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支蓮趕到的時候,那裡已是一片血海。
磚瓦倉庫的地板上——躺著許多具屍體。其中的幾具因被猛烈的火焰給包圍住,散發出一股蛋白質燒焦的臭味。
有些人的手腳被砍掉落在地上,有些人的胴體臉朝下地臥著,還有手槍和遠程連射機槍跟一些被挖掉眼球的頭扔在地上。而且,所有的這些屍體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忍受著非人的折磨,從那些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們臨終時的痛苦。
「……為什麼會這佯:」
支蓮在烈火中問道。
接著。
一個身影從烈火中走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為什麼,如果我說我有必須要這麼做的理由呢?」
笑容與往常沒有一點區別,馮反問道。
儘管就站在烈火的旁邊,但是少年卻沒有流一滴汗。那染得鮮紅的,是濺在身上的血呢,還是火焰,完全無法辨別。只是,少年站在一片鮮紅之中。
「反正這都是些垃圾吧。就算活在這世上也不會做一些像樣的事。所以說,把這些傢伙給殺了也算是造福人類吧。」
少年一臉無邪地說著。
那笑容彷彿要把人給吸進去一樣。
有些人也許會說這是天使的笑容。或者說,這是妖精的笑容。沒有沾上這個塵世任何東西的.純淨的微笑。
像是要被這一切給吸進去一樣,支蓮問道。
「——那個女子,是怎樣一個人物?」
「哎呀,您也知道勞拉的事嗎?」
「我聽到槍聲急忙趕過來,然後趕緊把她送進醫院。現在她還在醫院的集中治療室,我會來這裡,也是因為她在夢囈的時候說到了這個地方。」
「呀。原來她還活著啊。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馮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就像是為已有十年交情的明友平安無事而感到高興。
「……你為什麼沒有救她呢?」
「沒什麼。只是她在我的面前被人用槍給擊了。——而且她那個願望不是我能夠幫得上忙的。」
「願望?」
「是啊。」
馮很溫和地笑著。
「如果我不是卡莫拉就好了——她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啊?」
支蓮的眉頭皺起來。
但很快,就變成了憤怒。
「別開玩笑了!如果那是她的願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那是最快的實現辦法。」
馮指著那堆血泊以及堆成小山似的屍體,說道。
「如果把他們都殺掉的話,卡莫拉這東西就會消失了,結果不就實現了勞拉的願望嗎?」
「……」
支蓮只能啞口無言。
那種想法,那種理由,那樣的考慮方式。一般人根本就無法接受。但是,馮卻把它說得十分理聽當然,結果就對卡莫拉的人進行了大虐殺。
(……他錯了。)
支蓮覺得。
魔法師這種東西,隱藏在世界的黑暗之處。
所以,他們所具備的常識總是與世上的實際情況有些出入。
但是,馮的想法,就算在魔法師裡面也算是異類。
調換兒。
——窺視著對面。
對面既可叫做黃泉,也可叫做妖精鄉。不管是哪個,他們與現實的標準總是無法統一的吧。
至少有這麼一個少年,他就像是化為了天真無邪的妖怪。
「……果然還是不能視之不見呢。」
支蓮靜靜地低聲咕噥。
「不能視之不見嗎?」
「是啊。」
支蓮點頭,馮歪著他的小腦袋。
「那麼是為了什麼呢?」
「沒有理由!看到情變成這樣,我能置之不管嗎!」
支蓮的怒吼震響了整個倉庫。
成漩渦狀的火焰,受到這怒吼的影響,搖曳得更為猛烈。
「——啊啊,原來是這樣。你真是個好人呢。所以說你才會那麼在意勞拉的事吧。」
馮點頭。
「但是,你最好還是停手。和你的較量在日本已經結束了。我盡可能的不想傷害像你這樣的人。」
馮說道,語氣中充滿著毋庸置疑的味道。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吧。
少年其實在內心深處還是十分悲傷的。
「……」
支蓮沉默了:
半年前,支蓮曾經跟馮在日本交戰過。
結果,支蓮敗得一塌糊塗。
在馮的出色能力面前,支蓮的秘術完全被看穿了,並最終被攻破。而相反的,面對馮的魔法,支蓮一個都沒能抵禦住。
聽以馮才會說較量。
儘管如此。
「……沒有任何關係。」
支蓮說道。
「事到如今,阻止你也不是貧僧我的使命了。現在跟我有沒有力量來阻止你這個問題毫無關係。」
「確實如此。」
馮也承認。
沒有必要再多說。
兩人都靜靜地改變了自己的呼吸。對一些魔法師來說,呼吸是一門技術,是一切魔法的大前提。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所選擇的呼吸,與交戰的呼吸無異。
「我命令」
僅低吟了一句話,就眼看著馮的右手處伸出了一隻槍。
那是一隻槲寄生之槍。
或者可以說,叫做密斯特魯逖(註:Mystletainn,北歐神話中,光之神巴魯特羅被自己的盲眼弟弟赫茲用槲寄生之劍Mystletainn殺死)
「弒神之槍嗎?」
「這只槍殺死了不死的光之神,最終,把使用它的盲眼弟弟也給殺掉了。」
馮笑了。
同時,支蓮也行動起來。
「歸依敬奉帝釋大神吧——!」
一腳踏向地飯,將自己隱藏在火焰與煙霧中,同時在左手上畫著圖形。
帝釋天。
守護佛教三十三天之首。
密教的魔法特性——「兩界曼倫羅」,能夠將其神性·佛性在現世具體化。
右手放出五恨獨鑽柞。高速迴旋的獨鈷杵,每一根都纏繞著能消滅佛教敵人的雷電,貫穿著火焰,在空中描畫弧線。
狙擊馮死角的,必殺的五雷。
「果然很厲害。」
馮很輕快地飛舞著槍。
僅僅這樣,那五根獨鑽杵就被全部打落到地上。
接著,那只槲寄生之槍就這樣對著支蓮,伸長了好幾倍。槍的前部以比子彈還快的速度向前襲去,支蓮勉勉強強地躲過這一擊。
「喲喲喲!」
草鞋踢破地板。
支蓮將火焰向兩旁撥開,左手的圖案迅速發生變化。
那有些似一隻鶴的圖案是韋馱天印。最早擁有曼佗羅的,四天王·增長天的親屬。
「歸依敬奉韋馱大神吧——!」
支蓮一邊大叫著,一邊進行突擊,
火焰把袈裟的一部分都給燒焦了。由於槍剌過來而受傷的肩膀,鮮血飛濺出來。
儘管如此,頭還是碰到了馮。連躲避都來不及,兩人的身體劇烈地撞在一起。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像是扭抱在一起,身體離開了地板。
一起撞上了身後的倉庫窗戶。
衝破窗戶,越過外面的運河,在離地面還有三米的時候描繪出一條鮮艷的放射線。
兩人的身影,劃過威尼斯的夜空——!
「真像雲霄飛車啊。」
在空中的時候,馮笑著說。
就在將要落下的那一瞬間,在離倉庫有好一陣距離的磚瓦路上輕輕落地,但是這時,少年瞪大了眼睛。
「——這個是……」
他不禁苦笑。
視線落在剛才自己飛出來的,那一間倉庫上。
倉庫旁邊是一條十分寬廣的運河。
支蓮用雙腳站在那運河的水面上。
「水天真言?就算再怎麼具有密教的魔法性,他還真的是一個高人呢。就算是我也不能在上面站那麼久。」
「你沒有這個必要吧?」
支蓮說道。
背後是熊熊燃燒的倉庫,運河水面上符號交錯在一起。幸好,原來已經燒著的袈裟,因剛剛飛到運河上碰割水把火給滅了。
任憑水花濺在身上,支蓮問道。
「我只想再問你一次。為什麼你要實現一個讓誰都不會幸福的願望呢?」
「……啊啊,你要是說到幸福的話我就不好回答了喲。」
「不好回答?」
「因為我根本就感覺不到什麼所謂的幸福。」
馮笑嘻嘻地回答。
「啊……」
「也許我小的時候曾經感覺過吧,但在我現在的記憶中已經尋找不到它們的蹤跡了。不可能將這種無法理解的概念貫徹在實際行動中吧。所以說雖然我可以實現他人的願望,但是這並不會建立在別人會幸福的基礎上。」
接著,他繼續說道。
「為了實現他人的願望,對於我來說只要將願望告訴我就可以了。實際上我也只需要這個。但是,如果別人沒有什麼願望和要求的話,我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義的吧。」
「……是嗎?」
聽了少年的回答,支蓮重重地點了點頭。
馮·庫魯達。
一個只會實現他人願望的怪物。
這個人的乖僻性格,支蓮是知道的。不行,就算是知道了,也必須得進行確認才行。
不過,只有和勞拉在一起時的馮,看上去才是如此地開心。那絕對不是撒謊或是演戲,而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快樂心情。
但是。
說起來,如果少年真的是一個不知道幸福為何物的怪物,洞察那些事情也不過是枉然,
「你來威尼斯,是接受了『螺旋之蛇』的命令吧?」
「這個啊,誰知道呢?」
少年若無其事地問道。
那雙眼睛開始閃耀出一陣難以置信的炯炯光芒。
「我們還是快點進入正題吧。」
鮮紅的色彩。
正是因為馮是一個調換兒,所以他得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能力——妖精眼。那雙妖瞳能夠洞穿一切的魔法其根源咒力,有時甚至可以駕馭這些魔法。
「! 」
支蓮對那雙眼睛真是咬牙切齒。
重新改變符號的順序。
「歸依敬奉火天吧——!」
身後倉庫的火焰開始變成螺旋狀。
受支蓮的秘術操縱,火從四面八方將馮團團圍住。
「嗯,不錯。」
馮將那根槲寄生之槍一揮。
就這一個動作。
就這一個動作,迫近的火焰,全都被馮的槍打得煙消雲散。
所謂的消滅神性就是指的這個嗎。這把槍異常可怕的「力量」,甚至把魔法這個現象從根源處進行斷絕。
不對,不僅僅是槲寄生之槍。
妖精眼可以將魔法的「核心」部分一眼看穿。那雙眼睛可以一眼看破能夠阻止強烈的魔法力量中最有效的方法。
「也沒花多少時間嘛」
「呵呵。」
支蓮肯定了馮的話。
一個回合下來,兩個人都積累了一定的經驗。
所謂的魔法師之間的戰鬥,到最後,由事先準備好的招數來決定勝負。
其招數的數量、力量、緣分、魔法特性——雖然要這幾個條件都會互相重合,但到最後,肯定都還是由招數來決定。
雙方都已意識到,現在處於互相出招數的這麼一個階段。
(時間過得越長,就越來越難使出有效的招數……)
支蓮一邊感受著咒力的變化,一邊思考著。
現在那雙閃耀著火紅光芒的雙瞳,正支配著周圍的一切咒力。拖得越久,對支蓮就越不利。站在水面上的腳踝開始慢慢下沉,這表示著支蓮的咒力在下降。
「……」
「……」
時間慢慢地流逝。
是幾秒呢,還是幾分。
無論對誰來說,這時間都並不是很長。
「哦哦哦哦哦哦!」
隨著一聲吶喊,支蓮跳起來。
與此同時,運河的水面的水濺起老高,掩藏住了密教僧人的身影。漆黑的夜與灼熱的火焰,以及漩渦狀怒吼的波濤,覆蓋住了整個世界。
「歸依敬奉摩利支天吧——!」
「我命令——!。」
在黑暗,火焰以及水波中,兩人的咒力交織在一起。
穿透咒力的漩渦,支蓬像流星般降下。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他念的是涅磐經。
拿出念珠,緊握雙拳。
咬緊牙根,將拳頭擊向火焰與水波中。
「往生去吧!」
咒力彈開了。
——一切都凝結在一起。
噴向天空的水花,這次有如暴雨般傾盆而降,倉庫的火焰也漸漸變弱。
支蓮蹲在那裡。
「……你……?」
支蓮轉過頭。
在一條稍遠的瓦磚路上。
馮一直看著他,微笑著。
在發生激烈衝擊的那一剎那,支蓮明白,這個少年中斷了魔法。結果雙方都沒有受到致命傷害,而只是相互錯開了身體。但是與此同時,這也表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假如馮是認真攻擊的話,支蓮現在肯定是已經倒地不起了。
「真可怕呢。」
馮低語。
他抱著自己的肩膀,身體顫抖著。
「真可怕呢。支蓮你剛剛奮不顧身地想挖出我的眼睛吧?」
「不是你說較量的嗎?」
支蓮說道。
「我知道我在魔法戰鬥中並沒有贏。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我沒有挖掉一個眼珠子,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隱藏在這個台詞中的是——一種十分平靜,但是卻不可動搖的覺悟。
馮苦笑著點了點頭。
「哎。如果只是打算奮不顧身或是雙方勢均力敵的話總算還會有些辦法。但如果是用一命來換一個眼睛,我倒是不大願意呢。」
接著他繼續問道。
「那剛剛那麼做,是不是因為勞拉的事而生氣?」
「……」
支蓮沒有回答。
「還是你認為,我還會跟樹見面?」
「……」
支蓮的眉頭震了一下。
「你還真是老實呢。」
馮似乎很滿意地,溫柔地微笑著。
一碰到自己的臉,眼睛就嘩地瞇成一條縫。
鮮紅的瞳孔。
「我們都有妖精眼。神話時代的事就不用說了,現在還能擁有的人幾乎絕跡。況且樹他是特別的,雖然擁有妖精眼,但還能那麼規規矩矩本身就已經很奇怪了。」
規規矩矩這個詞,是對並非如此的自己一種嘲笑嗎?
從這個微笑著的少年那裡,看不到一點感情。
「所以說……怎麼了?」
「近段時間我還要再會會樹。」
空氣中再次傳來一陣緊張的氣息。
支蓮與馮之間,連著一根看不見的線,這根眼看就要斷掉的細線,同時也牽繫著另一個少年的命運。
伊庭樹。
在極東之國——日本做著經營出租魔法師行當的少年。
「……呵呵。」
少年又笑了。
「但是,我以後不會再跟你交手了!犧牲掉一隻眼睛肯定很痛,而且我就不能去我喜歡去的地方了。」
馮笑得越來越厲害。
他根本就不想考慮數秒前還賭上性命的那場戰鬥。
「那麼我們再會了。」
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中。
隨著咒力的消失,少年的存在也變得模糊起來。
「——等等!」
「對了對了。我來回答你的疑問吧。現在找還沒實現完那個願望呢。」
少年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了。,
只有聲音乘著夜風,留下了剩下的片言隻語。
「所謂的『魔女中的魔女』,就是——曾支配過『龍』登上了西洋魔法頂峰的魔女——穗波的祖母,是『阿斯特拉爾』的董事黑澤爾·安布勒——結果,在這裡也沒能找到她。真是可惜啊。大家都白跑了一趟呢。」
支蓮站起來的時候,已不知道那個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遠處傳來了小艇的引擎聲。
可能是發現了火災的消防艇,從遠處趕了過來吧。
6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讓勞拉感到驚訝的是,這並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啊……」
視線向旁邊移去。
身體無法動彈。就算想表達自己的想法,但卻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現在就是這麼個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做夢,彷彿這是一個遙遠的世界。
「——你醒了嗎?」
傳過來一個聲音。
不知為何,那個嗓門大但卻十分溫柔的聲音讓自己安下心來。
當想一睹這個人真面目的時候,又傳過來一個聲音。
「最好不要逞強。你已經整整昏睡了兩天了。」
「整整……兩天?」
聽到那句話,勞拉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床上。
這裡好像是醫院。
對方是個小個子的東洋人。
五五分的頭髮,身子外面裹著一件奇特的黑衣。
她記起以前看過的日本電影裡就有這種裝束。
是日本的僧侶中叫做和尚之類的一種職業。
「你……是……?」
「啊……嗯,那個……是我把你送到醫院來的。」
僧侶搔了搔鼻頭,像是有些困窘。
倒是長著一張善良的臉。
「……啊啊。」
勞拉理解了一件事。
「我還活著是吧。」
她小聲咕噥著。
被擊中的時候,勞拉已經不對自己的命抱任何希望了。
只是自己所預料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而已。雖然發生在一個自己預料外的地方,還有發生一個預料外的情況,但是人是無法選擇自己死亡的場所吧,只是發誓要死在這座島上的自己,能夠真的死在這裡,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很不可思議地,被擊中前的記憶相當的模糊。
那個少年應該問了她一些什麼事吧……。
「你以後不會再被人襲擊了。」
「……咦?」
「詳細的原因等你身體康復後再告訴你。你只要知道你以後不用再為這件事擔心就可以了。還可以繼續駕駛你的剛朵拉。」
僧侶還對她說,把她捲進來真的很抱歉。
說的什麼呀。
(我……我只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被襲擊的。)
她有些精神恍惚地思考著。
果然根本想不了任何事情。
可能是麻醉藥的藥效還沒有過,感覺自己都已死了一半。
「不好意思,能不能問你件事?」
僧侶以十分抱歉的語氣問道。
勞拉上下打量著他,然後點頭。
「你覺得馮這個人怎麼樣?」
「……」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並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出人意料,而是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雖然她的確是被馮給吸引了,但是那顆被吸引的心到底應該向他表達出什麼呢,完全摸不著頭腦。
但是,這個僧倡的話裡,應該有著更深的一層含義。
(為什麼……我會被那個人所吸引呢……)
勞拉思索著這個問題。
她拚命地想找出感情之類的可能沒有什麼意義的理由,
不久——
「啊啊……」
不自覺地叫出聲來。
「你覺得他怎麼樣?」
「……我覺得他這個人……有點虛幻。」
「啊?」
僧侶擺出一副很困惑的表情。
但是勞拉仍然繼續說下去。
「我……不是被那個人……而是被那個人所看到的……美麗的世界……美麗的威尼斯街道……所吸引了。」
那就像大海。
就像那映照著天空顏色的碧綠色的——美麗大海。
看到漂亮的東西就說漂亮,吃到美味的東西就會說好吃——這種單純,對一直煩惱不已的自己來說,是多麼寶貴啊。
自己是多麼地任性啊。
而且。
虛幻的少年,總覺得有些哀愁。
(我們不可能會再見面了……)
只能那麼相信著。
自己與那個少年的相遇,注定只有那麼一次。命運的紅線不會再讓他們在生命中交錯了吧。
並不說是因為天生的緣故還是環境的緣故,追根溯源,自己跟那個少年是不一樣的。
(但是……)
勞拉想。
(但是……但是……)
同一個聲音一直在自己的腦海裡迴盪。
少女的臉頰,流下了一滴淚水。
7
同一時間。
午後。
臨近春天,威尼斯的廣場上,飄舞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風兒。
在陽光照射到的地方擺著咖啡店的桌子,眾多的客人拿著自己手上的咖啡,盡情地享受著這一美好悠閒的時刻。
在其中一張桌子旁,有人在說著話。
「……什麼啊,又在吃點心啊?」
「不會給你的哦。這可是我的奶油泡芙。」
把背轉過去,將桌子上的奶油泡芙藏起來的正是馮。
先前開口說話的,是一個戴著紅帽子的拉丁白人。
時髦的眼鏡,還有下巴上留著一點邋遢鬍子。野性十足的端整相貌,還戴著一個立體型的大口罩,把他臉的下半部分都
給遮了起來。
白人的名字叫做格拉。
過去曾經背叛「蓋提亞」,現在隸屬於「螺旋之蛇」的一個魔法師。
「誰都不會搶你東西的。」
格拉說著,隔著帽子搔自己的頭。
「好久沒有召集蛇了。我先把你給叫上吧。」
「那真是榮幸啊。那麼你現在是我的監視人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不是會跑到什麼其他地方去嗎?」
「請明察。」
馮呵呵地笑起來,格拉誇張地歎了口氣,然後問起一件事。
「最後你找到魔女了嗎?」
「哎!我放棄不千了。本來再稍微早一點之前她還在這裡的……嗯,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找人啊?『聖堂』那邊不找個理由解釋不行呢。」
馮哈哈地笑道。
他仰望著天空,把奶油泡芙往嘴裡送。桌子上還堆著一打多的奶油泡芙,要是把這些全吃完的話,人估計也動不了了。
「那麼多東西你也能吃完。……啊?」
瞅了一眼奶油泡芙的盒子,格拉臉色大變。
然後他問道。
「……你為了這些點心,是不是做了些什麼?」
「什麼?」
「以乎就在不久前,這附近的倉庫起了火。應該就是在這個盒子上的地址附近。」
「呀,那應該是正好相反吧。」
「相反?」
「但是如果是那樣的話,點心店也會遭殃的啊,所以我就中途阻止了他們。就不要說我的這隻眼睛了,要是美味的奶油泡芙店就這樣沒了該有多麼悲慘啊。」
「啊?」
格拉皺了皺眉頭,像是越來越迷惑了。
但是——
「呵呵,這可是個秘密哦。」
馮把食指按在唇上。
然後,把奶油泡芙的盒子拿在手上,站起來。
「那麼我們也快要走了吧。」
「你要邊走邊吃嗎?比如說在這個城市沒做完的事什麼的,你都沒有嗎?」
「什麼啊。這個城市我也差不多玩膩了。」
馮說得很坦白。
似乎在這雙眼睛裡,對這個城市的回憶——更不要說對告訴他這家奶油泡芙店的剛朵拉少女的一切——都絲毫無存了。
「阿斯特拉爾」業務日誌16
我是伊庭樹。
貓屋敷先生,關於委託……呢,我會努力的。
美貫,我看了通訊簿了。你很努力呢。像語文上面寫的「做得真是太好了」覺得你真的很厲害哦。
對了,穗波……呢,還是什麼都不要說的……比較好吧?
那麼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說。
前幾天,支蓮來了信,我寫這篇業務日誌也算是對支蓮的回信了。寫完後我打算把它寄給支蓮。
信裡面說了,在威尼斯……與馮碰面的事。
雖然並沒有寫得十分詳細,但是他好像跟支蓮打了一仗。雖然似乎沒有人受重傷,但是我想這場戰鬥應該是相當地激烈。
而且裡面還這麼寫了。
總有一天……我會再遇到馮。
……既然那個人那麼說的話,就肯定會是那樣吧。
老實說,我真想逃。
但是。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面談。
那個人,馮所說的話,也並不是老是錯的。
肯定其中摻雜著正確的東西——不對,應該是無法正確地區分正確的東西與錯誤的東西。特別是在這魔法師的世界裡,很難說出兩者的區別,最近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儘管如此,我並不想區分什麼正確與錯誤,只是覺得沒有人哭就好了。
正因為如此魔法才會存在——我想這麼認為。
伊庭樹
PS.給支蓮。我把你放在我這裡的信交給了達芙奈。她大吃了一驚,但是那表情卻像是很高興哦。
後記
時間過得真快啊!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連續三個月發行,連我自己都有點吃驚。連續三個月寫一個系列,這還是第一次,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呢(笑)。
上次寫的《鬼祭與魔法師》與魔法世界有很大聯繫,所以這一次稍微想把舞台轉到「學校」。我想除掉一些新作品,第一次閱讀的讀者應該可以很順暢地把它讀完。喜歡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的讀者們,也請多多捧場。
《魔法師與神隱》
在《THESNEAKER》上連續兩回特輯連載的作品。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本來我是打算認真地寫租借魔法師的故事的,但是結果變成了什麼樣呢。神隱這種魔法現象在這一卷裡也成為了一個內標題。
時空系列裡面,《鬼祭》之前的故事。
《魔法師的疾病》
連續兩回特輯連載的第二回。第一次成為《THESNEAKER》的封面圖片讓我也有些小小的感動。
這也是時空系列裡面,《鬼祭》之前的故事。
《魔法師與結業典禮。》
《鬼祭》之後的故事。
保健室的老師,實際上就是第一卷裡出現的角色。如果按書來計算的話就是第八冊,現實中的時間是過了兩年半,終於有名字了(真長)。
被水馬所掠走,就是後面講述的包含妖精在內的西洋神隱。
《魔法師與水城》
這一回的新作品。與結業典禮的故事大致是同一時期。
馮還有樹都是很不錯的人。另一個具有妖精眼的人,或是說沒能成為——另一個主人公。將這個人放在一個故事裡當主角看看怎麼樣——就是這麼個故事。
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是這一回的書中,故事也會有些悲慘。
當然,被妖精所掠走,是西洋最有名的神隱吧。
最後,這連續發行的三個月裡一直十分努力畫插圖的pako,不僅僅是魔法,同時對威尼斯的剛朵拉路線也一一進行考證的三輪,還有這三個月來一直攪盡腦汁的編輯難波江,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
一年級也已進入尾聲了,從下一捲開始打算寫二年級篇。
我想夏初的時候大家應該可以看到我的新作品吧。
2006年12月
凱瑟琳·布
利古茲《妖精事典》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