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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夏日的陽光,也似乎經過了調色。
在龍蓮寺境內對峙的兩人,正各自散發著讓周圍的空間為主扭曲的氣息。
年輕的密教僧——支蓮。
以及包著繃帶的女子——瑪爾切拉。
從旁人看來正形成鮮明對比的黑白兩個魔法師的戰鬥,將會如何交錯,如何結束?
「我倒是不喜歡女性的對手。」
「不要在意,反正也是異端。」
雙方的話都非常短。
彼此都在觀察著對方的呼吸。
支蓮慢慢拉近兩人距離,而瑪爾切拉則只是凜然地站立原地。
沙——樹葉發出了響聲。
樹枝在風中搖曳。
風與光從其中流瀉而過。
蟬鳴也從剛才開始就斷絕了。
這一刻,彷彿周圍的一切生命都已經消失滅絕了似的。
一秒彷彿一小時,一分鐘彷彿一整天。時間超越了感覺的界限無線延長。如果是一般人的話,說不定會因為太過集中精力而無法呼吸,最終倒下。
所以——
「……支蓮、君……」
焦急的司的喊聲,成了契機。
「喝!」
支蓮飛身躍出。
手指上結著的是鶴一般的印形。
嘴唇中進發的是聯繫著神佛之名的真言。
「韋馱天神歸命——!」
支蓮的動作急劇加速。
一氣衝進了人類無法進入的領域。
墨染的袈裟在風中翻飛,猶如流星一般,在境內留下漆黑的殘像。
「韋馱天真言嗎?」
女子——瑪爾切拉低聲說道。
擁有俊敏神通力的神·韋馱天神。這個真言將會為術者帶來跟神一般的疾風速度。女子已經一眼看破了支蓮的法術。
不過,看破歸看破,疾風的速度是不會因此改變的。
不要說常人,就連一流格鬥家都無法抵擋的速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咆哮捲起了旋風。
一腿飛踢徑直踢向女子的前額,在空中描畫出的弧線美得讓人嘆息。
一片雪白的繃帶斷開,在虛空中飄蕩,但支蓮的腿上卻感受不到打中的感覺。
瑪爾切拉避開了就連支蓮自己也覺得算是踢得相當準的一擊。
「嗚哦……!」
一聲呻吟從年輕僧侶的喉嚨中發出。
那不是因為驚愕,而是因為一陣劇烈的衝擊從腹部衝到了背部的關係。
毫不猶豫地踏緊了地面的腳沙的一聲揚起了沙塵。連連後退幾米遠之後,支蓮抬起了臉。
瑪爾切拉的繃帶解開了,緊握著拳頭的她笑了起來。
「你喜歡格鬥遊戲嗎?」
看不見的嘴唇淡淡地問道。
「那麼,我就來陪陪你吧。」
女子說著雙手交叉,飛速跑了起來。
就連這純粹的速度,也已經可以跟支蓮匹敵了。
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給支蓮迷惘的時間。
確保體勢。整理能夠使用的術式。雖然只是破碎的推斷,但仍然對對手的戰鬥力進行了分析,推算出以韋馱天真言增加機動力的持續時間。
在腦內部分機能用於製作戰術的同時,支蓮的手腳迅速脫離意識,進入了迎擊瑪爾切拉的準備。
——劈拳。
——低踢。
——半身打出的正拳。
——後身直拳。
——反手擒拿。
——然後再次發動的是飛身十字踢。
——在及其接近的距離內,以手肘直劈。
雙手雙腳,兩人加起來四隻手四隻腳交錯。
支蓮使用的武術主要是螺旋形,而瑪爾切拉的則是由直線和刺突組成。偶爾身體重疊,偶爾體勢傾側,從打擊技巧到擒拿技巧,投擲技巧,關節鎖緊技巧等,期間的轉換毫無間隔。
只見對方伸手直取自己的胸口,於是支蓮也伸出手去準備鎖緊對方喉嚨,就在彼此臉面接觸之際對方的手指從耳孔一直滑到了眼窩。
實際上眼瞼的附近被拉上了一道淺淺的傷口,支蓮感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喝……!」
他勉強飛踢起一腳。
雖然明知道對方的防禦更在自己之上,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用盡力氣進行了攻擊。
因為撞擊的反作用力,兩人的身體一下子拉開了距離。
「哈……哈……」
支蓮的雙肩上下抖動著。
這是由於韋馱天真言的副作用。
這個真言雖然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提供絕大的戰鬥力,但若是持續一定時間的話,會給術者的身體帶來極大的負荷。現在的支蓮這一刻要想持續真言的效果實在不容易。
這時的他仍然謹慎地緊盯著女子。
對方看上去完全沒有疲勞之色。
包著繃帶的身體應該不可能在這種熱氣之下沒有任何消耗,但也不見她有發動別的術式。
支蓮按住了鼻子。
在彼此近身相搏的時候感覺到的微弱的違和感。
(難道、這個氣味……?)
某個疑問在支蓮的腦內湧起。
「你……」
他低聲問道:
「想要在這裡幹什麼?」
「你說過這個寺叫做龍蓮寺是吧?」
瑪爾切拉用絲毫不變的靜謐回答。
「龍之蓮。蓮則意味著生命之源。這裡也是龍穴之一對吧。我要做的事跟這個有關。」
(龍穴……?)
在來這裡之前,支蓮他們已經感覺到了靈脈的異常。
本來歐茲華德的委託不也是有關靈脈混濁的調查嗎?
瑪爾切拉看了看旁邊的司一眼。
「你不出手嗎?」
司輕輕搖了搖頭。
「支蓮君說過要交給他的。這裡沒有我可以出手的機會。」
而且,反正我也不會用魔法。司追加了這麼一句。
「原來如此。」
瑪爾切拉點了點頭,把手伸進了西裝的內側。
然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圓筒。
認出裡面那彷彿蠕動著的黑紅色物體的話,恐怕不管哪個人都會吐起來,倒地不起吧。
那是——人類的內臟。
「什麼……!」
支蓮停止了動作。
瑪爾切拉沒有看漏這一點,高聲喊了起來。
「——我在此詛咒。雙子之肺啊,束縛起我與汝之敵!」
也許是看出了那個觸煤和咒文中蘊含著的可怕威脅,連剛剛說過不會出手的司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支蓮君,快展開守護術!」
他的這句話讓全身硬直的支蓮猛地反應過來。
下一瞬間,印形和真言隨之改變。
「不死軍荼利明王歸命——!」
那恐怕是……一旦成立就能夠讓對手瞬間窒息的詛咒吧。
咒力通過雙子之肺,對應星象運行和人體,給予對方強烈詛咒的術式。
要是在干鈞一發之際沒有能夠打破一切詛咒和障礙的軍荼利明王的守護的話,支蓮肯定難以全身而退。
青白著臉的支蓮擋退了黑色咒力後,低聲道:
「死靈術……是嗎!?」
從生命之中搾取「死」的魔術系統。
把無法取代的生命消失的空白變為自己力量的咒法。
也就是跟降靈術有著同樣一面、傳承者已經劇減的魔法,這個女子竟能夠自由操縱。
「厲害的靈性守護。看來你很受神佛照顧呢。」
瑪爾切拉以乾澀的聲音說道。
彷彿在宣告失敗的法術已經沒有意義似的,猛地把玻璃筒扔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從破碎的筒中流了出來,噁心地掉在了泥土中。
瑪爾切拉一腳踩在了上面。
「雖然有點可惜,不過要承受反噬的話就免了。」
失敗的詛咒是會反攻術者的。
一般把這種現象叫做迴風,但一部分的西洋術者也把這叫做反噬效果。
看來她是為了避免反噬,才會把內臟扔掉。支蓮看著地上踩碎的內臟,問道:
「你……是從哪裡拿到那個內臟的?」
「雖然要一點保存技術,不過戰場上的話這種東西要多少都有。小孩子的東西就更容易人手了。」
「邪魔外道!」
支蓮大吼起來。
「慈悲諸佛歸命——尤請風天歸命!」
隨著新的真言,印形也跟著變化。
真言和印形都是表示力量無邊的神佛存在的形式。
這次支蓮所選擇的真言是風天。名副其實能夠直吹三干世界的天之權威。借得其力量的支蓮舉起了拳頭。
風變成了銳利的刀刃,把兩人之間的空間,切成了千絲萬縷。
「——我將化作護符。處女座的小腸啊,守護我吧!」
瑪爾切拉舉起了另一個玻璃筒。
詛咒和守護是表裡一體的。
越強的詛咒,越是能夠帶來堅固的守護。
突然,從玻璃筒中散落出來的靈性物質形成的膜,輕而易舉地擋開了風之刃。
雖然用法被限制在作為觸媒使用這一點上,但只要跨越這個的話,死靈術的魔術強度和靈性守護將會壓倒其他一切術法。
魔術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