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女保健教師看著屏住呼吸的兩人,不慌不忙地換了換腿的姿勢。
與其說是嫵媚,還不如說是在惡作劇。光從外表上來看,那搭配極盡妖嬈,但是學生們卻從來不敢提這類話題,估計也是礙於這種氣氛的緣故吧。
「哎,實際上當我醒來的時候,福爾馬林的海洋還有什麼水馬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好像醫院裡也沒有哪個醫生或是職員失蹤。——對了,你們覺得怎麼樣?對剛剛我講的這些事有印象嗎?」
女保健教師問道。
「……」
「……」
兩個人都默不做聲。
她們不可能對這事沒有一點印象。最後出現的那個魔法師,毫無疑問是穗波的前輩,「阿斯特拉爾」的上一代人。
支蓮,還有尤戴克斯。
一個是直到一個月前還在「阿斯特拉爾」的密教僧人,另一個是與「阿斯特拉爾」激烈交戰過的煉金術師。她剛才的話,應該是那兩人作為上一代的出租魔法師,完成委託工作的一幕。
——真的有魔法師嗎?
面對這個提問,不可能突然就想到什麼話來搪塞過去。
接著,
「呵呵呵。」
保健教師彎腰笑道。
「不過,其實不回答也沒關係啦,剛才的問題。」
「唉?」
「你說什麼?」
穗波和安緹莉西亞兩人眨了眨眼睛。
「沒什麼。我以前在想你們是不是把樹給帶壞了。不過現在這個誤會也已經消除了。剛剛那個問題,就當是我對你們的一點刁難和報復吧。」
千鳥聳了聳肩,又啪地拿出一隻香煙巧克力叼在嘴裡。
「那麼,為什麼要對我們說這些?」
「原因很簡單。」
椅子沒有靠背,所以女保健教師身子就搭在後面的桌子上,望著遠方。
「要是你們有什麼隱情,不說也可以。」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過,就算你們一直不說,我、和志都會站在樹——還有你們那邊。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這個而已。」
兩人仍然是一言不發。
只是以詫異的眼光看著女保健教師。這個女人像是覺得很有趣似地把香煙巧克力轉在手上,但是絕不是僅憑一時興趣地想踏人他們這個世界。
倒不如說,剛好相反。
她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想要好好地守護那個少年——樹,並盡可能地竭盡全力來幫助他。
然後,用一些刁難人的問題將這份心情隱藏起來,來向兩人傳達她的想法。
「你是……」
安緹莉西亞剛想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保健室的門嘎的一下打開了。
「——啊,終於找到你們了。」
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樹站在門口,
「穗波、安緹莉西亞,結業典禮已經開始了哦。」
在少年背後的走廊處,山田也出現了。
山田本來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現在看到兩個人都盯著自己看,身子蜷縮成了一團。畢竟撒了謊讓她們過來的正是他。
「……哎,這樣好嗎。」
穗波低聲咕噥道。
「這次我就破例一次原諒你。……畢竟我們也聽到了一些樹以前的事。」說這話的是安緹莉西亞。
「發、發生了什麼事?山田他做了什麼事嗎?」
樹擋在他這個擔驚受怕的朋友前面,翻了個白眼。
「沒什麼,沒什麼事。」
「對了,小樹,我們去參加結業典禮吧!」
穗波站起來,挽住樹的略膊。
「啊、穗波,等等我!」
金髮少女也站了起來,
四個人吵吵嚷嚷地消失在結業典禮的走廊上。
*
「……」
目送著四個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千鳥臉上露出了笑容。
伸了個懶腰,回到桌子旁。
每年都有好些人在結業典禮·畢業典禮的時候由於緊張而昏倒的情況,所以得事先做好準備才行。如果是這樣的話,樹肯定是首先暈倒的第一人。
剛拉開桌子的抽屜,名片就漫天飛舞地落下來。
「啊。」
千鳥不禁失聲。
那時候,有個人在她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話「要是有什麼事情的話請聯繫我。」,並悄悄地遞給她一張名片。
千鳥很懷念地拿起那張名片。
結果,一次都沒有聯繫過——但是,那確是到今天為止,對千鳥來說都是像護身符一樣的存在,一直支撐著她的信念。
沒錯,這正是那一天,那個時候三個人勇氣的證明。
「……哼。」
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
回答自己疑問的這個答案,在那張名片上,用深棕色的字寫道。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爾。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師出租服務。
「阿斯特拉爾」業務日誌1 5
終於,到了結業典禮的日子啦!
我是三橋小學二年級二班,下個月開始就是三年級的葛城美貫!
大家這一年辛苦啦!
我們班在結業典禮結束後還舉行了慰勞會!橙汁還有油炸土豆片真是超級美味!黑羽姐姐做的曲奇大家都很喜歡吃,聖誕節以來大家還是第一次那麼高興呢!
社長哥哥過得還好嗎?
我聽了結業典禮前去了保健室的安緹莉西亞姐姐說,你是不是感冒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有沒有從穗波姐姐那裡——拿藥吃呢?!
還有……。
在飛鳥的時候……還有在我老家的時候……正是謝謝大家了。特別是貓屋敷還有社長哥哥,不管我說多少(寫多少)也無法表達我的感謝之情!
如果是這樣的活,該怎麼辦才好呢?
弓鶴哥哥和辰巳哥哥,應該討他們說些什麼呢?香姐姐那邊應該怎麼說呢?真是煩死啦。
嗯。
哎,應該就這麼說吧。
大家能夠在「阿斯特拉爾」陪伴找,我真是太高興太高興了。
這次,大家讓我看了通訊簿呢!(嘿嘿)
葛城美貫
PS.穗波姐姐,我這次又用了奇怪的腔調寫日誌!要是老是這樣寫日誌的話,你一定會生氣吧!
魔法師與水城
l
這是一座美麗的城市。
四處洋溢著水色、光影——還有動聽的歌謠。
雖然「我的太陽」等意大利民謠給人一種朝氣蓬勃以及爽朗的印象,但是這個城市的歌聲卻十分優美澄淨。與數百條運河相似,手風琴與剛朵拉歌手的歌聲,穿透至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這就是水城。
一座有著一百二十多座島嶼,以及匹百多座橋樑的城市。
威尼斯。
一提到這個城市,大家都會聯想起剛朵拉還有運河。以前這座城市還是海上的一座孤島,不要說是轎車,就算是自行車也不讓騎進城市,城市裡的交通工具,除了水上的一些小船,就是為數眾多的用手劃漿的剛朵拉。
即便到現在,也仍然有許多剛朵拉並行在運河上,在悠然的時光流逝中,傳來一陣陣嘹亮的歌聲。
這是眾多船隻中的一艘。
「——好好吃啊!」
歌聲中夾雜著一些格格不入的歡言笑語。
「嗚哇哇哇哇哇,只有在威尼斯才能吃到那麼好吃的奶油泡芙呢!太讓人驚歎了!太讓人感動了!這真是人類的稀世珍寶啊!」
「不要說得那麼誇張……」
駕著船的少女微笑著回頭看了看。
女性划槳可謂是鳳毛麟角。因為划槳需要很大的臂力,還必須要要能掌握平衡,所以自然而然的,槳手大多是由男性來但當。
實際上,紅髮少女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身上仍然只穿著一件襯衣,活潑勁兒絲毫不遜色於男孩子。年紀大概也就在十七,八歲左右。頭髮短得十分乾脆,長裙上被鉤子之類的東西鈞鉤破了好幾個洞。胸前掛著一個很樸素的木製十字架,那站在搖搖晃晃剛朵拉上的身姿,讓人不禁想起英姿颯爽的女騎士。
如果這麼說的話。
那位年輕的客人,應該是倍加保護的王子吧。
「不是啦,我不是說了那是真的嗎?」
年輕的客人嘴裡塞滿著奶油泡芙,拚命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茶褐色帶著點捲的頭髮。一雙孩子氣的褐色眼睛。
年紀可能跟少女不相上下,但從那幼椎的舉止來看感覺比少女還要小上五歲。而且感覺他在強忍著不讓腳吧嗒吧嗒發出聲音,只是肩膀實在忍不住震得厲害。
少女也忍住笑意。
「明明剛剛還像是要倒下的樣子。」
她閉上一隻眼睛說道。
「那是因為我肚子餓了嘛。」
少年的眉毛垂下來,似乎可憐地按著自己肚子。
「哼。你現在是身無分文吧。能不能把剛朵拉的費用給我付了還是個問題呢。」
「哎呀。也不是這麼說的嘛。因為我曾經發誓接下來我只品嚐更加美味的食物,其他東西我一概不吃。」
「對誰發的誓?」
「對自己。」
少年輕輕地指了下自己的臉,非常認真地點了個頭。
紅髮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真奇怪!所以才把我在吃的奶油泡芙搶了過去?」
「哎呀真不好意思。剛剛我肚子餓的時候,聞到了一陣好香好香的味道,所以就……」
少年把手舉起來,看到他這個樣子,少女哧哧地笑了起來。
她劃漿迅速調頭,改變了剛朵拉的前進路線。雖說並沒有十分用勁,但其本領卻絲毫不遜色於別人。
「好吧。我就告訴你那家奶油泡芙的店在哪裡。」
說著,她突然歪著脖子。
「那麼說來,你叫什麼名宇?」
「我的名字?」
「沒錯,我的名字叫勞拉·孔蒂尼。」
聽到這個名字,少年又微微地笑了笑。
「嗯。我叫馮·庫魯達。」
少年回答,露出如同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2
今年冬天,比以往要稍微暖和些。
春天也已快要降臨了,陣陣清風襲人。陽光照射在河面上,那波光粼粼閃耀的光芒讓勞拉有些眩暈。
她駕著剛朵拉,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於是轉過頭去。
「啊。」
她張大了嘴巴。
在一個磚瓦倉庫的附近。
有幾個小孩子在河畔嬉鬧著。
他們在磚瓦上用蠟筆畫著些什麼東西。這是如果同伴猜中了畫的是什麼就可以得分的一種遊戲。
那是歐洲的一種繪圖方塊遊戲,從遠古時代開始一直流傳至今。
但是,現在的一個問題,就是在這些小孩子當中,有一個茶褐色頭髮的人若隱若現。
勞拉有些哭笑不得,划著槳向岸靠去。
她輕輕一躍,跳上河畔。
「你還真是受歡迎啊。」
打了聲招呼。
「哪裡啊。怎麼做都沒辦法贏一回。」
馮·庫魯達像是有些不高興地搔了搔臉。
他雙臂交叉,嘴裡哼哼地念叨著些什麼,感覺已經完全、百分百地投入進去了。勞拉看著旁邊那些——也就是寫在磚瓦上的分數,馮的分數已經比其他人少了近十倍,輸得一塌糊塗。
已經好幾天沒見面了。
這個少年已經不知不覺地溶入到威尼斯的風景中。
有一個孩子說道。
「但是馮畫得實在是糟糕透了。根本就不知道他畫的是什麼。」
「咦,是嗎……」
勞拉看看腳下,一時變得啞口無言。
大致上只能看得出上面畫的是一隻吐著火焰的笨拙蜥蜴之類的東西。
「啊,這個,是出現在日本還是出現在其他什麼地方的怪獸?」
「呵呵呵呵呵……這、這個……我原本只是想畫一架飛機的。」
「這、這個火焰呢?」
「這不是火焰,我本來是想畫飛機噴出的氣……」
但是,現在畫在眼前,再怎麼解釋也是徒勞無功。也許開始的時候將錯就譜,乾脆說這是畢加索水平的藝術作品,可能還有—些勝算。
總而言之,這東西是凡人所無法理解的。
「好了好了,那麼大家快回去吃午飯吧。」
「啊,今天我可以吃帕尼尼!」
「我也是!」
帕尼尼是傳統的意大利式三明冶的名字,孩子們說起這個東西後就三三五五地散開了。
可能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對午飯的感情特別強烈。一眨眼下夫,磚瓦倉庫就只剩下馮和勞拉兩個人了。
勞拉呵呵地笑了。
「你被別人甩了呢。」
「……有點不自然。」
馮用些許冰冷的目光看著她。當然,勞拉仍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像是那話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我也要吃午飯了。你來陪我吧,我會帶你去那家奶油泡芙店哦。」
「真的嗎?」
馮站起來,兩眼放光。
勞拉像是有些為難,搔了搔自己的臉。
兩人踏上剛朵拉,小船很快地向前駛去。
剛朵拉穿過迷宮似錯綜複雜的威尼斯運河。河岸兩側寬闊的街道上,到處都擺放著咖啡店的桌子和椅於,其中還能看到美麗的尖塔和鄉上風味的民房。
天空是如此地蔚藍,如此地高,如此地澄淨。
風隨著清澈的河水前行。
這就是這個城市的景色。
「——啊,那邊是近路吧?」
豐路上,馮用鼻子嗅了嗅周圍的味道。在古老的建築物之間。流淌著一條細細的小河,甜甜的奶油泡芙香味沿著小河飄過來,溶化在空氣中。
但是——
「不能走那邊!」
馮沒有想到勞拉竟會用那種強硬的語氣說話,於是他轉過頭去。
「咦……怎麼了?」
「啊,對不起。……沒什麼。只是有些活想跟你說清楚。」
勞拉的話音有些含混不盾,她朝著馮聽指的近路看去。
「那裡……是卡莫拉的地盤。」
卡莫拉。
事實上,那是MAFIA(註:即意大利黑手黨)的一個分支。
——Morte alla Francia ltalia anelial(註:意大利語,意為「法國滅亡,意大利歡呼!」這是1282年,反抗法國殖民者的當地一個地下組織的口號,口號中各單詞的首字母拼起來是MAFIA,就是黑手黨這個詞的由來。)
西西里島的原住民曾經與法國皇族發生過激戰,自那以後意大利犯罪組織就都叫做MAFIA。
卡莫拉有個別稱,叫做西西里·MAFIA,是一個來自那不勒斯的組織。
「以前我以為北部可能沒有那麼多黑手黨。」
馮呆呆地說道。
「他們以前是從那不勒斯過來的,但現在還一直賴在威尼斯不走。我想每個城市都會有他們的勢力吧。
芳拉回答。
「而且,還有個奇怪的傳聞。」
「奇怪的傳聞?」
馮像是鸚鵡學舌似地問她。勞拉稍做片刻思考後,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
「據說在那個卡莫拉的地盤裡,住著一個魔女。」
*
馮和勞拉離開後,有一個小孩子回到磚瓦倉庫。
他似乎是忘記拿蠟筆了。
拿起滾落到地面上的茶色蠟筆,孩子臉上閃耀著喜悅的光芒——這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小朋友,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
孩子抬起頭,臉色有些茫然。
對方的表情很溫柔。短短的黑髮剪得十分齊整,一身緊緊的肌肉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袈裟。脖子上掛著一個偈箱,右手拄著一根錫杖。左手拿著一頂本來應該是戴在頭上的深草帽。
這種類型應該可以稱其為虛無僧,但小孩子可不懂得這—些。
「剛剛跟你們一起玩的那個人是誰?」
那個虛無僧操著一口十分地道的意大利語問道。
「唔,是坐上剛朵拉走的那個大哥哥嗎?」
「是的。」
「他叫馮。最近才來這裡的。沒辦法只有跟他一起玩了。」
小男孩挺起胸膛。
「呵。」
虛無僧嘎吱嘎吱地摸著自己下顎上的邋遢鬍子。
「你能不能再給我說得詳細些?」
發問的人,是「阿斯特拉爾」密教課的臨時社員——支蓮。
*
「馮你為什麼要來威尼斯?」
勞拉一邊駕駛著剛朵拉,一邊問道。
「啊?」
馮在她面前眨著眼睛。
當然,口中塞滿了奶油泡芙。
用手觸碰奶油泡芙那柔軟的質地,然後把它往自己口裡塞得滿滿的。少年的笑容實在是太幸福了,歪著頭,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動物。
她把視線從這個少年身上移開。
「我在問你為什麼要來威尼斯呢。怎麼看你都不像是來旅遊的。」
勞拉又問了一遍。
「啊啊,我只是想來找個人。」
「找人?」
「是的,」
馮點頭,臉上還沾著奶油。
「那個人啊,喜歡經常換住處。我感覺自己從日本來了之後,把整個歐洲都給找了一遍。」
「咦,你是從日本來的啊。我也很喜歡日本的電影哦。像什麼哥斯拉呀,卡美拉我都超喜歡呢。咦,馮為什麼會到日本去呢?」
「你還真是愛刨根問底啊。」
看著馮苦笑的樣子,勞拉的瞼呼地漲了起來。
「我不能問嗎?要是這麼想的話,要我把你請下船嗎?」
「不要不要不要、我回答我回答!我去日本只是為了拜訪一下學校的晚輩而已。」
「晚輩?」
過了一會兒,
「……女孩子。」
她小聲地問。
「啊,是啊。」
「哼。」
勞拉的眼睛微微瞇成一條縫,一連點了幾個頭。看那樣子,好像是要自己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那僅持續了一小會兒。
她馬上又找到了一個新的話題。
「你的學校是個怎樣的地方?」
「啊哈哈。嚴格說起來學院裡並沒有我的學籍。其實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主要是我老在學校的院子裡睡午覺,老是惹晚輩生氣。說什麼學校的院子不是拿來睡覺的地方。
聽了馮的話,勞拉只好苦笑。
「你總是在睡午覺呢。」
「我只在陽光溫暖的地方睡。」
「也不總是這樣的吧。——你看,你現在就在找人,順便來一趟環球旅行。」
面對這個問題,馮很為難地歪著頭。
一隻手拿著奶油泡芙嘿嘿地傻笑,一隻手摸著脖子。
「哪裡啊。哪有那麼悠閒。在日本被一些恐怖的大哥哥們給追殺。到底是我能找到要找的人呢,還是被他們追到我,現在正處於一場絲毫不能放鬆警惕的激鬥白熱化階段呢。」
「什麼啊,開玩笑的吧。」
「咦,聽起來很像笑話嗎?」
「聽起來就像個笑活。」
勞拉撅起嘴,雙手攤開。
不知怎麼的她一直盯著剛朵拉的船頭。
運河悠悠地游向遠方。
「我決不會離開這裡的。」
少女低聲嘀咕。
「我出生在這個島,死也要死在這個島上。」
「……」
馮也遠眺運河。
水色、光影。
還有,風。
「你看上去很快樂呢。」
「嗯。我一直都很快樂呢。」
勞拉換了個手握槳,迅速地把船調轉方向。
在光影與清風中,少女愉快地笑著。
從那裡到馮住的旅館很近。
馮在旅館附近下了船之後,勞拉突然回頭問道。
「馮,你還會繼續待在威尼斯吧?」
「應該還會待上一陣子吧!至少我要確定要找的人到底在不在威尼斯。」
聽了這個回答,勞拉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
「那麼,明天我們去約會吧。」
「啊?」
馮的眼睛啪嗒啪嗒地眨著,試圖從其他角度來反問。
「這個,是要收費的嗎?」
「那是當然的啊:你包了我勞拉的船在威尼斯觀光,這種好運,可不是這麼容易能遇到的。」
啪,勞拉拍了拍手,看到她這副樣子,連馮都不得不苦笑起來。
然後——
「那麼,就拜託你了?」
她說道。
「真的沒問題?!」
「因為是勞拉小姐開口的啊。還是說,還是不要去了?」
「不行!那麼我們就這樣約好了哦!」
勞拉緊緊地握著馮的手,滿面春風地笑著。
她跳上剛朵拉,然後開始划槳調頭。
「一定定要記得哦!」
少女拚命地揮著手,然後與剛朵拉一起,消失在運河的遠處。
*
馮看著勞拉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運河裡。
接著,他慢慢地轉過頭來。
「呀。」
一個人微笑地舉手打著招呼。
就算是在白天也十分昏暗的威尼斯小巷裡一—在旅館與民房的中間有一條十分狹小的羊腸小道。剛剛的那個虛無僧就站在那裡。
支蓮。
「阿斯特拉爾」密教課臨時社員。
「在這種地方碰面……不可能是巧合吧。
「啊哈哈,在『阿斯特拉爾』還好說,我們可是在地球的另一面啊。呵呵,說是順便來觀光旅行倒也是實話。」
支蓮微微地笑了,聳了聳肩。
看著現在兩人如此和氣地交談,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就在幾個月前,他們之間還進行過激烈的交戰。
因為,現在的這兩個人,就是布留部市那場「龍」的事件中,竭盡全力互相廝殺的兩人。
馮輕輕地閉上了一隻眼睛。
「支蓮你特地來到威尼斯,也是想要找那個人嗎?」
「可以那麼說吧。」
「呵呵。我們現在是誰都沒有找到那個人吧,如果連支蓮都找不到的話,我也開始有些絕望了哦。我的尋龍尺也只能探測到很久以前的腳印而已。」
「……」
支蓮看著搔著臉頰的少年,並沒有馬上作答。
相反,倒是提了個其他問題。
「你為什麼要找那個人呢?」
「當然是有人委託我的啊。委託我的原因是……啊,這可不好說出口。反正這有關他的個人私生活。——順便問一下,支蓮你還是由『協會』派遣過來的嗎?」
一邊說著自己的事不好說出口,一半還若無其事地詢問對方的事。
但是,支蓮很坦率地回答了他的提問。
「啊啊。我是受了『協會』的委託而來的。」
「哎,果然是這樣。『龍』那件事,阿斯莫德……再加上上個月發生的葛城的鬼那件事。事情都有些亂七八糟了。所以『協會』也要趕快把那個人給叫回去,平息這一系列的事件吧。」
「你也已經聽說鬼的那件事了?」
「現在的『阿斯特拉爾』可謂是相當有名吧。就算不用特意去打聽它的事,也會聽到兩、三個關於它的傳聞哦。」
「你現在彼『協會』追殺這件事也聽說了?」
「又不是今天開始的。反正我已經習慣被別人追殺了。」
馮聳了聳肩。
但是,支蓮明白,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實際上卻是一名出類拔翠的魔法師。與他交手時所接觸的那種恐懼,支蓮是深有體會的。
那些半生不熟的魔法師,還不及這個少年的一根指頭。
——算了吧。
在所有的魔法師中,這個少年有著可以登上頂峰主宰這個世界的能力。他的那股力量現在正蘊含在他的體內。
「要試試看嗎?」
「這也不錯。」
嘩啷,支蓮抓住錫杖。
空氣開冶凝結。
支蓮釋放出的殺氣,將眼前的視野變得十分扭曲。那股猛烈的氣放射出來.感覺心臟都會被它抓出來!但是那股氣對於少年來說就像是刮過來一陣涼風,面無懼色。
估計再過幾秒鐘,小巷裡就會變成淒慘的戰場。
但是就在那慘烈一刻即將發生時——錫杖放下來了。
「……算了,我們下次再交手吧。」
支蓮歎了口氣。
「咦,為什麼?」
「你明天還要跟剛才那個女孩子約會吧?」
「啊,你剛剛聽見我們的話了?真是興趣惡劣啊。」
少年一副愁眉苦臉的樣於。
「呵呵,就算是貧僧我,也不可能聽到你們在剛朵拉上說的話吧。那只是單純的讀唇術而已。」
「……我在想你能看得懂意大利語的唇形還真不簡單呢。」
馮又輕輕地歎了口氣。
兩人同時往後走去。
之後,彼此的視線再也沒有相遇。
3
第二天。
勞拉所指定的場所,是在那座能俯瞰威尼斯城的尖塔正下方。
陽光明媚,馮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近處的運河微波粼粼,與悠悠的時光,共同演繹出一部美麗的戲劇。還有清風,將所謂的現代時光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剛朵拉搖蕩在河面上。
「在等我嗎?」
勞拉握著船獎,慌慌忙忙地問道。
嘴唇上塗有一抹淡淡的紅色。胸前戴著的仍然是以住的那個十字架,但是長裙卻是新的,上面沒有一點刮痕。雖然裝束仍然比較保守,但是一身搭配讓少女看上去比以往都更為成熟。
「沒有。」
馮搖頭。
「那麼我們出發吧。」
勞拉像是故意爽朗地說著,然後拿起船槳。
「——那裡是聖馬可大教堂。」
勞拉指著那座從運河上就可以看到的,壯麗的教堂。
聖馬可大教堂。
這個教堂於十一世紀初重建,裡面呈放著聖馬可的遺體。這座在運河上看到的白牆建築,就算不是基督教的教徒看到這座威容,也會不自覺地肅然起敬,有屈膝跪拜的衝動。
「啊啊……」
馮的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縫。
「那裡是公爵宮。從下面的拱橋往上看形狀會比較有趣吧。」
在聖馬可廣場上也可以看到這座哥特式的建築。以前那裡曾是共和國時代的政府機關所在地。
隨著勞拉的解說話語,馮又看到了許多威尼斯的名勝古跡。
像什麼威尼斯大運河。
還有桑塔露琪亞車站。
潔白無暇的裡亞爾多橋。
還有將要被帶到監獄的犯人,他們最後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歎息橋。
剛朵拉緩緩地劃過運河,兩側聳立著形形色色建築物。
運河的流淌同時也代表著歷史的流逝。從這條運河的流水中,我們也可以見證威尼斯這座古老城市的歷史。
「再見。」
勞拉同擦肩而過的剛朵拉上的人打著招呼,然後駛向街道的運河。
在一些非常普通的屋子牆壁上,貼著一些禁止右轉的標誌,還有剛朵拉專用的一些標誌,這估計也是在其他地方所見不到的威尼斯所特有的景致吧。
中途,勞拉改變了航向。
「怎麼了?」
「呵呵呵,會讓你大飽眼福。」
她眨了下眼,將剛朵拉劃人了一條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極其狹窄的河道裡。
剛朵拉與旁邊的建築物只有10公分左右的距離。張開雙臂,簡直都可以觸碰到左右的牆壁。
「這種地方也能通行啊?」
「嗯。」
把速度放慢,誘導著剛朵拉。
周圍一片昏暗。
似乎連威尼斯的陽光也無法到達這個地方。
磚瓦牆壁上到處都是裂紋,讓人可以感覺到周圍建築物的古老歷史。
剛朵拉周圍的風景一下從明亮的觀光區到了沉默與黑暗主宰的世界。如此狹小的一個地方,得盡量不讓船擦到旁邊,勞拉的這份緊張讓氣氛變得更加陰沉。
「……請問,要到什麼時候……」
馮問道。
——一個新的空間撲面而來。
「哇。」
馮遮住眼睛。
一陣強烈的光線照射過來。
在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在十字路口當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毫無遮蓋的陽光,就這樣光燦奪目地照射到這個奇跡般產生的巨大縫隙中。
「這是我所珍藏的秘密。」
勞拉張開雙臂。
眾多東西都一齊映人眼簾。
太陽、天空還有教堂——如果仔細看著這條小巷,甚至還能看到盡頭的大梅。
這是運河還有建築物的角度問題吧。如果以城市的天空為視點,在這個所謂的三維空間裡,面朝三方,可以將美麗的風景盡收眼底。
甚至還能看到剛才的聖馬可大教堂尖塔還有公爵宮的屋頂。如果是去看其他的小巷,弓形狀的通道盡頭,還可以見到鱗次櫛比的集市帳篷,熙熙攘攘十分繁華。
「這個地方是以前住在這附近的老婆婆告訴我的。」
勞拉微笑著說。
笑容中帶著點驕傲,同時也帶著對這座城市的自豪。
馮也不急不慢地點頭應允。
「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呢。」
「從小時候開始,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躲到這裡。小時候我沒有剛朵拉,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小巷裡奔跑。」
相當狹窄——勞拉指著那條窄得只能容小孩子通過的小巷,笑著說。
年幼的勞拉應該經常穿梭在這條小路裡吧。悲傷的時候,喜悅的時候,她就是看著這個景象長大的吧。只是聽她那麼描述著,那個身影就彷彿浮現在眼前?
「您覺得滿意嗎,客人?」
勞拉像是惡作劇似地行了個禮。
「呵呵,這的確是眼福啊。」
「……」
聽他那麼認真地回答自己,勞拉倒吸了一口氣。
接著——
「那麼,再讓你見識一樣東西吧。」
咳咳,她故意六聲咳嗽一看.閉上眼睛。
深呼吸。
過了幾秒鐘,口裡傳出一首寸斷迴腸的歌曲。
那是一首關於一個小國的騎工,以及迷上騎士的妖精之歌.
面對一個不願服侍自己的騎士,妖精好幾次故意做一些讓騎士厭惡的事。但是騎士對這些事絲毫不動心,而是一直守衛著他的祖國。
「……」
馮只是靜靜地聽著這首歌。
與歌聲的澄淨形成鮮明對比,這是個悲慘的故事,
騎士所在的國家被人襲擊,戰爭開始了。
挑撥這場戰爭的是妖精。但是,妖精馬上就後悔了。如果戰爭開始的話,騎士就會哭著央求自己吧,沒想到,騎士一個人孤身奮戰地迎接敵國。
終於,騎士倒下了,妖精把騎士帶回了自己的國家,這時候歌聲也停止了,騎士死去了,他終於成為了妖精的人。
「……哼。」
「那也是剛剛你說的那個老婆婆教你的嗎?」
馮問道。
「嗯。你覺得怎麼樣?雖然這首歌我是跟專業歌手學來的,但這還是我第一次唱給客人聽。」
勞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聽聽別人的感想。
「——這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遠行。」
馮開始講述自己的感想。
「遠行?」
「我曾經被妖精紿拐走。」
「真是的。你又在說故事吧?」
勞拉反問道,馮笑了笑。
「浸有沒有我是說真的。」
少年的手叭噠叭噠地拚命揮著。
勞拉覺得很可疑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呢。我會對馮特別優待呢。」
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然後她就這樣仰面倒下。天空的色彩,到處都是一片蔚藍,一片深郁。如果一直凝視著天空,感覺人都會被它給吸進去。
總覺得心情十分舒暢。
是啊,第一次見到馮的時候,也是這麼個心情。
——正為了一些身邊的事情煩惱——
——這時,手上的奶油泡芙突然被吃掉了——
——鬱悶的心情,全都被吹到了九霄雲外——
那些鬱悶被吹得乾乾淨淨真是太爽快了。
所以說。
(所以說,我才會對馮……)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
對剛才的那—句話,聽到了—個奇怪的回答。
「啊啊,這是不是因為,我不是卡莫拉的人所以感到安心了?」
「……咦?」
那一瞬間,她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當勞拉反應到這是對剛剛她說的那句為什麼她會對馮特別優待的回答時,站起身來。
「馮——你剛剛說的什麼話啊——!」
「勞拉,你是卡莫拉——就是到威尼斯來的那個組織的——繼承人之一吧?雖然至今為止你一直都只是首領的小女兒.但是由於你哥哥遇事故死亡,所以你就被捲到了爭奪繼承人席位的紛爭中。現在已經有五個繼承人被殺,所以你一直在懷疑我是不是卡莫拉派過來的人吧。你一直沒有叫黑社會,而是故意稱其為卡莫拉,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一點都不像是馮的風格,整個長篇大論。
勞拉聽到這些話,眼睛睜得大大的。
因為剛剛馮說的話全是真的。
「啊……」
喉嚨有些麻。
「為什麼……馮你會……」
面對這個幾近哮喘似的問題,少年搔了搔臉頰。
「我真的不是卡莫拉的人。但是我卻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笑如往昔。但是,雖然這個笑容跟以往一樣,但是在勞拉看來,少年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目、的?」
「因為我這個人的性格就是一旦接受了別人的請求就無法拒絕了。」
少年呵呵地笑著。
他就像體內空無一物的人偶玩具一樣,笑個不停。
「別人拜託我找一個人。」
他說道。
「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
「是啊。我來找的,就是魔女。」
「魔女……?」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老婆婆。」
馮若無其事地說道。
雖然話很簡單,但是勞拉卻完全不得要領。
「老婆婆是……魔女……。」
那個一直照顧年幼的自己,告訴自己歌曲和這個神秘地方的老婆婆是魔女。
照字面上理解是這個意思。
還是。說這個魔女其中還另有所指?
她不得而知、
馮到底在說些什麼,勞拉完全摸不著頭腦。這個世界真的有魔法師這種存在嗎,她根本無法想像。
「但是,她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了。本來就沒有幾個人知道她這麼一個人,所以來這裡之前也是經歷了許多磨難。哎,你說的這個魔女傳說也勉勉強強算是一條線索吧。」
不知道怎麼回事,馮點著頭,旁若無入地繼續說著。
「謝謝你帶我來這個地方,這是一個秘密地點,雖然很小但是卻能感覺到靈脈走向,確實是一個力量點。儘管這與『魔女中的魔女』有些不配。」
「……」
勞拉根本不想聽馮所說的話。
像是突然被拉到異世界一樣,少女身體僵直起來。
「喂。」
完全不顧她的反應,馮在她的耳邊說道。
「你可以告訴我嗎?如果你認說那個老婆婆的話,就請把她的事告訴我吧。」
那聲音像是能把人的心給融化掉。
「啊……」
勞拉發出呻吟聲。
嘴裡剛要說出答案的那一瞬間,突然發生了一件事。
她的胸前綻開了一朵鮮紅的花朵。
那是血。
像螺旋槳般倒在剛朵拉上的少女,看上去似一個斷了線的木偶。
一聲宏亮的槍聲,從背後的建築物傳來。
「……是卡莫拉的殺手嗎?」
馮斷斷續續地念叨著,並沒有轉過頭。
勞拉倒下後,胸口的鮮血仍然不斷地湧出來。
馮的臉也被噴出的鮮血給染成了鮮紅的顏色。在小巷的對面,傳來了驚叫聲,但是少年依然沒有回頭。
「這真是出乎意料啊。本來還想對你提供魔女情況說聲謝謝的——」
聲音與平常無異,也完全看不到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
那也只是短短的數秒時間吧!
少年向即將死去的少女,問了這麼一句話。
「——能告訴我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4
運河附近的磚瓦倉庫。
這個倉庫與威尼斯的那些名勝古跡等重要場所相距甚遠,位於卡斯得洛地區。
那裡,有幾個男子圍在圓桌旁。圓桌的周圍還有十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手上拿著槍支。並不是威力小的手槍,而主要是些幫派廝殺時用的遠程連射機槍。
「……似乎按照我們的原定計劃把勞拉給解決掉了。」
圓桌旁的一個人說道。
「那麼,這次的騷動大致告一段落。我們又可以奪回卡莫拉的統治權了。」
「保守派的反應也是相當激烈呀。」
嘟噥聲中含著一絲苦澀。
強制擁護勞拉的那一派人,現在也應該閉嘴了吧。但是,為此做出的犧牲,男子們當初應該也預料得到。
數秒的沉默。
「……那麼我們盡快與其他黑社會取得聯繫吧。由於這次的騷動有不少人盯上了我們。要平息這些麻煩估計要花上一筆不小的費用。
其中一個幹部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本來這就是那個魔女的地盤。既不是我們的,也不是其他黑社會的。」
有人惋惜地說道。
倉庫的外面,有一個放哨的歪著頭。
看著天空的晚霞,眼睛□成一條縫。
一個少年從那片夕陽中走來。
「呀。」
少年舉起手。
「啊?」
本來這就是一個可疑的人物,應該把他給解決掉的。
但為什麼沒有那麼做的原因是……晚霞與那個少年實在是太相似了。無淪是茶褐色的頭髮,還是茶褐色的雙瞳,完全溶入到晚霞的那一片紅色當中。
那佇立在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火焰中的少年,宛如從黃昏之國翩然而至。
「你……怎麼……像是要熔化在夕陽中呢?」
在某種意義上,這個男人,也許說出了這個世界上最接近真相的一句話。但是他卻永遠都不會察覺到他說這句話的意味。
「啊哈哈。」
少年一副為難的神色,搔了搔頭。
那個動作實在是太不經心,男人的緊張感開始漸漸褪去,這實在是太令人親切了,甚至有種錯覺,他們已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啊?」
「你們是卡莫拉的人吧?」
少年天真爛漫地問道。
——幾十分鐘過後。
倉庫燃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