「本來的話,應該是可以收穫到更多高質的種子才對。雖說如此,畢竟是這樣子縮短了儀式急速孵化出來的東西,光是一個收穫也算是足夠了吧。

 瑜伽行者平靜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不,是我們的夢想——」

 杜馬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注視著那顆種子。

 「是讓魔法師變成魔法的方法……嗎。」

 「那也是通往夢想的其中一個階段。」

 杜馬說道。

 「可是,就算說明出來,你也應該不會理解的。因為你並不是魔法師……而且,正因為如此,你對所有的魔法師來說都是甘甜的劇毒——」

 「你的同伴,也是這麼說我的啊。」

 司苦笑著說道。

 「不管如何,我們不能讓你們把那個帶走。」

 「我想也是吧。」

 伊庭司和行者都互相認識到了對方的立場。

 司稍微離開了一點,嘆了一口氣。

 「說真的,我實在不想跟你動手。」

 行者也緩緩點了點頭。

 「我也不懂得用來傷害人的魔術——我能做到的就只有這種程度啊。」

從他的嘴唇中,傳出了遠古國度的語言。

 「——Tvam eva Caksuh Samjanayann Ditsa Rupa Vikalpahtaram。」

 在司的周圍,映照出了大量怪異的影子。

 沙曼陀羅又增加了好幾個。

 杜馬也同樣坐在那所有的沙曼陀羅之上。

 不知什麼時候,司所在的地方已經不再是特別展望台,而是變成了遙遠的雪山。

 這是幻覺。

 印度的哲學中,認為人類能感覺到的一切都是幻覺。然後,要怎麼樣才能脫離幻覺世界、認識到真正的自我呢——為此目的而誕生的技術就是坦陀羅·瑜伽了。

 如果反過來利用這個道理的話,像這樣欺騙人類的感覺器官,使其出現幻覺也是可以做到的。令人把常夏之國錯認為喜馬拉雅山甚至讓他凍死在那裡——這種事杜馬也是可以做到的吧。就算拚命大喊大叫,也恐怕無法傳遞到身邊的入耳中——司本來是要在這個幻覺的世界裡終此一生的。

 如果對方是人類的話。

 司彷彿有點哀傷地張開了嘴唇。

 「尤戴克斯,對類別L06魔術·術式J18。」

 「明白了。」

 從「幻覺外部」傳來了聲音。

 對於身為自動人偶的尤戴克斯,幻覺是無法發揮威力的。

 從白色長斗篷中,投擲出了一個特別小的燒瓶。燒瓶撞在沙曼陀羅上,頓時碎裂飛散。

 於是,從那個連嬰孩的拳頭都不如的小燒瓶裡濺出的液體,在瞬間內就把沙曼陀羅溶化掉了。

 萬物溶解劑。

 這種甚至被視為賢者之石原料的溶液,把即使面對巴爾也沒有屈服的杜馬的沙曼陀羅,在轉眼間就徹底破壞了。

 「原來如此——」

 傳出了一聲嘆息。

 在司的世界裡也一樣,所有的沙曼陀羅都逐漸溶化,所有的行者都從嘴裡吐出了血。

 本來巴爾的一擊已經是致命性的攻擊了。在尤戴克斯的萬物溶解劑溶化沙曼陀羅的時候,支持著行者的緊張心情也崩潰了。

 雪山也已經消失。

 回到了原來的展望台上,司彷彿很悲傷地注視著行者。

 然而,行者卻反而以很高興似的聲音,露出了淺淡的微笑。

 「這就是——嗎——」

 *     *     *     *     *

 ——在老人倒下的同時,幽精也消失了。

 ——在沙曼陀羅溶解的同時,行者也吐血倒下了。

 「杜馬!納吉姆!」

 瑪爾切拉大叫著站了起來。

 儘管失去了大量的血液,女人還是奔跑了起來。

 現在她的繃帶已經基本上弄斷了。

 她的右半部分臉明明有著稀世的美貌,左半部分卻淒慘地腐爛起來,連頭髮也脫落了七成左右。

 大概是魔術的失敗,或者是付出了某種代價吧。

 女人主所以委身於,是不是也同樣因為這個原因呢?

 「伊庭——司——!」

 女人一邊跑,一邊叫出了仇敵的名字。

 她已經沒有凝聚咒力的餘力了。幾乎所有的觸媒都被盡數破壞,因此女人只是用剩下的肉體向司飛撲過去。

 「要是沒有你的話——!」

 「啊啊……也許是吧。」

 司輕輕搖了搖頭。

 瑪爾切拉的拳頭已經揮到了司的面前。

 就算失去了魔術,以咒力強化的拳頭也依然健在。對於區區人類的頭蓋骨,地還是殘存著能一擊將其粉碎的力量。無論是威力和速度都無可挑剔,拳頭本來應該會讓伊庭司即死才對。

 「…………!?」

 那個拳頭,卻被捲入了某種異樣的漩渦裡。

 ——那是名為五行拳的拳法中最基礎的東西。

 是把五種體行用法跟五行相對應的,簡單而富有實踐性的拳法。

 那麼說,這就是以五行拳構築的絕招——「虎撲」。

 以雙手巧妙地卸開瑪爾切拉的拳,然後更進一步改變其方向,伊庭司的身體就好像海嘯一般沉進了瑪爾切拉的懷內。

 震腳。

 經歷過徹底鍛鍊的完美反應力和沉墜勁,從腰身傳遞到脊柱、再從脊柱釋放到手臂上。

 手掌上還握著剛才的太上老君符,其雙手已經陷進了瑪爾切拉的胸口。

 「…………」

 在好一段時間裡,雙方都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彈。

 「你……竟然……」

 瑪爾切拉倒退了幾步。

 然後,她以充滿驚愕的眼神注視著伊庭司。

 「你、竟然……連那樣的……『力量』也……」

 她繼續搖晃了幾步,最後靠在了柱子上。

 身體已經難以動彈了。

 雖說是暫時性,但是在太上老君符發揮出中和咒力功效的時候——在身體能力降低到跟普通人無異的時候,受到了剛才的這一擊。

 「到底……打算要把人騙到什麼地步……」

 「所謂的最終絕招,就是直到最後也不使出來才叫做最終絕招吧……而且,這只不過是跟嚇人玩具箱差不多的一次性小把戲罷了。」

 「還真虧你說得出口……這個該死的騙子……」

 要發揮出這種程度的勁力,到底需要花費多長的歲月去鍛鍊呢?

 面對彷彿在看著怪物似的瑪爾切拉——

 「我們來個交易吧。」

 司提出了條件。

 「什麼……?」

 「如果你肯幫支蓮君解毒的話,我們就放過你們。現在的話,還來得及……那邊的行者也應該能保住一命吧。雖然不能讓你們回收術式,但反過來說,被委託的也只是這個而已。」

 聽了這個提議,瑪爾切拉抬起眼角說道:

 「到底要愚弄別人到什麼地步……!」

 「……不,這幫傢伙是認真的啊。」

 旁邊的老人以彷彿隨時會斷氣般的聲音插嘴道。

 他的臂彎裡正抱著行者杜馬。

 背後的貓屋敷已經失去意識了。

 最後的攻防戰,似乎是老人以毫釐之差取得了勝利。或許是年紀的差距,又或許是經驗的差距吧。一對一的魔術戰鬥還好說,像這種多個魔法師彼此交錯、集中力會自然被分散的環境中,看來還是老人更佔優勢。

 同時,柏原之所以沒有阻止納吉姆,也大概是因為他知道老人不會對少年下殺手的緣故吧。

 尤戴克斯和柏原監視著老人和瑪爾切拉,一直佇立在那裡。儘管身體很疲勞,但是監視的眼光並沒有絲毫鬆弛。要是納吉姆他們要採取什麼行動的話,他們肯定會馬上出招阻止。

 「嘿。」

 老人聳了聳肩膀。

 「承認吧,瑪爾切拉,是我們輸了。要是再爭下去的話,也只會落得毫無意義的死而已。」

 「……我……」

 「瑪爾切拉,杜馬撐不住了。」

 「…………! 」

 這一句話,令瑪爾切拉的肩膀陡然一震。

 「…………」

 女人低下了頭,無言地從西裝的懷裡拿出了一根小小的試管。

 看樣子似乎是解毒劑的綠色溶液,在裡面輕輕晃動。

 「明白了。」

 司把試管接了過來。

 現場的氣氛在一瞬間內松弛了下來。

 這樣一來的話,這場漫長的戰鬥,本來也應該就此結束才對。

 本來的話——

 「——不,你們就要在這裡結束。」

 突然,一根巨大的臂膀從地板下面伸了出來。

 可以說是疾風,也可以說是迅雷——那隻手臂正是以那樣的神速,在全員都剛鬆了口氣的一剎那間,向空中伸了出來。

 司完全無法動彈。

 尤戴克斯也沒有發現。

 支蓮和貓屋敷也還倒在地上。

 只有柏原……不知道怎樣。

 下一瞬間,瑪爾切拉和納吉姆、還有老人抱著的行者,都被那隻手臂的勾爪撕裂了。

 3

 「——怎麼了呢,穗波小姐?」

 身為保姆的小樂,不解地側著腦袋問道。

 剛才一直在吃著美味布丁的穗波,現在卻忽然停下了手、

 「不。」

 穗波搖了搖頭。

 「沒有。剛才,我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眺望著窗外,穗波顫抖了一下身體。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然後她又覺得——要是奶奶在的話,就不會感到如此不安了。

 「還是快點睡進被窩裡的好哦。今天還去了醫院,真的很辛苦呀。小樂我可真的嚇破膽了。」

 「……嗯。」

 少女點了點頭。

 「奶奶如果快點回來就好了。」

 彷彿為了揮去內心的不安似的,穗波·高瀨·安布勒輕聲說出了這句話。

  *      *      *      *      *

 「……父親大人!」

 從床上坐起身子,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猛然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酒店的床上。

 額頭上冒出了大量冷汗。

 在街道上徬徨的風景,都清晰地刻印在腦誨裡。殘留在雙腳上的疲勞感,也告訴了她那絕不是做夢。

 當然,關於自己所見到的東西,記憶還是相當朦朧。

 並不是想不起來,而是腦裡的某處彷彿為了不讓自己想起而上了鎖一樣。

 不過,她直覺得最後的那一瞬間,看到了父親的臉。

 「……您怎麼了呢?」

 「格拉。」

 站在身旁的人,是一位拉丁人打扮的少年。

 因為被父親看中,目前雖然還沒舉行正式的人教之禮,但卻是由父親直接傳授魔術的對象。由於他擁有卓越的魔術天賦而備受矚目,甚至被認為有獲得源靈委讓的可能性。

 雖然很少會有像現在這樣面對面的機會——但是安緹莉西亞總是不太喜歡這個少年。

 「父親大人呢?」

 「他放下安緹莉西亞小姐之後,就馬上出去了。他吩咐我留守在這裡。」

 格拉以鄭重的口吻說明道。

 「首領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當然知道。。

 安緹莉西亞別過臉,咬緊了牙關。

 父親的事她根本不會擔心。

 歐茲華德·雷·梅扎斯是個完美的魔法師。是喚起了所羅門全七十二柱魔神的、至高無上的第二位所羅門魔術的達人。他的存在,在少女心中甚至是神聖的。

 ……可是。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自己會感到如此的不安?

 「…………」

 勉強壓抑著湧上心頭的不可思議的感情——少女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      *      *      *      *

 「……怎麼了呢,哥哥?」

 比自己小一歲的堂妹——勇花,從旁邊的床上探出臉來問道。

 這似乎是因為自己在夢裡呻吟,還猛地蹦起了身子的緣故。

 伊庭樹一邊調整著急促的呼吸,一邊搖了搖頭。

 「沒有,沒有什麼。」

 「啊,哥哥,你肯定又做惡夢了吧—!」

 她那圓乎乎的小手嗖地指著這邊。

 「才、才不是呢!」

 「嗯?這樣的話……那麼,就是尿床了吧!,,

 「我都說不是了嘛!」

 與往常無異的兄妹間的對話。

 在此期間,殘留在心胸中的躁動也開始逐漸淡化。

 (……嗯。)

 忽然,樹摀住了自己的右眼。

 總是會看到可怕幽靈和怪物的眼睛。

 但是,樹並不討厭這隻眼睛。偶爾也會遇到快樂的幽靈,還會告訴自己有趣的故事。在隱約窺見到那個世界裡側的情景時,樹總是會感覺到某種不可思議的激昂感。

 ……那麼,剛才的是?

 (……到底是什麼呢?)

 樹如此想道。

 那並不是夢。

 但或許也是個夢。

 明明自己都不怎麼清楚——但是樹卻感覺到,剛才彷彿在什麼地方決定了某個重大命運似的。

 4

 「——不,你們就要在這裡結束。。

 隨著聲音伸出來的醜惡巨臂,把納吉姆、杜馬和瑪爾切拉都全部撕裂了。

 沒有人能發出聲音。

 就連喊叫聲也無法發出,三人就這樣斃命了。

 這是剎那間發生的慘劇,任何人也沒有迴避的手段。全員都脆弱地倒下,趴伏在絕不可能保住性命的血泊裡。

 就這樣,三人都任何動靜。

 就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

 實在難以想像他們剛才還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魔術戰鬥,這樣的死法也真是太簡單平淡了。

 「…………!」

 強忍著喉嚨傳來的寒意,司回過頭來。

 只見在特別展望台的地板上,正浮現著一個精緻的魔法圓陣。

 那是最初描繪著沙曼陀羅的地點。

 巨臂從那個魔法圓陣中緩緩按住地板,把自己的身體撐起到魔法圓陣之外。那彷彿背負著一切魔物似的外表,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

 至上四柱之一。

 魔神巴爾。

 然後——

 「歐茲華德!」 .

 司喚出了被那個魔神捧著的壯漢名字。

 「……稍微花了點時間啊。」

 歐茲華德發出了如鋼鐵般的威嚴聲音。

 「這次的確被推到了相當遠的地方。就算借助巴爾的力量,要回來這裡還真是花了不少時間。啊啊,畢竟你們幫我拖延了這段時間,看來還是要向表示感謝才行了。,,

 也就是說,被行者杜馬的術式遣送到遠處靈脈之地的歐茲華德,卻反過來運用靈脈回到了這裡。

 即使以魔法師的常識也很難想像到的這種逆轉之術,大概也是依靠至上四柱之一的巴爾的咒力實現的吧。

 同時,這也體現出了「歐茲華德·雷·梅扎斯簡直是一個怪物級別的魔法師」這個可怕事實。

 在他的手掌上,閃爍著極其不祥的紅色光芒。

 那是極其細小的——在自然界是絕不可能存在的、像水晶一樣長滿刺兒的紅色種子。

 「……原來如此。這個,就是『讓魔法師變成魔法的方法嗎。」

 紅色種子散發出的靜謐光芒,照亮了歐茲華德的容顏。

 「…………」

 「雖然我想你也是第一次見,不過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東西吧? 」

 歐茲華德再次說道。

 歐茲華德似乎變得比平常更多話了。

 世許就算是這位稀世的魔法師,這一回也還是感到相當興奮吧。

 「大概,是龍的一部分吧。」

 司終於說話了。

 「噢。」

 「那個行者的術式,跟龍的使役相當類似。也就是把這片上地還沒孵化出來的龍,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進行改造而產生的東西。」

 「原來如此,這個本身就是龍嗎。」

 歐茲華德彷彿很愉快似的眺望著紅色種子。

 「那個,你打算怎麼處理?」

 「這是難得的收穫,當然要用來研究了。」

 作為魔法師,這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想法。

 即使那是他人的成果,或是東西本身是接近禁忌的東西,都不叫能成為他們有所躊躇的理由。只要這樣做會對自己提高魔法水平有幫助,魔法師就只會加以利用而已。

 這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不必多問的事情。

 可是,司卻還是這麼說道:

 「那個,是他們的東西吧。」

 「…………」,

 歐茲華德停頓了一瞬間的呼吸。

 他收回了捏著紅色種子的手指,眯細了碧眼說道:

 「……你想說什麼?」

 如果是現在的話,你還可以收回剛才的那句話——他這句問話的用意就在於此。

 可是司卻沒有收回。

 「我跟他們進行了交易。如果他們放棄這次的儀式,幫我們解開支蓮君的毒,就讓他們平安回去。那個無論怎麼看也是禁忌之物的東西,我本來是打算由來進行封印的。」

 「那根本不是值得交易的對手。」

 歐茲華德毫無同情地俯視著已然死去的魔法師們。

 全員都露出了飽含痛苦的表情。

 從被勾爪撕裂的部位開始,三人的身體已經開始腐化了。看上去就好像死後過了一個多星期似的。他們的屍體散發出惡臭,甚至連令人厭惡的蟲子也開始在那裡飛來飛去。

 那就是魔神巴爾的特性。

 被所羅門七十二柱中最醜惡的這個魔神殺死的人,就連正常的死法也不被允許。明明是相當於即死的狀況,他們在臨死前恐怕也還是受到了極難忍受的痛苦。

 行者、死靈術師和幽精術者,現在也只不過是同樣不會說話的亡骸而已。 。

 「…………」

 面對著他們的屍體,司不禁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就是我的——不,是我們的夢想——」

 說出這句話的行者的聲音,如今已經遠去。

 (是什麼樣的夢想呢?)

 司如此想道。

 儘管那麼接近禁忌,儘管染上了那麼濃厚的黑暗色彩,那個瑜伽行者也還是以清澈的眼眸訴說著「夢想」。

 那到底是什麼夢想呢?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去問了。

 有人會死這種事,是極其理所當然的——就是這麼一回事。

 「……也沒有必要殺掉吧。」

 司低聲沉吟道。

 聽了這句話,歐茲華德彷彿覺得很好笑似的顫動著肩膀。

 「就算是也無法容納那樣的邪魔外道啊。」

 壯漢微笑道:

 「而且,像這種不是貴族的異端分子,根本沒必要跟他們堂堂正正地戰鬥。」

 實際上,歐茲華德這個人比較偏好於正式的魔術決鬥。

 他之所以沒有那麼做,就只是因為對方並不是貴族這個原因。

 因為他覺得沒必要跟他們展開堂堂正正的魔術戰鬥,認為他們就只有這種程度的價值。

 「嗯,的確是邪魔外道,的確是異端分子。」

 司也旨定道。

 從他的肩膀上,騰起了某種陰暗的氣息。

 那是這個飄然自在的男人不曾讓人感覺到過的氣息。

 「……即使這樣,也還是沒有殺掉的必要啊,歐茲華德·雷·梅扎斯。」

 敬語消失了。

 司逐漸逼近歐茲華德。

 「你打算怎麼做。」

 歐茲華德問道。

 「……司。 」

 「社長。」

 接著,尤戴克斯和柏原也分別向司定近了一步。

 貓屋敷和支蓮雖然還倒在地上沒起來——不過那兩人應該會說「如果伊庭司是以自身意志跟歐茲華德相敵對的話,就不會有任何異議」吧。

 靜靜地,危險指數逐漸升高。

 ——一觸即發。

 在幾乎頭髮相碰的距離內,只要有哪怕是一點點的異變,就會馬上發生破裂。在展開過驚天動地的魔術戰的這個舞台上,是否將會有新的魔法造成新的流血呢?

 在這樣的空氣中,歐茲華德舉起了一隻手。

 在那厚大的手掌上,放著三個小小的黃銅罈子。

 「你有沒有聽過至上四柱的名字?」

 「——! 」

 司的腳步頓時停住了。

 「我從來沒試過同時釋放過至上四柱。雖然代價肯定不菲,不過我卻不知道其他能對付你們的辦法了。啊啊,你們當然也可以認為這就是我對你們的評價。」

 「……你,還真是個魔法師啊。」

 司說了一句非常難懂的話。

 可是,無論是其中的含義還是用意,都正確地傳遞到歐茲華德心中了。

 「我當然是魔法師了——你是打算向那樣的世界發起抗爭嗎,伊庭司?」

 只要是為了魔法,無淪付出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

 只要是為了魔法,無論是任何扭曲的生存方式也不在乎。

 你是要向那樣的世界發起抗爭嗎——歐茲華德就是在問他這個問題。

 「沒錯啊,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哼。」

 壯漢的嘴唇翹了起來。

 「……除了女兒之外,我又多了一個將來要追問答案的對象了。」

 「什麼?」

 「我只是自言自語。」

 歐茲華德的臉,馬上就恢復成一如往常的嚴肅表情。

 在汗毛倒豎的緊迫氣氛之中,握著黃銅罈子的手也緩緩放了下來。

 「……再見。」

 魔神的身體像水面似的蕩起了波浪。

 嗖的一聲,就好像要溶入空間裡一樣。

 下一瞬間,魔神的身影和歐茲華德的身影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雖然應該不會去到像剛才被強行傳送去靈脈時那麼遠的地方,但至少在能感應到的範圍內已經沒有了歐茲華德·雷·梅扎斯的身影了。

「…………」

 留在飄蕩著血腥臭味的現場,伊庭司只能空虛地緊握著拳頭。

 握得太緊的拳頭,已經失去血色變成蒼白,而且還不停地顫抖著。

 「……社長。」

 柏原向他搭話道。

 即使這樣,司還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動彈。

 過了一會兒——

 「……總有一天。」

 他低沉地開口說道。

 哀切的聲音向著遠方流去。

 「……總有一天,我會為今晚的事情感到後悔的。」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