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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26章
魔法師與夏季的大海

  1

  夏季的,白雲。

  海水的顏色藍得不可思議。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是大海大海大海啊!走啊,白虎、青龍!」

  美貫興奮的心情無法抑制,大喊了一聲,一下子飛奔了出去。她穿著學校的泳衣,抱著游泳圈,帶著白虎和青龍一起猛地衝向了大海。

  但是,剛沿著沙灘跑了幾米,又發出淒慘的叫聲,退了回來。

  「熱、熱、熱熱熱!啊,小心,社長哥哥,這是陷阱,沙子熱的要命!」

  「嗯,嗯。知道了。鎮靜,美貫。」

  一副困擾的樣子,摸著美貫頭的,當然是伊庭樹。

  旁邊戴著草帽的穗波微微苦笑著。一直是一副魔法師打扮的少女,也只有今天是一身亮色的長方巾和比基尼的裝扮。

  美貫為了抵禦強烈的日光,把帽沿往下按,哭喪著臉,穗波在她的面前蹲下。

  「美貫,我們不是說好要等到大家都來了嗎。」

  「但、但是,我們好不容易來到海邊!

  這是『阿斯特拉爾』的慰問旅行啊?!而且海也非常非常漂亮!」

  「啊啊,是的是的。算了,先把鞋穿上。」

  樹正要調節一下氣氛把鞋遞過去的時候。

  「其實,日本也有這麼漂亮的海噢!」

  像銀鈴一樣的聲音,附和著她的話。

  回過頭來的樹,差點以為自己要暈眩了。

  艷麗的金髮在海風中飄動。藝術品般的手指將頭髮攏起來,大膽的將白色的背脊暴露在陽光下。

  「你怎麼了,樹?還是,看得有點入迷了?」

  用帶著點英國英語的口音這樣說道。異國少女笑了。

  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

  與「阿斯特拉爾」相同的魔法社團「蓋提亞」的首領,能夠驅使七十二魔神的所羅門後裔。

  「為什麼,安緹會在這裡……」

  穗波輕輕地按著太陽穴。

  「啊,真沒禮貌。你們以為替這次慰問旅行出資的是什麼人?還有,你們還記得『阿斯特拉爾』的大股東是誰嗎?」

  「不,不是,我是說『蓋提亞』首領的問題。就算已經成了大股東,但是當首領的怎麼也不能把自己的社團晾在一邊吧?」

  確實是這樣。

  曾多次與「阿斯特拉爾」對立的「蓋提亞」的首領,從上個月發生的某件事開始,已經成了「阿斯特拉爾」的大股東。雖然這是個巨大的變化,但是魔女已經輕鬆地適應了環境。

  而且就是三天前——

  「終於鬆了一口氣,舉辦個慰問旅行什麼的怎麼樣?我覺得這對於加深和睦的關係也有好處。」

  這就是她提議舉辦這次旅行的事情經過。

  實際上,多虧了安緹莉西亞的出資,才挽救了幾乎要倒閉的「阿斯特拉爾」的財政。

  「正因為這樣我一開始才那麼說的!既然已經成了大股東,與『阿斯特拉爾』搞好關係,也是咒術上的一種必要行為。只要是與魔法師相關的組織,必定有相似性。」

  「這只適用於整合了同一要素的組織吧。對於『阿斯特拉爾』與『蓋提亞』是不成立的!從學院時代以來就是這樣,在類感魔術上是不是有點太硬來了?所以就算『所羅門招魂』在咒式上有點困難,也還是會成功。」

  「……我真是聽不下去了。你的腔調就好像說我的咒式都是依賴魔法特性而成功似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如果讓你用你說的那種咒力法來經營『阿斯特拉爾』的話,就真的麻煩了。」

  就這樣,兩個人世間爭論——有時還伴有真正的魔法戰鬥——又像平時一樣開始了。

  「……啊」

  看著兩個人臉幾乎都要撞到一起了的舌戰,樹又喘了一口大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樹十分苦惱。

  大海、夏天、泳裝。一般人們都會認為這樣的狀況應該是高中男生玩得非常開心。但是,為什麼總是這麼讓人操心啊。

  (神啊,我前世造了什麼孽啊?)

  順便說一句,一想到前世的事情,腦海裡就會浮現出一部分煉金術、佛教符咒術和印度魔法等法術,真是有點讓人悲哀。學習的成果雖然很小,但確實是在侵蝕著人的腦髓。

  樹正要再次大喘一口氣的時候——

  「樹?」

  一個人細聲細語這樣叫道。

  忽悠忽悠,一個冰涼的飲料瓶出現在他的眼前。

  「——辛苦了。這是我在事務所沖的香料茶,喝嗎?」

  「黑羽啊。」

  半透明的靈體——黑羽真奈美一幅很擔心的樣子仰頭看著他。

  黑羽也一樣,一身可愛的連衣裙式泳衣裝扮。腰間的褶皺裝飾隨風飄動著。通過改變自我認識,也能讓他人對你的認識——也就是外表發生變化,這是穗波的特訓成果。

  被樹這麼盯著一看,她一邊扭扭捏捏的擺弄頭髮,一邊說道:

  「啊……我,我穿這個不適合嗎?我是看了很多雜誌,並和穗波商量後才決定穿這個的。」

  「不,不是。非常適合你。」

  雖然樹自己都覺得這話非常沒有藝術性,但是黑羽的臉卻容光煥發。

  「那就好。」

  黑羽兩手交叉,呼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樹忽然感覺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自己的臉,接過了飲料瓶。經冰鎮過的飲料瓶的表面,只要一接觸就會感覺非常舒服。

  「謝謝。這是和平時一樣的那種飲料?」

  「啊,不是。我想經太陽一曬可能會消耗體力,所以加了些扶桑和野玫瑰果,這些應該對緩解苦夏的症狀很有效。」

  黑羽的香料茶是得到穗波的真傳。可能是本來就有這方面的天賦,最近,黑羽沖的茶比很早就開始沖茶的穗波還受歡迎。

  「我把大家的份也都帶來了……你還要和平時一樣的?」

  「嗯,好。」

  兩人看了一眼穗波她們。

  海濱舌戰現在還在持續著。

  而且,樹的眼罩下又感到隱隱作痛,感覺咒力就要開始集中了。

  樹嚥了口唾沫。

  「那,那個,我,想辦法來阻止一下。」

  「沒,沒用的。」

  樹趕忙去阻止黑羽。調解魔法師之間的吵架,就算是幽靈都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但是,確實也不能就這樣任她們吵下去。

  (……真是沒有辦法啊。這可是難得的慰問旅行……而且他還是社長)

  樹像往常一樣,堅定了一下悲壯的決心。

  他繃起臉,正要踏出腳步。

  就在這時。

  「啊,社長。讓您久等了。」

  最驚人的東西——等在那裡呢。

  「貓、貓、貓、貓、貓屋敷先生。」

  「啊,什麼?」

  聽到這個突然發出的驚叫聲,穗波和安緹莉西亞也停止了爭吵,回過頭來。

  接著,兩個人一起大叫起來。

  「貓屋敷?!」

  「笨、笨蛋陰陽師!你的腦子都在想些什麼啊?!」

  「嗯。——什麼『想些什麼』,這才是日本精神啊。」

  他啪嗒啪嗒的用扇子給自己扇著風。

  出乎意料結實的上半身,流下了幾行汗水。但問題是下面。

  那被風吹得微微飄動的布頭。

  ——俗稱兜襠布。

  「自古以來,日本男人的泳衣也只有兜襠布不是嗎!實在是有氣魄!樸素!顯示了武士道精神!還充分展現了完美的像貓一樣的自然美的猛男的姿勢!嗯,可以自信地說,這正和貓的肉墊是貓的必要裝備一樣,是日本男兒不可或缺的裝備!!」

  「……」

  只有這次,誰也接不上話。所有人的大腦都凍結了。也許還不如把大家都殺了更痛快些。

  「喵喵喵……喵。」

  合唱般的貓的叫聲,在空蕩蕩的夏季的海邊久久迴響著。

  2

  到了傍晚,海邊都被染成了紅色。

  大海和岩石,都在做著同一個紅色的夢。又好像全世界都燃燒起來了一樣——竟然有這種錯覺。

  就連在海澱揮動雙手的黑羽的靈體所穿的泳衣也透出了晚霞。

  「穗波和安緹莉西亞呢?」

  有人問道。

  「兩敗俱傷。現在,美貫和貓屋敷正在旅館裡給她們一遍一遍地換冰袋。」

  樹抱著胳膊,一副無奈的表情。

  後來,穗波與安緹莉西亞爭執不下,開始比賽玩沙灘排球、遠程游泳、自由潛水——最後,竟然用租來的噴氣式滑板比賽,結果兩個人終於都患上了中暑倒下了(順便說一下,最後當然是美貫用大扇子在扇風)。

  陪著她們的樹也感到非常痛苦。明天肯定會像下了地獄一樣被肌肉的疼痛所折磨。

  「……對、對不起。如果我能夠制止她們的話。」

  「不,你也根本制止不了。連那些想搭訕的男人,都被『砰』的一下撞飛了。」

  黑羽也苦笑著。想到了被噴氣式滑板撞飛的男人們的樣子。

  「真的啊,這兩個人都非常聰明,可為什麼一吵起架來就變得像小孩子一樣。」

  「也許正是因為兩個人都很聰明吧?」

  坐在岩石上的黑羽轉過頭來笑了。

  「是因為聰明?」

  「穗波和安緹莉西亞不是在英國上學時就是好朋友嗎?而且,好像當時爭奪第一名的只有她們兩個人。」

  紅色的漣漪在黑羽的腳邊蕩漾著。她赤著腳,膚色很白。但是,海水在黑羽的腳上沒有留下一滴水跡,就退去了。

  「我想因為是如此勢均力敵的對手,所以才會吵得這麼厲害。如果不是這樣,也不值得吵。」

  「嗯,可能是吧。」

  「是這樣的。——我也有這樣的對手嗎?」

  「啊……」

  這次知道了。

  「我甚至想,我要是也有這樣的對手就好了。」

  是啊。

  黑羽已經沒有了前生的記憶。

  她的最初的記憶,是從自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醫院的那個時候開始的。她雖然知道自己是幽靈,但是自己是怎麼死的,自己是誰等事情全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只有「黑羽真奈美」這個名字。

  聽穗波說,這對於幽靈來說是常有的情況,但就算這樣,也不能沖淡失落感。

  「……對不起。」

  「啊,樹……樹。不要介意啊。因為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樹垂頭喪氣的,黑羽趕忙把手放在樹的面前搖了搖。

  「但是,我還以為你想起來了。」

  「啊,那個,沒有那回事!而且我也只是胡亂聯想的!」

  驚慌失措的黑羽,臉越來越紅。這也的確是一個妙齡少女應有的反應。

  「那、那麼,歸還那個人偶的事呢?」

  一說起這個,樹的表情就罩上了一層烏雲。

  「那個……嗯……說是讓我們倆來做。為了讓我們認識路,貓屋敷先生還把白虎借給了我們。但是,如果黑羽不願意的話,那就以後……!」

  「喵!」

  白虎在手足無措的樹的腳邊叫了一聲。

  「是嗎?拜託你了,白虎君。」

  黑羽摸了摸它的小腦袋,但是她的手只是穿過了空氣,什麼也沒有觸碰到,這時白虎又高興地叫起來。

  「唔,那我們走吧,樹。」

  「啊,的……的確是不去不行了吧?」

  「樹,這也是『工作』啊。」

  黑羽好像很為難的樣子,笑了笑。

  就在旁邊,立著一個紅色的牌坊。

  牌坊的對面,有一個又小又黑,陰森密佈的洞。

  ★

  御風鎬。

  一個以前與樹他們有些淵源的女神官,在他們這裡寄存了某個護航神,這就是這次委託的起因。

 所謂的護航神——就是祈禱航海安全的一個神物,特別是在江戶時代到明治時代的這段時間裡,被人們廣泛的應用著。

  在支撐桅桿的筒中,放入麻、五穀、兩個色子,以及人的頭髮和人偶。這樣做,這個護航神就會告訴你天氣的變化以及是否會有海難,過去的船員都非常相信這個。

  「我以前以為只要把護航神寄存在一個很靈驗的神社裡就可以了。——但是護航神也有自己專門的神社。」

  鎬和往常一樣,撓了撓她那任其生長的黑髮,笑了。

  「據說船遇到海難之後,只有這個護航神會飄到海邊。這對船員來說是很不吉利的。但是,扔了又會有報應,所以也不能扔。據我調查,把護航神寄存到製作護航神的神社裡是比較正式的,但是難辦的是,那個神社好像已經被毀了。」

  「不好意思,錢我是一定會給的,所以能不能幫我供一下這個人偶。那個,只要帶它到神社裡的洞窟中放進神龕就可以了吧。」

  就是為了這件事,這次慰問旅行的地點自然而然地就定在了這裡。

  「哇哇哇哇……」

  樹的膝蓋一邊發抖,一邊在洞窟中前行。

  這是一個被大海淹沒了一半的巖洞。

  他們拿著手電筒,躡手躡腳,好不容易才能確定腳下的位置。接著,用腳底蹭著長了海藻的濕滑的地面,只差沒哎呀一聲叫出來,就這樣重複著這個過程向前行進著。

  而且,有時會一下子癱軟在那裡。

  沙啞的風聲,混著「呼呼」的潮聲,在洞窟中迴響著。每每聽到這個聲音,樹就會尖叫一聲,貼到牆上。

  「樹,你還是那麼膽小啊。」

  「你、你、你不是知道嗎——!」

  從少年的口中說出了這實在是很可憐的辯駁。

  「對不起。但是,雖然知道還是覺得很有趣。」

  黑羽按住嘴唇,噗哧一聲笑彎了腰。黑羽依然一身泳裝打扮,在離岩石幾公分的地方輕輕地飄動著。

  「會不會出現海賊的鬼魂啊?」

  「我不是說過不要提這個嘛!」

  樹一捂耳朵,腳下一滑,「吧喳」一聲,水花四處飛濺,又落回了海面上。即使這樣,樹也沒有把護航神扔掉,這可以說是一種工作精神吧,但實際上,只是女神官說的比較可怕而已。

  「小心,不要弄掉了,怎麼說它也是作為神被供著的人偶,自尊心很強的。」

  經她這麼一說,樹感覺手中的人偶也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

  這是一個女孩節人偶。她的脖子上帶著一個小指尖大小的鈴鐺。破損的較明顯的部分已經被女神官補好——這樣一個纖細的物品,很難相信它能夠經得住海流的衝擊。

  大家提心吊膽地繼續前行,突然,白皮「喵」地叫了一聲。

  和人的腰部差不多高的沾滿海藻的神龕端坐在路中。

  「是……這個嗎?」

  「好像是。」

  「那、那,放進去吧。」

  樹定了定神,打開了神龕。已經被海水泡的腐朽了的蓋子沒費力氣就被打開了,樹把人偶放了進去。

  「嗯,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黑羽高興地看著放進神龕的人偶。

  「黑羽,你喜歡這個人偶?」

  「總覺得……它跟我很像。」

  「想像?」

  「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黑羽搖了搖頭,輕輕地浮到空中,像是想說什麼的表情,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鈴,鈴——

  忽然,傳來了這個聲音。

  「嗯?」

  黑羽回頭的速度,與另外一個聲音傳來的速度相比,哪個更快呢。

  怒濤從洞口捲來,驅散了大量水花,迅速湧了過來。

  海水量多得不可思議。

  「喵!」

  「嗚唉?!」

  「是洪水——樹,快!」

  黑羽伸出了手,但是她並沒有摸到樹的手,而是穿了過去。

  不一會,黑色的怒濤吞沒了樹和白虎的背脊,濁流將一切都浸閉了。

  3

  ——世界是白色的。

  是那種空氣與牛奶攪拌在一起的乳白色,這顏色幾乎覆蓋了所有的視線。

  樹感覺臉頰粘粘的,海風吹來,那感覺就像是真的在海上一樣。波濤聲忽高忽低,敲打著耳鼓膜。

  「——你醒了啊,小兄弟。」

  樹睜開了眼睛。

  「嗯……?」

  他忍著上半身的疼痛坐了起來,慌忙向左右看去。

  這是在船上。

  甲板很髒,好像是私人漁船,這小小的空間的對面,是擴散開來的濃濃的霧。

  樹的眼前,有兩張面孔。

  「樹……太好了……」

  「喂喂,沒想到你還很精神嘛。我發現你與那隻貓一起在飄流的時候,還以為你已經去閻王了。」

  流著眼淚的黑羽和——看不習慣的被日光曬黑了的漁夫。

  「喂,你的主人醒了,你還不跟他說說話!」

  「喵。」

  漁夫梳理了一下自己蓬亂的頭髮,拽起白虎的頭。剛才還是白虎先醒來了,好像還從那個男人的手中得到了青花魚罐頭。

  「這裡……是海上……」

  樹按住還在發暈的頭,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周圍被濃霧所籠罩,連海岸都看不見了。

  「這麼大的洪水……。我們都被衝到了海上……?」

  剛才聽說自己在漂流,也就是說剛才的洪水是衝向洞窟的另一側了?

  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頭沒有撞在岩石上倒是說非常幸運,但是這霧?

  說起來,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

  「那個……這裡是……?」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漁夫摸了摸長滿了亂蓬蓬的鬍鬚的下巴。

西 他根本不看黑羽,就好像完全沒感覺到她的存在一樣。當然,魔法師以外的人,根本看不見像黑羽這樣的稀薄的靈體。

  「我叫兵籐,一個沒什麼其他本事的漁夫。大概3天前,我來到了這裡。」

  兵籐用大拇指指著自己的胸膛,聳了聳肩膀。

  「我之前被奇怪的霧包圍了起來,之後,就怎麼也逃不出去了。而且——你看。」

  他揚了揚下巴。

  「……!」

  樹屏住了呼吸。

  霧中,顯現出朦朧的船影。但是,令人驚愕的不是這個。

  這些船的樣式,全都各不相同。

  有的像是大航海時代的大帆船。

  有的像是歷史教科書中的遣唐船。

  有的像是探照燈和機槍排成排的巨型驅逐艦。

  「霧對面的景像是第一次看到,以前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那只是大家在電影或電視節目中才能看到的船。我感覺自己好像要瘋狂了。」

  這話雖然說得輕鬆,但是當時的心情該有多麼絕望啊。

  偶爾會有這種海域的傳說。

  即使是在現代,也有一年失蹤上百艘船的百慕大三角洲。還有被寫進歌劇的,製造了飛翔的荷蘭人(註:「飛翔的荷蘭人」是傳說中的一個荷蘭水手,據說上帝懲罰他在海上航行直到世界末日。他所駕駛的船叫「飛翔的荷蘭人」)的好望角。把船吸引過來就不再讓船返航的魔之海域。

  這裡也是這樣嗎?

  「那麼,要說除了魚以外的東西,每一個發現的就是你們了。……真是的,難道沒救了嗎?」

  兵籐不出聲地盯著那片白霧。

  ★

  等兵籐在船艙裡睡著後,樹來到了甲板上。

  霧你要滲進身體裡一樣抱著樹的身體,樹跪下來,向腳邊的白虎小聲說道:

  「貓屋敷,回答我,貓屋敷。」

  「喵?」

  但是,白貓只是很自然地側過頭來。

  白虎在貓屋敷的貓中,算是很擅長同調魔法的——白虎是個即使與貓屋敷相隔很遠,也能與他互通五感的魔獸。

  但是,它卻沒有反應。

  這就說明,這個地方已經超出了貓屋敷的魔法範圍。

  「果然不行啊……」

  樹雙肩無力地垂了下來,仰望著天空。

  沒有黑暗。

  這裡好像沒有白晝和黑夜。被霧包圍的天空全部模模糊糊的亮著,連太陽在哪都不知道,這裡始終保持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光景。

  「睦美……」

  忽然,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是從船艙傳來的。

  「睦美……我馬上就回去了……」

  男人的聲音悲傷而微弱。

  「……」

  樹依然沉默,又一次抬著望向天空。

  這時,從乳白的天空中,降下來一個半透明的少女。

  「樹……」

  「怎麼樣?」

  「不行,我一個勁兒地飛,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這裡。這樣果然行不通……」

  「……嗯。我想這是咒波污染。」

  樹點了點頭。

  這是變質了的魔法所引起的,它正侵蝕著現實世界。這是任何魔法師都無法預料的一種多變的奇怪現象。「協會」的委託中也會頻繁出現的,魔法的副作用。

  有時強度較大的咒波污染,也能夠造出這樣的霧吧。

  但是,為什麼自己和黑羽被衝到了這裡呢?

  「嗯……」

  樹呻吟了一聲,抱住了頭。

  (穗波曾說過如果想打破咒波污染……就要打破它的「核」……)

  樹想起來了。

  那是最初在醫院幫助黑羽的時候的事。樹他們破壞了被咒波污染變成了「核」的焚燒爐,救出了黑羽。

  但是,那個時候有穗波和貓屋敷在。還有一群可靠的社員們幫助經驗不足的樹。

  ——現在,他們不在。

  這裡只有不成熟的新社長和實習社員。

  這兩個人該如何對付咒波污染呢?況且,要怎麼才能找到連它的真身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核」現象呢?

  樹感覺自己滲出了冷汗。

  胃和胸口冷的好像要結冰一樣。

  與噁心的感覺很相似的——恐懼感。

  樹咬著嘴唇忍耐著,這時一個身影一聲不響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黑羽用一種非常認真的表情盯著樹看。

  「我……可以代替他們。」

  「嗯?」

  「我,努力試試看。也許我並不能做得像穗波和安緹莉西亞她們那麼好,但是我會努力去做,所以,樹,他也交給我一個『工作』吧。」

  「黑羽……」

  「因為,我、我也是『阿斯特拉爾』的社員啊。我,也是出租的魔法師啊。」

  黑羽的拳頭緊緊抱在胸前,這樣說道。

  「因為,我也想幫樹君啊。也想在大家的面前挺起胸膛,即便是只能無奈地作一個小角色,也想起到一點小作用,我是這麼想的。」

  (……是嗎)

  我一直誤解她了,樹心裡想。

  樹一直認為黑羽是因為失去了記憶,沒地方可去,才無奈留在「阿斯特拉爾」的。

  但是,他錯了。

  黑羽是名副其實的「阿斯特拉爾」的社員。

  樹回過神來,吸了一大口氣——接著他用盡量嚴肅的聲音這樣問道:

  「那麼,黑羽……唔,黑羽,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事?」

  「啊……嗯!」

  黑羽用力點了點頭。

  「那個……之前,貓屋敷曾和我說起過這事,他說雖然咒波污染分成很多種,但是一般可以大致分為三種。大致分為咒波污染的範圍回到過去的『回歸』,給範圍內的物質或者生物賦予魔法要素的『賦予』,以及將它所污染的源頭的魔法擴大的『詛咒』這三種。」

  「『回歸』、『賦予』和『詛咒』……」

  這麼說,我想應該不是『回歸』。因為很難想像過去曾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海存在過。

  「如果是『詛咒』的話……應該是什麼魔法的變種……但是我並沒有看出什麼清楚的魔法流程啊。」

  樹摸了一下眼罩。

  樹的右眼,即使隔著眼罩,也能看清咒力的流向。但是,包含在霧中的咒力非常模糊,根本沒有什麼流向。

  這樣的話,剩下的就是……

  「難道是『賦予』了什麼東西?」

  樹嘟嚷道。

  「還有,如果是『賦予』的話,咒波污染的範圍僅限於與『核』關係相近的東西。被包圍在裡面的,也應該是有關的東西。」

  「有關……」

  樹開動腦筋。幾秒後,他的心中有幾個光景閃過。

  「這麼說,兵籐先生……」

  4

  霧,變得越來越濃。

  在同一艘船上,從船頭卻看不見船尾。把手攥成拳頭,霧甚至好像會從手掌滲出來。

  「兵籐先生!」

  「啊?」

  兵籐手裡拿著魚網,回過頭來。

  據他說,好像還能夠釣上些魚。還能夠給白虎罐頭吃,可以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剩下的就是水的問題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只要將毛巾放在霧中幾個小時,就能確保得到充足的水。

  「有什麼事嗎?小兄弟!」

  「啊,沒什麼,只是想問你一些事。也許……那個,這條船,是不是曾經釣上過什麼奇怪的魚?還有,有沒有舉行過什麼下水儀式之類的特別儀式?」

  由於驚奇,漁夫的四方眼都睜大了。他伸出手,緊緊抓住樹將他瘦弱的身體舉了起來。

  「為什麼知道這件事?!」

  「不,不是……那個……我……我是做有關這方面的兼職的……什麼鬼怪啊……之類的東西……」

  「鬼怪?」

  「那個,魔法啊……占卜啊……之類的東西。所以……說不定……能夠找到這大霧的線索什麼的……」

  那像虎鉗一樣的拳頭鬆開了。

  樹撲通一下掉在了甲板上。樹只感覺屁股一陣劇烈的疼痛,但是他忍著沒流眼淚。

  漁夫俯視這個少年。

  「……線索,是吧。」

  兵籐這樣嘟嚷道。

  「喂,你真地認為我的船上有什麼線索嗎?」

  「是的。」

  樹點了點頭,兵籐猶豫了一下,垂下了雙眼。

  做決定只在一瞬之間。

  「本來這件事是不讓跟後代以外的人說的。——我們家代代都是水手,我的先祖,曾經釣到過人魚。」

  人魚。

  在安徒生童話中那個美麗而可憐的「人魚公主」,到了日本則稍有不同。

  在日本有一個八百比丘尼傳說,據說吃了人魚的肉就能夠長生不老。就是《日本書紀》中所描述的那個漂流到近江國的兼具人形和魚形的異型生物。而在其他史料中,也有說它是胸部以上是猿猴,胸部以下是魚的怪物。

  「釣上來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人魚我不知道。但是,據說它不但味道極其鮮美,而且還是一種極好的藥材。小的時候,我曾經吃了家裡剩下的最後一小片人魚肉呢。我的肺炎本來已經惡化了,當時竟然在一下子痊癒了。」

  兵籐攤開雙手,聳了聳寬大的肩膀。他的動作表明,他覺得這是件荒謬的事。

  樹一幅極其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

  「這麼說的話,一定是真的。」

  「誰知道啊?——但是,那個味道確實非常鮮美。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味呢。因此,為了能夠釣上人魚,在造船或者是把船留給後代的時候,每次都要舉行很大的儀式。像這樣,在船底塗上血什麼的。塗的也是人的血。很可笑吧。據說人類吃了的人魚,實際上也吃過人類。」

  那好像是釣人魚的秘訣。

  將人血作為誘餌。吃人的人魚、被人吃的人魚。就像吃自己尾巴的蛇一樣,不吉利的因果報應。

  ZAZAZAZAZAZAZA

  波濤聲充滿著不祥的回聲。

  「那個叫睦美的是?」

  「啊?我又說夢話了?」

  「……」

  樹沉默了,這時——

  「她是我那死去的閨女。」

  兵籐突然說道。

  「你的女兒?」

  「是和分手的老婆生的。」

  男人這樣說道,豪放地笑了。

  「當時,我扔著快要死了的女兒不管,一直出海打魚。即使是遠洋漁業,也會隔一天回來一次,但是我們一個星期都呆在海上。甚至都分不清大海和家哪個才是真正的家了。在我還沒回去的時候,睦美死了。老婆會跑也是當然的。」

  「難道說……你是為了釣到人魚,才出海的?」

  兵籐這次沒有回答樹的問題。、

  ZAZAZAZAZAZAZA

  樹在想,他和黑羽很像。

  失去的東西、失去的記憶、失去的生命。

  「……」

  再也回不來了——可是為什麼,一想起自己非常重要的東西,人就會變得如此悲傷呢?

  「這麼說起來……你的先祖的遺言中,有沒有提到這個地方呢?不管是什麼線索都可以。」

  「什麼都……?」

  「啊,什麼都……」

  兵籐輕輕地鎖緊眉頭。

  那被日光曬得漆黑的臉扭曲著,像軍用手套一樣的粗糙的手按著自己的額頭。就像是要從堅硬的土裡挖出什麼東西一樣,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從口中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個地方……白霧……古船……人魚……曾祖父……過去曾這樣說過……我一時間忘了這個傳說……現在想起來……」

  男人的眼睛中出現了一種發現了什麼的光芒。

  就在那個時候。

  沒有任何先兆,船突然開始大幅度傾斜。

  「嗚哇哇哇哇!」

  「啊?!」

  是波濤。

  突然,一個大浪朝船襲來,如同擺弄玩具一樣搖晃著船。

  樹的兵籐都摔倒了,特別是樹,被重重地打中了後背。他被一種從肩胛一進貫穿到肺部的衝擊擊倒,呼了一口熱氣。

  一瞬間。

  「——樹!外面!」

  黑羽尖叫著跑到甲板上。

  「唉——」

  樹連滾帶爬的貼到玻璃上,睜大了眼睛。

  佈滿濃霧的海面上,站著朦朧的人影。

  「啊……啊……啊……」

  是女人。

  不。

  是很多女人。

  數十人女人,梳理著長髮,舔著像血一樣紅的嘴唇。

  但是,她們的胸部以下不是人形。幾百個滑溜溜的橢圓形的鱗連在一起,一直延伸到海面以下。而且,它們張開紅紅的嘴唇,得意地露出牙齒。本來這樣的距離應該是感覺不到的,可還是覺得腥臭的潮水的氣味從她們的口中吹了出來。

  「想起來了吧!」

  不知是誰這樣說道。

  「想起來了吧?」

  她們一起說道。

  「人魚……」

  「想起來了的話,你們就要被吃掉了!」

  這些女人們一起向船這邊湧來。那速度,那力量。

  人魚的手剛一接觸到船的一端,船就傾斜了二十度,甲板上已經灌入了海水。

  「啊啊啊啊!」

  被澆成了落湯雞的樹,好不容易把手搭到了牆上。

  在樹的旁邊,兵籐伏在舵上,看著眼前的光景,用沙啞的聲音喊道:

  「難道……這真的是……人魚嗎……」

  應該說當然是。

  雖然在故事中聽說過,但是那與現實是不同的。

  雖然是由於這些故事才漂流在海上,但兵籐在遇到真正的怪物後所受到的衝擊卻意外的大。

  「兵籐!」

  重新站起來的樹眨著眼睛。

  漁夫那魁梧的肩膀,在劇烈的顫抖著。

  「唉呀……我想起來了……」

  兵籐蒙著臉,搖了搖頭。

  「是的……他們一直在等著我……想起來了……。關於人魚的代代相傳的故事,我確實聽過……」

  「……那個代代相傳的故事……到底說了些什麼?」

  「大家……都會被捲入這個漩渦中死去。……但是唯有我的先祖……知道一個特別的方法……逃過了這一劫。」

  「那麼,那個方法是?」

  但是,面對樹的問題,兵籐卻搖了搖頭。

  「……已經不行了。」

  「不,你說不行了?」

  「不夠的……」

  男人精疲力盡地低下了頭。

  「我的先祖……獻上了護航神,代替了自己。」

  這叫做術式逃走法。

  通過獻上犧牲品,可以避開神或者自然的震怒,這是一種習慣。

  但是。

  「已經被我扔了……」

  這聲音中,包含著苦澀。

  「那個人偶……是她做的……。沒能保護好她的我……沒有資格得到她的保護。所以……在我來這裡之前,我把它扔進了海裡。即使我扔了它……也沒有碰到什麼事情……就這樣一直在尋找人魚……」

  「啊……」

  樹說不出話來了。

  因此,那個護航神來到了樹他們那裡。那個護航神懷疑不見了的船已經沉沒了,但是即使這樣,守著船的護航神還是將樹他們帶到了這裡,是這樣嗎?

  「噹」的一聲。

  船又開始晃動,面對無法估量的力量,在黑色的海水上傾斜向了一邊。

  「交出那個男人!」

  不知是誰這樣說道。

  「交出那個吃了我們的男人!」

  他們一起這樣說道。

  「他們在叫我……再見吧……沒有了我……你們一定能從這裡逃出去。」

  兵籐搖搖晃晃地離開了舵,他就像被操縱了一樣一直向船倉走去。

  「兵籐!」

  兵籐沒有聽到樹的喊聲,正要顫顫悠悠地向甲板走去。

  那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喵!」

  白虎站在他的腳邊。

  而且——雖然兵籐看不見——但是黑羽站在他面前張開雙手在那裡攔著他。

  「如果那個護航神能夠……也許我能夠幫上一些忙。」

  黑羽以那種只有樹能夠聽到的聲音,這樣說道。

  樹認可了她說的這句話。

  「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你說,你們有辦法?」

  兵籐愕然地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所以請再等一等,就再等一下!」

  「你們說一定會有辦法的……沒用的,你們不行!」

  「即使是這樣……我們也一定會有辦法的。」

  自己也只能看著了。

  對於拳頭都夠不到的對手,魔法的魔術是沒用的。

  但是,樹也能夠做到相信自己的社員。

  這也正是樹這個社長的「職責」。

  「……謝謝,樹!」

  黑羽看到樹去制止兵籐,迅速閉上了眼睛。

  集中精神。

  喚醒穗波給她特訓時所暗示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與在海灘上穿著泳衣時一樣的狀況。)

  通過改變自我認識,也能讓他人對你的認識——也就是外表發生變化。就是按這個道理舉一反三,從而喚醒的那種能力。

  不要將世界與自己區別開來,也不要將自己與世界區別開來,幻化那個界限,創造出你所想像的那種物體。

  這叫做「顯現現象」。

  一種用自己的靈體,創造出一種新的存在的異能。

  但是,代價是——

  (因為我說過我要代替穗波或者是貓屋敷。)

  黑羽心裡這樣想。

  (而且我也說過我是出租魔法師。)

  這令黑羽興奮得想哭。

  黑羽也想變成樹那樣的魔法師,這是她一直所憧憬的目標。

  因此,對於黑羽來說,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就算是要削去身上的肉,也決不會感到疼痛。

  不久,少女的手中開始慢慢點燃起溫暖的光芒。

  「黑羽……」

  樹看著她。

  雖然沒有聽見白虎說什麼,但是只要看到它的表情就明白了。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她這麼做有多麼危險,這一切白虎都清楚地知道。

  不久,那靈體按照她的形狀開始發光。

  柔順的黑髮。

  可愛的小臉。

  點綴著花朵的美麗衣服。

  從脖子上垂下來的小鈴鐺。

  「啊啊……哦哦……」

  兵籐呻吟著,那聲音中摻雜著鄉愁。

  似乎就連他的眼睛也能看到那濃厚而細膩的靈體。而且,那正是他扔掉的那個護航神——那個女孩節人偶。黑羽根據自己對供奉到了洞窟的神龕中的人偶的記憶,創造出了一個相同的人偶。

  但是,代價很明顯。

  為了能夠在短時間內創造出手掌大小的人偶,少女那半透明的身體現在就像要消失了一樣模糊不清。就連樹的右眼,也很難捕捉到。

  即使是這樣,黑羽還是嫣然一笑。

  這是一種通過竭盡自己的全力,確實得到了某種東西的笑容。

  「樹……」

  「……唔!」

  樹的手接觸到人偶,輕輕將它拿了起來。實際上並不重,雖然它排斥人類的精氣,但還是被樹拿了起來。

  樹走向甲板。

  「……小兄弟,你……」

  兵籐說道。

  「兵籐先生,這次你可一定要回去啊。」

  說完這句話,樹定睛看向海面。

  「你們給我出來!」

  「把吃了我們的那個男人交出來!」

  帶著黑色的漩渦,那些人魚靠了過來。

  樹將人偶扔向了那些人魚中間。

  可憐的護航神,畫出一個平凡的拋物線,落進了霧海之中。

  「來了!」

  「來了!」

  「吃了他!」

  「吃了他!」

  那些人魚一瞬間向著那個人偶聚攏了過去——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大海沸騰了,霧開始打旋。遠處傳來了鈴鐺的聲音。樹已經知道,那聲音和在洞窟中被洪水沖走時所發出的聲音一樣。

  「樹——!」

  耳邊傳來黑羽的聲音。

  鈴,鈴——

  接著,鈴鐺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

  6

  ZAZAZAZAZAZAZA

  ZAZAZAZAZAZAZA

  輕柔的波濤聲,敲打著耳鼓。

  樹感覺到自己的臉所接觸的沙子的熱度,迷濛地睜開雙眼。

  「樹、樹——!」

  一個金髮少女小跑著過來。

  「安緹莉西亞……」

  「到底是怎麼了!剛才本來應該是去了洞窟的呀,可是那個陰陽師說你突然倒在了海灘上!」

  那夕陽西下的海灘。

  地平線上的最後一片陽光也漸漸沉了下去。

  「剛才……在洞窟裡……?」

  「啊!那已經是三十分鐘之前的事了啊。你說只是去供奉護航神我才安心的。」

  「喵」,白虎贊同這話一樣叫了一聲。向貓屋敷發送SOS求救信號的好像是它。

  (啊啊……)

  樹清醒了過來。

  從被洪水吞沒到現在——在海上發生的事大約有兩天左右的時間,但是在現實中卻不過幾分鐘而已。

  「……啊哈哈,對不起。你的中暑症沒事了嗎?」

  「那個已經煙消雲散了。……那麼,先不說這個,你們打算抱到什麼時候?」

  「哎呀?……哇,黑羽!」

  樹看了看旁邊,跳了起來。

  雖然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擁抱——但是卻以類似這樣的姿勢,黑羽也倒在旁邊。

  「……啊?啊,樹、樹君?」

  「黑羽?什麼時候開始光叫名字了啊!」

  安緹莉西亞瞇起眼睛,不高興地說。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非常險惡的聲音響起了。

  「關於這個,我也想聽你詳細地說明一下!」

  「穗、穗波!」

  這邊也還是一身泳衣裝扮,穗波那冰藍色的瞳孔就像凍結了一樣。

  「剛才,鎬打來手機,本來應該已經沉沒了的——剛才那個護航神所守護的船——說一個叫什麼兵籐的人已經回來了。社長,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多餘的事?而且還是和委託無關的。」

  樹沒有反駁的餘地。

  他的嘴一張一合的,冷汗嘀嗒直流。

  「看來你想起來了啊。我很想聽聽你在我們這種財政狀況下,還要做免費工作的見解——」

  靠近了。

  從腳步聲聽起來,充滿了憤怒。樹不自覺地蜷縮起身體,但是這時憤怒卻突然消減了。

  「不過,今天就算了。」

  「唔?」

  「因為,那個人偶,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人、人偶?」

  穗波微笑著舉起了食指。

  「啊。」

  黑羽也注意到了,笑了起來。

  在岸邊,那個人偶——護航神正在搖動著。

  鈴,鈴——

  始終守護著船的護航神的鈴鐺,再一次響起。

  樹在想,為什麼自己從來沒見過睦美那個女孩,但卻覺得那個人偶的臉與她很像。

  波濤聲長時間的、遠遠的、一直在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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